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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公社首期线上研讨会 | 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


主持人语:比尔·盖茨一向居安思危。他所推崇的“大历史”学派创始人大卫·克里斯蒂安教授就“人类在大历史中应位于何处?”的问题给出了答案:人类是40亿年以来地球上唯一主宰了生物圈的物种。这种成功在于人类的认知革命:拥有集体学习、虚构精神事物并形成想象共同体的能力。1800年左右,人类的农业社会已发展到了瓶颈,但石油等化石能源的发现与使用、普遍工业化与现代性的发展,让人类社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人类所开发、榨取和消费的地球能量、地球资源急剧增加,意味着人类对地球系统的影响之大到超过地球的承载能力。既然人类的活动是由人的想法引发的, 那么人类的想法有没有危险?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这都是值得去追究的。
      近 50 年来,由于基因工程、人工智能、电脑技术与资讯科技等的迅速发展,使得科学技术开始全面介入人类身体与环境,人类因此而产生了一种新的“后人类”的存在样态。由此而产生了后人文主义。在后人文主义者看来:人不是存在的主人,而是存在的旁观者和 “看护者”。“世界”不是一个仅由人组成、唯人独尊的世界。而是类似于北欧萨米人眼中的一种“天地神人”共存的世界。如此,人不再是“世界的统治者”,而是看护者。“后人文主义”理论重塑和调整了人类主体,成为人与外在世界在秩序与和谐的状态中延续下去的 一种方向。

      以色列思想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今日简史》中提出,当前人类社会面临着科技颠覆、生态崩溃和核战争三大挑战。这都是人类科学思想和科学技术发展进程中可能存在的误区和负面效应。在不突破人类的人性底线和法律底线的前提下,我们怎么来面对它?一旦出现问题,人类应该怎样去修正?怎样去应对?

      目前新型冠状病毒在全球爆发,疫情复杂严峻,已经上升至许许多多人生死存亡的问题层面。由此疫情,“现实人类”的社会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剧变。疫情前、疫情后的这两个历史时期可能会出现类似于“公元前”、“公元后”的历史分野概念。疫情后,不仅经济全球化会走向某种终结,而且“现实人类“的生存危机也会长期存在。也许,疫情也会导致人类自身产生一场新的认知革命。


2020年4月6日,服务器艺术下设的呼吸公社举办了以“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的线上闭门研讨会。邀请哲学家、艺术家、科学家、历史学家从不同角度阐述一系列关乎人类共同命运的话题。

主持人


顾振清

服务器艺术专家委员会委员、艺术总监,当代艺术批评家、策展人


演讲嘉宾


雷颐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翟振明

广州大学R立方研究所所长,中山大学人机互联实验室主任、哲学教授

王皓毅

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干细胞与生殖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基因工程技术研究组组长,呼吸公社社员委员会委员

藏策

艺术理论家,独立策展人

讨论嘉宾


成卓

独立视觉艺术家,成思危基金理事长,中华思源爱心火炬基金主席,服务器艺术理事


李晖

当代艺术家,呼吸公社社员委员会委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雷颐老师的主题演讲是《疫前疫后:不确定的世界》(点击文章标题阅读全文)。雷颐老师的演讲从“疫病的历史”开始,人类可以说与各种疫病相伴而生,在与疫病激烈而持久的争战中,虽然取得了一场场胜利,但同时,疫病也深刻地影响、改变了人类的历史,疫病对战争结局、甚至王朝更迭、政权灭亡的影响数不胜数。


SARS期间,雷颐曾经写过“从李鸿章隐瞒疫情说开去”、“痛定思痛”等几篇有关疫病与社会的文章,十七年后的今天,“新冠肺炎”来势凶猛,病毒再次肆虐神州之时,这几篇短文突然又在网上成“热门”,也就是说,十七年前的灾难,没有成为民族的、社会的集体记忆。“集体记忆” 这一概念是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奇(Maurice Halbwachs)首先提出的,在《论集体记忆》一书中,他认为日常生活中的节日、仪式、聚会等与史学、传记等同样是记忆,是认识过去的重要渠道。记忆是学习、前进的基础,对个人如此,对民族、社会更是如此,丧失对灾难的集体记忆,则难免重蹈覆辙。一个民族经历过的灾难、痛苦应该成为这个民族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面对、把握未来。

印度经济学家阿马蒂亚·森认为:重大灾难不仅与“自然”等客观因素有关,而与权利、制度等因素有更重要的关系。他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一书中再三地论证、强调、提醒说:民主和政治权利的运作甚至能够有助于防止饥荒或其他经济灾难。但这次新冠病毒大规模流行后,阻断病毒传播是防控、战胜病毒的关键。对公民行踪高度监测、密切监控的“大数据”起了重要作用,在重大疫情面前,现代性体制的重要元素开始动摇,成为被质疑的对象。尤瓦尔·赫拉利在最新发表的“疫情中我们将创造怎样的世界?”中提到“我们当然应该利用新技术,但是这些技术应该赋予公民权力。”“如果我们未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会发现自己放弃了最宝贵的自由。”

在某种程度上,新冠肺炎将成为“现在”与“未来”的一个节点。究竟往哪个方向变化,与我们如何反思此次疫情密切相关。

主持人总结


雷老师的分享显示了一位历史学家的良知和他的历史责任感。他的演讲提到了集体记忆、权力关系、制度安排等关键词,这些都是我们面对新冠疫情所要焦点关注的问题。“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这句话用在这里特别贴切。雷老师提起“集体记忆”这个问题,其实是让我们在面对疫情问题的时候,对公权力与私权力的分配关系以及制度安排产生一种非常敏感和非常关键的思考。因为这样的一种权力的分配有可能会改变疫情的方向。但是也有可能在疫情以后成为一种公权力放大的一种危险。所以我们讨论什么是人类最危险的想法,实际上也包括面对危机时刻人类的一些想法。





广州大学R立方研究所所长,中山大学人机互联实验室主任、哲学教授翟振明的主题演讲是《马斯克的脑机融合是最危险的想法》(点击文章标题阅读全文),他对埃隆·马斯克成立的新公司Neuralink要把人脑与计算机直接融合的方式提出了质疑,并认为这样的做法对人类的威胁比人工智能要大的多。
 

马斯克希望“脑机界面”能进行人类意识的实时翻译并将之转化为可输出的电子信号,从而可以连接并控制各种外部设备,但重要的是让我们接受认知性的信息,而不是让外来的控制信号随便侵入,这是保护和维持我们每个个体的主体地位的基础,防止人类的自我意识被彻底抹除。翟振明表示近年来与美国量子物理学家亨利·斯塔普(Henry Stapp)的讨论后得出一个结论:以计算机模仿神经元网络的方式造出来的人工智能不可能具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只有按照某种非定域原理(比如量子力学)建造出来的人工系统,才有可能具有第一人称视角的主观世界和自由意志。
 
虚拟现实也是翟振明教授重点研究的领域,他认为:在VR世界里,每个人都可以是世界的“造物主”,如果和物联网进行整合,还将极大的扩展现实。当然,VR领域也面临着一个与“脑机融合”项目类似的问题,就是绕过人的自然感官直接刺激脑中枢来给人输入虚拟世界的信号,这当然是万万使不得的,这种想法也是是非常危险的。

主持人总结



我觉得翟振明老师对人类的终极关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在未来,人类的敌人到底是来自内部还是外部?人类对AI和VR的研究和忧虑,翟老师都提出来了。他也对马斯克的脑机融合的研究方向提出了最大的质疑。如果我们绕过了人类的感知器官,直接让人类的大脑系统、神经中枢的信息跟脑机接口的电子信号混淆的话,那么人类自身就也有可能被打破了内外的区隔,受到真正的威胁。这样的一种思考,我想也可以反思,强人工智能的智能开发和未来互联网上社会化的“虚拟现实”是否也有同样的危机存在?因为人与人之间互为主体的现实,在人类社会当中往往既高于个体的主观现实,又不同于个体所面对的客观现实。这种互为主体的现实,因人与人之间相互沟通、相互交往并生成集体习性而存在。因而,我们必须反思当今科学技术发展及其术社会化进程中人的权利与自由意志所面对的控制与被控制、操纵与被操纵的这样一个非常严峻的局面。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干细胞与生殖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基因工程技术研究组组长王皓毅以《生命到底层逻辑》为题带来了一场生物科普课,讲述了人类是由30-40万亿个细胞组成的,并详细介绍了细胞的组成以及染色体、DNA以及人类繁衍生殖的基本原理。

 


回到本次研讨会的主题,首先他不认为想法可以用“危险”来定义,每个人的想法瞬息万变,如果不付诸实施,很难捕捉到这个想法。当他真正付诸行动、有足够多的人接受这个思想变成一种倾向、变成一种可能的思潮,这就变成有危险了。从最普世的角度讲物种生存是第一位的,危害人类物种生存和繁衍的想法或者发展方向都是最危险的。

 

其次,每个人对于公平和自由有自己的定义和容忍程度、预期程度,但是有一些不言自明和绝大多数文明社会所信守每个人需要的基本的公平和自由,如果危害到人类社会基本公平与自由是非常危险的倾向。

 

最后,王皓毅老师也发出了为什么要探讨“最危险的想法”这个话题,是想要限制人的想法吗?如果是的话,他认为限制人的想法反而是最危险的想法,也就是说不论这个想法有多危险,或者在当前社会有多么离经叛道,但作为一个有自由思想的个体,都有权力去自由地思考和产生这些想法。但是当他付诸实施的时候必然会受到社会整体法律法规和道德的监督,以及相应的同行、专家的制约。当看到某一种危险的倾向的时候应该要有相关的专业人士,相关的社会群体一起来居安思危,设定一个框架。这才是这个讨论有价值的地方。

 

王皓毅老师是基因工程和细胞治疗技术的专家,并代表中国科学院加入人类生殖系基因编辑国际委员会,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就是从科学的角度探讨以什么样的治理、监管框架和技术原则来去监督未来有可能产生的对于人类可遗传基因编辑的申请甚至是将来的应用,这恰恰是一个对一些未知的“危险”监管的非常好的案列。


主持人总结



王皓毅老师今天提出了对“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这样一个主题的一个反问。人的自由意志是不容限制的,既然人类的想法应该是更加放任、更加自由,那如何把危险的想法和人类的自由思想做一些区隔?这些实际上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其实,凭借今天雷颐老师所说的“集体记忆”、“权力关系”和“制度安排”,怎么来对想法的危险性转化设定一个限制?对于翟振明老师所讲的人工智能和脑机联合的危险转化,如何设计一种制约的制度?这其实是对人类智慧的一种考验。个体的思想可能会让我们的科学思想有一种突破,但是一旦成为一种集体思维、一种社会能量和行动,就有可能潜伏一种危险。我们必须要对它进行一个思考,王皓毅老师今天带来的是生物遗传工程学的一种科普,让大家知道人类内在的生命结构跟万物的结构是有连通性的。这样的一种连通性,也使得对人类生殖细胞的基因编辑,让大家变得非常谨慎。但是在人类以外的其它生物的基因编辑,比如说病毒的基因编辑呢?我们也必须要进行一些警惕。

 

我想今天的科普课也是让我们对基因编辑和病毒基因编辑关系到这次疫情重要的问题形成了一种真正的反思。




“在我看来,人类社会中最大的对立,就是文明与反智(contre-intellectuel)的对立。然而反智其实又恰恰是文明的”影子”——因主流文明的压抑而得不到分化与发展的结果。所以,纵观历史上的种种纷争,也只不过都是人类在与自己的影子作战。”艺术理论家、独立策展人藏策曾在2015年的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上做出了上述阐述。本次研讨会藏策老师的演讲主题是《与自己的影子作战》(点击文章标题阅读全文)他认为:人类最危险的想法就是“想法”本身的固化。
 
在他看来,恶,源自蒙昧,但蒙昧并不等于无知,而是不开化,被固化的思想也同样是一种不开化,而且是更危险的不开化。当人们把所谓的“善”固化为某种乌托邦式的想象时,就会把所有不符合这种想象的事物排斥为“恶”,从而由对“至善”的追求而将自身导向“极恶”。为什么说因“至善”而导致的“极恶”才是最危险的呢?因为有意作恶的人多少都会受到自身良知的约束,只有当人们以恶为善,以为自己是在为某种崇高的“善业”去作恶时,才有可能逃避良知的束缚,从而变得无所顾忌。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当“善”被固化为某种极端的思想时,就会转化为“恶”,而且是最危险的。
 

他随后又通过对玄学、科学和文化艺术等不同层面,讨论人们的思想为什么会“固化”,以及日常交流语言与日常观看在固化人们思想时所起到的潜移默化作用。同时,他又分析了文学与视觉艺术对语言与观看的救赎作用,并进一步指出:由“善”本身的固化所产生的有关“至善”及其各种种乌托邦,就是人类最危险的“思想”。

主持人总结



藏策老师从结构主义哲学出发对文学、艺术和其他学科的联系,有了一个关系美学上的连带思考。包括对解构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也有一个反思和批判。这个批判从佛教角度来讲是对我执的批判。在藏策语言中则是针对固化思维的批判。人的自由意志不能被固化概念和固化思维所限制,不能被我们三维感知的一个结构所囚禁,这是他发言最重要的一个方向。

 

藏策强调,如果被所有固化的经验和固化的感知所囚禁的话,人类面对着最重要的一种危险,即人有可能让善的概念和善的知识在行为当中变成最恶的东西。藏策老师这样的一个思考对前面三位老师在不同方向上的一种对人类最危险的想法的探讨有了一个学理上进一步的挖掘和展开。这是非常重要的。
人类可能在三维世界里头已经成了生物圈中最大的一个主宰,甚至在基因编辑、人工智能、脑机融合等等很多方向在扮演了一个“造物主”的角色。人类是否能够根据自己有限的三维感知得出的知识去扮演造物主的角色呢?这是非常危险的。人类有三维以外的更多维度的思考存在吗?其实是有的。也许这些四维、五维至N维的更高维度的存在,不仅是一种依赖于人的意识的主观现实,更是一种与人的信念和感受无关的客观现实。这样的升维思考是否也能拓宽人类的眼界、拓宽人类对世界的感知呢?面对世界既有的结构、宇宙秩序和自然规则,人是否应该有所敬畏呢?这些都应该进入讨论。


议题讨论



李晖

我刚才听了四位老师的演讲,在这个特殊情况下,我最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是给皓毅的,因为他是跟基因工程有关的。皓毅,我先跟你求证一个事情,我听说过一个说法:鲨鱼一生都可以不得病。鲨鱼的基因如果能够用到人类身上,对人来讲是非常大的福气,这个有道理吗?


王皓毅

第一,我不是研究鲨鱼的专家,按我的正常理解我认为它应该会得病,但是我不懂,所以我不敢做任何判断;


第二,如果任何一类生物的某一个特性要嫁接到人类身上,在我看来那其实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因为某一个特性往往是由很多个基因共同发挥作用所产生、涌现出来的一个现象,所以不是单独靠移植一个基因就可以做到的。据我所知,有一些物种产生癌症的几率相对非常低,这种特性往往是由很多基因相互作用决定的,整体移植给人类是极其困难的,但是通过研究这些体系从而理解它最根本的原理,把理解的知识转移到将来对人类疾病的治疗上是非常有可能的。



李晖

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这个问题有点儿超现实,因为现在的环境是超现实的环境,而且已经非常强烈了。


下面我给大家看一个图,我的的问题都是根据这张图来的。这张图是哲学家Nick Bostrom在一个著名的论坛上针对人工智能带来的危险,他的讲演过程中有这么一张图,很说明问题。这条线谈不上美,非常突兀,单看这条红线会有很多解读,当然这个讲的是人类的GDP变化,也可以看成人的消费能力,或者是转化能量的能力等等。刚才我问人是不是可以避免疾病,其实是一种愿望,这是我们人类共同创造的这个变化,不是地球自然的变化,但是这个变化也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比如随之而来的一些危机概率的增强,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的时候,我们有没有考虑到如何避免?



王皓毅

你的问题其实很简单,直线上升的原因就是来自于现代科学技术的爆炸和爆发式的增长。当人类具有越来越多的能量、能力的时候所带来的潜在威胁更大,我们有什么样的考虑?


从朴素的自然科学的观点上来看,我们只看现实,人类的平均寿命从上世纪前期的30、40岁,提高到现在70、80岁,新生儿死亡率极大的降低,人口极速增长,以及绝大多数国家人民基本福祉的保障和人权基本概念的普世性的建立,都是基于我们对于基本物质资源的保障基础上,以上这些我觉得是科学和技术的发展起了最核心的作用。当然这些技术的发展也催生了一些可以自我毁灭的力量,比如核弹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但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没有疯狂到自我毁灭的地步。在这方面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认为科学会赋予人类更大的power,虽然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可能有极少数人会有一些危险的念头,但每一个想要把这些power用在毁灭整个社会生存的人,就会有100个人站在另外一面保护这个社会,这也是我对科学发展永远抱持积极心态的重要原因。


另外,人文学者塑造一个促进更多人的交流、善意合作的社会文化,当这些成为主流,那些极少数的所谓“邪恶”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李晖

您回答的很全面,这张图代表了一个整体的现象,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做出一些解读。


王皓毅

这是值得大家庆祝的人类伟大的进步。



成卓

我想先阐述一下我自己对“人类最危险的想法”的看法。

 

我认为:人类最危险的是思想的异化和对思想的禁锢。从这次全球疫情的发展的过程看,病毒肆虐、信息泛滥与误传、引发的金融危机、经济调节措施的失效等等,所有的现代社会及现代制度本身的风险,都在这一次重大危机中表现了出来,这些都是现代社会会出现的典型问题。有些大众的反应也是典型的思想异化的一些反应,比如憎恨、厌恶、过敏、强烈反感、拒绝和疏远等等,这些反应我们大家都看到过。当情绪加重到一定程度而不加以修正,就可能会引起莫名的憎恨和战争,这是很危险的。


刚才有老师提到了“大众习惯了眼见为实”,我认为这种想法会阻碍社会的发展,是一种对思想的禁锢。因为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到红外线和紫外线的,我们的耳朵也是听不到超声波和次声波的,所以我们不能只相信我们感官体验到的才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带着这种偏见,认为只有被科学证实的才是真实的,本身这个想法就是很危险的。


从264年前俄国科学家就发现了“物质不灭定律”,但是到今天地球上还有将近一半的人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不相信三维空间上面有四维、五维一直到N维空间。这些都是人们对自己思想的禁锢,或者是因为无知,或者因为偏见,所以这些禁锢都会阻碍人类社会科学技术、文化艺术和文明的发展。


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我是用我的艺术作品来阐述我的多维宇宙观。屏幕上放的是我的系列作品《蚂蚁的上帝》中的一幅,其实就在讲人类在三维空间,是二维空间的蚂蚁的上帝,但是生活在四维空间的智慧体又是我们的上帝,以此类推。我们不应该固守我们看见的和我们能感知到的或者我们认为的知识就是最终真理,而是应该不断地去拓展我们意识的边界,去提高我们智慧的维度,这样才能推动科学和思想的进步,从高纬度视角看三维的问题,人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解放。


成卓绘画作品,《蚂蚁的上帝》之十四

成卓

回到我的提问:我想问雷老师关于历史集体记忆的问题。人类的历史多数都是由统治者或管理者来书写的,在这个过程中文学、艺术应该扮演非常重要的记忆的角色,但其实文学和艺术本身也是很个人的一些感受或认识,也是有局限性的,那会有真实的历史吗?我们如何集体记忆这次疫情发展的这段历史,包括如何通过文学和艺术的方式来体现这一段历史的真实?
 

雷颐

谢谢成卓,谈到“历史记忆”,这确实是历史研究一个重要的问题。我坚持“历史记忆”这个观点,因为历史记忆在长期历史研究总是一种宏大叙事,任何事情都是从国家宏大叙事的角度来谈,很少有个人的,尤其是芸芸众生、普通人的历史,几乎进入不到历史的叙事之中。恰恰我特别重视每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写下的个人见闻和感受、特定时刻真实的心理感受。所以我觉得这是要保持我们的历史记忆,比如当下的历史记忆就是和疫病进行抗争,但我们本身自然会遗忘,还经常有外在的力量控制我们要忘记什么、要记住什么。公民的概念是一定要保持个人记忆,所有普通人的个人记忆汇集起来就形成更多的一个集体记忆。


当然有时候上升到非常哲学或者是非常形而上学的时候,有一些事情就会说有没有真实?有没有真实首先回到现在的层面,疫情来了,死亡了几千个人是真实的吗?你认为不是真实的吗?是不是一种真实?


我对历史哲学非常感兴趣,有一个著名的实验是讨论关于有没有真实历史的:很多人坐在教室里面,忽然进去两三个人打斗,几十秒钟后再撤出来,然后让所有在教室里的人说你们看到了什么。每个人说出来的都不太一样,但汇总每个人的陈述,最后研究出来总会得出一个相对的真实。如果没有这个确定性人类怎么生活呢?今天完全没有确定性,我们这个讨论还会留下什么影响吗?没有影响我们这个讨论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我谈的,你问的,都是关于灾难和记忆。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历史学具有某种程度的限制,包括学术内在的限制和外在的压力,使他不能记述一个很好的大众记忆,没有材料就说不出来。而文学、艺术在这方面有特性,可以进行一种平民的叙述。我特别注重从诗歌、小说中证史,二十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做《补史之阙》,不说外在的限制,就是历史学本身内在学科性质决定了很多事情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而这个局限性恰恰能用文学作品填补。历史学往往是从某个人的日记来分析,文学有时候能够根据一种感觉营造出一个更真实的人的心理状态,比如说加缪的《鼠疫》,《祸乱时期的爱情》等等。


加缪


成卓

谢谢雷老师,您提到在重大疫情面前现代性体制开始被动摇,个人权力的私与政府公权力的矛盾问题,您是怎么看的? 

雷颐

这是未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最近看了一个报道,美国华裔科学家何大一(编者注:发明了艾滋病鸡尾酒疗法)说在疫病初期的时候我们国家有关部门有严重的失误,但后来的控制方法极其有效,这事实上就反映出我今天说的矛盾,这也是很多人关注、担忧、担心的。(具体观点可参考尤瓦尔·赫拉利最近发表的“冠状病毒之后的世界?”)



顾振清

今天讨论三维世界的经验,也是在讨论这样一种经验能否成为人类的一种惟我独尊的原因。人类所拥有的经验成为整个40亿年来地球生物圈的一个霸主。刚才王皓毅所说的理念,谈及科技发展也催生了一些自我毁灭的力量,这是否也是另一个危险的存在呢?因为越高级的文明有可能也是越脆弱的,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思想反思的一个节点。


对于现在的新冠病毒,有人认为这是一个索多玛的惩罚和诅咒。因为人类扮演的造物主的角色是人类在三维世界的经验里想象出来的一个角色。人类所实行的对整个地球生物圈的改变,实际上在为自己造福的同时,为广大人民群众实现不断增长的物质和精神需求的时候,也造成了我们对整个生物圈的一种危害。我想请王皓毅老师一起来讨论一下,科学技术发展有没有负面的危害?是否人类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权力关系和制度安排能够为人类保驾护航,去规避这种危害?这次疫情爆发形成的危机还没有消除,如果有更大的危机事件出现时我们应该怎样应对?人类在这一点上是否应该有深度的反思?



王皓毅

谢谢主持人给我这个机会,简短地说几句。我是一个科学乐观主义者,再次强调。


我个人不觉得疫情、灾难是任何所谓的某一些超自然的意志或者对于人类的一些惩罚和诅咒。我个人认为这是纯粹几率的问题,每一百年或者是几十年有重大的疫情、流行病或者是重大的灾难,这纯粹是几率的问题,对比一百年前的西班牙流感或者是更早的瘟疫,我觉得这次的疫情对人类生命的损失应该会远远小于一百年前或者是几百年前,因为科学和技术有了太多的进步。刚才有的老师在讨论中多多少少有一些觉得人为因素可能参与到病毒里边,我个人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非常严谨的科学家有任何直接的科学证据去支持这种猜测。用最直接的逻辑来讲,这个病毒极大几率还是自然衍生出来的。正因为如此研究病毒极其重要,正因为如此,不是因为有了P4实验室才有病毒,是因为概率事件一定有新的病毒威胁人类,必须要有P3、P4实验室进行最高级别的防卫,在这个防卫的体系里研究可能的高危病毒,才能让我们有可能更好的反应,这是科学的逻辑。我们看到的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大量的、各国、各领域的科学家从不同的角度使出浑身解数开发新的疫苗和药物,溯源病毒变异,研究其传染特点,解开它的结构,科学使我们面对这次疫情时一定会比几十年前、几百年前能够更好的多的挽救人类的生命,延续我们的生命。


至于科学技术持续发展会不会有一些不受制衡的东西,使人类社会变得更脆弱,我想明确我们的语境是什么?我们说危险,那这个危险是针对一个个体而言还是对一个种族而言,如果对一个个体而言,短短70年的生命在一个相对和平富足的世界里生活下去,我觉得大概率没问题。但是如果讨论五百年后种族的生存是完全不同的问题,更多的您讨论的是种族的角度,如果要应对我们不可知的环境的剧烈变化,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能跟其它物种一样被进化所筛选,而人类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有科学和技术。我们有可能在当年毁灭恐龙的陨石坠落的时候用核弹把它炸掉,我们有可能在清除某一类物种流行病病毒兴起的时候,有科学家研发的抗体和疫苗解决问题。我是做科学研究的,但是从这套自洽的逻辑观里边,我认为科学技术是人类最伟大的一种思维方法,当然它不能解释所有问题,因为科学永远在拓展边界。我们回答了一个问题后会有一百个问题延伸出来,但这不代表科学不是理解这个宇宙最好的方法,我是科学的崇拜者,我也是它的践行者,我也是非常乐观的科学主义者。



顾振清

谢谢王皓毅老师的分享,我觉得王皓毅老师的阐述很重要,人类个体的福祉是否跟整个人类物种长期的繁衍是有关联?当然是有关联的,但是我们为什么提出“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是一种不断考虑自己存在意义的一种生物,对自身意义的思考不会只满足于长期繁衍下去,更会考虑在生存以外、繁衍以外的更高层次上的一种意义。这些意义形成我们对整个生物圈的平衡,对人类整个思维结构跟自然规律和宇宙秩序是否有关联的思考的一种追问,这种追问是我们今天讨论的一个原因。



王皓毅

现在很多人讨论环境、生物圈,我个人觉得绝大多数人还是从人本的角度在讨论问题。这个生物圈是不是能够符合人类继续的生存需要,如果刨除人类,去掉人类的意志就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只存在于我们的主观意识里边。一切都是人本的,我们还是得以人本的基础来讨论问题,否则可能也是讨论不清楚的。



顾振清

是的。为什么康德说“人为自然界立法”,因为人类感知的外在世界就是人类感官经验所把握的那样的一个现象界。万物以现象反映到人类的知识系统。所以如果我们问,人类灭亡以后这个世界还存在不存在,这个问题是假问题。没有人类了,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相当于不存在。所以一切还是要围绕人类来谈。但是人类不能以一个僭主的身份扮演造物主的角色。这个也值得思考,如果人类经常扮演造物主的角色,这个扮演是非常有限度的,甚至是灾难性的。还是把问题开放,我想问一下李晖有没有进一步的提问,李晖的确为这次论坛准备了一些核弹级思考的问题。



李晖

刚才听了几位嘉宾的看法。我一直疑虑的是,因为我们要考虑到环境,是环境逼迫着我们要思考本质的问题,确实是出了问题,不是说没有问题,不是说太平盛世,所以我要大空间地想,我们要考虑一个根本的问题,这是我们势必会面对的。我们一个地球够不够?或者是我们的使命到底是什么?这个不是问某一个人,也不是问某一个人的生命,这是在一个历史长河中方向性的问题。我不是说都要这么终极的考虑问题,但咱们是在三维的世界里。


三维还有一个定义:是因果的(原因和结果),按照第四维时间的方向、按照顺序。现在的现实是在三维世界中一定要考虑因果关系,我特别想问,尤其是有疫情前、疫情后会有巨大的变化,预判疫情后的变化会不会考虑我们的使命是什么?我们是为了繁荣?繁荣是结果还是原因?或是我们会质变进入一个更“高等”的文明,还是我们有更迫切的需求必须要解决这个悖论问题?我发挥想象力的想象一下,比如我们迫切地感觉到将来有可能有大问题,所以要快速发展,要解决这个问题,甚至找第二个地球作为备份,那个有可能是科幻的问题,但是代表了一种心态,我们得知道,其实我是一个科学迷,我确实觉得解决这一切问题只有靠科学,当然包括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这一切疑虑堆积在这儿是压力,我想借这个机会跟几位专家,咱们关心这件事的朋友们分享,是不是所有人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都产生了这个疑虑,这是大家要面对的问题。




藏策

刚才听了几个老师还有嘉宾讨论的问题,我也在思考,我简单地说一下个人的观点:


刚才提到的历史与记忆的问题,我认为记忆方式是很重要的,也就是如何记忆的问题。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个事件的记忆,为什么会不同甚至于完全相反?就比如人们对眼下身处其中的疫情,人们的记忆一样吗?完全不一样,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网上的争吵甚至是骂战了。记忆从来都不可能是孤立的,个人的记忆方式,一定与个人的生命体验、生活经验、对现实的理解以及特定的思维方式、外界舆论的诱导等等密切相关。当这些记忆的背景不同时,记忆也会完全不同。那么所谓的共同记忆呢?


共同记忆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个人记忆的最大公约数。当然了,不同的个人记忆在共同记忆中的权重是不一样的,更具话语权的记忆方式一定会对个人记忆起到重塑的作用,从而对不同的叙事进行“再生产”,并吸收到更具话语权的叙事方式中来。那么为什么历史又总是公正的呢?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真正源自个人生命体验的记忆就会浮出地表,并唤醒人们曾被遮蔽了的生命体验。这一点刚好也回应了雷颐老师刚才对文学记忆的观点。


因为真正的文学的记忆,同样是源自个人化的生命体验的,否则就不可能成为伟大的作品。那么为什么文学文本有时会比历史文本更具承载个人化生命记忆的能力呢?这与文学特殊的语言方式有关。我个人的观点是这样的:就像我在前面所分析的,因为真正的文学,具有对“世俗世界”日常语言进行救赎的功能,文学可以破解在日常生活中被固化了的语义关系,从而将日常叙事提升至心灵叙事的层面,并对“世俗世界”进行精神性的超越。


现在再来看历史。首先,没有记忆就没有历史,这是大前提。史料如果离开了个人记忆,那历史就不存在了,即使是史书放在那里我们也解读不了,就只是是一堆符号,跟天书一样,是不可解的。我们之所以能读懂历史,其实也是基于我们的个人记忆与生命体验的。


那么记忆又是如何被历史所收纳和编码的呢?胡适、傅斯年他们曾说过:史学就是史料学。所以他们那一代学人,最喜欢干的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找什么东西呢?找史料,也就是收集尽可能多的有关记忆的文本。因为只有对更多的记忆进行考辨、互证,才能揭示出被主流话语所遮蔽的历史样貌。那么掌握了史料是不是就可以还原历史的所谓“真相”了呢?也不是。因为这些史料在不同的叙事框架中,也同样会被纳入不同的意义系统之中。比如说在新历史主义理论中,史料其实就相当于小说叙事学中的“事件”,“事件”在不同的叙事类型中,就会变成各种不同的故事。海登·怀特就认为:历史文本与文学文本在这方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假定史料都是真实可靠的,但在进行叙述时就会被纳入到与文学叙事无异的四种文体之中:罗曼史、悲剧、喜剧等……史料需要文字叙述、要修辞,于是就成为了一个文本,而不再是什么所谓“客观”的了。所以我们今天所能做的,其实就是尽可能充分地表达我们各自感同身受的生命体验以及相关记忆,为未来留存更丰富的史料。


解释清了这些问题,其实李晖老师刚才所提到的问题,也就不言自明的。我们对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焦虑,以及怎样的焦虑,其实恰恰源自于我们今天的记忆方式。由于人们今天的记忆方式不同,对于未来的焦虑也肯定是多种多样的,甚至会不焦虑。比如“最大赢家”之类……


在今天我们都在家里呆着的时候,每个人的焦虑一样吗?不一样,各有各的焦虑。有一些人对未来的焦虑,在我们看起来或许是很可笑的,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却一点不可笑。这些完全取决于我们的经验、生命体验的不同,以及记忆方式的不同。我们今天既然不可能有一个共同的记忆方式,那么对未来当然也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有关焦虑的想象共同体。这就是我对李晖老师所提问题的答复。谢谢!



顾振清

谢谢!我觉得后2020时代(所谓疫情后时代)人类可能会形成一种“认知革命”。认知革命是这次大流行病带来的深刻的人类生存危机的一种反思。当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近50年来的发展,让人类整个的能量和能力爆棚,有一种爆炸性的发展。这个发展就是产生了很多念头,比如说像超级人类有没有可能产生?超级人类通过对永生界限的突破而实现。永生的界限是三维世界里不可考量的。人类有了智慧以后就会考虑永生,所以永生的维度被造物主屏蔽在人类生存环境之外。这就是所谓的“失乐园”。但现在永生也是在被人类自身所思考。


第二,人类具有超能力,因为通过人工智能,通过脑机融合有可能让人类超越现实人类的一种能力,包括对病毒的一种研究和思考。如果有一些人注射了某种疫苗,他们可以完全抵御所有病毒,百病不侵。这样一种超级人类的产生,有没有可能重新会形成一种阶级、种族、平等等新的问题的一种思考?包括以前有一个叫“伤寒玛丽”这样的人物,因为她永远带有伤寒病毒,但是她没有症状,但是跟她接触的所有的人都会得病和死亡,超级玛丽是否应该被永远隔离呢?如何考虑她的个人人权问题,人类会不会出现所谓的病毒人特殊群体的存在呢?因为病毒可能会长期存在,这些都会让我们形成一种思考。我把这些思考的问题必须抛给各位主题分享的嘉宾、提问嘉宾。


成卓女士听我刚才的想法有没有激发你对新的问题的一些思考呢?对科学乐观主义有没有批判呢?刚才你的整个知识结构跟王皓毅老师科学乐观主义的确是有一些碰撞的,这些碰撞你有没有进一步的思考?



王皓毅

我其实不喜欢不可知论,我们可以用这些不可知的所谓的玄学或者是任何一种理解方式让我们停止思考事情的本质。我仍然认为世界是可知的,科学永远会拓展我们的边界,这是科学最伟大的地方,包括“伤寒玛丽”、有更强的免疫能力的无症状携带者,其实这都不是任何科学发展的结果,这是自然的一个结果。自然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科学会使我们更好的理解为什么他们跟其他的人有不同。


人类就像其他所有的生命一样在这个地球上要经历无穷的不可预测的环境的挑战,包括病毒、生态环境的变化、自然灾害,我们像其他物种一样被选择、被淘汰、被筛选,一部分人活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是保证更多的人能够更好的生存,能够享受更好的生活质量,我们就是要靠科学技术把这些过去未知、不可知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变得可知,它的不完美或者是自我挑战、自我更新,不应该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顾振清

王皓毅的科学乐观主义还有一个人道主义背景的立场。



成卓

我回应一下王老师的观点。我没有反对科学和技术,我觉得科学和技术我们应客观、正确地看待它的发展。在三维世界里,科学和技术是人不断发现和研究三维世界的规律,当然也会随着对太空的探索发现其实有四维空间的存在。但是,因为科学家也会受到三维世界的眼耳鼻舌身的感官限制和科技探测手段的局限,所以科学和技术相对和人类升维后的自我意识对宇宙真相的了解来比总是滞后的。



王皓毅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成卓

我并不反对科技。我说的危险是指如果人类被“没有通过科学证明的东西就不存在”这种思维逻辑所限制,而把人类的思想禁锢起来。这就与你刚才说的人最危险的思想是“限制人类的想法”类似。



王皓毅

大家对科学经常会有误解,恰恰是相反的,科学是最开放的思维方式,比如你问我有没有鬼魂、有没有灵魂,我会说我不知道,我不会说科学说没有。但是我需要实验证据,否则变成玄学,变成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我们需要实验证据,实证主义是我世界观的基础,如果说不需要实证,只要信就好了,那是宗教的思维方式,没有太多讨论的空间。


另外,在数学语言上早已经可以描述十维或者是更高维度,但是我同意我们无法用我们自己的意识去体验。



成卓

不是,我就有体验,很多修行之人都有体验,不管是古时的释迦摩尼、老子还是现代的印度瑜伽仕。



王皓毅

讨论宗教是另外一个事情。



成卓

这不是宗教,我说的有些修行人是可以进入多维空间的,我也体验过升维,即短时间超出三维世界,其实有很多人能体验到,即使这样我并不反对科学和技术应该继续向前发展,我只是说相对人的意识能进入高维空间来说,科技的证明手段受三维限制会有延迟。



王皓毅


这个问题是各自的主观感受,可能讨论不清楚,我们都是站在各自自我意识的角度上。

顾振清

王皓毅可以保留你自己的观点,成卓也可以保留你的观点,我们今天不得出结论。



王皓毅

没毛病,有两个事:一个是fact,一个是主观感受,fact可以讲,主观感受没法讨论。



顾振清

其实大家都试图去谈fact,但对fact的认知是不一致的。




开放讨论环节



顾振清

有观众提问:翟老师,只要相信生命是神创造的,就会坚信有时失控的科学研究会受到神的审判,这不,神的审判正在开始。核心问题是无神论唯物信仰的科学研究的破坏性。比如贺建奎的研究被广泛的批判,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住着神,制造生命的工作属于神,不属于人。至于人对人大脑信号的分析与研究、利用,是不是挑战了神的权威,神会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一位有神论者,对翟老师的一个提问。



翟振明

这一点我和王皓毅老师的观点接近,我也不反对个人对多维时空的体验,所以成卓的体验我可以承认有,因为我自己也体验过气功的功能,气功的功能用现代科学没有概念去描述,但是不能排除它,我就体验过,治好腰的病。


刚才我也讲了,要做出有自我意识主体的人工智能可能需要以量子力学为基础,这也是科学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但是正在搞清楚的一个问题。这就是和成卓的体验和王皓毅先生的科学信仰主义是可以调和的,并不是水与火的冲突。有神主义者讲上帝有人格的神,我是不承认有人格神的,量子力学我不全懂,但我也是一个虚拟现实研究的一个科学家。我不是一个单纯的哲学家,我应该比王皓毅教授更开放一点,就是这样。谢谢!



顾振清

藏老师,有提问嘉宾表示很同意你的观点:每一次打破固化,都是边缘起革命,比如伟大的历史性艺术品的创作者,是否一开始都是都处于边缘位置,慢慢成为主流,然后又成为被固化的思想?



藏策

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顺便提一下,实际上我非常同意王皓毅老师提到的关于科学的观点。因为恶产生于蒙昧,科学恰恰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起到了祛魅与启蒙的重大作用,推进了整个人类认知方式与理性的成熟。科学只要是处于不断发展之中的,且具有元认知的自觉,不固守于某种阶段性认知,那么科学就不危险,就不会沦为“惟科学主义”。


我想有必要划分一下科学与作为应用科学部分的科技。比如翟老师说的马斯克的“脑机结合”,它的危险性在什么地方呢?我个人认为:在于其是否会沦为某种危险思想的工具。如果一种非常前沿的新技术,被服务于某种非常危险的思想,比如我提到所谓的“至善”,以这样一种执念把所有不属于“善”的人全部洗脑,那人类就成魔鬼了,这就太危险了。


说到洗脑,我想再补充一下这方面的观点。思想固化的极致,就是被洗脑。只能用一种语调说话,只会用一种方式思考,只会用一种目光看世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脑残”。我常在一些僵尸、吸血鬼之类的电影里看到类似的场景:人被僵尸或吸血鬼咬死后,也成为了其同类,再去咬别人……这其实就是现实中人被洗脑后的象征性恐怖景象。从皮尔斯符号学的角度说,洗脑的原理,其实就是强行控制了符号关系中的“解释项”,包括语义的“解释项”与图像的“解释项”。于是人脑就变得像被输入了病毒软件的电脑一样了。那么“脑机结合”会不会成为人工智能时代新的洗脑方式?我对此也充满着深深的忧虑。


科学本身没有问题,但是由科学发展而来的某些科技,如果被“极恶”的理念所掌控,那就会构成人类毁灭性的危险,这是我的观点。谢谢!




顾振清

一位线上嘉宾提问:人最危险的想法就是失控的控制欲,无法控制的控制欲。各位觉得这个提法对不对?请雷颐、王皓毅老师、翟振明老师都来回答一下。



雷颐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算是科学问题还是人类问题,人类想控制一切,想控制自然,一切都在人类的把控之下,所谓人的主体性就在这里体现,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就会缺乏敬畏之心,这确实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人类本能的有一种想了解自然,并控制自然,控制一切,包括控制其他人的想法,控制其他人的想法是最危险的。



翟振明

控制其他人是最危险的,这是政治的危险。



王皓毅

让我很困惑的是我们讨论的语言如何定义的问题,当我们说危险的时候,怎么定义危险,谁有权力来定义这个危险?对谁危险?是对个人危险?对种族延续危险?对今天福祉的危险?五百年后种族生存的危险?



顾振清

都在讨论当中。



王皓毅

但是我们要讨论清楚才能谈问题,因为我是做科学比较严谨,否则谈的都是不同的事,很多时候是鸡同鸭讲,谈的是不同的事。


谈到“控制”什么叫控制?我们现在在讲话,我在谈我的思维算是控制吗?有可能我很强的影响了某些人的想法,这算是控制的一部分吗?



顾振清

这是影响、说服,并不是控制。



王皓毅

对这些名词定义上我会有一点点迷惑。



顾振清

人类的语言、整体思维逻辑,都是有限的,很多时候可能词不达意。人为的知识都是有一些漏洞的。人也是有缺陷的,让人的意志成为整个宇宙的意志也是不可能达到的。如何让人和整个世界有一个和谐相处的可能性,这可能是我们对所谓最危险的这样一个“最”字有一个思考。“最危险”涉及整个人类物种的生死存亡,而不是个体。对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这才是我们所焦虑的一个对象。




成卓

失控的控制欲是个问题,我觉得不用争论它是否是“最危险”的问题,我理解论坛问的“人类最危险的思想是什么”,应该是个开放式的问题,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刚才几位老师谈到的都是各种危险,其实我们是从不同的角度,包括科学角度、哲学角度,历史角度、文学艺术角度,来谈我们认为的什么是人类最危险的思想。我想这个参会者担心的 “失控”或者是控制欲的扩大化,无边界的扩大,可以理解为如果有人想扮演“上帝”来控制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或者是人类的生存方式,那是很危险的,包括刚才雷老师谈到人的隐私、私权和政府的公权的矛盾等,所以我觉得每个人从不同角度去认识到的问题,都会是对人类有一定的危险性的问题。



翟振明

我多说一句,这种危险性就是自己做了危险的事,自己还不知道,比如说意识被抹除了,大家的意识都被抹除,互相看着都很正常,但最后没有一个人是真人,都成了“机器”,这样的话地球上就是看起来好像有文明在发展,其实都是行尸走肉!这就是自己做了还不知道自己在做,这是危险的。



顾振清

翟振明老师的忧患意识非常重要。这一次病毒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们的忧患变得非常重要,尤其是各位嘉宾各持己见的自由讨论,包括其中的一种自我意识,每个人的自由意志。这种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也是人类在世界上的生存之道,也是人类怎样跟世界去和谐相处以换得整个人类物种长期存在的一种大道至简的道。因为“危机”有的时候会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人类再缜密的逻辑思维,把三维世界全部搜罗完,也没有办法准确预见的下一个危险的降临。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线上讨论到此结束,因为时间蛮长了。我们今天所讨论的“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是我们呼吸公社组织的第一次非常有价值的线上讨论,以后也有可能我们在线下,像王皓毅老师提议的一样,通过各种方式会进入更深入的论辩,启发更多的思考。
我觉得今天最重要的是大家各持己见,虽然还没有充分把自己整个参照系、自己的知识背景全部亮出来,但是有一些硝烟和交锋是特别重要的。这样一些观点的交叉也让我们有一种警醒,这一次病毒的大流行也不得不让人警醒,人类的文明是不是到了一个比较危机的关头?人类以后的社会秩序、整个的知识架构、知识生产的科学精神是不是也到了可以进行一个反思的时候了?这是我们今天讨论的一个重点。所以,今天讨论“什么是人类最危险的想法?”这不是一个无厘头的讨论,而是整个涉及到对知识结构、自然规律和宇宙秩序的一个讨论。这个讨论是有意义的,也是我们人类存在对意义不断追求的一个结果。
我们的服务器艺术以“追问未知、追求良知”为宗旨和己任。我们建立这个平台就是为了汇聚大家最可贵的抵御人类最危险想法的各种思考。这才是人与人之间一种互为主体性的现实,这才是这样的一种想象共同体怎么来进行协调发展方向的一种努力。谢谢!谢谢今天参会的各位嘉宾,也谢谢各位耐心地听完我们几个小时的网上分享的各位听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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