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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中唐之后的长安与江南

梁中效 历史真有趣 2022-07-20

初盛唐时期的大一统,给江南经济文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活力与动力,南方经济有逐渐赶上北方的趋势,国都在经济上更加依赖江南,岁运米二百万石输关中。”[1]中晚唐时期,南方经济文化发展水平超过北方,长安逐渐以江南为根本,天宝以后,中原释耒,辇越而衣,漕吴而食[2]

﹙一﹚富庶的江南是中晚唐时期长安的生存粮仓

安史之乱爆发,国都长安的经济命脉是以江南为核心的江淮大地。安史之乱重创了以长安为核心的中原经济文化核心区,《册府元龟》卷四百九十八《邦计·漕运》:函陕凋残,东周尤甚。陕西、河南一带是安史之乱的重灾区,《旧唐·郭子仪传》记载:夫以东周之地,久陷贼中,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棘,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人烟断绝,千里萧条,,几乎包括整个黄河中下游,一片荒凉,《旧唐·回纥传》曰:汝、郑等州,比屋荡尽,人悉以纸为衣,或有衣经者。杜甫有《无家别》诗曰: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长安城是叛军搜刮财富、破坏文化、残害人才的重点,《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记载:贼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叛军在长安城内掠夺财物,既得长安,命大索三日,并其私财尽掠之;又令府县推按,铢两之物无不穷治,连引搜捕,支蔓无穷,民间骚然。叛军也在长安城内破坏文化,既克长安,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皆诣洛阳。朝廷利用江南财富平定叛乱,方今用兵,财赋为急,财赋所产,江淮居多。”[3]“而唐全得江、准财用,以济中兴。”[4]玄宗在蜀、肃宗在灵武之时,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亡壅。”[3]也就是沿汉水将江南财富转运到汉中,再由汉中陆运至关中。第五琦见上于彭原,请以江、淮租庸市轻货,溯江、汉而上至洋川,令汉中王瑀陆运至扶风以助军。”[3]唐肃宗用江南之财壮西北之军,平定了安史之乱。上至凤翔旬日,陇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会,江、淮租庸调亦至洋川、汉中。上自散关通表成都,信使骆驿。长安人闻车驾至,从贼中自拔而来者日夜不绝。”[3]安史之乱后,长安的经济地位下降,江南的经济地位上升。长安朝廷的日常运转仰仗江南,军国费用,取资江淮。”[2]随着北方藩镇割剧的猖狂和经济的萧条,长安对江南的依赖与日惧增,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5]“江东诸州,赋出所资,漕挽所出,军国大计,仰于江淮。”[6]江南财富是中晚唐长安的生存粮仓。三江五湖,贡输红粒,云帆桂楫,输纳帝乡。”[7]唐德宗在兵变出奔汉中后,江南与朝廷的联系再次取道汉水,“勤王之师悉在畿内,急宣速告,晷刻是争。商岭则道迂且遥,骆谷复为盗所扼,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艰,南北遂将夐绝。”[3]兴元元年﹙784﹚五月,“盐铁判官万年王绍以江、淮缯帛来至,”韩滉又运江淮米百艘支援关中李晟大军,“时关中兵荒,米斗值钱五百;及滉至,减五之四。”[3]这也证明江南为主的南国对唐王朝的生存是多么重要。正因为如此,不臣之藩镇駻将常袭扰江南通住长安的漕运通道。德宗贞元二年﹙786﹚三月,李希烈寇襄州、郑州,“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上忧之甚,会韩滉运米三万解至陕,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东宫,谓太子曰:‘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由此可见,江南漕粮是长安的生命线,得之则生,失之则危,恰如胡三省所言,“唐都关中,仰给东南之餫。德宗于兵荒之余,其窘乏尤不可言。”[3]在东南经济区中,“浙西赋入尤剧”,[4]浙东、浙西为核心的江南地区,直接关系到唐王朝的命运。唐末,朝廷失去了对江南的控制,覆亡的命运随之而至。“江淮转运路绝,两河、江淮赋不上供,但岁时献奉而已。国命所能制者,河西、山南、剑南、岭南四道数十州。大约郡将自擅,常赋殆绝,藩侯废置,不自朝廷,王业于是荡然。”因此,王夫之指出:安史之乱后,朝廷内忧外患,“而唐终不倾者,东南之为根本也。”[8]陈寅恪更明确指出:“唐代自安史之乱后,长安政权之得以继续维持,除文化势力外,仅恃东南八道财赋之供给。至黄巢之乱,既将此东南区域之经济几全加破坏,复断绝汴路、运河之交通,而奉长安文化为中心、仰东南财赋以存立之政治集团,遂不得不土崩瓦解。大唐帝国之形式及实质,均于是告终矣。”[9]

﹙二﹚美丽的江南是中晚唐时期长安的避难港湾

安史之乱期间,两京残破,《旧唐书·郭子仪传》:“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棘,豺狼所嗥。”在此背景下,美丽安定的江南成为长安文化精英和“衣冠士庶”南迁的宁静港湾。李白在《为宋中丞请都金陵表》中说:“天下衣冠士庶,避地东吴,永嘉南迁,未盛于此。”杜甫在《江南逢李龟年》诗云:“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旧唐书·权德舆传》记载:“两京蹂街胡骑,士君子多以家渡于江东。”权德舆在《与睦州杜给事书》中说:“今江南多士所凑,埒于上国,力行修词,人人自励。”[2]安史之乱期间,“时荐绅先生,多游寓于江南。”[2]“中夏不宁,士子之流,多投江外。”[2]郎士元《盖少府新徐江南尉问风俗》也说:“缘溪花木偏宜远,避地衣冠尽向南。”[10]韩愈《考功员外郎卢君墓志铭》也记载:“当是时,中国新去乱,士多避处江淮间。尝为显官得名声以老故自任者以千百数。”[5]文人士子和歌舞艺人南迁之后,多集中在江南的金陵﹙南京市﹚、杭州、苏州、会稽﹙绍兴市﹚等经济文化都会之中。吕温《祭座主故兵部尚书顾公文》也指出:“天宝季年,羯胡内侵,翰苑词人,播迁江浔,金陵、会稽文士成林,嗤炫争驰,声美共寻,损益褒贬,一言千金。”[2]

苏州长期以来是太湖流域的区域中心,是江南东道的首府,被誉为“甲郡标天下”[10]北方南迁士人多集中于此。安史之乱时由北方迁到苏州的梁肃说:苏州治所吴县“当上之际,中夏多难,衣冠南避,寓于兹土,参编户之一,由是人俗桀杂,号为难治。”[2]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天宝时苏州人口63万余,依梁肃之言,包括士人在内的外来人口至少有20余万。顾况《送宣歙李衙推八郎使东都序》也说:“天宝末,安禄山反,多士奔吴为人海。”[10]二者相互印证,说明苏州是长安等北人南迁的中心之一。李唐皇族释齐安,其祖先就是在安史之乱后由长安避地苏州海盐。“释齐安,俗姓李,实唐帝系之英。先人播越,故生于海门郡焉,深避世荣,终秘氏族。”[11]李纾,天宝末为秘书省校书郎,至德元年避地苏州,后与包佶为“文章风韵主盟于世”,并称“包李”。[12]

金陵因其龙盘虎踞的战略地位,也成为北方士大夫寄居的中心之一。《新唐书·韩滉传》记载,唐德宗建中年间,受关中军阀威逼,朝中有迁都金陵的建议,韩滉于金陵筑石头五城,楼雉相望,“置第数十于石头城,穿井皆百尺。”贞元二年进士及第的李棱,“有别业在江宁”,与其父母定居于此。[13]唐末,长安人刘著迁到金陵。韩洄“天宝末,盗陷西京,兄侄七人遭罹不淑茹痛,违难寓于江南,布衣蔬食,不听声乐者,积六七年。”[2]说明安史之乱后长安人口南迁,规模颇大,而其中文人士大夫占有很大比重。

杭州物华天宝,为东南名郡,也是北方北士大夫的移居地之一。李华在《杭州刺史厅壁记》中说:“杭州东南名郡”,“咽喉吴越,势雄江海”,“方隅有事以来,承制权假以相国元公,旬朔之间,生人受赐,由是望甲余州,名士良将递临此部。”[2]安史之乱后,长安等地的“名士良将”多移居杭州,使这里的“兆人户口日益增”,成为南国名郡。

越州﹙今浙江绍兴市﹚位于钱塘江以南,是浙东平原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北方士大夫的主要迁居地之一。安史之乱后,士大夫多南奔越州,“自中原多故,贤士大夫以三江五湖为家,登会稽者如鳞介之集渊薮”。﹙穆员《鲍防碑》﹚[2]开元年间著名道士吴筠,被玄宗召至京师长安为翰林供奉,“禄山将乱,求还茅山。既而中原大乱,江淮多盗。乃东游会稽,常于天台、剡中往来,与诗人李白、孔巢父诗篇酬和,道遥泉石,人多从之,竟终越中。”吴筠是长安道教文化与江南道教文化传播的纽带。唐朝宗室李聿,玄宗朝官至尚书郎,后来在越州参加鲍防浙东诗会,可能是为了避乱由长安到越州。[2]唐宗室李洧孙在唐末避居上虞、嵊、会稽三县交界山区。[14]包佶在天宝六年进士及第,后避乱至越州,与严维过从甚密,皇甫冉《宿严维宅送包七》:“江湖同避地,分手自依依。尽室今为客,经秋空念归”。[10]包七即包佶,时严维任越州诸暨县尉。

润州﹙治今江苏丹阳﹚、湖州﹙治今江苏湖州巿﹚、宣州﹙治今安徽宣州巿﹚、歙州﹙治今安徽歙县﹚、池州﹙治今安徽贵地市﹚、衢州﹙治今浙江衢州市﹚等江南名城名地,也都是长安及北方文人士子避难的佳地大郡和宝地名城,这里富足而宁静、美丽而崇文、淳朴而好客,自然而然地成为长安等北方士人南迁的乐土。“这些地区位于江南北部、中部,交通便利,经济发达,当然也是文化传统深厚的地区,故而集中了绝大多数的避难士人。”[15]号称江南“四夔”的崔造、韩会、卢东美、张正则就旅居在金陵和宣州一带,《旧唐书·崔造传》:“﹙崔﹚少涉学,永泰中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为友,皆侨居上之﹙金陵﹚。”南迁士人们将盛唐长安文化的精华带到了富饶美丽的江南,带动了长安与江南的文化交流,促进了江南文化与文学的繁荣,加快了中国文化重心南移的进程。

﹙三﹚文化的江南是中晚唐时期长安的人才摇篮

安史之乱后,“多士奔吴为人海”,“天下学士亦奔波”,出现了长安文化精英南迁的壮美气象,“长安路绝鸟飞通,万里孤云西复东。”﹙刘长卿诗﹚明媚而又宁静的江南,文化繁荣,英才辈出,诗坛繁荣,影响长安。如大历时期的刘长卿、戴叔伦、严维、钱起、权德舆、顾况、皎然等,诗才纵横;元和时期的张籍、李绅、孟郊、张志和等,个性鲜明;晚唐的陆龟蒙、贯休、罗隐、杜荀鹤等,开拓创新。因而辛文房称“当时东南多才子”,使东南成为与长安互动密切的一个文学中心、文化中心。

首先,长安与江南的文化差异颇大,相互吸引而共同提高。唐人撰写的《隋书·文学传》,从文学地理学的角度,第一次系统地描写了江南与北方文化与文学的差异:“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南北自然环境与人文历史的差异,导致南北文学与文化的差异。隋和

初盛唐的北方关陇贵族有着浓厚的南朝化倾向,地域空间上大运河的开凿和文子艺术上宫体诗的盛行都是典型例证。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中明确指出:“唐代政治界的风习,大有从北朝经术转向南朝文学的意味。”“太宗转溺南风,南方文彩风流,终于战胜北人之朴厚。”[16]科举制的发展和进士科以诗赋为主的考试内容,为江南文人挺进长安提供了制度保障。“长江之南,世有词人”。才华横溢的江南文人,在唐前期络绎北上,寻找政治出路,为质朴的长安带来许多新鲜色彩,装点了帝国首都的文坛,同时使科举竞技赛更加激烈。[17]中唐以后,江南才子纵横驰骋在长安文坛之上,使长安文坛百花争艳、万紫千红。《旧唐书·贺知章传》:“先是神龙中,知章与越州贺朝、万齐融,扬州张若虚、邢巨,湖州包融,俱以吴越之士,文词俊秀,名扬上京。”江南文人为唐代诗坛增光添彩!实际上,以诗歌创作为长安文坛注入活力的并不止以以诸位,《新唐书》卷六十《艺文志》四《包融诗》下注曰:“融与储光義皆延陵人,曲阿有馀杭尉丁仙芝、缑氏主簿蔡隐丘、监察御史蔡希周、渭南尉蔡希寂、处士张彦雄、张潮、校书郎张晕、吏部常选周瑀、长洲尉谈戭、句容有忠王府仓曹参军殷遥、硖石主簿樊光、横阳主簿沈如筠、江宁有右拾遗孙处玄、处士徐延寿、丹徒有江都主簿马挺、武进尉申堂构,十八人皆有诗名,殷璠汇次其诗,为《丹阳集》者。”这些活跃的江南诗人,将长安诗坛装点得五光十色。

其次,中唐之后江南经济与文化并秀,成为长安的文化花园。安史之乱后,以长安为核心的北方士大夫南迁,将盛唐长安文化的精华带到了江南,促进了江南文化的繁荣。韦应物《郡斋雨中与诸文士燕集》:“吴中盛文史,群彦今汪洋。方知大藩地,岂曰财赋疆。”[10]江南以文化繁荣、人才辈出为傲。皎然在《诗式》卷四中说:“大历中,词人多在江外,皇甫冉、严维、张继、刘长卿、李嘉祐、朱放,窃占青山白云,春风芳草,以为己有。吾知诗道初丧,正在于此。何得推过齐、粱作者。迄今馀波尚寝,后生相效,没溺者多。”元朝人盛如梓在《庶斋老学丛谈》卷中开列了一个更详细的江南诗人名单:“唐诗人江南为多,今列于后:陶翰、许浑、储光義、皇甫冉、皇甫曾、沈颂、沈如筠、殷遥,润州人;三包融、何、佶、戴叔伦,金坛人;陆龟蒙、于公异、丘为、丘丹、顾况、非熊父子、沈传师、诚之父子,苏州人;三罗虬、邺、隐、章孝标、章碣,杭州人;孟郊、钱起、沈亚之,湖州人;施肩吾、章八元、徐凝、李频、方干,睦州人;贺德仁、吴融、秦系、严维,越人;张志和,婺人;吴武陵、王贞白,信州人;王昌龄、刘眘虚、陈羽、项斯,江东人;郑谷、王毂,宜春人;张乔、杜荀鹤,池州人;吉中孚,饶州人;刘太真、顾蒙、汪遵,宣州人;任涛、来鹏,豫章人;李群玉,澧人;李涛、胡曾,长沙人。皆有诗名。”可谓群星熣灿,熠熠生辉!

    再次,文化的江南是中晚唐时期长安的文化基地与人才摇篮。中晚唐时期,长安文坛的旗手韩愈、白居易和文坛健将权德舆、刘禹锡等,相继旅居江南或出生江南,促进了长安与江南文化的交流,使江南成为长安的文化基地。青春勃发的韩愈曾在江南渡过了五、六年安静的人生时光。大约是从建中二年﹙781﹚到贞元二年﹙786﹚,即韩愈十三岁到十八岁的青年时期,“以中原多故,避地江左”。韩愈兄长韩会的产业在宣城,为韩愈系统地为学、为文创造了条件,他在此接触到独孤及、梁肃等古文先驱人物。《旧唐书·韩愈传》曰:“大历、贞元之间,文学多尚古学,效扬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独孤及、粱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愈从其徒游,锐意钻仰,欲自振一代。”韩愈古文运动的基础奠基于江南。权德舆祖籍天水略阳,但生于江南润州,其父权皋博学多才,卓尔不群,与江南才子名宦李华、颜真卿交往甚深,权德舆在江南渡过了成长为学的青少年时期,为日后的仕宦与文学成就奠定了基础。刘禹锡占籍洛阳,但生长于江南的嘉兴,早岁即结交、师事江南著名文士,与权德舆、诗僧皎然、灵澈等人都有密切的交往,为其成长成才提供了良好的文化条件。白居易一生与江南有着十分密切而重要的关系:少年旅居吴越,得到了江南美景与人文精神的熏陶;青年宣州乡试,为宣歙池观察使崔衍贡举,实现人生大跨越;晚年刺守杭州、苏州,诗歌创作进入又一兴盛期。[15]白居易的人生轨迹与辉煋成就,有着浓墨重彩的江南文化烙印。中晚唐,江南人才主宰长安文坛。《郡斋读书志》卷一八评权德舆说:“其文雅正赡缛,当时公卿功德卓异者,皆所铭记,虽动止无外饰,其蕴藉风流,自然可慕。贞元、元和间,为缙绅羽仪。”当中原陷入战火中时,韩愈、白居易、权德舆、刘禹锡等人,是江南地区成长起来的文化精英,他们后来科举及第,仕宦长安,成为当时文宗或駻将,使江南成为长安文化的人才摇篮。最后,“风流吴中客,佳丽江南人”,江南的诗酒文会是南北文化融合的嘉年华会。安史之乱后江南成为两京之外的文化中心,南北方文人士大夫风云际会,徜徉在优美的江南山水之间,频繁而广泛地开展诗酒文会。“壶觞须就陶彭泽,风俗犹传晋永和”;[10]“境牵吟咏真诗国,兴入笙歌好醉乡”;[10]“骋望傲千古,当歌遗四愁”;“赏是文辞会,欢同癸丑年”。这种模仿兰亭宴集的风流雅致,以文化交流与诗歌创作为内容,推动了江南文化与文学的繁荣。大历年间规模盛大的浙东湖州诗会,是颜真卿任湖州刺史时与皎然等文友组织发起的,是长安与江南文士的嘉年华,前后共有一百多人参加,影响甚广。诗会盟主颜真卿,长安人,开元二十二年进士及第。安史乱起,坚守平原,誓死抗敌,朝野敬仰,居功至伟。他博学多才,诗文俱佳,书法精绝,敦厚颜体,筋肉丰满,盛唐代表,当之无愧!任湖州刺史后,一方面组织文士编修类书《韵海镜源》,一方面举办诗酒文会,成为沟通长安文化与江南文化的灵魂人物,加快了江南文化的发展。北方南来文士是诗会的重要力量,是所谓“北客来江外,秋山到越中”,“故交多此见,清兴复能同”,词人、北客、故交都来到了江南,为诗酒文会带来了厚重的北方文化;江南本土文人则是诗会另外一大主力,为诗酒文会注入了清新的江南文化,越州严维、湖州皎然,是中唐江南本土诗人的领袖,是诗会的东道主,是沟通南北文化、南北诗坛的桥梁与纽带。[15]诗酒文会是南北文化荟萃的嘉年华会。对祖居地的留恋敌不过对战乱的恐惧,就像对富庶安定生活的热爱远不及对显赫名位的追求,唐代文人在“长安”与江南之间,终于因为时间的作用,而在公元 9 世纪末有了了断。这个代言人就是韦应物的四世孙韦庄。他的《菩萨蛮》写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这位“长安”少年在“春水碧于水,画船听雨眠”的江南,虽然也像当年的李白、杜甫那样魅惑于江南女人的“白”,却早没了他们的倨傲,堆满心头的是终老斯土的祈愿。韦庄若是王维的后人,唐代文人的这个关于江南的情结会演绎得更完美些。生于“南国”的红豆,不单是“此物最相思”,更荷载着一个民族不断拓展生存空间的美丽愿望。

结语

总之,中晚唐时期长安与江南的经济文化互动更加密切,大唐长安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全赖江南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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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李浩.唐代三大地域文学士族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2

该文发表于《长安历史文化研究》第7,作者:梁中效,教授,硕士生导师,陕西武功人。现任陕西理工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院长,陕西省历史学会理事、陕西省司马迁研究会副会长、陕西秦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重庆市科委咨询专家、汉中市社科联副主席、汉中巿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汉中市钱币学会副会长、汉中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委员等职务。在《中国史研究》《文史知识》《古典文学知识》等刊物公开发表论文100多篇,参编著作5;主持完成省级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2项;3次做客中央电视台,讲解诸葛亮与三国文化。原创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来自微信公众号历史真有趣lszyqwx,违者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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