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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腾丨​明刻《诸病源候总论》发覆

陈腾 书目文献 2023-02-18



注:本文发表于《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第二十五辑(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此为作者Word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陈腾老师授权发布!



明刻《诸病源候总论》发覆


陈 腾


内容摘要】巢元方《诸病源候总论》一书在明代中后期出现多种版本,学界对此缺乏深入调研。比对存世明刻诸本的物理特征,进而校勘关键异文,可知现存最早的明本是嘉靖二十六年(1547)歙县汪通值主一斋刻本,其底本为元刻本而非宋本。汪通值曾经剜改牌记与卷端信息,重新刷印《病源》。此后汪刻书板播迁流动,经方鑛补版、修版重印。徽郡刻书家吴勉学、吴琯也与方鑛有过合作,或租借书板刷印,或分摊销售。《病源》一书另有明嘉靖时期的翻刻本。由补版、修版、翻刻不同技术层面造成的文本差异,考证得明刻《病源》的源流,可为清刻本的版本梳理工作奠定基础,并为明代出版史研究提供实例。

关键词】 巢氏病源  汪通值  江瓘  方鑛  吴勉学  吴琯


隋代巢元方奉敕撰修的《诸病源候总论》是我国古代第一部病因证候学专著,书名有时省称作《诸病源候论》,亦可简称《巢氏病源》或《病源》。此书的医学价值自不待言,其文献价值也备受史家重视。吕思勉把它看作古代医论的渊薮,“以儒家之书譬之,犹孔颖达之义疏。[1]”另外,这部大书集中保存了唐以前的方言、俗语和口语,所以被语言学家誉为“亟待开掘的语言矿藏”[2]。
无论从医学、史学,还是语言学的角度利用《病源》,都无法绕开它的版本问题。此书存世最早的《病源》是南宋刻本,今藏于日本宫内厅书陵部[3]。其次是元刻本,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台湾史语所各藏一部。宋元刻本《病源》已为学界熟习,明刻本则不然。明代中后期涌现出《病源》的多种版本,日本学者对此多有关注。继森立之、山本惟允之后,小曾户洋更细致地调查过东洋所藏明刻本,并据诸本卷端题署之异梳理出三大系统:汪济川江瓘校本、汪济川方鑛校本与吴勉学本[4]。相形之下,国内学者更注重明刻诸本的牌记。《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虽然未收吴勉学本,但将著录的十二部明刻本分成两类:明歙严镇汪氏主一斋刻本、明方东云聚奎堂刻本[5]。这些版本信息显然是根据牌记里的堂号而审定的。
牌记与卷端都是版本鉴定的重要依据。但是明代中后期的许多刻本存在原刻翻刻、初印后印的复杂情况,不可小觑。毕竟翻刻本可以保留原牌记与卷端信息,后印本一般对原书板进行剜改修补[6]。若未区分不同刻本,以及同版的不同印次,那么牌记与卷端的信息不仅无法提供版本鉴定的直接依据,反而会制造陷阱,徒增困扰。现在看来,前人对明刻《病源》的鉴定意见颇有讹误,就是受到牌记与卷端的误导,故特为拈出,稍作发覆。
另一方面,明代中后期的商业出版非常发达,卷端、牌记所刻的“××校刊”、“××校正”字样,以及内封、朱戳宣示的“××藏板”云云,未必真如字面意义所云[7]。但仍有人据“校”字来推断编纂成书的过程,或据不同堂号的“藏板”来论证“书板易主”,低估了明代商业出版的复杂性。通过逐一揭示明刻《病源》极其繁乱的版本实情,这项个案研究也将提醒学者如何利用卷端与牌记的剜改,更有效地判断书板发生流动与否,进而讨论徽州地区的出版文化。

一、初刻《病源》又分江瓘印本与汪通值印本

(一)初刻本的刊刻经过
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嘉靖年间刊刻的《病源》(书号:05909)。此本的可贵之处在于,卷首不仅包含他本常见的北宋年间宋绶序,还有嘉靖年间江瓘、王献芝序。后两篇序比较罕见,文中介绍了刊刻经过,对我们解决版本问题提供了很大帮助。先看江瓘《刻巢氏病源序》:

嘉靖甲辰(1544)秋,篁南子习静山中,其友吴士美氏驰使遗书,发幽展卷,乃《病源》也。字画遒朗,真类宋刻。瓘读之既,作而叹曰:“予弱冠负疴,喜攻方术,每探古坟籍而穷其原。曾于《隋书经籍志》见有是书目,又阅宋郭雍《伤寒补亡》,采摭其说,而《吕沧州传》后复论及之。朅来金陵吴楚间,广询博咨,莫获全本,尘思二纪,始得觏目,甚哉古书之罕传也。”双泉子闻而索之,以视汪处敬氏,遂命刻而布焉。不谓嗜古而公人哉。……嘉靖丙午(1546)人日。[8]


江瓘(1502-1565)是歙县的儒医,字民莹,号霞石、篁南山人。这一位山人不甘寂寞,一度经商,交游颇广,著有《江山人集》《名医类案》,详见汪道昆《霞石山人传》以及《(嘉靖)徽州府志》。由江序可知,《病源》一书的刊刻牵涉到了歙县不同身份的人士,同邑王献芝的序也印证了这一点:

予友双泉汪子,精于医学,屡起奇证,其有得于巢氏之精者多矣。汪子不自私吝,博求善本,校阅数岁乃成。予里汪翁主一斋,素以活人为心,乃命锓梓以传。巢氏之学得双泉而后彰,双泉之医得主一而益广,均之以仁,救天下者也。予恐学者不审其源,而妄执其见,非仁人之心,乃以是说序诸其端。嘉靖丁未秋(1547)九月朔旦。[9]


王献芝(1500-1559),字德仁,号湛塘,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也是歙县人。统观王序、江序,《病源》的刊刻经过就清晰地呈现出来。原来,江瓘从吴士美那里得到的一部“字画遒朗,真类宋刻”的善本,这一底本经歙县医家汪双泉“校阅数岁”,再由汪处敬即主一翁付之剞劂。
遗憾的是,刻书者汪处敬的生平事迹暂付阙如,我们只能通过牌记与卷端题署略窥一二。此本目录末镌刻一枚篆书牌记:“歙汪通值处敬校刻于主一斋”,主一斋应该是他的堂号。卷首的卷端题“隋太医博士巢元方撰,明新安汪通值处敬校”,处敬应该是他的字。嘉靖年间,歙严县有一位富商名叫汪通保,字处全,歙严镇人,汪道昆称他们是同宗[10]。从名字来看,汪通值与汪通保应该是同辈。合此数端,将此本定为明嘉靖二十六年丁未(1547)汪通值主一斋刻本,殆无疑义。以下简称汪本。
汪本每半叶九行,行十九字。左右双边,版心白口,单白鱼尾,下记刻工名字。这些刻工都来自歙县仇姓一族,具体有亦、銮、仇钊(或作钊)、仇钦(或作钦)、用、仇鉴、瑗、明、仇宜(或作宜)、留、爱、田、介、录、之、锡等。[11]
(二)汪刻底本为元刻本
介绍了汪刻的基本面貌与刊刻经过,接下来需要进一步辨析底本问题。因为江序用了“字画遒朗,真类宋刻”八字来形容底本,语气有些暧昧。我们知道,收藏与赏鉴宋刻本从明代中叶起渐成风气[12]。江瓘与友人品题古书,称其“字画遒朗”云云,正是这一时代背景的缩影。不过,玩味“真类宋刻”一语,江瓘似乎无法肯定底本为真宋本。或者他是有所顾忌,闪烁其词——毕竟公开的序言不便明言底本非宋。现在我们可以拨开迷障,直率地说汪本翻刻自元本,而非宋本。理由如下:
第一,宋本卷端书名作“诸病源候论”,元本作“重刊巢氏诸病源候总论”,汪本同。
第二,宋本与元本的目录存在差异处,汪本皆与元刻本同。宋刻卷首并无纲目,元刻本、汪本则有纲目。又如,宋本各卷正文之前有本卷分目,元刻本、汪本则无分目。再次,宋刻本卷二六正文所载诸症候的次序与目录一致,元刻本卷二六诸症候在目录与正文的排序无法对应,而汪本的错乱全同元刻本。
第三,汪本承袭了元刻本的独特异文。宋刻《病源》卷二“恶风鬓眉堕落候”,其中说到:“北方坎为中男,名曰水风,一曰麪风,二曰风,三曰敖风,其状似疾。”第二类风,元刻本作:“二曰(字元作)风”。汪本作:“二曰(字元作)风”。括号里的文字是原书的小注,汪本小注误,适可证明其翻刻自元刻本,绝非宋本。
这一底本经汪双泉“校阅数岁”方才付刻,其校勘质量如何?我们将汪刻校勘一过,发现元刻本的某些文本讹误已经改正。例如元刻本卷二六“食马因中毒候”,汪本改正为“食马肉中毒候”。另外汪刻将原书的“《养生论方》云”改作阴刻,更加醒目。不过元刻本有一些明显错误,汪刻没有改正。如目录卷之七“伤寒病诸候上,凡二十三论”,经查卷七正文,实收三十三论。宋元刻本的目录皆误作“凡二十三论”,汪刻沿其误。对于这种沿袭旧本而失校的错误,尚可以“保留底本原貌”为由替汪刻开脱。然而汪刻存在不少严重的脱讹,无论如何都是难辞其咎的。清人陆心源便已指出:“卷十瘴气候条四百七十一字,明刊只存五十四字,青草瘴以下夺四百十七字,此外字句之讹夺亦复不少。”[13]这些例子可以说明汪刻本在校勘上的得与失。
(三)剜改牌记与卷端
台湾“国家图书馆”还藏有一部汪刻本(书号:05910),即《嘉业堂藏书志》著录者[14]。奇怪的是,此书明明与前揭汪刻属于同版,但是卷端题署与牌记又存在微妙差异。此本目录末镌刻一枚楷体长方形牌记“歙岩镇汪氏主一斋校刊”,卷端则题“隋太医博士巢元方撰,明新安汪济川江瓘校”。若卷端所言可信,汪刻《病源》在江瓘与汪双泉之外,又多出了一位参与者,即“校”书者汪济川。汪济川,字希说,也是歙县本地的一名儒医[15]。江瓘《名医类案》卷二曾收入汪济川治暑热的一则验案[16]。新安医家各有所长,汪道昆评论道:“里人汪济川以著论。”[17]
考虑到两部书断口断版的物理痕迹一致,它们都可以归为初刻本。但是刷印时间毕竟有先后之分,为了区别,前本既然简称作汪本,此本不妨简称为江本。两书牌记与卷端的微妙差异实在令人困惑,而刷印时间孰前孰后,仍是未解之谜。

另一部明刻医书也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刻本《注解伤寒论》卷前冠有郑佐、江瓘序。郑佐序云:“余里人汪君处敬,为是愍恻,务购善本,反复校雠,惧其传之不远也,则遂锓刻以为公。”可知《注解伤寒论》的刊刻者也是汪通值。江瓘序说得更细致一些,还提到医家汪济川的功劳:

汪子希说氏,以博雅名家,慨俗学之惛迷,愍烝民之夭札,出其家藏善本,视汪处敬氏,三复雠校,乃命入梓,而问序于余。余故以多病好医而未能也,然耽味仲景之论有年矣。辄援古火炤今,溯其流委于卷后,且以嘉二子之有功于长沙也。学者诚能潜精斯籍,讨其指归,斯可以凌驾前贤,仁寿当代矣。嘉靖乙巳(1545)午日。[18]


这两篇序表明,汪济川(希说)提供《伤寒论》的底本,而汪通值“反复校雠”,并出资刊刻。《四部丛刊》本的目录末镌楷书牌记:“歙岩镇汪氏主一斋校刊”,而卷端题“晋王叔和撰次,明汪济川校正”,也反映了汪济川与汪通值有过合作。但是,国家图书馆与吉林大学图书馆所藏的汪刻《注解伤寒论》,目录之末所镌牌记与卷端题署都变换了模样:篆书牌记作“歙汪通值处敬校刻于主一斋”,而卷端题“晋王叔和撰次,明汪通值校正”。

比较《病源》与《注解伤寒论》的卷端题署与牌记信息的变化,可以肯定的是“主一斋”这个要素“原封不动”。“主一斋”指明了刻书者是歙县汪通值,书板的所有权归他所有。既然如此,汪刻两部医书的不同印本卷端题署为何又出现剜改现象?这个难题只有等我们比较过方鑛本《病源》的牌记之后,才得以彻底解决。

二、方鑛印本

(一)方鑛甲本
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汪刻中印本(书号:T03733-48),经过方鑛修版。方本卷端题:“隋太医博士巢元方撰,明新安汪济川方鑛校”。方本的目录末叶有一枚篆书牌记:“歙方东云处敬校刻于聚奎堂”。仔细核对牌记的高度、广度,及其周边版面的刷印痕迹,方鑛的雕版只能从汪本而来,而后针对汪本牌记“歙汪通值处敬校刻于主一斋”稍作剜改。

具体如何操作?方鑛得到汪氏书板之后,先将原版牌记的“汪通值”三字剜改成“方东云”。方鑛此人生平事迹不详,东云大概是他的字,聚奎堂则为其堂号。但是汪本原牌记的孑遗,即“处敬校刊”极难处理,方鑛也无可奈何,只好保留板片旧主人的字号。大概方鑛得版之时,板片多有缺损,所以他抽换重刻了不少书叶(详见后)。既然确定汪本的刷印时间在方本之前,那么江本应当刷印得更早。试想,若是先汪本,后江本,其牌记已经剜改成“主一斋校刊”,方本牌记的“处敬校刊”就无从而来了。
诸般剜改,实则涉及到明代书籍出版中的实际编纂校勘工作与署名问题。明代嘉靖以后刻本出现的鉴定、参定与校阅等“著作参与方式”,大多数并未对书籍内容产生实质性影响。但是,标榜名人“校正”的牌记或卷端题署,无疑提供了一种书籍质量的证明或担保,有利于书籍的宣传推广。[19]前揭江瓘《刻巢氏病源序》与王献芝《重刊巢氏诸病源候总论序》都能证明,刻书的初倡者是汪双泉,这位医家“校阅数岁”,命汪通值“锓梓以传”。但是,存世明刻《病源》,除了“台图”藏本之外,诸本皆无江序、王序。序跋在书籍流传过程中确实容易丢失缺损,但这不足以解释汪刻本的情况。应该承认,这种局面是书板主人汪通值经营谋划的结果。原本看似亲密无间的合作——“巢氏之学得双泉而后彰,双泉之医得主一而益广”,并没有维持多久。
书板主人汪通值不仅舍弃了突出汪双泉校勘之劳的两篇序言,而且剜改了卷端与牌记信息。他在刻书之初需要名医“汪济川”的背书,而后自我意识高涨,抹去名医的痕迹,以突显自身字号。牌记与卷端的变化只是呈现在纸面的结果,纸面背后的歙县曾经发生过怎样的利益纠纷、人事纠葛,就不得而知了。
汪刻书版转归方鑛之后,新主人的操作也不简单。前面说到,三部《病源》的刷印次序是江本→汪本→方本。江、汪本之间只有卷端与牌记的差异,其他内容一致,所以不妨视为同一批次的初印本。但是,方本与初印本之间已经出现了许多文本差异,应当归为中印本。若再细分,方鑛的补版工作又分两次进行。
第一次补版的字体与汪本近似,还是横细竖粗的宋体字。最明显的是方本卷端绝非利用汪刻旧板刷印,而是另起炉灶。字画的微妙差异姑且不论,断版痕迹的差异昭然可见。江本、汪本卷端右下角的断版痕迹一致,方本无。方本书名处“病源”二字之间出现断版,且横向断裂至版心,而江本、汪本无。

更扑朔迷离的是,方鑛重刻卷端未署“汪通值”,而取“汪济川”。个中原因,应有两种可能。不管方鑛补版时,选择重新写样付刻,抑或径取某一部汪刻本的书叶上板覆刻,增刻卷端叶的底本出自汪本。但是,对于书板的新主人而言,“汪济川”的医家声名俨然金字招牌,而书板旧主人“汪通值”三字已成累赘。于是,方鑛改“通值”为“济川”,并刻上自己的名字。此其一。
又或者,因为江本行世较广——存世江本多过汪本,明翻刻本亦出自江本(详见本文第四节),而方鑛重刻此叶的底本即出自江本。江本卷端题“明新安汪济川江瓘校”,方鑛为了宣示“物归我有”,抹除“江瓘”二字,这样才有位置补刻上他的大名。此其二。
除了卷端叶已经重刻,方本卷二八第二叶也是补版。此叶第四行原文是“目为肝之外候,若被风邪伤肝,肝气不足,故令目泪出。”江本、汪本句子完整,而方本“候”字作墨钉。
并且,方鑛补版还有刻错内容的情况,导致书叶错乱。卷三二第十一叶应为“清浓赤黑,死。……蚤疽发乎足五指头,起节色不变,十日之内,可刺也,过时不刺,后为食痈,在掖,三岁死。”江本、汪本皆如此,然方本误将这一整叶刻成卷三三第十一叶的内容,文字作“治其呕……痤疖者,由风湿冷气搏于血,结聚所生也。人运役劳动,则阳气发泄,因而汗出,遇风冷湿气博于经(络)”。
方鑛本第二次补版的字体改为写体,与胡文焕《格致丛书》近似。如卷九第六叶补版,卷十五第一、二叶补版,皆用写字体,与嘉靖时期的宋体字迥异。从字体推测,第二次补版可能在万历时期。
附带提及,上图所藏方本经俞时驾、徐鲁得、叶景葵递藏。叶氏《卷盦藏书记》著录此本,并谓“《邵目》《郘亭目》均以为汪济川刊,殆未见此(‘歙方东云处敬校刻于聚奎堂’)墨记耳。”[20]其实如前考证,刻书者并非歙县的汪济川,而是汪通值;方鑛也并未真的“校刻”过全书,只是补刻重印罢了。
(二)方鑛乙本
就存世数量而言,方本多于汪本、江本。未经细审,则容易将三者混为一谈。例如上海中医药大学藏有一部方鑛本(书号:R228\0054*2),由陈鳣、冯云濠、潘喜陶递藏[21],后归中医世家孟河巢氏,而孟河巢氏正视己为 “隋太医巢元方之后”,堪称书林佳话[22]。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将上图藏本定为“明方东云聚奎堂刻本”,却将上中医藏本定作“明歙县汪氏主一斋刻本”。严格来讲,两书皆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汪通值主一斋刻、方鑛聚奎堂后印本。对比二书断版、补版情况,可知上中医之方本与上图所藏方本同版,只是剜去了牌记。
此外,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明刻本《病源》(书号:T01883),存卷三至卷五十。查补版处的字体,便知道它也是方鑛修版重印本,但不知属于方甲本还是方乙本。比方鑛补版、剜改牌记更复杂是,徽州刻书最出名的两位——吴勉学和吴琯,都嗅出了《病源》的价值,谋求商业合作。

三、吴勉学印本

根据牌记的情况,吴勉学后印本又分为甲乙两类。
第一类吴甲本保留了方甲本原牌记。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明刻本(书号:19791),为汪元范、朱颜旧藏[23]。目录之末镌有一枚篆书牌记:“歙方东云处敬校刻于聚奎堂”。这一枚牌记的高度、广度与内容,乃至断裂磨损痕迹、周边版面的刷印效果,皆同方甲本。不过,卷端已经改题:“隋太医博士巢元方撰,明新安吴勉学师古校”。
吴勉学,字肖愚,号师古,歙县人,明医理,博究群书,辑刻《河间六书》《古今医统正脉全书》等书[24]。清初赵吉士《寄园寄所寄》记载了一则吴勉学大量刻行医书的传闻。据说吴氏“梦为冥司所录”,许诺广刻医书,“作好事”,方获得冥司开释[25]。故事荒诞不经,但他“广刻医书,因而获利”当属实情。吴勉学弃官从商,还刊刻过《十三经》《二十子》等大型丛书。其子侄辈吴中珩克绍其裘,他们被学者誉为“明代徽州府最大的坊刻家。”
吴勉学利用方鑛的书板刷印《病源》,印数恐怕不小。浙江大学图书馆所藏《病源》(书号:611.3/2210),上图所藏另一部《病源》(书号:751171-82),牌记与卷端的情况皆与国图藏本同。它们都是第一类吴甲本,保留方鑛甲本之牌记。
第二类吴乙本的卷端仍作“明新安吴勉学师古校”,但是牌记已经剜去。上海中医药大学图书馆藏有一部吴勉学本(书号:R228\0054*1),此书曾经王文韶、方功惠旧藏,一度流入东洋,再由盛宣怀购回中土[26]。馆方据卷端信息,将书著录为吴勉学刻本。严格地说,它应该是汪通值刻、方鑛补版、吴勉学印本。
吴勉学的生卒年不详,大体活跃于明万历至清初。无论是带有牌记的方甲本、吴甲本,还是剜去牌记的方乙本、吴乙本,补版情况一致,而且都用竹纸,与前揭江本、汪本的白棉纸迥异。据此推测,方本、吴勉学本的刷印大约在万历年间到清初。我们认为,方鑛与吴勉学之间未必存在书板交易。因为,若从“书板易主”的思路来回溯,方甲本售于吴勉学,刷印吴甲本;而后书板又得由方鑛购回,方能再刷印出方乙本。同郡之间,只有笨伯才会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下一节即将介绍的吴琯印本同样保留方甲本牌记,也可以证明“书板易主”之说难以成立。

四、吴琯印本

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藏有明刻《病源》一部,卷端题:“隋太医博士巢元方撰,明新安汪济川方鑛校”(书号:辰4/0610/2/21)[27]。目录末叶镌牌记:“歙方东云处敬校刻于聚奎堂”,正同方甲本。根据牌记、卷端,核对相关补版的书叶之后,可以证实这一部书也是利用方鑛的书板刷印的。吴琯印本的独特性在于,前揭诸本皆无内封,而此本内封镌:“巢氏病源/西爽堂藏板”,且钤盖朱戳:“三衢世德堂记。”
西爽堂的主人是吴琯。这位坊刻家字仲虚,又字孟白,号中云,祖籍歙县,刻有《古今逸史》等丛书。吴勉学之子吴中珩与吴琯的刻书活动多有合作,徐学林据此推论,两家当为同宗,“其先人经商或出任福建,后客籍漳浦,吴琯谢职后认宗定居新安,从事编校刻印书籍事业,并创办西爽堂刻坊。”[28]
《徽州府志》记载,吴琯曾经“知婺源县。”[29]中医科学院藏明刻《病源》内封朱戳里的“三衢”即婺源,至于“世德堂”,应是当地书坊。这部书汇集了三家堂号,聚奎堂、西爽堂、世德堂。显然,《病源》书板并未从方鑛手中流入西爽堂或世德堂,否则无法解释挖去牌记的方乙本与吴乙本从何而来。
方鑛拥有书板,但他与吴勉学与吴琯之间的商业合作相当灵活,《病源》完全可以批发或零售。清初吕留良写给友人的信中提及:“若金陵书坊则例有二种:其一为门市书坊,零星散卖近处者,在书铺廊下;其一为兑客书坊,与各省书客交易者,则在承恩寺。大约外地书到金陵,必以承恩为主,取各省书客之便也。”[30]井上进据此材料,证明了明末清初已存在图书零售与批发市场[31]。关于明代图书如何实现零售与批发,学界对此问题陆续有新的认识。早先有些学者只看到明代同姓书坊之间的联系,但是上原究一在王重民、方彦寿、大塚秀高等人的基础上,更详备地考证明代商业性出版书籍的实例,得出结论:“明末清初的中国也和江户时代的日本一般,普遍存在异姓书坊之间的跨地域合作与跨地域争议。”[32]这一看法显然比前人更进一步。但是,运输大型书板的成本太高,明代中后期的商业出版不乏就地刷印而分销的运营模式。赵益借用西方书籍史的术语“装订”来命名这种运营模式,即不同书坊通过雕版、刷印、零售等分工而实现产业合作。[33]为了论证“装订”环节,赵益列举了九种小说作为例证,它们的共同点在于内封、目录、正文、牌记的版刻题署错乱不一,既有江浙的书坊堂号,也有建阳的。一部书籍若出现多种堂号的题署,可能意味着书板的生产方、实际拥有者以及销售者存在分工与合作。
借着赵益“装订”理论的启示,我们推测吴勉学甲本、吴琯西爽堂印本《病源》都是徽州出版商业化的产物。书板所有权仍归方鑛,吴勉学或许曾向方鑛租借书板,只需将卷端剜改成“吴勉学师古校”,再刷印一定数量的书籍,便可带至江浙销售。至于吴琯一方,获得刷印好的《病源》若干部,各附一叶“西爽堂藏板”的内封,便可带至婺源销售。两位“经销商”需要向方鑛支付“板头钱”,或者分摊利润。吴琯还把部分书籍委托给“零售商”,即婺源书坊世德堂。他们的经济利益如何分配,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主题所限,先行研究皆未触及徽州刻本的流通问题。实际上,新安刻书行世颇广,口碑甚佳,谢肇淛曾赞其“剞劂之精者不下宋板”[34]。为汪通值刻书的黄姓刻工技术精湛,当地“锓梓刻石,必归之歙仇村黄氏。”[35]我们无法确定汪刻《病源》到底刷印了多少部,但它肯定颇有市场,一刷再刷,才出现了江瓘印本、汪通值印本、方鑛印本、吴勉学印本、吴琯印本。是书卷端题署陆续变易,目录叶那一枚牌记屡经改造,最终被剜除殆尽,足以反映徽州地区刻书业的繁荣与复杂。这部医书的出版与流通,理应得到更深入的讨论。

五、明翻刻江本

前面辨析的江瓘本直至吴琯本,基本上是同一套雕版刷印而来。需要特别留心的是,汪通值刻初印本行世不久即有翻刻本。翻刻本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底本的卷端与牌记信息,目录叶末有牌记:“歙岩县汪氏主一斋校刊”,卷端题“明新安汪济川江瓘校”。这就为明刻《病源》的版本鉴定工作增加了难度。
例如,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明刻《病源》(书号:782320-35),钤“莫绳孙字仲武”朱文长方印、“独山莫祥芝图书记”朱文方印、“莫友芝印”白文方印。莫氏《影山草堂书目》著录有“《病源》十六册”,即为此书[36]。然而上图将这一部白棉纸印本著录为嘉靖间汪氏主一斋刻本则欠妥,其实它是明翻刻本。
何以见得?翻刻本最明显的特征有三。首先是翻刻本的宋绶序存在墨钉。宋绶序说到:“顾惟空疏,莫探秘赜,徒以述善诱之深意,用劝方来,扬勤䘏之至仁,式昭大庇云尔。”江本、汪本、方本、吴勉学本皆如此,惟翻刻本的“赜”字作墨钉。
其次是卷五十第十一叶“王灼恶疮候”,小注云:“王音旺。”江本、汪本、方本等皆如此,惟翻刻本的“王”字作墨钉,且“旺”误作“吐”。
最后是卷三二第一叶的版心所镌页码,也有不同。江本、汪本、方本、吴勉学本该叶版心下方皆刻“乙”与“锡”。“乙”表示第一叶,“锡”则是刻工名。这一位刻工应是徽州虬村的黄锡(1521-1600),字君宠,号南溪[37]。然而翻刻本的版心只有“乙”,下无“锡”字。
总之,翻刻本与汪刻之间惟妙惟肖,掌握了上述特征便能区分开来。有心的读者愿意花时间仔细比对,还会发现翻刻本的断版痕迹与汪刻系统迥异。确定了明翻刻本《病源》全书的字体与版刻特征之后,其他图书馆若藏有残本,也能有所凭据地赋予“来历不明”的残本比较清晰的版本定位。例如,国图藏有一册明刻残本《病源》(书号:T01884),存卷三一至三六,被著录为“明方东云聚奎堂刻本”。经与上图收藏的明翻刻本比较,两书同版。所以这一部郑振铎先生旧藏的明刻《病源》,实为翻刻本。又如天一阁博物馆所藏《病源》(书号:善2387),此册残本仅存卷十四至二十一,也是明翻刻本。这些翻刻本的纸张都是白棉纸,应该刷印于嘉靖时期。

六、结语

隋代巢元方奉敕撰修的《诸病源候总论》一书能流传至今,洵非易事。在《病源》的版本系统里,明刻本扮演着承上启下的角色。本文将存世诸部明刻本之间修版、补版、翻刻造成的文本差异与物理特征逐一揭示,大体上理清了版刻源流(见文末附图)。结论如下:嘉靖二十六年(1547)歙县汪通值(处敬)主一斋刊刻《病源》,底本是同邑汪双泉所得元刻本。汪刻初次刷印时需要名医背书,所以卷端题署有“汪济川、江瓘校”字样。但是没过多久,汪通值剜改牌记与卷端信息以突出自家堂号,重新刷印《病源》。此本在图书市场上颇受欢迎,大约嘉靖时期即有翻刻本。而后汪刻书板播迁流动,经方鑛补刻、修版重印。刻书家吴勉学、吴琯刷印《病源》的板片出自方鑛,三者之间存在商业合作,或租借书板,或分摊销售。
长久以来,我国学者对《病源》的医学研究层出不穷,可是一旦涉及到版本问题,总是沿袭日本学者森立之、山本惟允、小曾户洋的旧说。本文力图辨析明刻《病源》初印、中印、后印以及翻刻诸本,希望对此书相对薄弱的版本研究有所推进。从实用的角度来讲,读者日后若遇到其他馆藏明刻《病源》,愿意参考拙文的话,即可迅速而精确地判定版本属性。这就为清代《病源》的版本梳理工作奠定了基础。或许,明刻《病源》诸本卷端题署的变换,还有那一枚牌记不断被改造直至消隐的历史,也能为明代出版史研究带来一点新知。

致谢:北京大学中文系许红霞老师、张鸿鸣博士以及匿审专家对本文提出诸多修改意见;国图、中医科学院、上图、上中医、天一阁、浙大古籍部诸位老师为我的阅览调研提供了帮助,谨此并致谢忱。


2018年12月19日初稿

2022年3月18日改定

附:明刻《病源》版本源流图

注释:

[1] 吕思勉《医籍知津》,氏著《中国文化思想史九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8页。

[2] 王云路《〈诸病源候论〉释词》,《杭州大学学报》1994年第4期,第181-184页。

[3] 相关讨论,参见小曾户洋《『諸病源候論』の書誌について》,《東洋医学善本叢书8·解題·研究·索引》,东京:东洋医学研究会,1982年,第272-283页。刘瑛《〈诸病源候论〉影印说明》,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主编《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宋元版汉籍选刊》第68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4页。

[4] 小曾户洋《『諸病源候論』の書誌について》,第293-295、311-312页。

[5]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编辑委员会《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200页。

[6] 郭立暄《中国古籍原刻翻刻与初印后印研究》,上海:中西书局,2015年。

[7] 张秀民《中国印刷史》(插图珍藏增订版),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48-249页。文革红《清代前期通俗小说刊刻考论》,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639-641页。

[8](明)江瓘《刻巢氏病源序》,(隋)巢元方《重刊巢氏诸病源候总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汪通值刻本,第1-2页。

[9] (明)王献芝《重刊巢氏诸病源候总论序》,(隋)巢元方《重刊巢氏诸病源候总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汪通值刻本,第2-3页。

[10](明)汪道昆著,余国庆校点《太函集》卷二八《汪处士传》,合肥:黄山书社,2004年,第598-600页。另外汪道昆在另一篇《汪处士赞(有序)》开头便说:“吾宗著休宁西门,率用盐盬起。”(《太函集》,第1640页。)我们推测,汪通值很可能也是徽州盐商。

[11] 关于明徽州歙县仇姓刻工,刘尚恒做了初步的资料汇编,参见氏著《徽州刻书与藏书》,扬州:广陵书社,2003年,第167-170页。汪本之刻工名字多为刘著失载,可补其不足。另外,此书钤“程树德”白文扁方印、“希古右文”朱文方印、“倚天书屋”朱文方印、“不薄今人爱古人”白文长方印等。

[12] 李开升《明中期苏州新型版刻风格起因考》,《古籍保护研究》2019年第1期,第65-71页。陈先行《关于版本学的问答》,《古籍善本(修订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6-7页。

[13] (清)陆心源《仪顾堂题跋》卷七《巢氏诸病源候论跋》,清光绪十六年(1890)刻本,第1页。

[14] (清)缪荃孙、吴昌硕、董康撰,吴格点校《嘉业堂藏书志》,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410页。

[15] (明)吴子玉《大鄣山人集》卷四一《汪大医行状》,转引自方春阳《中国历代名医碑传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年,第991页。

[16] (明)江瓘撰,焦振廉校点《名医类案(正续编)》,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1年,第40页。

[17] (明)汪道昆著,余国庆校点《太函集》,第661页。

[18] (明)江瓘《刻伤寒论序》,(汉)张仲景著,(宋)成无己注《注解伤寒论》,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汪通值刻本,第2页。

[19] 何朝晖《鉴定、参订与校阅:明后期刊本中的著作参与方式述论》,《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2期,第49-58页。

[20] 叶景葵《卷盦书跋(附三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320-321页。叶氏已经誊录钤印与题跋信息,惟“徐鲁复”应作“徐鲁得。”鲁得字应速,诸生,撰有《四书辨疑》《温热心书》,传见清嘉庆十六年《上虞县志》。俞时驾生平事迹不详,惟万历本《西湖志类钞》载其姓名。《西湖志类钞》卷端题:“邑人俞思冲似宗甫纂,男俞时驾顾逄甫、婿朱祖修无念甫订”,可知时驾字顾逄,其人活跃于明末清初。关于此部明刻《病源》的鉴定,笔者曾经得到复旦大学古籍所陈正宏教授的指点;对藏书印、徐鲁得跋语的释读,分别得到过上海图书馆邹晓燕老师、复旦大学中文系郭永秉教授的帮助。特此说明,并致谢忱。

[21] 上中医所藏方本的目录叶之末,有朱批云:“巢元方,隋时名工,其书有法无方,后附养生方皆外治法。顷阅《内经》《素问》《灵枢》《难经》并金匮诸症方药,合参细校,方能有得,学者勿以泛论置之。海昌潘喜陶识。”潘喜陶(1823-1900),又名熹陶,字芝畦,号燕池,又号扑庐,亦署子瑜,晚年人称燕叟。咸丰四年(1854)以第一名入庠,后援例就教职,吴昌硕、施裕升皆出其门下。潘喜陶素来以书画闻名,上中医藏明刻《病源》全书经其批校,令我们看到了潘喜陶的另一面。此书已有影印本,参见段逸山主编《上海中医药大学图书馆藏珍本古籍丛刊》第一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8年。

[22] 陈腾《上海中医药大学图书馆古籍影印工作述略》,《古籍保护研究》第5辑,大象出版社,2020年,第141页。

[23] 首册副叶有墨笔题:“己未春,汪六庐刺史贻直。”书钤“颍川汪氏家藏图书”朱文长方印、“汪元笵印”白文方印、“濯卫斋徙”白文方印、“明生氏”白文方印、“金华朱颜珍藏”朱文方印。此书函套之内有墨笔跋语:“此本曾于今春经张绍重首持售留,阅月余,未协索回。今从国子监中国书店得之,真古籍有缘也。辛丑中秋前九日,朱颜记。”朱颜(1913-1972)是浙江金华的医药学家,名云高,字亦丹。参见谢海洲《朱颜》,《中国医药学报》1990年第2期,第71页。

[24] 贾晋珠《吴勉学与明朝的刻书世界》,见米盖拉、朱万曙主编《徽州:书业与地域文化》,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20—49页。

[25] (清)赵吉士撰,周晓光、刘道胜点校《寄园寄所寄》卷十一,合肥:黄山书社,2008年,第909页。

[26] 上中医藏吴勉学本钤“仁和王氏退圃藏书记”朱文方印、“巴陵方氏珍藏”白文方印、“巴陵方氏藏书记”朱文方印、“宫长家藏图书”朱文长方印、“枫树室秘籍记”朱文长方印、“愚斋图书馆藏”朱文长方印。

[27] 副叶有道光甲辰康道人题跋。书钤“吴兴绿葭湾陆氏益斋藏书”、“湖上读书楼”、“中央卫生研究院图书馆藏”朱文方印。

[28] 徐学林《徽州刻书史长编》,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947页。

[29] (清)馬步蟾修,夏鑾纂《徽州府志》第2册,台北:成文出版社,1975年,第577页。

[30] (清)吕留良撰,俞国林编《吕晚村先生文集》卷二《答潘美岩书》,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第67页。

[31] 井上进撰,李俄宪译《中国出版文化史》,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63页。

[32] 上原究一《论明末商业出版界中异姓书坊间的跨地域合作关系之存在》,《国际汉学研究通讯》第十九、二十期,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35—56页。

[33] 赵益《装订”作为书籍“交流循环”的环节及其意义——一个基于比较视野的书籍史考察》,《中国出版史研究》2021第3期,第114-127页。

[34](明)谢肇淛撰,韩梅、韩锡铎点校《五杂俎》卷十三,北京:中华书局,2021年,第439页。

[35](明)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三六《书赵松雪千文帖后》,《四库明人文集丛刊》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632页。

[36](清)莫友芝撰,张剑整理《影山草堂书目·金石影书目·江南收书记》,北京:中华书局,2020年,第220页。

[37] 李国庆《明代刊工姓名全录》附录《虬川黄氏宗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050页。


【作者简介】
陈腾,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2020级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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