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人：
九嫂，内蒙人士，本硕就读于西北某985高校生物专业，十一年前误打误撞进入彼时尚小但如今已是数千人规模的NGS上市企业，从事与专业本不相关的人力工作，工号排名33，伴随企业经历第一个快速裂变期；后又转战另一知名NGS临检企业负责人力工作，见证了企业在临检市场的爆发增长。因缘际会，在新冠之前，与九哥择一南方小城定居，从人力甲方到乙方，被九哥调侃为“被耽误的千万身家的九嫂的一生”。
本文是九嫂十余年工作所见所闻流水账记，但仍能从中瞥见人才流动视角下的NGS行业十余年发展变迁。朋友们不妨一起跟随九嫂的脚步，再来一同回忆曾经走过的路、曾经做过的关键选择。
基因江湖“江湖职场”栏目，也由此序幕。
潮来潮往，NGS人才市场的15年变迁（200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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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嫂 | 撰文
九哥 | 编辑
前几天，朋友微信，说公司可能规模裁员，想看看外面机会，提前有个准备。
有些感慨。朋友情况我比较熟悉，工作努力，生活也比较节省，辛苦存钱刚买上房子，孩子还小，小两口确实禁不住任何的折腾。
行业发展十余年，人来人往，司空见惯，但今年似乎有些惨淡。行业外，关于年轻人失业率居高不下的讨论也不绝于耳。
十年的人力甲乙方工作，自知悲观与焦虑没有意义，只会徒增内耗。但空谈职业规划，看似理性的建议，也无法抚慰焦虑疲惫的身影，甚至无法实现自洽与自愈。
行业将会到哪里去？身处其中的我们每个普通人，在当下又该如何抉择？
又重读了九哥 《历史看今天，回望十五年：基因测序，何以至此？》，激起一些回忆，想说一说个人命运与行业发展相织交汇的那些事。希望能带给大家一些宁静。
没有意气风发，没有惊涛骇浪，没有职场鸡汤，絮絮叨叨，请大家见谅。
2008-2011
记忆深刻的2008年，既有5.12的惊天一震，又有北京奥运会的举国欢庆，而毕业季夹在其中。
毕业即失业，是很多同学包括我面临的难题。投了若干简历，或杳无音信，或薪酬极低，根本承载不了翩翩少年们的人生梦。彼时互联网、计算机正热，多少青葱少年，怀着赤忱之心，在报考时不惜高分选择了生物学科，但在毕业时却猛然发现，生物产业尚未崛起，机会少，薪资低，最终造就了坊间流传甚广“生环化材”四大天坑之第一名。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选择了继续读研；其他同学也多选择考公务员，或转行到其他行业，选择在生物医药类企业中工作的寥寥无几。也正是前后几年，国外基因检测行业开始蓬勃发展，illumina从籍籍无名迅速成长为一代巨头，罗氏454又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再观国内，测序产业还处于萌芽期，华大南迁深圳，开始独立发展之路，成就基因测序“黄埔军校”之名。美吉、百迈客、贝瑞和康、诺禾致源、千年基因、派森诺、伯豪等相继成立，NGS基础科研服务开始崛起。王俊、李瑞强、高扬等彼时也不过30岁左右的年纪，便已在基因江湖叱咤风云；更有20来岁的天才少年李英睿、赵柏闻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然而在那个信息还不算发达的时代，微信也才刚刚面世，身处边陲的我对这一切新兴的变化浑然不知。宿舍、实验室两点一线，日子也轻松惬意，顺便还习得一手双升的好牌艺。3年过后，又一次的毕业季悄然来临。7年时间，在认识了天水南路222号的每一片云之后，再无新鲜的感觉，于是婉拒导师的读博留校建议，我也一头扎进找工作大军。那时候还没有猎聘，更没有能和老板直接聊天的Boss直聘，51job、智联招聘才是简历投递的主流。线下，再找找师兄师姐们有没好的职位介绍，偶尔也有实验室老师转过来的企业信息。我也终于在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中，完成了从求职者到招聘者的角色转换。“说实话，没什么概念，单纯就感觉和其他企业挺不一样，还挺高科技。”“当时真是啥也不懂。用现在时髦的话说，眼中带着清澈的愚蠢。”2012-2014
基因测序成为高校科研人员探索生命奥秘的利器，也是发表文章的利器。早年只需少量样本，从转录组层面看看基因表达层面的变化，就可以发还算不错的文章。而基因测序，尤其是数据分析的环节，难倒了绝大多数的科研人员。心力不济之下，外包检测成了研究人员唯一的选择。第一批NGS科研服务厂家由此站下脚跟。这是基因测序的普识教育阶段，从北上广的重点高校重点实验室，慢慢向其他高校其他实验室普及。事实上也少有其他对口的社招资源。从华大挖？距离太远，够不着。最理想情况，从开展NGS科研服务的高校实验室找人，学生们本身有专业基础，培养周期短，工作热情高，可塑性强，优点说都说不完。既帮高校解决了学生就业难问题，又可以通过学生的入职进一步链接高校实验室的资源，一举多得。名校实验室的学生，读博、出国深造还是主要选择；其次是外资企业、金融等方向的机会。第一波初创企业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仍局限在这一极细分的领域。在和不少就业办老师联系招聘会的时，当听到公司规模就几十人，也理解不了业务内容，要求还贼高（基本都要求硕士以上学历），甚至都会发出灵魂拷问：你们该不会是骗子公司吧！即便如此，那两年，我和同事们也跑遍了全国的省会城市，秋招春招，一场场的招聘会，宣讲内容以及回答同学们关心的问题，倒背如流。企业用人也很开放，所有涉及生物、农学、医药背景的皆可考虑。彼时高校生信专业极少开设，人员奇缺，那就从物理、自动化、数学、计算机、信息技术等方向挖掘，再自己培养。从刚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的座无虚席，倒也收获了满满的成就。前几天听一位业务部门谈到人力安排的招聘会效果不好，学生上座率低，我一下回想起，早年在某一高校的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面对稀松的几个人，口若悬河讲了一个半小时。所幸还真抓住一位同学，他也按时入职，如今已经是行业某上市公司的中层管理者。当年某科服大厂已经站稳脚跟，某高校宣讲会座无虚席，宣讲结束，众人离场，一位青涩少年边帮忙收拾海报，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销售岗位的要求，原来他从另一所距离很远的普通院校赶来，由于路上不熟悉，到场时宣讲已经过去大半。简略的看了他的简历，并不特别符合要求，性格有些腼腆，没有分子生物类背景，在一沓名校学生的简历中更不突出。我隐晦的告诉他，面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他依然认真的帮我们收拾东西，拿着东西，把我们送到校门口，送上出租车过程中给我讲他的课题，他为什么想做销售...如今他也已是一方诸侯。学生的择业观念、企业的发展阶段、行业的渗透情况、招聘组织者的用心程度、业务部门的配合对校园招聘的效果影响都是巨大的。另一个市场，NGS在临床应用领域也开始突破，极大拓展了NGS的想象空间。资本也开始第一次涌入，市场上涌现更多的玩家。华大、贝瑞、安诺等以无创产前基因检测项目为切入口，逐渐打开NGS临检市场的大门。部分原以基础科研服务为主要业务的企业也开始建设医学检验所，组建临检团队。随之而来的是企业对熟悉临检业务人才的迫切需求，人才供需关系发生新的变化。NGS临检市场，最佳的人员画像应是既能理解复杂的NGS技术和应用，又具备医学临床背景，理解客户需求。人才市场上，同时兼具两类素质的人才少之又少。纵有优秀者，往往都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选你？招聘和求职一样，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妥协和平衡的过程。一部分企业开始自己培养，从既有的科研服务团队中选拔；一部分企业更倚仗社招，从周边行业寻访更有临床业务经验的人才。这也大概代表了两类企业不同的基因，同时往往也决定了未来该企业临床业务开展的好坏。在此不表。第一批药企、器械领域的人才开始流入NGS行业，为科学家氛围浓厚的NGS企业注入了新的血液，也带给企业带来全新的挑战。年轻的NGS企业在经验老道的药械人员看来，到处是破绽、漏洞，产品的问题、宣传的问题、流程的问题、合规的问题，乃至奖金政策、差旅报销标准；叠加理解不了晦涩的NGS知识、繁琐的工作内容，很多人在尝鲜以后迅速离开，回到了原本熟悉的领域。少数留下来的人，和企业一起，开始了艰难的相互磨合、相互改造的过程。转行的药械人，从最基础的遗传学概念学起、从最简单的NGS原理学起，带着对这个行业美好的憧憬，开始了职业生涯的第二增长曲线。不少人确实也最终收获了在原有领域所无法突破的职位、薪酬的天花板。2014年，由于NGS临检市场发展无序，恶性事件频发，国家监管部门一纸禁令出台，NGS临检市场遭受至暗时刻。行业很多人就在这个时候离开。2015-2018
2015年是精准医疗的元年，这一年基因检测成为最大的医疗风口，资本趋之若鹜，融资轮数、融资金额都创下新高。NGS在肿瘤领域崭露头角，泛生子、燃石医学、鹍远基因、吉因加等一大批企业剑指这一市场。千亿市场、万亿市场的声音不绝于耳。NGS在大健康领域又掀起新潮流，国外23 and me，国内微基因、水母基因等也风生水起。更多赛道，更多公司的出现，让人才供需落差再一次加大。但不像早期无人可挖，先成立的企业成为后成立企业的的“预备役”来源。更高的职位，比肩一线药厂的薪酬，再加上市场上弥漫着空前乐观的气氛，人才流动达到顶峰。科研转临床，成了众多行业精英的不二之选，甚至成为一条标准化的职业路径。确实，相较于科研市场的天花板，临检市场性感很多。不少有两三年科研市场从业经验的人，就开始着手转向临检市场。但隔行如隔山，科研市场与临床市场的巨大差异，也对年轻的从业者们构成了不小的挑战。很多人从此寂寂。NGS临检市场蓬勃发展的热闹景象，也引来不少药械领域人才的艳羡的目光。彼时医改、集采如火如荼，很多药械人也在这种日渐不安中主动投入NGS行业。不少医药大佬成为NGS企业高管，在更高层次上和企业创始人展开碰撞。海外人才开始回流。这一类兼具国际化视野的人才，也更受企业青睐，往往被安排在研发、生信、医学的核心岗位。短暂历练后，一些不安分者也开始自主创业进程。大数据、集群、云平台、信息化的衍生需求，也催生了一部分关联企业和岗位。猎头们开始活跃。需要快速搭建团队、抢占市场的现实需求，NGS企业对猎头服务也展现出更开放的态度。得益于专业猎头的帮助，大量销售、市场、产品、医学、注册等职位简历被推荐到企业。面试、面试、面试，成为HR与业务部门领导的重要任务。言必称*总，总监成为常见词，区域总监、业务线总监、部门总监；事业部总经理、公司总经理、副总裁，各种C*O级别title层出不穷。行业的红利，让一部分优秀从业者在短短几年，就获得了在传统行业数十年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赋予了与他能力、经验相差悬殊的过高职位，对他以后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NGS临检企业，从提供检测服务，过渡到提供标准化的IVD产品，以更好适应合规化和规模化国产，这已是业内的普遍共识。何时拿证，事关企业生死。而此时，具备NGS类产品完整注册经验的人才凤毛麟角。企业间抢人大战，必然伴随着人才的高溢价。得益于基因行业与药企、器械行业链接越来越广泛，NGS行业人才也开始向这些行业反向流入。外资、药企往往意味着更高的薪酬，更好的福利待遇，更完善的流程，这对从毕业之后就扎根NGS行业的职场人，有很大的吸引力。以伴随诊断领域为例，很多头部药企都建立了伴随诊断相关部门，这也为NGS行业人才的无缝转换创造了条件。大浪淘沙，涨潮时的一些基因企业又随潮水褪去，甚至是曾经的一些声势浩大者，也日渐萎靡。NGS几个赛道在市场实战中检验过后，开始集体退温。微远基因、金匙医学、杰毅生物等相继成立，并顺利拿到多轮融资。一年以后，新冠疫情奇袭，mNGS在新冠早期发现中一战成名，展现出了在未知、罕见感染检测中无可比拟的优势。该赛道再次升温。基因检测上游，突破硬科技、解决卡脖子问题，既是企业使命，也是时代要求。
华大智造顺利上市，齐碳科技收获近年基因检测领域最大一笔投资，真迈生物、赛纳生物、安序源等二三代测序仪制造企业纷纷推出产品。在illumina独占市场十余年之后，国内上游市场头一次这么热闹纷繁。单细胞测序和空间转录组成为科研利器，也成为所有NGS科研企业新的业务来源。与此对应的是，新格元、寻因生物、万乘基因、墨卓生物等单细胞测序制造厂商相继成立，国产替代势不可挡。行业每一次新方向的拓展，都会在人才市场激起一阵骚动。但相比2016年左右的盛况，市场反应已然平复了很多。“少谈情怀，多说实际”，从业者们在焦虑中更注重即时的利益和到手的安全感。NGS企业也不例外，纷纷进入到新冠核酸检测的行列。不少企业甚至收缩原本业务，全员上线抗疫。任务压下来的时候，企业高管也得带队到社区取样，或到实验室拧试管盖子。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有PCR资质的实验员成为人才市场最紧缺资源。一天小数千，一个月五六万，各种招聘需求和自媒体标题，将这一原本不受注视的群体抬到了风口浪尖。新冠一过，市场立马变脸，挥刀裁撤的正是这一部分人，让人无限唏嘘感慨。头部企业在二级市场表现不佳，腰部企业在一级市场融资困难，账上现金还能撑到几年，业务盈亏平衡何时可期？压力之下，企业更加注重降本增效，在新业务方向也变得小心翼翼。裁员、缩编、降薪入职成为了今年人才市场的关键词。行业的焦虑会传递给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具体表现在择业时的谨慎和趋稳。但这种心态，在被裁时又会转换到焦急而迫切。今年NGS人才市场总体表现出供大于求的情况，这在行业发展历史中也是少有的。尽管大家在疫情放开时曾有过乐观的估计。赵本山在采访中曾说“怎么你到哪儿，哪都大环境不好，你是破坏大环境的人啊。”调侃的是不要把个人前途过多归咎于大环境。回望15年，行业高速发展、公司快速裂变、外界纷纷扰扰，这种“动荡不安”，给身处其中的人带来很多机会，也带来更多挑战。每隔一段时间，企业、个人都会面临或大或小的抉择。这种改变引发的阵痛，对行业、对企业、对个人的影响，都深刻而持久。就像10年前的我，断然不会想到，因为某次偶然的旅行，就会离开北上广，到一个南方小城定居。当我们把视角从宏观的行业、历史轴线抽离，转向身处其中的某个人，我们就会发现：2. 专注、勤奋，是我所见到过的所有优秀从业者的共同特质。3. 学习是永恒的话题，在我们这个行业，尤其如此。4. 能和优秀、有趣的人共事，是缘分，要珍惜这种缘分。
5. 如果不能或无意获得社会标榜的成功，就学会与自己和解，年纪越大越要如此。这些话，看起来如此普通，并非职场鸡汤，但确实是心灵所至，分享给大家。知易行难。我看到一些人，因一些改变或抉择，因而湮没在基因江湖中，从此杳无音讯，或许他过得很好，在一个地方怡然自得；我看到的更多人，被企业、职位推着往前走，关键时候被硬顶上去，在这一次次的历练中，生生把一个个青涩的、单纯的人磨砺成了一个个独当一面的职场人。从自由潇洒的一个人，到初为人父母，成为家庭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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