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三年高一篇之7 周三晚上接孩子回家的第三种可能
今天周三。上周这个时候我正兴致勃勃地在家剥石榴籽，晚上接到闺女后她就直接抓着吃。上周我还把小披肩和长羽绒服都搬到了车上，想如果哪个接闺女的周三晚上天冷，可以应应急。
可是呢，形势说变就变，上周四清晨把闺女送上学，转身接到微信群里老师发的通知，那啥，以后住宿的学生，住宿期间不得请假回家。
好多家长互动，说收到信息，我一声也没吱。
对了，姐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真心觉得周三还需要接她一阵子。
记得没上高中的时候，每每我想跟她一起出去玩，无论是看电影还是骑行她都一概拒绝，她要跟同学一起。那时候我深深感受到，她真的大了，正在强烈地要挣脱出去，要离开家，要独立了。
我自以为不是一个无原则宠孩子的妈。对于高中住校，我们交换各自的理由，很早就达成协议。
闺女觉得她自己已经长大，高中应该离开家过集体生活，并且如果每天接送，她爸靠不上，她又舍不得我早起晚归，熬夜受累；于我，除了觉得她应该开始独立过集体生活之外，还觉得集体生活可以锻炼她做事的速度与效率，并且，学习强度大的情况下睡眠尤其重要，住宿，至少可以保证每天8小时的睡眠，精力充沛她才能够更好的投入学习。如此，相比食堂吃的略略差一点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的生活条件，食堂供应的饭菜保证营养应该绰绰有余。
然而真正上了高中，画风突然变了。她并未预料充分的严苛生活与紧张学习迎头压下来的时候，她哭过，烦过，更多的时候是跟我诉说，我为她解局。已经好几年，她没有这样深深依恋过我。
我知道原因，她终归是个孩子，对于目前的高中生活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诸多的问题诸多的困惑，她一个人没有能力化解，只好把她的软弱，带回家交付给我。
到今天，她入学正好两个月。除去军训，前半个月是她最难的一段时光，也是我最焦虑的一段。那一段她电话卡不好用打不了电话，我也不知道可以请假接她。周末回家，她抱怨、沮丧，甚至哭泣，负能量满满。而我，想她、担心她、失眠、心慌。我反复对自己说，她应该去适应，这样的磨练对她是一笔财富，别矫情，狠心一点。可终归心软，怕她承受不了，千思万虑之后，提出每晚接她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决然拒绝，说，不用了，我可以，妈。
因为初衷，我们娘俩都在咬牙坚持。
之后她慢慢适应起来，我也开始周三晚上接她一次。每周三晚上接到她，她都是高兴到无以言表的样子，车行一路，她一边吃吃喝喝我为她准备的粮草，一边跟我唠唠这几天的生活学习，回家简单收拾一下在校来不及搞的个人卫生，再铁定占领厕所一大会儿——在校没时间解决大事啊。
因为要保证睡眠，这些事情，我要求她在10点半左右完成，上了床，她一定要给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才允许我离开，然后心满意足地入睡。而每次周末送她上学，她都要嘱咐几遍，别忘了周三接我啊妈，千万别忘了，记得要跟老师说一声哦。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没人能感受的到这一次回家对她有多么重要。因为这个小小的期盼，她会获取到多大的勇气去面对紧张的学习，会生出多少快乐以忽略那些可能让她情绪低落的理由，会在这个紧张的夜晚里因为家的暖、因为亲人的爱，获取到多大前行的能量。
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强调过不可以随便请假。我没往心里去。自家的孩子，一点小屁事也会被我放大成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自以为我们不算随便请假的那一类。
可对于学校，这其实真是一点小屁事。于是现在，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怎么办呢。也改半走读，每天接送？似乎失去了初衷。高中了，独立是必须的，再说她已经开始适应，哪能半途而废，结合失去的睡眠时间，每天接送得不偿失。宠孩子是要有原则的。
再就只好坚持一周了。一周才6天，真的不是很长的时间。可是，可是……再有三年，她就真的飞了，我还是希望尽可能的在她还需要我的时候，满足她，宠宠她。
不过这事的主角是她。我思来想去，还是安慰自己，等她回家再说吧，只要她能接受，我也乐意接受。
这周末回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关于学习跟时间的问题上，对于这事她只是沮丧的告诉我年级统一规定不许再请假，一掠而过，其他详细情节并未跟我多说。我还以为她对此要求不再强烈，暗自庆幸。然而周日送她上学时，一路上她竟然说了不下五遍：“妈，下次你要六天之后来接我了，要六天之后啊。”
那神情那语气那遗憾，真让我心疼无比。
回头跟老师沟通其他事情的时候，心念一动的，我就说了出来。我啰嗦着跟老师讲各种理由，老师跟我解释，学校是为安全考虑。
可在我眼里只有我闺女，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我一再重复，老师就烦劳您再跟领导反映一下……那一刻，我摇身变成原生态的样子，简单，粗暴，耍赖，不讲理，就像街边大嗓门的泼大妈——嗯，姐就是想周三晚上接我闺女回家，怎么着。
其实都是明理的大人，我怎么会不懂得学校这样规定的初衷。然而真的，出发点大不同。我坚信我的闺女不会夜半出逃上网玩游戏，也不会月黑风高谈恋爱会男友，我就是想，让她尽可能心理健康，心情顺畅的去适应，去学习，去生活，安然度过这青春期里最关键的三年。可是，学校是一个整体，管理这么多孩子，各种不同脾性，这样那样的需求，这些愣头小子和半大姑娘还处于又敏感又分裂又不服管的青春期，我理解学校，学校责任重大，工作琐碎，想要面面俱到，想来真的不容易。
可是……哎。
周日下午，跟竹林子一样周三回家的同学的妈妈告诉我，两个孩子考物理的时候被叫到主任室，主任跟她们说明周三不可以再回家。因为时间耽误，她家姑娘物理没有合格，她询问物理成绩的时候，孩子把这事儿说了出来。孩子告诉妈妈：我们老师肯定为我俩说了不少好话，因为主任最后叫了我们，其他人都被训过上半场，我俩只是下半场，并且主任对我们俩也不是很严厉。
同学妈说，亲爱的，我昨晚就想跟老师沟通一下的来着，但孩子不同意，可是，我还是想说。这几天一直为这事儿心情不好，怎么办啊，孩子各方面压力都很大，她们需要中途疏解一下。暂且，这周周三我要去送顿晚饭。
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我告诉她我已经沟通过。
我并不知道还发生过那些细节。
我说咱们还是别再说了吧亲爱的，别为难老师了。
她说，孩子比咱懂事，她们想回家还不让咱说。咱跟老师说也真的是为难老师了，孩子都说老师为咱努力过了。
今天傍晚她肯定去送了饭。我的时间来不及，只好坐在家里无奈地敲这些字。
我正在天马行空地想，过几个周，风声松一松，我哪天心念一动，跟老师说，不好意思老师，今晚我想接孩子回家。然后，或许，这事还会有两种可能……
一是，老师壮着违反学校规定的胆子答应：好。
第二呢，也是更大的可能是，老师担不起随意放人的责任，心说：哎哟，你这个家长好烦人……
嗯嗯。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来，我插播一段题外话。
我家闺女两岁零两个月时，我这个狠心的娘就把她送进幼儿园。第一个周，她每天清晨哭闹不肯去。我看书上说，跟孩子谈问题最好提前圈定条件，让她做选择题，选择每一道都让她自己跳进坑里。于是我就跟她谈：别哭了，今天给你两种选择，一是去幼儿园；二是捡垃圾。你选吧，要做什么？
当时我家闺女咬字还不是很清，她抹抹泪，看着我，说：还有山（三）。
我大惊（她不往坑里跳！）：哪有山（三）！你说说山（三）是什么？
她清晰而果断地告诉我：山（三）是找妈妈。
……
跟她当时一样，如今我脑袋里闪出了这事应该有的第三种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结局最好的可能，那就是，我们的妞儿已经适应节奏，她们说：不用不用，接什么接，麻麻烦烦的，老娘你等我，咱们下周六中午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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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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