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类超级多，养得还挺好，这才配叫物种控的天堂 |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游记
磨蹭了好几天，我终于要开讲新西伯利亚动物园了。
正式开讲前，我先来怀个旧。一年前的今天，我坐上了前往东北的火车，展开了那次中国动物园之旅。然后我花了4个月时间，足迹遍及41个城市，带大家看了56个动物园。算是完成了看遍全国动物园的梦想。
此处应该有掌声。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再过一小段时间，我的新书《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就会上市。这本书不止收录了我的游记，更重点的是要梳理出两个逻辑：我觉得什么样的动物园是好动物园，我觉得动物园可以怎么逛。敬请期待~
好了，我们还是回到新西伯利亚动物园上。
猫与鼬闪烁之地
我第一次知道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是听说那儿有很多种猫科动物。查了查，这座动物园是全世界猫科动物种类第二多的动物园，仅次于法国的猫科公园（Parc des Félins）。除了猫之外，这儿的鼬更是冠绝全球。于是，我向往了一年多。这个8月，总算给我找到机会去了一趟。
进动物园之前，我觉得花个半天，就能把园内的猫科动物全部看一遍，因为从地图上看，这座动物园的面积也就不到40公顷，还没有北京动物园的一半大。结果去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动物园内密密麻麻全都是笼舍，各种猫并不只是养了一两只，大多都有一个小种群好多笼，零零散散的从入口处养到了动物园最深处。于是，我整整花了一天半，才把园内的猫科动物看完。
按种算，新西伯利亚动物园饲养了24种猫，囊括了猫科所有类群。我拍到了22种，仅漏了沙猫和虎猫。按照现生猫科动物的八世系分类法，我给这些猫做了下分群：
世系1：豹世系
这个世系囊括了所有的豹亚科动物，分成两个属：豹属和云豹属。新西伯利亚动物园仅缺巽他云豹，就把这个世系集齐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豹有两个亚种：远东豹和波斯豹，都是保护状况不算太好的亚种，尤其是远东豹，野生个体不足百，非常的惨。可惜，园内的波斯豹我没看到。
另外，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狮子谱系非常厉害。往上回溯，竟然能找到已经灭绝的开普狮的血脉，因此，据说他们的雄狮的鬃毛很黑。我拍到的这只雄狮，鬃毛前半部分是黄的，后半部分是黑的，不知道有没有、有多少开普狮的血脉。
世系2：亚洲金猫世系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仅有亚洲金猫一种，剩下的婆罗洲金猫和云猫都太罕见了，没有也正常。我金猫运一向很差，曾有动物园的朋友带我去后台看，金猫都避着我不让看。而这次看得是真爽。图里那小混球竟然还隔着笼子扑我，吓死爹了……
最近，国内有摄影师在唐家河保护区内，手持相机拍摄到了亚洲金猫。我只有羡慕嫉妒恨的。详情：你没看错，这是我国第一张手拍的金猫硬照！
世系3：狞猫世系
狞猫和藪猫这两种广为人知的野生猫科动物，都属于这个世系。这两种猫都擅长跳跃捕鸟，是很厉害的猎手。近些年来，这两个种受异宠市场的负面影响不小。很多人装逼，买了狞猫、藪猫，结果回来发现又养不了。以前杭州有个人就是如此，养不了，扔了出去，结果藪猫大闹小区，最终被杭州动物园收服。这事儿上过新闻。
世系4：虎猫世系
这个世系就是虎猫属。虎猫属下所有物种生活在美洲，可以和亚洲的豹猫属作比较，长得也很像。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养了三种：虎猫、长尾虎猫和乔氏猫。虎猫我没看到，长尾虎猫好像也就一只，还是个有白内障的老年个体。乔氏猫的繁殖倒做得不错，几个大笼子里，有小猫。这个乔氏猫啊，可能是南美分布最广的小型猫科动物。看起来非常软萌，但也是彪悍的野生动物，人类很难降服。大家就不用想去养了。
世系5：猞猁世系
就是各种猞猁啦！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养了两种：本地的西伯利亚猞猁（欧亚猞猁的一个亚种）以及来自美洲的短尾猫。这个西伯利亚猞猁着的是夏装，长了冬毛后会大一圈。而这儿的短尾猫，不知是不是生物钟有一些错乱，有个个体毛很长，有的个体毛很短。但不管毛长毛短，把这两种猞猁放一起看，可以非常明显的感觉出身体比例的差异：一个大长腿，一个小短腿。
世系6：美洲狮世系
这个世系新西伯利亚动物园集齐了。它分两个属：美洲狮属和猎豹属。是的和猎豹关系最近的先生猫科动物是美洲狮和细腰猫。
重点说下细腰猫，这个在动物园里很少见，国内看不到，国外也不算多。这货和大号的家猫差不多大，比美洲狮小很多，但是确实是一个属的至亲。我只见过灰阶型的细腰猫，还有一种红阶型的，看起来特别像小号美洲狮。这种猫身体特别细长，脑袋尤其低平，看起来很像是鼬或者水獭——但我怎么都看不出来腰哪儿细。为了证明这次不是我把它的腰拍粗了，我特地翻出来了去年在莫斯科动物园拍的侧视图，你们看，不细嘛……
我查了一些资料，实在没查到“细腰猫”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它们的外文名“jaguarundi”或者“eyra”，我也没查到有“细腰”的意思。近年来，还有证据显示，细腰猫应该独立于美洲狮成一个新属，新属叫“Herpailurus”，意思是蛇一样的猫。我琢磨着这也不是说腰细啊……如有朋友知道“细腰猫”名字的来历，请不吝赐教。
世系7：豹猫世系
包括豹猫属和兔狲属，是的这两类气质完全不一样的猫是亲戚。
新西伯利亚有两个豹猫亚种，阿穆尔豹猫和指名亚种。俄罗斯有部分科学家认为，阿穆尔豹猫应该独立出来，但一些中国科学家人为它们和中国北方的豹猫差异不够大，不能独立。但不管分不分，搁在渔猫旁边都能看出来渔猫的与众不同：个头大、下巴方、脚上有蹼游泳超厉害。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渔猫都有小水池，如果你去看的时候，有时间可以蹲守一下。
兔狲不细说了你们吸就好。
世系8：猫世系
就是猫属。这个属，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养了丛林猫和斑猫两个种。
丛林猫耳朵尖上也有一点点小长毛，很萌。它们的名字不太符合实际，其典型栖息地是沼泽和芦苇荡，其次才是河流湖泊附近的森林。这种猫中黑色个体出现的频率非常高，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就有好几只，一晃眼过去，会错认为家猫。
更了不得的是，新西伯利亚动物园饲养了三个斑猫的亚种，即非洲野猫、亚洲野猫和欧洲野猫（不过也有人认为欧洲野猫应该独立成种）。我们的家猫，是从古代的非洲野猫中驯化出来的。如果有时间，倒是可以仔细观察一下三个亚种之间的区别。
除了猫科动物之外，新西伯利亚动物园还饲养了20种左右的鼬。我本来心高气傲想把鼬也拍齐，结果惨遭失败。一来，他们的鼬养得更加散；二来，鼬这类动物啊，都有多动症，实在是太难拍了呀！
相对来说，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鸟类就没有哺乳动物亮眼了。这儿有一大批来自热带的鲜艳鸟类，例如犀鸟、金刚鹦鹉；也有相当一批北方的物种，诸如各种雉鸡、猛禽。这里展示的俄罗斯本土鸟类中，我最喜欢的莫过于松鸡。
可以说，松鸡就是俄罗斯的孔雀，它们的雄性胸口有一块金属绿色的毛发，尾羽较长，展开呈扇状，眼睛上有一块红色的裸皮。可以讲非常俏皮了。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把它们藏在了较为密集的灌木丛中，想要找到它们，需要趴在笼子旁边，隔着植被好好找一找。
我很享受找的过程，可惜没看到雄性松鸡开屏啊！（但是看到雌性展开尾羽了。）
繁殖的高效是保护的开始
我对这座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有两个最直观的感受。
第一个，是这儿的动物都不怕人。我们都知道，绝大多数野生的猫科动物，尤其是小型猫科动物，其实是很怕人的。比方说兔狲，怕人怕得要死。当年北动有兔狲的时候，我连着几年去看了好多次，就看到过一次屁股；西宁野生动物园的兔狲，我每次看，都是趁要下班了饲养员打扫卫生的时候，才看到跑到室外来的；莫斯科动物园的兔狲，我去了两次没看到；列宁格勒动物园的兔狲，我蹲了一下午就看到半个脑袋。
但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兔狲，近10只，没有一只怕人。这些个体，应该都不是从野外抓来的，因为抓回来的第一代肯定怕人怕得要死。就算是繁殖了很多代，即便是当宠物那样繁殖，能做到各种动物全都不怕人，不躲着不让人看，这座动物园的动物行为管理能力也实在是强得可怕。要知道，这些兔狲身边就有巢箱可以随便进，有灌丛可以往里躲，有角落可以蹲，但它们基本都是大大咧咧的随便一站或是一躺，任人看。
另一个感受，是这儿的繁殖做得太好了。新西伯利亚绝大多数动物都在繁殖，不光是猫，各种动物，至少能有三分之一的笼舍里可以看到崽子。动物能否繁殖，在很多时候能体现一个动物园的能力，尤其是一些很难繁殖的动物。
比方说豺，我们亚洲的豺。
在之前的博文里，我介绍过很多次豺。我很喜欢这种动物。但豺的繁殖很难做，中国的动物园没几个，欧洲的动物园能繁殖豺的更是少。但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豺繁殖得就很好，甚至因为数量太多，分成了好几个笼子来养。这些豺群内的个体有大有小，群体内部交流很多，能听到非常典型的类似于鸟鸣一般的豺叫声。作为一种社交活动高度发达的动物，豺的叫声特别丰富，能传递很多信息，我在国内从未听过这么丰富的豺鸣。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是俄罗斯第一个加入世界动物园及水族馆协会（WAZA）的动物园。这帮俄罗斯人非常骄傲的在官网上宣称，自己的动物园参加了77个濒危物种国际保护计划，并与44个国家的150座动物园有合作。
我和长期关注动物园的狒狒大师聊了聊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繁殖和保护。他告诉我，全欧洲动物园的黄喉貂，基本都来自这里，还有很多动物也都是如此。我怀疑，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所说的濒危物种国际保护计划和跨国的动物园合作，大概就是利用异常彪悍的繁殖技术，解决其他动物园繁殖不了的难题，然后给各家动物园“供货”。
这种繁殖，更多是解决了各家动物园展示更多动物的需求，但无论如何还是为保护事业出了力：毕竟，人工繁殖能成为保护事业的强大助力。
养得好，才对得起神奇的物种
我一直觉得，一个动物园拥有华丽的物种阵容还不够，养不好就是白瞎。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猫和鼬，尤其是小型的种类，都饲养在比较小的笼舍内，但巢箱、植物、遮蔽物、玩具等一个都不少，而且独行的种类，基本上都是一个笼子养一只。这样的笼舍呢，会给你一种硬件比较陈旧但饲养很上心的感觉。肯定不差，但说好也谈不上（这里的好或者不好，是以国际动物园的标准）。
我们不妨来看看这个亚洲小爪水獭的笼舍，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地方大吗？不够大。水池够大吗？也不够。但到处有玩具，有遮挡，有植物（虽然是砍的树枝，但明显也经常换）。很明显饲养很上心。另外，俄罗斯人的管理真是粗放啊，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没有清场，任由水獭在饲养员周围玩。我还看到，貂熊笼舍的打扫，他们也不会清场……
更显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水平的场馆，是灵长展区和草食动物展区。
因为冷，俄罗斯只有一种原产灵长类：人类。也就是说，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内饲养的各种猴儿，都来自南方温暖的区域。而这个地方冬天贼冷。如何才能防止猴儿们冻坏呢？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笼舍设计上动了很多心思。
在夏季的白天，比较温暖的时候，各种稍大的猴儿都生活在室外。而在晚上，或是天气冷了之后，如何让猴儿们回到室内？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在动物的内舍和外舍之间，建立起了一条条对应的分配通道，通过行为训练，可以控制猴儿们通过这些四通八达的长长通道，进入特定的笼舍。
在动物园行业内，这种通道是一种比较先进的技术。它需要场馆的硬件设计配合软件上的行为训练才能使用，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管道而已。目前，国内的动物园里只有南京红山动物园能够很好的利用这个技术。
另外，我发现有好几条廊道是开着的，没有锁门。体型稍小的卷尾猴，可以自行选择是在室外待着，还是回室内温暖的地方。这种给动物选择的设计也很高级。
那么，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内舍如何？我们可以看看这座南美小猴的笼舍。笼舍里，有复杂的爬架，密集的绳索，常换的树枝，有的笼舍地面上还有厚厚的树叶层和土层，头顶上有加温用的大灯。于是，树上生活的小猴，和地面上的犰狳，都能共存于这样一个空间当中。
中国北方的动物园，也要面临漫长又寒冷的冬天，动物每年都有很长时间只能生活在小小的内舍里。但国内大多动物园的内舍乏善可陈，空荡荡的，环境单调，缺乏丰容。需要好好学一学俄罗斯人丰富内舍的手段。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建在一座北方针叶林当中。其官网介绍，他们建园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好好保护这一片森林，并将它利用好。如今，这片森林成为了新西伯利亚市内不多的几片森林之一。
这座动物园的许多种草食动物，就饲养在森林当中。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巨大的驼鹿，角分叉繁多的驼鹿，浑身长毛的麝牛，通体雪白的雪羊，生活在巨大的森林当中。
这其中，我最喜欢的当属麝牛。在繁殖季节，雄性麝牛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气味，因此叫麝牛。麝牛虽然长得像牛，也叫牛，但其实是一种体型很大的羊。大部分资料和纪录片里，常会描绘麝牛群抵御苔原上的酷寒的情景。但在夏天，它们也会来到森林的边缘地区，在那儿取食树木上的资源。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麝牛展区，一半是平坦的草地，一半是稀疏的森林。这就是个林缘的环境。可以说非常合适了。看着巨大的麝牛缓缓的在绿地中漫步，在黄昏时俯下身体静静的休息，真的可以让人安神。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的精彩，建立在繁多的物种，和较好的动物福利上。这儿的动物能够在较为合适的环境中展现出自身的特质，这样一来，我们除了刷到某个物种，还能从它们身上学到更多的知识。
在去年的中国动物园之旅中，我狠狠骂过两家动物园。这两家都拥有神奇的物种，却完全不重视动物福利，可以说就是瞎养。动物园的动物，一开始肯定来自野外，去收集这些动物，剥夺它们和子嗣的自由，本来就是一个有原罪的事情。如果再不好好养，对不起动物，也无法实现保护和自然教育的目的。
目前，国内没有一家动物园能达到新西伯利亚动物园这般收集物种、繁育珍稀动物的能力。我也不太想看到哪家中国动物园这么卖力的去收集某一类动物，即使我很喜欢、很像看到它们。我觉得在目前这个阶段，中国的动物园们去养好已有的动物，做好这些动物的保护教育更为重要。
游览建议
新西伯利亚市是俄罗斯第三大城市，远东的交通枢纽。自北京到新西伯利亚再到莫斯科或者圣彼得堡，有比较便宜的机票。如果你对这座动物园感兴趣，不妨去那儿中转一两天，留够时间好好逛一逛。
这座城市的冬天很冷，所以我还是建议大家夏天去逛。俄罗斯的动物园，在夏天关门很晚。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是在晚9点才关门，加之大多数动物夜间不回室内，因此在黄昏可以观察到很活跃的行为。这个时间段很适合观察猫和鼬。
我在这座动物园里待了两天，依旧有很多动物没看到。如果你看过此文后种草了这家动物园，去逛的时候不妨多拍拍照片。让我看看有哪些动物你们看到了，我却没有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