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讲兵：孟良崮战役的军事检讨——鏖战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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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蒙尘，忠勇双全汤恩伯（中）
者阴山，1984年，血色荣光（上）
红军1935：短促突击的失败
继续前文：《孟良崮战役的军事检讨——战前综述》《解析孟良崮战役，需要逻辑和理性》《孟良崮战役的军事检讨——淮阴战役》
描叙孟良崮战役的电影《红日》的第一幕，就是涟水战役。这个剧情设计颇有道理。至今，检讨整编74师于孟良崮全军覆灭，涟水鏖战完成不能回避。
写孟良崮战役检讨系列以来，一位朋友留言提出另外 38 40097 38 15287 0 0 4500 0 0:00:08 0:00:03 0:00:05 4500种说法，他认为，整编74师是因为张灵甫视察地形，被三野狙杀，最终导致群龙无首，继而全军溃败。
不过，这个说法目前尚欠史料佐证，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淮阴战役虽胜犹败，国共双方对局易势。
1946年10月，国军取得淮阴战役全面胜利。然而，这个胜利却在客观上促成了国共双方对局的易势。
淮阴战役之前，占尽战略优势的徐州绥靖公署和薛岳，并没有果断向当时分割鲁南的陈毅集群、分割在苏中的粟裕集群的要害沭阳发起攻击。
国军保守攻击两淮，以精锐整编74师和第7军倾力攻击两淮。
是时，在粟裕、谭震林集群的苏中、两淮内外夹击险境下，整编74师犯险攻击，以一师之力取得战役胜利，却无力追击扩大战果。
反而，这次胜利却促成了北撤的粟裕部主力和陈毅集群的会师。
丧失两淮、苏中钱粮，但是背靠山东及胶州港口、工业、铁路、煤矿等后勤支撑，合兵一处的陈粟屯兵扼守要地，有了苏北、鲁南更开阔的战场。
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
因为一场败仗，陈粟集群反而空前强势。薛岳的实施虚击沭阳，实攻淮阴的臭招，真不知道是谁提议、决策。确实是臭招。
这一臭招最坏的结果，是对华东作战的国军由此开始失去战略优势。
在战争中，战役和战术的胜利不一定可以促成战略的决胜。但是，战略的失败，足可以影响战役和战术的失败。
回顾国共相争，围绕东北第一的战略核心，国军一步一步走向错误。包括华东战略部署上，薛岳、陈诚及徐州绥靖公署最初决定虚击沭阳，实攻淮阴，无非也是围绕东北战略实施。
更吊诡是，当华东战场已经出现国共双方对局的易势，在兵势已然变化之后，薛岳居然开始考虑攻击沭阳。
当时，如果薛岳采取牵制鲁南，夹击涟水的攻略，那么，陈粟集群要把国共双方对局的易势，变为战略优势，可能会延期更长。不仅整编74师命运改写，甚至历史都将会被改写。
薛岳终于放弃最后的机会。可能后悔没有首先攻击沭阳，断绝陈粟联络，薛岳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全面部署完全以攻击沭阳而展开。
分兵由北路攻击鲁南，中路攻击宿北、沭阳，南路攻击涟水。
在战力、后勤保障并没有形成悬殊，以战役单位，分路攻击陈粟战略集群。其战略失策全无抗战名将风格，可谓非常吊诡。
此刻，放弃两淮、苏中，会师一处的陈粟集群，在宿迁、台枣两庄正面的沭阳，已经部署重兵。
既然丢失了两淮钱粮重地，苏北已经成为山东防御纵深地带。陈粟对于国军分路进攻尤其轻松：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大可以从容退入山东徐图反攻。
徐州绥靖公署制订的以攻击沭阳为中心，企图重新营造国共华东对局的有利态势，攻击宿迁往沭阳的交通线，以及攻占涟水，就显得十分重要。
薛岳于两淮战役到攻打沭阳这个阶段的部署，无疑是昏招频频。后来，这个部署的核心位置，发生了宿北战役和涟水战役。
这两场战役，国军为之付出甚至影响到后来华东战局的巨大战损。
首战涟水。
以一师之力，鏖战半月，这才在淮阴城下击溃华中粟裕主力。此刻的整编74师，尚未得到有效的补充，其战力、后勤均大幅下降无疑。
作为徐州绥靖公署南线机动兵团主力，整编74师驻守两淮，但要北上和兵团主力会合，却被粟裕兵团阻隔。涟水攻坚是必然之路。
为执行徐州绥靖公署新的作战部署，整编74师只好疲劳作战。
很多评论说张灵甫骄狂取败，甚至，有蒋介石准备调这支"御林军"回南京休整，因为张灵甫坚决拒绝的说法。
实则，当时徐州绥靖公署在南线分兵，军力已现窘困。同时，作为整编74师的师长，张灵甫本人，没有决定该师是否作战的权力。
抗战后期，张灵甫担任74军副军长、步兵指挥官、师指挥官等要职，其作战风格和部队作战风格高度统一。
具有敢死精神，军纪严明，连续作战，拼力攻击，诸如此类，在有友军协助和配合下，在有后勤有力保障下，张灵甫担任师长的整编74师可能在当时，真的具有威力巨大的战场冲击力。
号称天下第一师似乎国共两党少有异议。
张灵甫（左三）和整编74师主要将领。
国共初战，张灵甫近乎奇迹般以一个整编师击溃粟裕、谭震林的华中战略集群内外夹击，取得两淮战役胜利的战果，可能使得国军在评估该师战力，以及该师进入战场的作战部署上，出现了不可逆的大错。
在国共对决的华东战场上，整编74师和张灵甫再怎么能打，毕竟，也仅是最低层面的战役作战单位之一。
1946年10月19日，张灵甫率整编第74师主力，在黄百韬整编第28师第192旅配合下，第一次进攻涟水。
大战之后尚未修整的部队再度出发，张灵甫部失去有效的兵站实施基线补给。
不到30公里的直线距离，处于花园口决堤的黄泛区。张灵甫和整编74师不熟悉当地地形，行军路线规划显得凌乱，仅有的运输车辆完全无法行军。
这次出征，张灵甫部首次失去了有效的兵站基线补给。
看上去威风八面的美械整编74师，行军中，实则靠战斗兵或挑、或扛军火、口粮等辎重。
至于生活方面，整编74师几乎以20%甚至以上的战斗兵，无奈应付着砍柴做饭等“家务事”。
仅仅不过一场淮阴战役，整编、美械等等美式“军改”举措显得水土不服。本来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整编74师，因为作战消耗无法补充，一夜之间，回归了抗战时期74军的“战斗生活”。
直到三天后，10月22日，排除不利地形干扰和粟裕华中地方部队袭扰，整编74师这才抵达涟水南门渡口，向守方前沿阵地发起攻击。
而这次攻击，显示出整编74师已经因为“军改”和“补给不力”，军力大大降低。
在抢夺黄河故道渡口时，该师师直属重炮平均每门炮仅数枚炮弹。各旅、团火炮炮弹更少。这天，该师的攻击在炮火支援下，勉强完成强渡、抢滩和铺设浮桥。
然而，次日，因为第一天攻击，整编74师重炮弹药消耗殆尽。
这支号称全美械的模范整编师，因为美式武器的弹药补充无法支撑，致使一线作战部队根本无法发挥美式武器的威力，战力垂直下落。
这天，整编74师的攻击失去了炮火支援。战斗境况甚至不如抗战时期的74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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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弹少粮的美械整编74师再次遭遇险境。
守城是粟裕部一个不过5000人的野战旅，配属地方部队，总兵力不到1万。一连数日，整编74师却再也打不出淮阴战役的气势。士气低迷，徘徊城下，无法制胜。
25日午后，完全失去炮火支援的整编74师投入预备队实施强攻。
运气使然。就在张灵甫决定势在必得的强攻刚刚发起，华中粟裕部6师击破整编第28师第192旅侧翼保障，向整编74师实施逆袭。
巧妇那位无米之炊。是时，整编74师作为攻击方，冲锋部队连续作战，居然弹尽粮绝。营、团规模的冲锋部队和华中粟裕部6师逆袭部队混战，几乎以白刃战进行。
毫无悬念，整编74师攻击失败。
当日到28日，在三天里，整编74师重新调整兵力，向华中粟裕部6师发起多次攻击。
后勤保障不力，作战部队缺食少弹。再加上军改后缩减了作战、补充单位，整编74师连续作战，战力不断下滑。甚至在后来冲锋中，被粟裕部6师以炮火压制后施以逆袭，一度伤亡惨重。
即便如此，徐州绥靖公署依然严命强攻。
涟水守军向陈粟报告了战况，尤其报告整编74师近日攻击状况。可能是在分析该师境况后，陈粟第一次有了全灭整编74师。
很快，粟裕部在苏北主力6万人，开始向涟水靠拢——这是整编74师第二次遭遇被全灭的威胁态势。
上一次，在淮阴城下，整编74师靠果断突袭抢险攻占淮阴，而规避了被里应外合全军覆灭的危险，扭转战局。
不过一月，整编74师再次遭遇险境。
可见，在战役方面，徐州绥靖公署和薛岳在部署使用整编74师，确实存在很大的失误和莽撞。
万幸，在得知粟裕集群主力靠拢，还未来得及形成包围，张灵甫果断下令退军。
该部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虽然作战不利，撤退依然保持中规中矩队形。
同时，粟裕部本拟张灵甫会沿袭淮阴战役打法，寻求在内外夹击中歼灭“骄傲自大”的整编74师。不料，张灵甫果断退军，战机失去。
在淮阴战役后，上海申报在报道整编74师，记载该师攻击淮阴是“独剑攻心”、或称“单刀直入”战术。
其中，引用了徐州绥靖主任薛岳召见张灵甫时，对该战术的阐述：“这一战术，为我第一次使用。你们可能遭受包围，任务虽然是艰巨的，但成功则是加倍的。”
可见，淮阴战役和一战涟水，整编74师都承担着孤军的风险。
再战涟水，同胞鏖战。
是年12月，徐州绥靖公署开始实施以占领沭阳为目的的三路攻击。
其时，退回两淮的整编74师得到一个月的修整，补充。同时，鉴于一战涟水的得失，徐州绥靖公署一方面调整黄百韬整编28师悉数作为配合攻击部队，力保侧翼。一方面在往涟水攻击战线上实施了后勤保障。
当时国共双方注意力都集中在以沭阳为中心的博弈，第二次涟水战役，是两军在南线次要战场的一次偏师攻防战。
坐镇南线的谭震林并不知兵，得悉整编74师来攻，不免照本宣科。
首次涟水战役，整编74师攻击疲软，缺枪少弹，实在是没给粟裕部第6师什么好印象。在战役发起最初，充满理想的粟裕部第6师正好接受了山东支援的军火，兵精粮足。
于是，第6师不屑一顾，在正南往淮阴方向，摆出正面作战，预备反攻的架势。
不料，这次攻击，非同以往。
整编74师和整编28师集中近100门重炮发起猛烈炮击，仓促间，粟裕部第6师简易修筑，本拟作为反攻使用的阵地几乎应声崩溃。
随后，集中的整编74师和整编28师两师所有坦克领头，国军发起步兵冲锋。
当然，敢于轻视整编74师的粟裕部第6师火力也不弱小。虽然其主要炮火受制技术无法发挥，但是，该师装备有战防炮和反坦克火炮。
双方炮弹不分敌我，如暴雨般倾泻在战场上，同胞大规模厮杀，关内最惨烈一战莫过于此。
白日战后，双方均相互发起夜袭。是时，谭震林和粟裕部第6师均认为，国军猛烈攻击将因为后勤无法支撑而衰竭。
反之，涟水首战后，守军在城防、弹药等方面早有预备。此消彼长，胜利可期。
然而，整编74师在整编28师配合下，以营团规模滚动发起的攻势，全无丝毫衰竭迹象。
这次攻击，整编74师弹药准备充足，且有兵站后勤保障，由此，该师战斗素质优势比较淋漓体现出来。
数战之下，近2万人枪的粟裕部精锐第6师及其配属部队阵脚散乱。于是，粟裕电令指挥该部往涟水方向后退，在预先准备的野战工事次第展开，层层阻击。
血战9天9夜，双方伤亡同样惨重。
涟水战役发起，粟裕正在苏北预备应战薛岳中路攻击。
再战涟水，同胞鏖战。
整编74师正面推进实施强攻，看似确实保守。自抗战以来，张灵甫有连续作战，拼力攻击的作战风格，也频繁有发起奇兵迂回侧击、袭击的打法。
然而，如此惨烈战损下，张灵甫没有更早采用奇兵，而是以硬碰硬，陆续攻破粟裕等人事先设定的阻击阵地，缓慢前行。
对此，可以理解为虽然号称美式装备，整编74师整体机动水平和抗战时期74军改观不大。其机动能力依然局限在实现战术动作上。
13日，涟水就在国军视线之内。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最后的关头，涟水守军下了决心，集中以粟裕部第6师为核心的主力，预备背靠城池，做最后的血战，在涟水打一个东方“马德里”。
13日夜，张灵甫果然采取了奇兵奔袭战法。他亲自拄着拐棍，带领该师3个团精锐往西绕开正面防御，对涟水实施奔袭。
由此，该师机动水平可见依然不佳。一支部队，除却我们知道的火力之外，支撑战力的主要元素还包括后勤和机动。
机动能力差的部队，其战力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国共内战上，在机动方面，以顶尖的整编74师水平尚且如此，其他关内国军共军的水平，就可想而知。
在双方机动能力都很低下的时代，打出如《南征北战》演绎的神一般的运动战，演绎神兵天降的故事，比较玄。
如果非要说，掐指一算，就可以摆脱低劣的客观机动水平，在数十万平方公里战区的成千上万条道路上，提前准时准点，在对方积极赶路的险要地带设伏、包围，一靠运气，二就靠情报了。
所以，某个程度上，整编74师自抗战编组以来，直到走向孟良崮，一直都很命苦。
14日黎明，张灵甫亲率绕道奔袭涟水的部队以无线电静默行军，抵达了涟水城下的攻击位置，这才可以和正面部队开始联络。这次联络，被粟裕指挥部无线电截听。
然而，为时已晚。
惨胜如败，整编74师元气大损。
由正面阻击战场赶来支援的粟裕部6师数千人抵达涟水时，张灵甫指挥奇袭部队已经撕开城防，并且设置了打援阵地。
此刻，张灵甫率领的奇袭部队在战役态势上，无疑陷入近万人的夹击之中。该部没有携带重型武器，全靠十多挺机枪提供火力。即便如此，谭震林亲自督阵下组织敢死队的冲锋全部被打掉。
对于谭粟涟水守军来说，数次内外夹击的猛烈攻击并没有击退国军，一些曾经在淮阴和整编74师交手的部队开始慌乱。局势反而变得万分危急。
战至深夜，谭震林开始惊慌，再次紧急调动正面阵地一个旅回援涟水。
在双方奇正两个战场激战胶着的混乱态势下，一方大幅度调动部队，其防区必然出现空挡。同时，调动的部队的移动，使得该部在移动中被迫暂时休战，退出战场。
势均力敌的关键时刻，这明显就是掉链子。
得悉谭震林大幅度调兵，张灵甫果断下达总攻击命令。
国军重炮群对谭震林调兵路线上实施拦阻炮击，同时，正面战场的整编74师和整编28师突破守军防线，开始追击正在回援的全无防备的守军。这支部队驰援涟水，分路行军，很快被击溃。
后来，张灵甫的同窗林彪，也是指挥东野对运动中的廖耀湘兵团实施了类似的打法，同样取得全胜。
张灵甫指挥的西线奇兵在发起冲锋不久，就分路攻入涟水。
张灵甫奇兵强渡的涟水外围黄河废河道地貌
整编74师有抗战大兵团作战经验，其营、团单位都具有相当的独立作战水平。冲进城内，该师配备的火焰喷射器、巴祖卡火箭筒等武器更实用巷战。
守军除却第6师等部，还有大量地方部队。均是首次见识如此惨烈的攻防战。
虽然谭震林亲自督战，无奈守军通联被打断后犹如散沙，士气也大大下降，全然无法阻止有效逆袭。
15日，守军开始崩溃。下午，守军下达总撤退命令。
残余战斗持续到傍晚。此刻，满面硝烟的张灵甫打起精神，开始指挥两个攻击方向国军入城、设防。
电影《红日》设计了阳光明媚的上午，张灵甫威风凛凛着干净军装入城趾高气扬拍照的剧情，实在是靠不住。
两次涟水攻防战，整编74师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守军伤亡以地方部队居多，大致2——3万。
粟裕主力6师完全打空，营、连单位由指挥官到士兵几乎换了一遍。
然而，整编74师伤亡的多是基层战斗骨干，其连、排长十存一、二。由于实施军改，原74军补充单位大幅削减，战损补充兵员多是新兵补充。
为此，该师战力客观上再次大幅降低。在战场上，每一次战力的降低，都加大了该师未来的风险。
孟良崮战役后，熟悉整编74师的中、高级将官多有感慨：涟水战后，本师元气亏损，一蹶不振。
是时，整编74师固然实现了徐州绥靖公署制定的南线攻占涟水的策略，然而，一战之下，战损惨重，不得不放弃对溃逃敌军的搜索、追击，战果无法扩大。
同时，因为三路攻击集群被陈粟集团分割，陈粟本来就无意坚守苏北，所以涟水战役被双方无意间，打成了一场共军牵制国军的消耗战。
涟水战役结束不久，国共在宿北大战，国军中路主力整编69师孤军沿宿迁往沭阳的交通线攻击前进，被陈粟重兵围困。然而，如此情急之下，整编74师和整编28师大战之后精疲力竭，无力支援。
于是，徐州绥靖公署只好坐看整编69师自师长戴之奇以下2万精锐惨遭歼灭。
涟水之战，可谓得不偿失。
拼力在战役上努力实现徐州绥靖公署作战策略的整编74师，就此，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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