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断箭，也许是假象： 德浪河谷之战全解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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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事件，前十年与后十年（上）
1965年11月15日，拂晓前。
经过头一天的激战，北越军队对美军炮火之猛烈、精准有了最初的印象。不过，北越指挥官也因为第一天的激战，误判美军真正的实力。
北越前敌指挥官阮友安并没有把这股不过300人的美军分队放在眼里。
他认为，主要还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攻击部队次序投入作战成添油之势，遂被美军优势炮火压制，所以头一天攻势没有取得战果。
是夜，阮友安重新调整攻击计划，他调集20个野战连和至少5个连的游击民军，预备在半夜向美军"X光"机降区发起总攻击，一举击破美军环形防御并歼灭之。
这一计划遭到美军夜班飞机丢掷的照明弹和轮值炮火破坏。
北越建制完整第66团运气太差，他们在奉调分路赶赴战区时，多路分队遭遇美军强电子干扰，处于失联状态，也无法与阮友安指挥部联系。
部队无法按时到位，阮友安计划的总攻击不得不一拖再拖自至天渐拂晓。
为赶在天亮前发起总攻击，焦急万分的阮友安只好痛下决心，集中包括他的警卫、后勤部队在内一共16个野战连，连同配属他的5个连的游击民军，立即向美军目标发起总攻击。
按照阮友安精心筹划的攻击路线，大致2000人的北越战斗兵以三个主要突击方向，向美军"X光"机降区展开。
当然，美军也不会闲着。威斯特摩兰将军和美军联合指挥部对穆尔中校重申并加大了火力授权。
是夜，美军战机、重炮在不断袭扰可疑目标同时，还向"X光"机降区主要防御方向部署了大量的战术地雷，其中，便有号称史上最狠的反步兵雷“阔剑”。
在二战和朝鲜战争时期，地雷的战术价值是制造禁区，驱使敌方进入己方交叉火力受创。可是，“阔剑”地雷颠覆了这一概念。
这种地雷内含700枚钢珠，部署在近阵地的开阔地带。如是地雷爆炸，钢珠只朝预设杀伤方向发射，威力之大，足以把人打成蜂窝煤。
一颗“阔剑”地雷如在开阔地巧妙部署并有效爆炸，瞬间，便可以使得一个班、排甚至连失去战力。
参战这一战事的一位美军军官后来回忆“阔剑”威力说：
在德浪河谷，我们作为亲历者首次见证了它的威力，它就像死神挥舞起了镰刀。
不过，“阔剑”威力到底如何，当时的美军和北越军队都不清楚。
德浪河谷美军环形防御图。
1965年11月15日6时左右，天色昏暗，穆尔中校部署在阵地前沿的斥候与正在隐蔽集结的北越总攻击部队迎面碰上。
枪声密集响起，阮友安只得果断下令开始总攻击。德浪河谷之战第二天的激战就此展开。
在火箭筒、迫击炮和重机枪掩护下，北越军队吹响口哨、铜号，在"X光"机降区美军防御阵地三面的宽阔战线上，高喊“杀”声，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步兵冲锋。
很快，北越军队冲锋遭到了美军侧后方105榴弹炮群的拦截。
密集的炮火拦阻并没有遏制北越官兵无惧生死的步兵冲锋。他们一部分被炸死，幸存的官兵冲过滚滚硝烟扑向阵地前沿。
按照阮友安和他的军事顾问、参谋们的意见，只要突破美军远程火力封堵接近美军阵地，甚至和美军搅战在一起，美军优势战力将无从发挥。
对穿越美军密集炮火的北越官兵而言，接近美军，既是生存的唯一希望，也是取得胜利的唯一希望。
随即，阵地前沿猛烈爆炸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北越冲锋的官兵冲入了密布“阔剑”的雷区。
看来，无人可以越过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就在美军目睹越军冲锋雷区的震撼发呆间，穆尔中校突然发现，北越军队以密集队形发起的有去无回的波浪式冲锋，正对美军第1营C连正面防御阵地，居然用无数死伤，在雷区硬趟出了几条攻击的通道。
北越军队前仆后继发起总攻，旋风一般冲到前沿阵地，大约不过15分钟。
作战陷入了恐怖的近距离的厮杀，白刃、肉搏和射击。美军重炮支援也只得停歇下来。
越战时的穆尔中校
穆尔中校登高观察发现，这时，再无炮火压制，更多的，数以千计的北越野战军、民军游击队从隐蔽着的茂密植被里现身，毫无顾忌地吹响铜号、口哨，向突破口涌来。
这么多的人的围攻，远不是区区机降部队的火力可以拦阻的。穆尔中校无奈之下，只得命令火力联络官向联合指挥部发出了救急密语：
断箭！
这是危急情况下要求最大火力支援的密语。
前敌部队的这一密语报告联合指挥部时，由联合指挥部同步传送到每个作战单位，以及升空正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战机单机。
早在威斯特摩兰将军亲自决策对德浪河谷实施搜索与歼灭战略的突袭行动之后，普林斯顿号航母等多艘作战航母上的舰载机，美军陆基战机，美军骑1师武装直升飞机，甚至远在关岛、菲律宾陆基的战机等等，早已枕戈待旦。
密语传达，即刻，无以计数的美军空中打击力量如同蜂群，由四面八方向德浪河谷聚集。
在穆尔中校密语发出不到10分钟，首批舰载机赶到战场。
此刻，北越军队已经接近突破美军C连阵地，却被美军战机突入战场，投掷高爆航弹后又反复实施火力突击。北越军队打的眼红索性投入了最后的民军游击队。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显然，飞机速度到底比人的跑步速度更快。在北越后续部队正向美军阵地靠拢之前，上午8时左右，更多的各种战机由四面八方赶到了战场。
他们轮番俯冲实施火力突击，并且在北越军队攻击后方投掷了凝固汽油燃烧弹。
炸弹爆炸中心升腾起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恐怖火焰更是大片大片席卷着正在冲锋的北越官兵。
数百、数千平方米之内，随着凝固汽油燃烧弹的投掷，黏稠的凝固汽油到处飞溅，到处都是恐怖的火焰。
北越无数参战官兵身负火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徒劳地奔跑、打滚，然后死去，继续燃烧。
这次轰炸中，美军战机与机降部队对空联络失误，两架战机冲向了美军C连反方向的"X光"机降区阵地。
前一架战机已经在前沿阵地投下了一枚汽油弹。大火席卷，前沿的工兵班全部阵亡，穆尔中校的营部、迫击炮阵地也受到损失。
幸好，穆尔中校与对空联络官迅速喝止及时，第二架战机带弹呼啸而过。
对正在发起冲锋的北越军队而言，灾难并没有结束。
就在美军战机狂轰滥炸时，美骑1师武装直升机赶到了战场。
外挂火箭弹与机枪系统的UH-1直升飞机犹如空中坦克，居高临下，密集火力倾泻，所到之处，暴露在开阔的德浪河谷的北越部队陷入了绝境。
至此，战事发展已经完全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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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德浪河谷战事形势和电影《我们曾经是战士》似乎不太一致了。
躲在"X光"机降区环形工事里的穆尔中校及美军的战斗，变成了警戒、观察与对空联络报告。
德浪河谷上空，从2000米到10000米高空，正盘旋着美军在越南的所有作战飞机。来自各军种、兵种的战机相隔300米左右的距离，成台阶状依次等候穆尔中校的参战指令。
穆尔中校指挥所和美军联合指挥部同步联络、指挥着德浪河谷上空的美军空中力量。
他们的战况和参数报告之处，瞬间便是极为猛烈的狂轰滥炸。
德浪河谷之战变成了一场惨不可言的杀戮。
杀戮并没有结束。
大规模的北越南下精锐在德浪河谷的出现，这让威斯特摩兰将军和美军联合指挥部在重新评估了对德浪河谷"X光"机降区的战术突击，有了歼灭这支北越南下主力的企图。
是以，在德浪河谷战局已经稳定情况下，美军并没有善罢甘休。上午11时，经由空运，美军又在德浪河谷战区部署了一个拥有12门105榴弹炮的炮群。
随后，另外一个用作战术突击的第5团第2营在“X光”机降区及其附近，分在两个区域完成机降。
美军下了大注。
在德浪河谷部署2个机降营，24门105榴弹炮，若干军种、兵种的空中力量之外，代号“弧光”打击行动也神速开始。
午后，由关岛美军基地远道赶来的18架B－52战略轰炸机杀气腾腾赶到了德浪河谷战区。
这是B－52战略轰炸机出现之后，首次长途用于对美军地面部队提供直接支援行动。后来，B－52战略轰炸机在越战期间的大轰炸，成为世界战史上挥之不去的尤其惨烈、残酷的梦魇。
是时，最大载弹量可达27.2吨，最多可挂108颗通用炸弹B－52战略轰炸机对整个朱邦山、德浪河谷地区，实施了为期6天的狂轰滥炸。
据说，B－52战略轰炸机在这天午后落下的第一枚炸弹，相距阮友安指挥所不到300米。
首次轰炸，B－52战略轰炸机便投掷了数千吨常规炸弹。狂轰滥炸之下，朱邦山上下处处破碎，几乎再无寸草完整。
如此烈度的轰炸，对弹药储备不过10来吨军火的北越南下野战军而言，压力可想而知。至此，阮友安无力回天，只得下令各部分批分路转移、撤离战区。
在B－52战略轰炸机第一次大轰炸之后，接替穆尔中校指挥的塔利中校带领3个步兵连脚踏焦土，向山顶开始运动。
他们在一个山头接应、营救了被截断的那个搜索排剩余的7名士兵。
这次行动，没遇到北越军队的阻击。
傍晚，大批直升机运载着弹药、食品、药品赶往“X光”机降区，同时运走阵亡者遗体。穆尔中校和他的骑1营也接到了次日撤退的命令。
是夜，在两个强大的105口径重炮群的值班射击的“炮弹铁幕”的掩护下，2个美军营部署了防步兵雷，固守在环形工事中，还是再次受到了北越军队数次零星的、徒劳无功的夜袭。
这一夜，美军以数人负伤，击毙北越官兵超过200人。
1965年11月16日，黎明，在如血一般凄厉的晨晖中，穆尔中校和他的骑1营登上了返程的直升机。
至此，德浪河谷之战结束。
后来的这一切，和《我们曾经是战士》电影说的故事，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塔利中校带领他的部队在撤退时，遭到了北越第66团多部夜袭、阻击。
北越军队确实很不简单。他们事先在美军可能撤退路线上，拆散部队组成战术小组，在不同的方向埋伏。
每次夜袭、阻击，他们的作战小组之间无法联络，但时，他们各自战斗目的明确，配合也很密切。
北越军队近千人分拆的近百个作战小组进退有序，数次潜入美军之间，与美军搅在一团，给塔利中校的撤退部队带来惨重的伤亡和麻烦。
在德浪河谷之战结束后的这次余战，美军伤亡近200人，北越战死者400余人。
纵观整个德浪河谷之战，塔利中校率部撤退时与北越军这次余战，惨烈完全超过了《我们曾经是战士》电影里的激战。
在穆尔中校指挥的“X光”机降区环形防御作战中，美军以上万的105榴弹、以数以千计的地雷为他们打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弹幕”。
“断箭”密语发出后，在穆尔中校指挥所和美军联合指挥部同步联络、指挥，美军空中力量狂轰滥炸，顷刻间，便以凝固汽油弹的烈焰融化了数千北越军队气势如虹的攻击。
在《我们曾经是战士》电影里，战死的北越官兵遗体整齐罗列后等着北越方面从容接收。其实，这根本不是真实的历史。
是役，美军司令部完全占据计算、通信、情报、监视、侦察等高科技优势。
在“断箭”密语发出之后，美军得以迅疾、高效地指挥、协调各军种、兵种、各战术单位、战术分队聚集战力，突然地、完整地投放在战区。
看似，北越军队要对付的，不过仅有穆尔中校300余美军作战部队。实则，北越军队要承受的却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美军机动战略打击力量。
德浪河谷之战看似规模确实不大，却是美军战史上，美军空前的一次在单位战区投入强大战力的有预谋的战役性作战。
往事已去，谁也无法知晓这次惨烈的战事中，到底有多少北越官兵丧生。
只是，结合有关资料可以想象，如此烈度作战，狂轰滥炸、熊熊烈焰之后，北越官兵战死者中的绝大多数，不是碎尸万段，便已化作灰烬。
既然化为灰烬，这些为人父亲、为人丈夫、为人儿子的北越官兵们，就算是为越南的统一贡献巨大吧，但是，他们终究是不会被越南人再去记忆的。
战后至今，越南官方军史记载，在德浪河谷之战越军阵亡仅不过200来人而已。
战争，确实真不是好玩的事情。
以德浪河谷之战下篇祝贺朋友们周末。
后期有空，将专门再就德浪河之战及该战对越战全局影响再做专门分析。如是朋友们喜欢，不妨动动小手，回复、支持。
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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