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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丁堡大学读博月记2022年2月下旬到4月下旬:马克斯·韦伯Reloaded!

高行云 社会学理论大缸 2022-09-24

 

忙到过了两个月才开始写小结。才发现过了两个月。


如果你还不了解这个系列,欢迎转到这个链接。

过去一年读博开题,我都经历了什么?5万+字全程记录 


– 1 – 同一期刊物,两次被致谢

 

Journal of Critical Realism最近刊出《实用主义与批判实在论》的专刊,有幸被我的导师Stephen Kemp和批判实在论的悍将Dave Elder-Vass两人两篇文章致谢!


当时这个刊物想做这方面的专刊,导师问我有兴趣,因为我就是研究实用主义,但当时正在忙开题报告,也没时间,也没什么成熟想法就拒了。不过,他也介绍我认识了Elder-Vass,看看他的手稿,交流下意见,尤其对于“non-罗蒂传统”下的实用主义。

                            

 

 

– 2 – 一些闲聊:生娃与鬼天气

 

还有一些轻松的。

 

2013年博士毕业的二导(男),生了孩子,426号。南欧人的热情随意就是和英国人很不一样,但也一样直男。

 

二导说你看这小宝宝刚睁眼睛像不像“knowledge claim”,结果一导说:这个生日好呀,426号,也是休谟和维特根斯坦的生日。

 

连我这个直男都觉得太直男了。

 

太直,所以每次meeting,希腊来的二导都免不了要吐糟英国的鬼天气——当然新西兰来的一导也一样。尤其郁闷的是,二导还在斯旺西大学教书,虽然比苏格兰(更鬼天气)要暖和一点,但是下雨更厉害。不过这个地方以前号称是英国的“科波波利斯”,倒又回归他的希腊人气质了。在英国呆了十几年,二导也算在英国大多城市转了遍,吐糟到最后,还是喜欢布里斯托和爱丁堡,尤其是前者。

 

所以,上次说到准备天气暖和出门转转,去威尔士找他见面——我还没见过他!他说你要来的话,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去布里斯托玩更好。结果上次meeting,拿着背景图问我说这是哪,猜到了就怎么样怎么样(英国人真的不会玩这种热情游戏~),显然还是布里斯托

 


不过,想到前不久二导刚得新冠(他只是非常累的感冒症状)。还是希望他现在不要有什么后遗症,正要照顾娃的时候。

 

 

– 3 – 社会科学哲学课程

 

这学期上完了导师的社会科学哲学。不知道算不算爱丁堡大学特色了,研究生只开社会科学哲学,不开社会学正统的从韦伯到当代的社会理论课程。

 

算起来,光是课时上就已经比我在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少得很多——两岸在课时安排上一样的重,都18周左右,从元宵上到暑假,从秋天上到过年。其实老师也累了,学生也累死了,到后半段大家状态都不好,也没法有效地通过学期论文等方式再给学生压力,让他/她们自己去发挥和自学了。更不用提,每次大课可能都要3小时左右(印象中是~),这样算下来每学期要上54小时/门。

 

当然,最后逼得要么老师水,要么学生水。不要只说学生在“水课”。

 

对比来看,英国老师的课时压力少多了。一门课的话,10+ 2小时/次,一学期才20小时,工作量才一半都不到。如果再算上“学术休假”之类的,那更是少得不行了。更不用提,中间老师罢课罢掉了一半左右。这要是来读个硕士是很不划算呀。

 

简单地讲,这学期上的内容:

1. 建构论

2. 实在论

3. 展演学派

4. 物的能动性

5. 复杂性

6. 交叉性

7. 知识与利益

8. 知识的增长

9. 行动者与研究者

10. 入门介绍课

 

其实算是蛮全面的了,当然也有导师自己的研究兴趣,尤其是他自己在写Latour的书。基本上,除了知识增长议题,他都在这些方面论文发表了——虽然这个议题也和他的博士论文有关系,但一直没有直接处理过。

 

导师教学算是蛮用心了。因为他自己是做知识理论研究,但他的教学还是提供大量关于当代较为前沿的经验研究讨论,甚至必备文献也会放弃更为深厚的理论文本,而是让学生读一些更感兴趣的经验文本,而且也往往涉及犯罪学、社会学、法学、地理学等多个领域。这也算是为了学生而牺牲利用教学来满足自己的阅读(毕竟这是很多老师愿意认真开课的动力)。

 

除了每周的阅读文本,课程论文的设计也算很照顾学生了。让学生围绕其中两个议题,分析自己的经验研究——因为真的没人纯理论研究~。这样学生压力也轻,也能通过复习的方式回顾整个学期,运用到自己的论文里。

 

我想我算是做纯理论研究里阅读经验研究不算少的了,我会觉得做经验研究很难回避上面的这些理论预设与视角。这可能这就是社会科学哲学——而非社会理论,会让经验研究者更有帮助的地方。

 

比如,结合第9讲,到底访谈是和研究者/受访者共同完成,还是只听对方说就行了?结合第2讲,到底研究外卖平台具有作为结构制约的自主性?结合第6讲,究竟为什么性别研究要同时注意阶级等其它影响要素的交叉性?诸如此类。

 

我之前也推送过课程上的几篇文章。


反驳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理论:从英国批判实在论学派观点看

为什么社会理论要打破人/物=主/客体的二分法?Annemarie Mol的梳理

 

– 4 – 新课程、新分享

 

这学期趁清明节的时候,开了《申博和留学研究计划写作班》。我之前开的大课,像《社会理论体系化精读》、《社会学分支实例精读》,都是和“升学”之类没有直接相关的。但这次开的很不一样,算是很相关了。

 


开题报告、申请英联邦国家要写的研究计划、申请国内博士都需要交“研究计划”。这也是我在今年2月初开,开了个留学分享的讲座,如往常一样在讲座后,有些同学请教研究计划的问题。于是我也想,也许这个问题可以通过集中开课的方式解决一下。

 

但遗憾的是,每次开课都有名额限量,因为会有追踪答疑辅导,希望能提升交流质量。所以好些同学没有来得报上名——我也能理解,确实4月份可能还没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申请。

 

不过,这也让我纠结了。因为我确实暑假时间更紧张,会开《社会理论体系化精读课》,要八周八讲,这样如果暑期再不开《研究计划写作班》,拖到秋季学期,又影响这些同学的申请进展。

 

所以这种有升学性质又有时间节点的课程,也反而会让我作为教师有些纠结,会希望自己能排好时间,多开一些,照顾到更多同学的需求。

 

我平时有乱七八糟的收集癖习惯,所以收集过很多各种的“pre-论文”的材料,像研究计划、手稿以及相关的智库报告(可能是之前在智库工作的习惯吧)。所以,我也有一些网上难得找到、甚至官网删除过的研究计划范本。

 

我也和一些同学,一起精读这些研究计划范本——有好范本,也有差范本。有同学说:“原来1000多字就讲得这么清楚”。确实,申请海外留学,一般不让你写得多。其实写得少才见真功夫。

 

不妨放一些同学想要赶快再开课的截图

 


 

我作为老师,开这种类型的课程的收获感会很不一样。因为其它课程以知识分享为中心,更希望把前沿新知、深度思考分享传播。但这种课是直接去解决学生遇到的“压力型问题”。直白地讲,不是“望远镜”了,而是“敲门砖”。所以,我会感到自己在直接地帮助别人,教学的收获感也会不一样,给了我动力。

 

除了这个课程,我在B站上也终于开启了另一个相关的栏目:《欧美社科博士谈》。

 


我已经上传了访谈UCLA社会学博士生嘉时的片段,也已经访谈了六七位来自剑桥大学等学校的博士生。其实我也不知道做这个是为了什么,就是感觉有意义吧。因为听着这些一手的分享——尤其很多朋友是很真诚的讲述自己在海外生活的苦与甜,我相信是有力量的。

 

已经访谈、待上传分享——英国系列!

1. 刘灿辉:剑桥大学社会学博士生

2. 沈英子:谢菲尔德大学社会学博士生

3. 胥鉴霖:利兹大学地理学系博士生

4. 李岸东: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文化、媒体与创意产业系博士生

5. 马靖博:爱丁堡大学社会学博士生

6. 王东伟:爱丁堡大学社会学博士生

 

还计划访谈一些在美国读博的朋友,但最近老是咳嗽,又颈椎病犯了,所以就拖了一拖。

 

还在B站上,做了“欧美社科前沿日更”系列。因为突然觉得自己平时乱翻资料、乱刷推文,那就分享下吧。在这里有整理分享。

 

 欧美社科动态双周报(4月18日—5月1日)


还有计划在B站再开个学术讲座的直播系列,今后会更新。

 

 

– 5 – 韦伯Reloaded(重装上阵)

 

博士论文所需,终于把韦伯的一手的方法论英译本,仔细读完了。其实主要就是他的方法论那个英译本(2012年)和《新教伦理》。

 

阅读韦伯方法论的时候,是非常痛苦的,简直是天书,而且他还骂别人是天书。我依然保持习惯,会把我认为的中译本的问题放到豆瓣上——张旺山翻译非常好!


像《方法论》那本书我在本科是只算是翻、绝对算上是看。谁看得下去呀。我也一直觉得没必要认真去读这种书。只要结果是好的,方法上是不是“正宗的”,没那么重要。所以你会看到和韦伯的方法论有很多类似的方法,也没必要回到韦伯。可靠的保障在于过程,而不是名头。

 

但是,如果你只是“乱用”韦伯的名头,那就不对了。所以最近录用了我的论文,是国际社会学学会下属的社会学方法论分会等组织合办的会议,标题就是反其道而行:《什么不是理想类型?当代比较社会研究中的三种误用》,准备批一批福利国家和资本主义比较研究中乱用韦伯理想类型的方法论问题。

 

 

从博论的整体结构上讲,我有考虑从idealism传统下来,算是一种学习,又由于我研究concept formation,这个领域实在和韦伯的绑定太紧了,所以才必须读韦伯。我在去年写开题报告的时候,只算是认真读了1904年名篇Objectivity,配合了一些二手研究。但这次读下来感受不一样了:

 

第一,当我从德国观念论传统读下来,尤其是新康德主义,就更能明白韦伯反复要谈的validity, value, objectivity,究竟是什么。正如一些德语区学者对英语界学者解读韦伯所批评的,认为他们根本不懂观念论就在发挥解读,这也确实不无道理。当然,这有道理的另一方面,是韦伯也没那么牛逼,因为那个传统也未必今天就要遵守——尤其特定在社会学里。就像德国观念论对于先验论的关注,也影响韦伯,但有传统的伟大,就有传统的代价——只有反对心理学,才能坚守先验论。但那时候的心理学还没有经历“认知革命”,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样。今天还有必要吗?

 

第二,更有学科史观念的阅读了。我的研究兴趣是社会学史,所以一些积累让我们慢慢理解韦伯当年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他在什么样环境下发展学术。他那时候的“社会学”,还基本只是孔德式、提些进步法则、历史阶段论的,非常接近历史哲学了。用Rickert的话说来说,孔德的实证主义和黑格尔,其实是一路人。因此,涉及到方法论部分,韦伯卷入那些争论——当时的心理学家、历史哲学家、经济学家等,也慢慢知道他所骂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具体面貌,而不是带着今天的理解,想当然的还原到一百年前——时空错置引发的诠释错置和问题错置。

 

但是,韦伯在方法论写作上的不清晰、论辩,甚至不成熟——他自己甚至在去世时就声明要放弃他在1904年左右的主张,根本没法让后人有个扎实基础直接推进。所以现在那些声称和韦伯有联系的——比如我重点关注的Biernacki,基本上是“为我所用”,同时要搭配到一些其它的传统,才能够有足够资源进行对话与发挥。韦伯,只是起到一个bridger的作用。

 


当我从Biernacki切入对话,却又发现自己回到自己刚读博、确定题目的时候,导师推荐的一些书,比如Nancy Nersessian。但是我一直不是特别直面这个问题,因为涉及到对自然科学史和实践的更细致且准确的理解。这可能就像有次讲座中,赵鼎新老师批评一些学生的:“聪明的学生喜欢把自己的短处藏起来,但最后还是会暴露出来。”

 

至少回顾到现在的过程,我想我应该做对是没有直接从自然科学哲学/实践的理论建立框架或理论资源(比如Nersessian),但做错的是没有及早的保持对这方面的抽空阅读。所以,从3月中旬,也一直在补基础地,每周阅读《斯坦福哲学百科》上的一些词条,比如model in science, abduction, analogy等等,颇有收获,但还需再深入。

 

至于《新教伦理》,我第1次读《新教伦理》是大二的时候,完全只是因为老师推荐、书单必备,才觉得要读读看。可是真的读困得要死,尤其那厚厚的注释,更不用提刚接触学术语言,谁受不了那些论证。想想这过去十年多了,如今读起来真是收获颇多、疑惑也颇多。想想也是不枉这十年了。

 


读这本书,最简单的但最难处理的是:韦伯所说的“理想类型”究竟是哪个概念?看似在谜面——资本主义精神、新教伦理,但其实韦伯自己可能也未必搞清楚。就像你看他说理想类型要Logical consistency,但你翻他讲虔信派这些禁欲新教,根本没有那么回事。

 

疑惑正在于Mario Bunge所说,“Max Weber did not practice the philosophy he preached”,所以面对这个gap,要怎么去独立的理解。这时候让我不时想到我读硕士的时候,万毓泽老师教我对理论的务实/朴实态度,比如划分为类型只是文本上就是有冲突、接不起来,没必要一直追求大而全。

 

也确实如Bunge所说,对于名人的“房屋里的大象”,没人愿意当指出皇帝新装的小男孩,所以大量关于韦伯命题的争论,都是历史/跨区域的比较研究,反驳资本主义精神如何形成。但其实韦伯自己在他的初稿出版后的一系列回应,就预言和回应了后来的批评。只不过,正如编辑这一系列回应文章的编者所说,韦伯也并不都是对的,比如他那个时代的影响,导致他低估历史心理学。

 

另外值得给自己预告,由于我对pragmatism算是熟了,对Weber的阅读也让我加深了把我的最重要章节给 Nicholas Rescher的计划。到时候就是《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了。 

 

– 6 – 导师慌了:你想什么时候毕业呀!

 

导师说:你觉得你什么时候毕业呀?感觉你写得面太广了。导师自己是3年毕业,二导是5年毕业,都在爱丁堡大学读的博。我和他说:“我也不着急,我不想早毕业。早毕业干嘛呢?我要赖在这!”

 

我的安排是,四大主体部分,每部分拆成4个部分左右,每个主体部分要8个月,那么一共是32个月。虽然看上去不到3年的写作时间,但也是从第2年算起来,而且还要算上前和尾,肯定没法像他希望的3年毕业。

 


过去一年读博开题,我都经历了什么?5万+字全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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