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截住的老者和唱歌的姑娘，让我泫然泪下的年少经历

送女儿去广州上学后开车回深圳的途中，经过虎门感觉有些乏，太太说那去服务区休息一会，我说好。

咖啡还没有端上来，突然嘈杂的环境里，我听到了那首久违的歌。

一瞬间有点恍惚，太太问我怎么了，我说坐下来吧，这个故事有些年头。

1990年春节，我还是华南理工一名大三学生，坐长途中巴车从家里返校，临行前母亲把生活费给我缝死在秋裤的内袋里，嘱咐到了学校再拆，只留一点点零钱路上花。那一天，中巴车路经黄冈地区浠水县竹瓦镇。

竹瓦镇的竹瓦街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塞满摆摊商贩。一位老者横持扁担，当街拦下了我们的中巴车。

“做么事啊？”司机缓慢停车，故意拖长语调往窗外问。售票员迅速将卖票装钱的书包塞进腹下，惊慌地向中巴车尾部挤。

“过年了，给点钱过年吧……”拦路的老者明火执仗。

车上有两位年轻人跟司机说：“开门，我们下去处理。”

他们径直走过去要求老者让路。但老者丝毫不为所动，并且立即围上来一群本地人。为首是一位后生，身形彪悍，说：“怎么，还有人敢管闲事啊？”眼看着双方就动手起来。

两位年轻人很厉害，三两下就将来人推开，且没有吃亏。那位竹瓦街的后生呼哨一声，顿时，整条街上男男女女都向中巴车这边围过来了，人头攒动，吼声一片。

我坐在中巴车的最后一排，透过玻璃在车上看得明明白白，暗自叫苦不迭：车匪路霸还真遇上了，只是这两个年轻人没事惹地头蛇干嘛？这次怕是要被洗劫一空外带爆打一顿了。

那两个年轻人非常镇静，且战且退，退到了中巴门口后，各自掏出一支五四式手枪，朝天放了一枪：“我们是便衣警察，你们哪个敢袭警就往前走！”

一条街都静下来了。

但随即就有些妇女的声音：“那个老头儿是神经病…”“你警察打他做么事呢…”，“搞我们老百姓做么事撒？…” 各种打圆滑的叫喊，此起彼伏。

但便衣警察并没有理会，径直走下去用枪托狠揍那个带头的后生，训斥道：“他是神经病，你也是神经病吗？” 后生的门牙都打掉了，满嘴是血。

便衣警察要求司机继续上路，我从车上看到他们留下来处理现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国家改革开放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时候，当时有一种现象叫做“车匪路霸”，全国各地都有，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在广州读大学的四年里，是第一次遇到，也是运气好碰到便衣警察，不然那一年回到广州只怕要饿肚子了。

太太莞尔，“那跟这首歌有什么关系？”

中巴车要经过轮渡，才能到武汉。来到鄂州渡口，过渡的客车货车挤满了一船。在沉闷的汽笛声中，渡船缓缓地向江中出发，驶向汉口。

渡船上，嘈杂的商贩们举着簸箕托盘，吆喝着游走于各个客车之间。我们的中巴司机估计也想借机休息一下，他打开车门，同意旅客们去甲板透透气，或者去洗手间，大家一起放松放松。

两位卖唱的年轻男女熟稔地挤上了中巴。小伙子热情的吉他声“咣啷咣啷”弹拨几下，立即整个车厢都被他吸引。

“各位旅客辛苦啦……”年轻的姑娘欢快地开启了她的演唱：“一首《我听过你的歌》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

“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

我是否可以问 问问你的姓名，

因为你是我的知音，

我又多一个朋友，

……”

一瞬间，汽笛声，叫卖声，哐啷啷的吉他声，女孩子甜美的歌声，裹挟着汽油味汗臭味江面蒸腾的腥臭味一齐向我袭来。

“谢谢大家，请捧个钱场。。。。。。”小伙子用力从车头挤到车尾，逐个向人讨要。

我伏在椅背上，突然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当时是害怕吗？”

“不是”

“那？”

“拦路的老者和唱歌的姑娘，其实都是行乞的人，我当时就觉得心酸，歌声唱得越甜美，心里越苦……”我沉默了几秒，“所以刚才听到这个旋律，失神了。”

太太拍了拍我的手，示意她都明了，“一首老歌，一段回忆……回家这段高速我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