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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 李卫英：老照片里的故事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李卫英，1974年高中毕业后到河北张家口万全县孔家庄公社上营屯大队当插队知青，1977年考入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环境工程系，毕业后在北京冶金部建筑研究总院环境保护研究所担任工程师。1992年至2003年在日本冷冻食品研究所任研究员，2005年至今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国际文化学院任教。
母亲在干校
这是我国摄影界前辈刘全聚先生著的《难忘黄湖（共青团中央五七干校岁月）》一书里收录的一张照片。那个挑着担子的人是我的母亲。和母亲之前的照片相比，判若两人。这是当时团中央 "五·七" 干校生活的真实写照，记录了真实的历史。
1968年，文化大革命进入“斗、批、改”阶段，毛泽东主席发出“广大干部下放劳动”的“五·七”指示。党中央、国务院系统各部门在河南、湖北、江西等18个省、区创办了106所“五·七”干校，10万名干部、工勤人员、5000名知识青年子女和3万名家属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1969年4月15日，团中央落脚河南信阳地区潢川县黄湖农场，办起了“五·七”干校。当时团中央机关、中央团校、中国少年报、中国少年出版社、杂志社、印刷厂、中国青年报社、亚洲学生疗养院等团中央机关直属单位的全体干部和工勤人员共计1970人，在军代表的带领下来到黄湖农场，共划分成11个连队，分散到农场各队，实行军事化生活。直到1973年4月份，才陆续返回北京。
每每看到这张照片，我心里会有一种酸楚。现在母亲腰、腿都不好，我专门为她从日本买来止痛药剂。不知道这些病痛是不是当年高强度劳动的后遗症？
呐呐，你在哪里？
这是我和大学同窗好友曾碧霞（左）四十年前的一张合影
我们是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环境保护专业七七级的同班同学。她来自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性格开朗活泼，脸上永远带着灿烂的微笑，特别招人喜欢。她比我小三岁，是我们班七个女生中年龄最小的，我们都叫她“呐呐”，日语的意思是“七”。
毕业后我们班巳经在西安举办了两次同学聚会，但是，唯独把她“丢”了。大学毕业后她被分配到武汉城建学院当老师，我分配到北京工作，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后来她的丈夫去援非，她也辞职陪丈夫一起去了非州马里的巴马科。
一次她从非洲回国探亲专门到北京来看我，还送了我当时还是合法的礼物：非洲象牙的手镯和项链。当时，她告诉我决定将来要和先生带着儿子左一实一起去美国。后来我去了日本，我们依然保持通信联系。但是由于我在日本搬家地址变更，结果失去了联系，我寄给她的信被退回。在分别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非常想念她，曾通过多种方式寻找她（我记得她母亲叫王秀芝，曾在呼和浩特市防汛指挥部工作。往那里发的信也被退回。还记得她的丈夫叫左大鑫，曾经是武汉大学数学系教师，妹妹叫曾碧芬......在网上都查了，无果）。
现在我们大学同学建了微信群，但是唯独缺少了我们的小妹妹。亲爱的呐呐，你现在在哪里呢？过得还好吗？你知道我们大家多么想念你吗？你是不是也像我们想念你一样想念我们呢？
“木心逃走了”
以前我听说过在乌镇的西栅有一个木心美术馆，只知道木心是《从前慢》的作者，打算假期去看看。最近，读到一篇详细介绍木心经历的文章《他从上海散步到纽约，直到死后才声名于世，不得不哀叹一声……》忍不住热泪盈眶，一半是感动，一半是心疼。想去的愿望就愈发强烈。今天终于走进木心美术馆......
天空下着雨，人很少，非常应景。
木心美术馆临水而立，建筑外观简洁、大气、现代。
木心是谁？他是从乌镇走向世界的中国当代文学大师、诗人、画家。本名孙璞，笔名木心。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和传奇人物。
2011年12月21日凌晨的乌镇，这位传奇的老人因病在故乡孑然离开，为中国文化界留下永远的哀伤。木心一生，堪为传奇——从乌镇到上海，从上海到纽约，再从纽约回故乡。84年孑然一身，惟与文学、艺术相伴。他的学生陈丹青这样评价他：“他自身的气质，禀赋，落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类拔萃。”
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毁灭打击，曾经三次入狱、被折断三根手指的木心在狱中在白纸上画出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肖邦，说：“我白天是奴隶，晚上是王子”。又在狱中完成手稿全部有66页，十余万字，手稿仔细缝在厚棉袄里。木心出狱后说:“‘文革’后，我不仅没有呻吟，我还笑着。”但是这些黑暗的经历怎能轻易抹去？木心临终前陷入了昏迷状态，他抓着陈丹青的手不住地说:“你转告他们，不要抓我……把一个人单独囚禁，剥夺他的自由，非常痛苦的……”他用了半个世纪的光阴，也未能走出当年的那场噩梦。
后来木心旅居海外，他的部分散文与小说被翻译成英语，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并成为唯一的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的中国作家。
木心美术馆为我们了解木心、走近木心提供了一个完美空间。整座美术馆的设计是由建筑大师贝聿铭先生的弟子冈本博等人完成，是为了纪念和展示集画家、文学家、诗人于一身的木心先生的毕生心血与美学遗产。
这是一个中西方建筑风格相结合的地方，也是一个文学艺术、绘画艺术与建筑艺术相结合的地方，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木心美术馆的隔壁是乌镇大剧院
室内设计也很精致，布局，灯光，摆设都很好看，设计感十足，狭长而简洁，氛围很好，一进来，会觉得世界瞬间安静了，里里外外都透露出腹有诗书气自华之感
美术馆有三层，一层、二层有木心生平美术用品展，也有画作展，诗作手稿展。地下一层是木心推崇的波斯诗手稿的特展，还有一部分展示木心的宗教理念，圣经等，禁止拍照。
二层展出了许多木心当年的真迹手稿，照片和遗物，能了解他的生平，了解他的诗，看到他的画，会发现这是一位不仅有意志、有思想、有才华的人，还是一位非常有趣的人。
木心的画大多是暗色调，清一色的黑白灰和月、树、石、山、水。木心说：“我画山，不过是以山的名义，其实我是在画自己。”还说：“画出的画寄托了我的悲伤，茫茫的一片旷野，上面有一棵树，这棵树就是我。”
我不太懂画，所以不能读懂木心的画作。也许真正的大家，不是画什么像什么，而是画什么，什么就是他。在他的画里一定有他饱经沧桑命运的痕迹和特征，正因为如此，他的画才会与众不同，才会独具灵魂，才会弥足珍贵。“那风是他，那水是他，那桥是他，桥边的树，也是他。”
这是二楼的影视厅。在这里可以戴上耳机看采访木心的视频，了解木心的生平，走进木心的世界，看到他是如何在方寸之间画出磅礴的作品，尤其是还能通过录像看到他晚年活生生的音容笑貌（应该说真是一位很有气质、很和蔼的老人），听到他用风趣的话语、亲切的声音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想不到这位有着钢筋铁骨的老人这么幽默可爱。他说当年他在50多岁时去美国生活给别人打工一小时挣3.5元时，打趣地说：还不如关在监狱，因为关在监狱里还有人管饭。有人问他：“你是流亡作家吗？”他说“不，我是散步散远了，就散到了纽约。”
视频是循环播放。如此近距离！我进来之后根本不想挪步，连看了两遍。其中一些话语总在耳边挥之不去：“善良能不能变成艺术？”“不怕有事情忙，就怕没有事情做。”......
木心左手绘画，右手写文，把美学当作信仰，走过了漫长、坎坷而又辉煌的一生。他低调处世，高尚做人。是一位很了不起、值得尊敬仰视的人。非常可惜，他走了。好在我们可以去木心美术馆去找他.....
我等凡人看不懂的人生，藏在木心的文字里。我非常喜欢他用传奇经历换来的深含哲理的文句，由浅入深，直抵心扉。这是怎样的一支妙笔，能够写出如此动人的文字。虽然木心已经走了，但是我们还能从他的作品中走近他。
走近他——“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奇妙感悟；
走近他——“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的超凡脱俗；
走近他——“在悲喜交集处返璞归真”的精神世界；
走近他——“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来找现在的我，会得到很好的款待”的风趣与幽默；
走近他——“在冷冷清清中风风火火”的传奇人生；
走近他——“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的大彻大悟；
走近他——“找好书看，就是找一个制高点。”的智慧秘笈；
走近他——“你要我毁灭，我不！”的钢铁意志；
走近他——“岁月不饶人，我也不曾饶过岁月”的气魄与豪情。
......
时间很快，真舍不得离开。在乌镇的风景区，总能看到这样一句广告语，我觉得用在木心美术馆再恰当不过：“来过这里，就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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