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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届丨王震亚:悄然而至的爱神,攻破了地域堡垒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0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王震亚,北京四中六七届高中毕业,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41团务农、教书,北京师范学院77级本科学文,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出版有《台港暨北美华文小说概论》《台湾小说二十家》《诗坛女杰李清照》《文学世界与代际关系》《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发展史》(副主编)等专著。


原题

鸿飞雪爪,岁月留痕




作者:王震亚



流年似水,冲不尽岁月刻下的印痕。一旦开启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思绪便如蚕茧抽丝,绵延不绝。从中截取一丝半缕,也算是对特定年代、特殊经历的一个纪念与反思。

大“解放”与小爬犁

记得那是1970年初,我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41团农业连后过的第一个春节。

当时,一切都要“革命化”,所以连队党支部决定,在除夕那天,不动用汽车、拖拉机,而是由全体职工、家属手推肩挑送公粮,以实际行动学习大寨的苦干精神。

早七时,我们这支老幼混杂、男女搭配的队伍便顶着零下20多度的低温和凛冽刺骨的寒风,走上冰雪封冻的山道。或两人一辆手推车,或三人一架小爬犁;找不到车和爬犁的就用扁担挑。

初时,人声喧哗,你追我赶,那场面还挺壮观。但不久,便渐趋沉寂下来。队伍的间距拉大了,起伏的山道上,星星点点,绵延开去,前既不见头,后也看不到尾。我知道,从连队至团部麦台约有30里远,但何时能把我们这架爬犁上的粮食送到目的地,却无从估摸。反正我和其他老三届男知青一样,不会推独轮车,就充当拉爬犁的主力,弓着腰,低着头,喘着粗气,把主绳套拉得绷紧。

已近中午,呼啸的寒风仍未有丝毫的减弱。汗水透过衬衫,洇湿了绒衣。汗气从领口、袖口、帽沿下钻出,立时结成了霜花。很快,霜花便爬上了我们的眉际鬓角。尤其是两位拉帮套的六九届女生,更是霜花结满额发。偶一相视,都笑出了声,取笑对方是白毛女、白毛男。但笑声是短暂的。眺望远方,仍不见团部面粉加工厂的烟囱,而眼下这架格外笨重的爬犁似乎快要散架了。彼此又愁得不行。

陆续的,前面已有从团部往回返的空载推车与爬犁了。而往后看,远处山道上还有不少蠕动着的黑点。看来,我们还不算是尾巴。

终于,我们的爬犁也卸去了重负,开始回返。但日头已然西斜,随着暮色渐浓,两位女同胞的步履更加艰难,喘气声也愈发粗重,除了疲劳,还有紧张。毕竟,她们还只有16岁,稚气未脱,一天下来,早已体力不支;毕竟,这里不是坦荡的长安街,没有璀璨的路灯,而失去了光明,也就似乎失去了安全的屏障。此时,周遭一片静寂,想要追上前边的人,已无可能;想等后面的几组人一道走,却又不见他们的踪影;而早已汗湿了的内衣,更是凉透了全身。无言、无助,只有咬紧牙关继续赶路。

突然,远处传来“突突突”的马达声,不久,一对车灯的耀眼光柱从山脚的那边扫了过来。不知是喜悦还是惊惧,反正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呆望着那轮胎式拖拉机的黑影愈来愈近。终于,三人都已置身于光柱之中。与此同时,那车的后拖斗上传来了我们北京老乡的欢呼声:“他们在这!”原来,天黑后,连长发现还有七八组知青没有回来,赶紧派车来接……

此后不久,听说我们连队人力送公粮的举动作为“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的典范而受到团党委的表扬,而且《兵团战士报》还作了报导。然而,我们几个老生却在私下里议论:整整一天,全连90多人,精疲力竭,外带折损了不少的小推车、木爬犁,总算送了48麻袋公粮。但比起一辆解放牌卡车一次拉的,还少了两袋。这样干,岂不是得不偿失吗?为此,我曾问过指导员。他的回答是:要算政治帐。

是啊,那些年里,人们的行事、思维就是如此的“左”——“左”得如此可爱又可笑。在兵团,最有名的就是那句气壮山河的口号:“小镰刀战胜机械化”。相形之下,我们连的小爬犁取代大“解放”,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读“禁书”与看电影

在兵团的那些岁月里,我最感苦恼的不是生活的艰辛,而是精神的空虚。那是怎样的时代啊!喧嚣与棍棒齐飞,知识随名作俱焚。“旗手”的一声梦呓,臆造了百年的空白。

书店里买不到文艺作品;图书馆只有当月的两报一刊;多少人家的藏书,也在“知识即罪恶”的压力下送进了废品收购站。我和我的伙伴们去兵团时,只带了劫后残存的几本书:《红岩》《母亲》《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白天,奔忙在大地里,只是到了夜晚,更深人静的时候,才在大通铺的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偷偷地看。不久,知道的人多了,都要看。于是,煤油灯旁总是挤着好几个脑袋。虽然,书的边角早已卷曲,书页也已破损,但大家仍看得津津有味儿。偶尔还议论上几句,或拿出本子抄上一段。有时,好不容易从几十里外连队的战友那里借来一本书,三四个脑袋便一齐扎了过去。忽然,嗅到一股焦臭味,一人惊呼,满铺皆惊,原来是有人的头发被捻拨得太大的煤油灯烤糊了。于是,笑声一片,驱散了疲劳,冲走了烦闷。

可惜好景不长,上面下来一个通报,指斥知青中“资产阶级思想泛滥严重”。此时,我已调往地处深山的新建连队。这是个武装连,自然贯彻上面的精神更加彻底。所以我们的藏书统统被囊括在“歌颂叛徒、糜烂黄色”的毒草之列,遭到收缴的厄运。是夜,天气格外的冷。呼啸的大烟泡穿林而过,不时发出“呜呜”的狂叫。晃动的帐篷里,我们夜夜相伴的煤油灯第一次被孤零零地冷落在角落里;头天夜里熏黑的灯罩,第一次没有人再去擦亮。大家一反常态,都早早地躺下,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疑问回旋在脑海,愤懑充塞着胸膛:照此下去,何异于2000年前……

在无言的冷寂中,我倾听着帐篷外呼啸的风声。这风已整整刮了两天两夜,那嚣张的劲头,似乎要把参天的大树连根拔掉。可我们知道,在北大荒,再狂暴的风也只能逞凶三天,到头来,风无踪,而树长在。

没有了书,我们的生活更觉空虚。空虚时,六九届的新生有时会要求我们这些老高中讲故事。而故事,多是以往我们看过的中外小说。空虚中,大家也格外为珍视偶然下连队巡回放映的影片。

曾经,在零下20来度的寒夜,在准备盖房子的空场上,拉起幕布,我和连队的职工、家属,冒着飘飞的雪花,观看影片《白毛女》。曾经,我们连队的几个男知青,步行50里,奔赴团部看电影《沂蒙颂》。尔后,又披星戴月赶在天亮出工前返回连队。在当时,哪怕是放映多遍的《地道战》,也不是我们这样处于山沟沟里的连队能随时看上的啊!

早上,尤特带着拖斗下山了,同时也把大家的希望带下了山。因为今天要拉回电影来。人们格外关切地祝愿着奔驰在崎岖山道上的小车快快地跑,莫出事。刚刚过午,地里干活的人们便开始议论起晚上的电影,猜测着片名,估摸着内容,时不时翘首眺望直通山口的大道。终于,在日头偏西之际,远处山道上扬起了一股滚动着的烟尘,眼尖的人立刻发现了它。马达声逐渐清晰,逼近。“电影来啦!”一群职工家的孩子欢叫着迎了上去。很快,尤特掠过地头,烟尘里闪动着尾随其后的孩子们红红绿绿的影子。

晚饭后,新建的食堂里粉壁充当了银幕。几乎是倾连而出的人们坐满了小小的食堂。小孩儿爬上火墙、窗台,占据了最前排的几条板凳。大孩子叽叽嚓嚓地围在放映机旁,指点着,比划着。几个平时不常在连里露面的老人,今天也都早早地坐在了屋子当中,絮絮叨叨地唠起了家常。天渐渐地黑了,发电机轰轰地响起,放映机也“哒哒哒”地开始工作,人们便慢慢地安静下来。但仍有人陆续地挤入,那是在十几里外的三线仓库与小煤窑执勤、工作的知青匆匆赶来了。直到第一本片子快放完时,才不再有人走动。

然而,当第二本片子开映的时候,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悄悄地离去了;不久,又有一个人影也悄悄地跟了出去。因为注意力都在放映的电影上,所以很少有人探究他们的去向。在这劳动、生活都在同一个空间的青年群体里,爱情的种子已在一些人的心田破土、萌芽、舒枝展叶。它存在于会心地一瞥一笑之中,也存在于美妙的更深人静之时。当着少之又少的精神食粮无法填补青年人极度饥渴的心灵时,圣洁的爱情之花便更显其珍贵。此刻,对于一天24小时都处在集体生活中的他们来说,不正是去说悄悄话的难得机会吗?

一阵喧响,电影放完了。人们四下里散去,各知青宿舍便又热闹开了。模仿片中人物的腔调,议论其中的故事情节,往往持续上半个钟头,直到棋局摆开,扑克甩上……

地方性与儿女情

在兵团,随处都能见到来自北京、上海、天津、杭州、宁波、哈尔滨、牡丹江、齐齐哈尔等城市的知青。连队开饭时,你就听吧,南腔北调、叽叽喳喳,煞是热闹。到了地里,散布开去,仅凭深浅各异的兵团战士服的颜色,就能判断出某某来自某市。因为有各自的方言,初时曾闹过不少笑话;因为习俗相异,也曾给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但最初的新奇感消失之后,我渐渐发现,同一连队的知青开始分派了。

在那个各种派别、组织多如牛毛的时代,分派本不足为奇。但在这地处祖国边陲的北大荒的山沟沟里,所谓的派别,不是因政治观点的不同形成的,而是纯然依地域的不同而划分的。由于语言与习俗的接近,南方几个城市的知青合为一大派,北方几个城市的知青合为另一大派。而各大派中,又依城市而分别抱团。总之,下乡前,同一城市的人互不相识,但到了北大荒,触目是相同的服色,张嘴是家乡的口音,便觉格外地亲切。

按说,都是远离家门的青年,初时的这种不自觉的地域观念尚可理解。但时间一长,由不自觉发展到有意识,这种地方性的弊端就显露出来。有时,两个知青发生了争执,原属小事一桩,不难解决,但因恰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城市,于是几乎酿成两地知青的械斗。此外,在干部的选举、任命乃至工作的调配上,也往往受到地方性的影响、左右。为此,兵团各级领导颇为犯难。当年,时兴办各种学习班,但这一形式对于消除地方性,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也曾处分过几名打群架的为首分子,但异域知青的情绪更趋对立。

然而,曾几何时,地方性──这一破坏性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在兵团战士的生活中又悄然消隐了。

也许,是北大荒的风雪统一了兵团战士的服装──长年日晒,几经拆洗,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却都添上了许多补钉。也许,是五湖四海的交汇,打破了各地方言的障碍──绵软的吴音融入了北国的粗放,关外人也能听懂几句上海人的俏皮话。也许,是岁月的流逝,改造了青年人的火暴脾气──同在异乡,远离亲人,相交贵在相知,何必非是同乡不可。也许,是烟、是酒、是牌,是烟酒牌把各地的知青拢在了一起──在烟雾、酒气充斥的牌桌上排遣共同的思乡之情。

也许都是,又都不是,反正人们惊异地发现,悄然而至的爱神是没有地方性的。她把依城市而划分的一拨拨知青变成了纯以性别为依据的二人组合。其间,京沪、京哈、沪杭,乃至城乡(知青与农场职工子女)等等跨地区的组合不在少数。

领导们可以舒心了。地方性的争斗没有了,知青们似乎要安下心来扎根了。但他们没有想到,在解决旧问题的过程中,还会有新的问题蕴含其间。沉浸在初恋中的知青们也没有想到(或不愿想到),为了这一圣洁的爱,他们将要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

恰恰是在大下乡的十年之后,同样汹涌而至的大返城浪潮席卷北大荒。按当时的规定,只有知青可以返城,而且只能回到原来所在的城市。于是,首当其冲,遇到麻烦的是那一对对城乡组合,其次是异地组合。有立时分道扬镳的;也有一时难以割舍的;有哭天抹泪闹到法院的;也有强忍思乡之痛,咬牙留下不走的。这里面有着前途的抉择,也有着感情的纠葛。每一对组合都留下了那两次时代大潮的渍痕,又都形态各异。

对于作家们来说,这无疑是极为丰富的创作素材,而对于许多当事人来讲,却是永难平复的心灵创伤。毕竟,在北大荒的十年,乃是这一代知青的人生旅途中不可再得的宝贵时光。那与青春同在的激情、友情、爱情,岂是轻易能够忘怀的呢?

六七届与七七级

如今,我已进入耳顺之年。回望过去,不能不感慨,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免不了会有太多的坎坷与波折。问题是,当拐点出现的时候,做出怎样的选择。

现在回想起来,1966年的那个夏天,依然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当时,我正在北京四中读高二,憧憬着再过一年就可以步入大学的校门。突然,“文革”风云骤起,高考制度废除。批判、造反、夺权、武斗,成为此后一两年间的关键词。随之而来的,便是席卷全国的上山下乡运动。同班、同校、同届的同学风流云散,或山西、陕西,或云南、内蒙,我去了东北。这是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历史把我定格在六七届、老高二、兵团战士、农场职工的位置。

感谢邓小平的复出、1975年的整顿,借了“困退”政策的光,我于1976年初从北大荒迁回了北京。待业期间,暂在北京焦化厂水处理车间干临时工。1977年底,高考制度恢复。初闻欣喜,欣喜之余同学间奔走相告。继而犹豫,30岁的人了,还能学得进去吗?何况而立之年,尚不能自食其力,岂不羞哉!于是报考的截止日期就在我的犹豫中逼近。

最难忘,那个不眠的初冬之夜。激烈的思想斗争在我的脑海中翻波涌浪。说实话,我舍不得那份经人介绍才得到的临时工作,心底里一直充盈着可能转正的希冀。彼时,无数的返城知青多在待业,能成为国营大企业中的一员,该是多么的幸运。然而,我清楚,十年间,在我的心灵深处,何尝真正放弃过少年时就已萌生的大学梦(因为喜好画画,曾想考美院;待到进了四中,又把名牌大学列为首选)呢?如果说,十年前是无可选择、无法选择,那么今天,当机遇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当夜色淡去,晨曦微露之际,我终于做出了抉择,赶在最后一天报了名。为留后路,没有声张,不敢请假,依旧是三班倒地坚持工作直到考试前夕。好在母校给我打下了坚实的知识基础,记忆还在。碰巧的是,班组里有两名“文革”中高中毕业的正式工也报了名。虽然,他们要复习功课,我这临时工便承担了全部的取样、化验水质的工作,较往日更辛苦。但是,基础薄弱的他们,常有问题需要我来解答;而为他们答疑、解惑的过程,便成了我惟一的复习备考。

于是,历史又把我,以及我的那些流散到各地的同学推入了七七级、新长征的行列。弹指间,时光流逝,我已从兵团农工、待业知青,成为了高校教师。但我总忘不了31年前的那个不眠之夜。历史的机遇、关键性的抉择、不懈的努力,给了我续航远行的可能……

这些年,曾分别与当年小学、中学与大学的同学聚会。酒酣耳热之际,不免互道平生。几十年的沧桑,各留下不同的轨迹;人生的万花筒,幻化出多少酸甜苦辛。

我悲怀,我那山西插队的高中同学德旺,未及圆梦大学,青春的生命却已早早地化入雁北的土地——老天怎么如此的不公!

我不安,我那久别重逢的小学同学中,有不少人身体犹健,竟已早早地加入了下岗、退休的大军——时势使然,却也无奈。

但我欣慰,绝大多数同学,无论是尚在从政、经商、埋首于科研、教学的,还是已经下岗、退休、含饴弄孙的——都健康地工作着、生活着。

那年春节,我们六七届高二(6)班的近30名同学与当年的班主任凌毓儒老师共庆生日(我们是60岁,老师是70岁)。40多年来,凌老师一直从事物理教学工作,把一个又一个毕业班的学生送入大学的殿堂。像蜡烛那样,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

我庆幸,固守校园近30年,不曾动摇修身、悟道、授业、解惑之志。说不上是好教师:虽然,我曾认真备课、讲课,但是,“文革”十年的荒废,使我能够给予学生的,仍少于学生所需要的。也说不上是好班主任,每送走一拨学生,都留下许多遗憾:或因主观,而对有些事情的处理过于简单;或因疏漏,而对有的同学的具体问题关心不够……尽管我可以为这遗憾或疏漏找出种种自我开脱的理由,但在内心深处,常怀内疚之情。

当年,连队里的六九届新生羡慕地说:你们这些高中老生,好像什么都知道,遇事想的多。而现在,校园里的年轻人则是不屑道:你们这代人,干啥都认真,活得太沉重。的确,这是我们老三届的共有特征。想的多,是因为我们一直怀揣社会的、个人的理想,即使这理想曾经破碎。太沉重,是因为我们始终不忘报国、顾家的责任,无论多艰难都勉力承担。

先哲临川而曰:“逝者如斯夫”。确实,对于我们这批从六七届高中生中走出来的七七级来说,孩提时代的纯真与欢快,早成遥远的过去;青春的激情与活力,亦被乡野的雨雪风霜所销蚀;中年的艰辛与奋斗,尚在沿着惯性继续;而傍晚的霞光,已然照临我们的前路。历史似乎注定了这一代人更多的是扮演过渡性的角色——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却饱尝文化饥渴的苦果;待到雨过天晴时,已无了年龄的优势;“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尴尬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奈也就难以避免。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有幸于“文革”结束之后开始陆续接受正规、连贯、高层次教育的一代新人早已在各个领域中崭露头角。包括我的学生,就属于这新一代。

他们是幸运的:虽然出生于“文革”中,却是成长于新时期。改革开放的直接成果,就是使他们享有了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青春的自主权。他们是成功的:早已褪尽了十多年前初出茅庐时的稚嫩——在学校、机关、厂矿、公司,在一切可以施展他们才华的地方振翅高飞。他们代表着未来:三四十岁的年龄,黄金时段;已然铺开的事业,如日中天;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正开足马力,疾驰远行。

面对幸运的他们,我想起了杨牧的诗句:“我爱,我想,但不嫉妒。我哭,我笑,但不抱怨。我羞,我愧,但不自弃。”堪可自慰的是,坎坷的我们,在无法主宰自己命运时,没有自弃;而当命运交还到我们手上的时候,又竭尽所能。 

其实,任何一代人,都只是历史长链上的小小一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若干个阶段。在滚滚的时代洪流里,渺小的个体不过是一滴水珠。然而这水珠,也能折射出时代、社会、人生的某些影像,作为后人的镜鉴。

(本文摘自张琦主编《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 新三级》,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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