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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 | 胡优中:​经济浪潮下,军营男儿的婚恋波折

红 岭 新三届 2024-04-01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胡优中,笔名红岭。1957年生,1976年应征入伍,1978年在部队参加全国第一次统考,考入青海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言专业。毕业后返回部队任职。1994年转业到河南省焦作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工作。2017年退休。

原题
军 魂





作者 :胡优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经济改革开放浪潮席卷全国,对部队官兵思想影响很大。这种形势下,部队开展“下连当兵”活动,也就是说团以上机关干部、首长到连队当兵,重温连队生活,了解官兵思想,体谅战士疾苦。我所在的集团军军长也曾住在连队一个星期。这年的六月份,我也接到了“下连当兵”的通知,时间一个月,当时我在特种旅政治部任组织科长。

我去的是六营,这个营驻扎在距旅部二十多公里的一处山脚下,我是下午去的,一到营里,营长、教导员早早就在营区大门口处等着了,

寒暄过后,教导员征求我的意见:“住营部?”

“别!别!下连就是下连,住连队。”我说。

于是他们一边让我先到营部坐会儿,一边安排通讯员去通知指挥连并做准备工作。

在营部一坐下,营长、教导员就开始介绍情况。从全营兵力部署、训练安排、生活秩序,人员在岗在位情况、思想动态以及周边环境,一项不拉地介绍个清清楚楚。

六营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传统的部队,最早可以追溯到红军时期的三湾改编,参加过抗美援朝、西藏平叛、中印边境之战,所有的战斗从来就没有拉下。长期以来一直是部队的先进单位,特别是六营指挥连,那是团中央表彰的青年先锋组织。来之前,我也做了一些了解。出于业务特点,我要求到这个连队来,也是为了摸一摸他们的先进事迹。

说话间,指挥连的连长、指导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那就不客气啦,我先到连队去,全营情况有机会再聊。”我跟营长、教导员小小的告别。

指挥连就在营部对面的楼里,相距很近,营长、教导员要跟着过来,被我挡着了。

我想先看看连队情况,于是连长、指导员就领着楼上楼下一个一个屋子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房门都敞开着,被子豆腐块似的叠得整整齐齐,衣帽钩处挎包、水壶整齐划一地贴墙挂着,牙缸、牙具一条直线似的摆放有序,里里外外一尘不染,每个战士都有一个衣柜,打开来同样是所有的物品摆放整齐、一目了然。战士们在外边训练还没回来,每一层楼道都有一个哨兵在值勤。一边看,连长一边介绍情况。

来到六班,在大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小间,这个小屋有两个门,一个通向走廊,一个通向大屋。进来,一张床、一张桌,被子、褥子一应俱全,桌上牙缸、牙具、毛巾全套崭新的,还细心地放了一个台灯。指导员说,“这就是您的铺位啦。有什么不到位的,我们立即补充到位。需要什么?我们马上办。”我笑了,看来他们早就有准备啦。

看我没什么意见,连长招呼通讯员过来。“这几天,首长在我们这儿住,后勤保障就交给你啦。”通讯员立即立正并大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我们常讲,军队是一所大学校,在家还娇生惯养的孩子到了部队很快都变成了举止有素的士兵。

晚饭前,全连集合在饭堂前。一阵嘹亮的军歌后,连长把我介绍给了全连官兵:“同志们,机关首长到我们连当兵锻炼,是对我们连的高度重视、极大关怀,是对我们各项工作的最大鞭策。我们一定要严格要求、刻苦训练、努力学习,以实际行动和优异成绩,让首长满意,让首长放心。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全连山一般地震天回应。

全连在一个大食堂吃饭,连首长一桌,每个班一桌,四菜一汤。各排排长、六班长依次过来打了招呼,算是见了面。

连队生活我还是熟悉的,毕竟我也是从战士一步步走过来的。我这次下连来,除了当兵,临来之前,政治部首长还专门交待,一定要沉下去了解了解当前基层官兵的真实思想状态。

晚上九点半熄灯号吹响,战士们训练了一天,很累,睡的也快,各个屋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我是养成了晚睡的习惯,这会儿去睡,还真睡不着,便坐桌前,打开台灯看书。好在独自一屋,对别人没有影响。

十点半光景,营部通讯员突然从走廊那个门进来,悄声说:“首长,我们营长、教导员请您过去一下。”

“有什么事?”我愣了一下。

“不知道,只是让我请您现在就过去。”通讯员回应。

我随即起身,跟随他去营部,出连队门,轻声和哨兵打了个招呼,告诉他,如果连长或指导员找我,就说我在营部。

一进营部办公室的门,营长、教导员、副营长、营部参谋、管理员等全在,大家迅速起立迎了上来,一边握手一边把我让进旁边的一个小屋。屋内一张桌子上已经摆上六个凉菜和一瓶酒,营长一拍我肩膀,声音爽朗地大声说:“你来我们营啦,我们为你举行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基层生活简单,没什么好东西,我让营部食堂准备了几个下酒小菜。让你见谅啦,你也就不要拿架子啦。”

我笑了:“如果军长在你们连当兵,你敢不敢摆这一桌?”

“实话实说,不敢,军长的官太大,我们不敢,但你不一样,你是弟兄,没什么说的,入乡随俗吧。”营长一把就把我按在了椅子上, 是的,我们都是少校军军衔,平时开会接触也多,自然一点也不生分。

原则归原则,灵活性也还要有点,虽然我从机关来,但我熟悉基层干部的脾气,你不能拗着劲来。部队是干什么的?是要打仗的,打胜仗就是最大的规矩。同生死共患难就是打胜仗的基础。能一齐喝酒就是兄弟,敢一齐拼酒就是共患难,七九年上南疆,一瓶酒闷几口下去,什么也不想就冲上去了。

打开酒,二话不说,每人门前的杯子先倒满再说。营长、教导员自己先干一杯,然后敬酒。喝吧,这氛围,这环境,你能感觉到什么是亲如兄弟,什么是生死弟兄。轮到副营长,他说:“今晚我值班,一会儿还要查哨、查铺。我这酒就不喝了,以后补上,但敬你的酒一定要敬,欢迎指导工作,如果我做的有什么不到的,请你多批评。”

“行,工作第一,值班为重。”我端起杯主动喝了。

几杯酒下肚,话语不自觉地又扯到了工作上。营长说:“现在训练、工作都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还在思想,战士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独生子女多,在家时娇生惯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喽。碰不的,惹不的,娘娘腔的多,软骨头多。训练时,伤着一点,流那么一丁点血,能哭半天,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样子。训练哪有不流血流汗的!干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受社会思潮影响,心思浮躁,天天就是议论家乡谁谁成了万元户啦,谁谁跑出去挣住大钱啦,改革开放啦,都在抓经济。有不少干部,不想在部队干,想早点转业,甚至闹着要转业。部队就是部队,就一门心思搞训练吧,现在又让搞什么开源,还有任务。哎!”营长想继续说,教导员瞪他一眼。

“具体的有什么情况吗?”我问。

营长欲言又止,没再继续说,只是应了句:“别急,慢慢你就会感觉到情况的。”

那天营长的话让我想了一夜。

第二天,我在营里四处走走,了解了解周边的环境。部队虽离市区较远,但离一个村庄较近,村里的姑娘挺热乎我们的战士,经常在营区门口转悠。教导员说,现在的战士有一批是南方的,家庭比较富裕,驻地姑娘许多想和战士谈朋友,但这又是不允许的。现在的管理措施是战士平时不许外出,外出就必须是三人以上,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

“发生过什么问题吗?”我问。

“这倒没有,不过,防范的弦儿是一点也不敢松啊!”教导员说。

傍晚,连部通讯员过来说开饭时间晚二十分钟,连部在开会。等我被喊到食堂时,才发现,战士们都已吃完离开了,就剩连部这一桌,除了连干部,还有三个排的排长。桌上原有的四菜一汤外又加了两个菜。指导员从胳肢窝里掏出一瓶酒,说:“这是我上次探家带回来的酒,今天也让我们表达一下欢迎之意。平时我们也难得见首长一次,今天首长都住到我们连了,怎么着也要有个态度啊。”

“不能多喝哟!”我提醒道。

“行,就一瓶,老规矩,值班的只敬酒,不喝酒,不值班的每人两杯。”

连队喝酒带点命令似的,连长一个暗示动作,一排长先站起来:“欢迎首长到我们连。我们排是突击排,首长指向哪里,我们就坚决打向哪里。我喝两杯,敬首长一杯。”说完,两杯酒没反应似的,咕咚咕咚就咽肚里去了。二排长站起来:“今天我值班,不喝酒,只敬首长一杯,首长在我们连,就是我们的老大哥,一切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我们保证训练拉得出、上得去、打得准。为首长争光!”三排长动作极利索地站起来,说话象干巴脆的豆子:“打仗就是喝酒,喝酒就是打仗。喝酒敢拼酒,打仗敢拼命。当兵就要站如松、坐如钟,挺如英雄,跑起来要疯。首长命令我喝几杯?”

“都一样,两杯!”

“坚决服从!”说话间,两杯酒象喝水似的直接倒嘴里去啦。

“行了,任务完成,你们可以先回了。”连长说。

三位排长迅速离开了。这会儿我才知道,原来三位排长都已经吃过饭,等在这儿只是为了给我敬杯酒。

“都是军校毕业的?”我问到。

“对,全是炮兵指挥学院毕业的,一、二排长是学生考上军校的,三排长是战士考上军校的,相比较而言,三排长带兵的办法多些。”指导员说。

这以后,“当兵”的生活转入正常,每天跟着连队出操、训练,空闲时间就与连排干部、或营里的干部随意性地聊聊。但这种挺休闲的日子很快被三排长突然说的一件事打断了。那天,他突然找我,说有件大事要让我帮助处理。看他大气喘喘的样子,我劝他别急慢慢说,他滔滔不绝,最后我终于明白是训练使用军事地图的事。他的意思是:现在军事训练本应该用军事地图的,可军事地图竟然保障不上,又要训练,又没地图,有的侦察组只好先用地方地图。他最后几句话给我印象挺深:“我们训练是为了打仗,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军事专用地图与地方图大样虽一样,但精确度绝对是相差很大的,军事地图都是明确标出海拔高度、经纬度的,没了军事地图怎么保证弹道坐标准确,怎么保障测距精准,没了这些,炮弹怎么能打得准,连地图都供给不上,训练还谈什么质量?”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问营长,他摇摇头:“上边拨不下来呀!” 我当即给旅作训科长打电话,人很熟,我也就直说,不过他的话更让我感慨而又无语。他说:“老兄啊,我也想给下边拨啊,但现在没有,是真没有,当然,实话实说,我也留了几套,万一上边还拨不下来,这几套只能留到实弹射击时用。”

“为什么不给军里反映呢?”

“我已经给军炮指打过几回电话啦,你猜他们怎么说。我说给你,你千万别往下说啊。他们说,现在部队正在整编,方案还在研究中,哪个部队留,哪个部队撤还说不准呢,上头都在争呢,还顾不上这些琐碎事。”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还真解决不了。

我没有说更多,只对营长说,作训科长答应尽快反映解决这个问题。回到连队,我把三排长叫来,问他地图缺多少。我问:“假如我们把军用地图找个好一点复印机,多复印一些,能解决问题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复印当然行。不过,经济发展这么快,地面物变化很快,过去没路的很快有了路,过去没建筑物的突然有了建筑物,所以越新越好。”“你说得对,但眼下看来只能先这样,新地图随时到随时换。费用吗,你开个发票,我负责解决。”三排长高高兴兴地去了。

早上出操时,我和营长、教导员走在一起,我问:“平时这类事多吗?”营长说,“没有,也就今年,情况特殊,上边可能变化大。顾不上基层。”

“指挥连这个三排长还是蛮有责任心的啊。为地图事急得心急火燎的。”我说。

营长哈哈一笑:“是个有个性的干部,他的口头禅是喝酒拼酒,打仗拼命。”

这让我瞬间想起那天敬酒的情景。“结婚了吗?”我问。

“没有,前一段时间因为对象事,差点干了一架。让我好一顿训他。”

我挺惊奇,营长接着说:“是这样,本来谈个对象,女方长得也挺好,看的过去,家里好像还有点钱,就是嫌他当兵太苦、太穷,还说他每天脏兮兮的,爱抱怨。结果有一天把他惹急了,坚决跟她吹了。我劝,都劝不回来。”

“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我看希望不大,不过,最近又在申请探家,态度挺坚决,急着要走,说是给十天假都行。”

“正常应该给多长时间?”

“一个月!要说是应该让他回去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可现在训练挺紧,他负责那一块责任挺大,他必须把下边几个人抓紧培养出来。营里考虑是训练忙完这一段,选个空档,让他探家一次。”

这以后的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三排长,把他叫住:“听说对象吹了?”

他脸立刻红了,急得要扯嗓子:“谁?谁告我小状啦。”

“没、没人告,我只是想问你,人家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把人家蹬了呢?”

“他不爱我!”

“听说对你不是也不错吗?”

“哪儿呀?不爱!要爱就要爱我的职业、爱我的事业,天天嫌我们训练脏,嫌我们跟猴子似的,这种女人不能要!”态度十分坚决。

行,这小伙子是非分明,是块好料。我心里想。

在营里待了一个星期,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天早操后,我问营长:“教导员平时印象中是个挺活泼、挺爱说话的人,怎么这次来,我觉得他变了,有点沉闷,不问也不主动说,有什么情况吗?”

营长拉我走到路边,看看周边,才悄悄说:“他离婚了!”

我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没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报告?”

营长长长地叹口气:“她老婆不是个好东西。跟人家跑啦?是这样的,她老婆是个学外语的,知识分子,工作主要是南京一家大公司做翻译,结果跟公司经理当翻译时间长了,竟让经理给勾搭上啦。生米都成熟饭啦。不离婚也不行啦,上个月办的手续。这事我也只是悄悄地跟主任汇报了一下。”

“还有这事?他娘的,这不是破坏军婚吗!”我愤愤地说。

“这是奇耻大辱啊!不过,教导员还真是好样的,工作该怎么干照样怎么干,而且干得更猛。但这心里苦着呢。”

这一天,我觉得心里窝得慌,没胃口,几乎没吃东西,心里挺沉重。哎,替教导员难受。

晚上九点多,我散步来到教导员的宿舍。敲门,里边有应声。推门进去,见他在台灯下正安静地看书。看到是我,立马起身。我示意他坐,我也顺势坐下。

“在干什么呢?”我问。

“也没什么事,看看书,听听音乐。”他说,表情很平静。

我注意到,桌上除了有几本书,还有一个录音机在轻声播放着音乐。仔细听,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这音乐我熟,上大学时有一段时间,心情郁闷,我就天天听它。因为它给我力量,给我鼓舞。这会儿,这地方,这雄浑有力的音乐瞬间带给我的感觉就似乎和当年一样,声音虽不大,但却让整个小屋弥漫着深沉与悲壮。这是用音乐在述说心中的苦闷,这是用音乐在缓释心中的愤懑,这是用音乐在诠释内心的挣扎。

是啊!我们是军人,必须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尽管是和平时期,但依然必须有军人为国站岗、为国奉献、为国牺牲,假如天天守在妻儿身边,两情相悦,哪来的恩断义绝。可军人就是军人,舍小家顾大家,舍小家为国家,这是义务,更是责任。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能说得太透。毕竟他不愿意提及这伤心又恨人的事。

“这一段时间,让你埋头辛苦了。听营长说,你把士兵教育抓得挺紧的?”我没话找话。”

“是啊,这个大院就是一个家,方方面面都要顾全到。有的战士想家啦,有的战士病啦,有的战士吵架啦,还有的战士不安心服役啦,都需要我们通过教育让他们安心部队、安心服役。”他语气平和地说。多年军队政治工作的磨炼,使他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沉稳与练达。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和他聊工作、聊经历、聊读书、聊训练,唯独不谈他自己的情况,我不想再触及他内心的伤痕。

最后,我说:“你知道吗?整个政治部机关对你评价都很高啊,你也是老教导员啦,思想境界高、业务能力强、政治素养棒。这一点,我这次在这儿感觉也很明显啊。我在想,回去后,和部首长汇报一下,有机会办个教导员业务培训班,你也给大家介绍介绍你工作的经验和体会。”

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介绍经验不敢,但你可以让部首长放心,我在这儿一天,就守好岗位一天,发挥部队的政治教育优势,把思想工作做强、做实、做细。通过我们的教育训练培养努力,要让士兵不仅成为合格士兵,更要使他们人人成为敢冲锋的优秀士兵。要使我们的连队一个个成为坚强堡垒,使我们全营成为一面铁打的旗帜。”

几天过后。营连工作训练照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这天下午,我坐在营部办公室,看新绘制的全营《科目训练进度表》,突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通讯员接了电话,转身喊营长:“有电话!”本以为是个正常电话,但我看营长的表情陡得起了变化。“不错,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干部,而且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干部,你们谁也不许碰他,他是军人,这事我们知道,我请你们去解决公司的问题!”电话断了。

什么情况?营长让通讯员喊教导员过来,并示意其他人员先离开,然后急促地对我说:“三排长我们前天批准他休假,昨天走的,谁知,这小子没回家,他去了南京,去了教导员前妻的单位,他去找他们算帐啦。要求单位处理这个经理,处理教导员的前妻,结果让人家报了警,说他是扰乱工作秩序,破坏经济生产。来电话的是地方派出所,询问他是不是真正的军人,如果不是,就要拘留他。”

我立刻意识到这事性质不一般,解决这问题必须快。但我内心很赞许这位三排长,好小子,够义气,有血性。

教导员过来,营长简明扼要地又说了一遍情况。

“你们意见?”我看着营长、教导员。他们一时也没了主意,想了半天:“想办法让三排长赶紧回来,别弄成军民关系问题就成大事啦。”

教导员身处其中,不好说话。但我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我脑子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有个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哎呀!快说吧!”营长急得上火。

“三排长过去,是他个人的行为,现在我马上给政治部首长汇报,出一个公函,派一名干部过去,把这事变成组织行为。怎么样?”

“太好啦!”营长振奋起来:“现在就给主任打电话!”

“不能打电话,你安排个车,我必须马上回旅部机关一趟。当面向主任汇报说明情况,要保证这事只能成功,不能耽搁。同时,让人了解一下今晚有没有去南京的火车。”

“通讯员!”营长大喊:“通知小车司机,现在、立刻、马上楼下待命!”转身又对跟进来的参谋命令到:“快,了解一下有没有今晚去南京的火车。现在就要结果!”

“事已出,也别急,真理在我们这一边,我就不相信,这个社会还能让我们军人受气吗?我们一定要让这些社会败类懂得,军人不是好欺负的!”我安慰他们。

“晚上,八点多有一趟车,我坐过!”半天没吱声的教导员说话了。

我走过去,拥抱了一下他:“放心,受一次委屈,绝不再受第二次!”

那会儿,路上车不多,部队司机训练有素。很快,我就赶到了旅部,直接去见政治部主任。我把前因后果以简洁明了的方式陈述了一遍。主任立即明白,事不宜迟。迅即拿起电话,通知政治部秘书起草公函,通知政治部群联干事准备,今晚就出发。对我说“你现在就去,把好关,把公函写好,给群联干事交待好。要保证把这事办快办好!”

“是!我随时向你汇报情况!”说完,我转身出来来到政治部秘书室,秘书已经起草好了。递给我看:“南京市某某区民政局,兹派我部干部某某某、某某前往贵局调查了解你区某某有限公司涉嫌破坏军婚一事,请予配合。某某部队政治部。”

“这样,你现把抬头对着南京市民政局,对着派出所再出几份,给对方留一份,我们的人手里保留一份。把公章盖上,装上信封。十五分钟后交给我。”说完,我立刻喊来群联干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经过。“你的任务,就是要让地方政府认识到这是一桩破坏军婚的案件,要依法追究相关人员责任,要保护我们的干部不受委屈。情况进展随时打长途回来报告。”那会儿还没有手机。

晚上,我坐车,直接把群联干事送到火车站,再次交待、再次叮咛,看着他登上发往南京的车离去,抬起手腕看看表,两个半小时,一切就绪,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的十一点,消息传来,对方见到公函,立刻就蔫了。要求、不是要求,是请求和解。

“告诉地方民政部门,我们要处理结果。没有和解!”我通知前方的群联干事。

到这会儿,营长的心情快乐了。教导员依然无声,我想,他心里或许纠结,要不要给前妻太大的处理。

“这事结束后,是不是再给三排长加几天假?”我征求他们意见。

“没问题。给他补五天假。”营长说。

不到一周时间,处理结果反馈过来:地方党委给予公司经理党内留党察看处分,教导员的前妻给予警告处分。三排长没有延长假期,直接回来了,他说还有工作要干。

“他奶奶的,应该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便宜他们啦。”营长吼道。

“他们说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经济发展离不开公司。”群联干事解释。

我心里想,没了军队,经济发展能有和平的环境吗?地方现在有一种苗头,没把军队放在眼里啊。想归想,但我嘴里却说:“这事办得圆满,今晚请你们喝酒。”

我拿出钱让营部通讯员去买了两瓶好酒。

晚上,还在营部小屋,还是营部这些人,加上指挥连的连长、指导员、三排长。我端起酒杯,说:“今晚我要敬三杯酒,一敬教导员,忍辱负重,不忘使命,始终把部队工作放在第一位,值得我们学习。二敬营长,培养出了好干部,带领全营跑出了加速度。”没等我说完,营长抢话说:“总算是替教导员出了口气。”教导员说:“ 人在阵地在,军旗在,军魂就在。我们的骨子里,都流淌着军人的血液,党把我们放在这里,就要守好这里,让党放心。”二杯酒过后。我说:“我还要敬第三杯酒,敬三排长,我要感谢你,感谢你替我们政治部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没想到的你想到了,好样的,前边都是两杯,你这次喝三杯。”

三排长呼地站起来,高声说:“坚决服从命令,喝酒敢拼酒,打仗敢拼命。”

“你等等,我总听你说喝酒拼酒,打仗拼命,你说这话的理论基础是什么?”我问。

“理论基础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喝酒不怕苦,打仗不怕死。”

我笑了,挺开心地笑了:“行,这理论基础还真有点道理,酒喝了吧。”依然利索、依然是象喝水一样,三杯直接干脆利落地倒进嘴里。

这事过去没多久,我便回机关了,严格说,没有住够一个月,机关那边突然有重要工作,主任直接告诉我,先回机关,以后补上。虽然仅在连队当了二十多天兵,但留在脑海中的记忆非常非常深刻,竟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整编,部队整体保存了下来,当年的营、连职干部后来都陆陆续续转业了,教导员后来在地方机关找了一位,把家安在了西安,日子过得也挺幸福。当然这以后我也离开部队到了地方。

前些年,老战友相约应邀回到老部队。部队同志兴奋地告诉我们,现在的部队与过去可是大不同了。手工操作方式早已被高科技替代了,激光、无人机、计算机、卫星制导等等,人坐在屏幕前,所有测标任务就全完成了,速度快,精准度高。现在的火箭弹也不是过去那个档次啦,一个单元打过去,几百里外三平方公里的目标片甲不留、寸草不生啊。问起当年的三排长,部队同志说,已经是正团职领导好几年啦,带着部队正在外边集训呢。

军旗在,军魂就在。一代代军人用牺牲、用奉献铸就了我们钢铁长城,捧起了和平的环境。为伟大的军队、伟大的军人高歌,为我们的祖国高歌吧。

前进,向着太阳,向着胜利,奋勇前进。

2021年5月8日

:最新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人地位和权益保障法》第四十一条明确规定:“国家对军人的婚姻给予特别保护,禁止任何破坏军人婚姻的行为。”

作者注:鉴于部分战友仍在职在位,全文没有使用姓名,阅者见谅;考虑部队的保密性,文中所有照片均以网络照片暂代。
胡优中专栏
穿着军装考进地方大学
爱在深秋,英年早逝的女文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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