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位于湖南湘乡县荷叶镇万宜堂的曾家,一个女婴呱呱坠地。是的,这户曾姓人家曾经的大家长,便是大名鼎鼎的晚清经纬之臣曾国藩。
自19世纪下半叶曾国藩发迹以来,曾家可谓人才辈出,到了第四代的“昭”字辈,大多都有海外留学的经历。13位兄弟姐妹中,当属曾昭承、曾昭抡兄弟的成就最为出挑,分别在经济学和化学领域登峰造极。而选择将一生“嫁给博物馆”的考古学家曾昭燏,同样是曾家人的荣耀。早在童年读私塾时,曾昭燏便已展现出了不同常人的天赋。年仅6岁时,她已经可以通读《左传》,12岁又考取了长沙艺芳女校,成为了全班年纪最轻的学生。在女校读书时,曾昭燏一直十分刻苦,一举考上了南京中央大学的中文系,并因此结识了国学大师胡小石。在胡小石门下期间,因经常随老师研究甲骨文,听老师讲述悠久的中国历史,曾昭燏深深地爱上了考古学。
1935年,曾昭燏放弃了自己保送的硕士学位,决定出国留学,前往英国伦敦继续攻读考古科学。数年后,凭借优异的课业成绩,她又成为了当时第一位公派到德国柏林留学的中国籍女学者。
与此同时,遥远的家乡热土,已经被侵略者的战火吞噬。1937年9月,曾昭燏在海外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中国娃娃》照片。而照片中,一位婴儿在废墟之上哇哇大哭,令观者心如刀绞。
曾昭燏立刻放弃了欧洲优越的工作环境,毅然选择回国效力。虽然她无法身着戎装抗击侵略者,但她也有自己的“武器”,她要保护中国的历史文物免受日军的破坏。
1939年,曾昭燏加入国立中央博物馆的考察队,奔波于川、滇一带进行古文化的调查研究工作。在一年的时间中,考察队先后发现了马龙遗址、佛顶甲乙二遗址、龙泉遗址等,发现并命名了云南独有的“苍河文化”,为云南地方史料的研究中做出重要的贡献。值得一提的是,她与别人共同撰写的《博物馆》一书,也成为了开创性的博物学研究代表著作。
抗战结束后,曾昭燏加入了战时文物清理委员会,致力于抢救幸存下来的文物。为了保护文物,曾昭燏不得不与妄图倒卖文物的国民政府高官斗智斗勇。
随着敌人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大量文物经由国民政府当局的安排,暗中运往台湾。她公开表态,一旦文物在运送过程中遭到损坏,那么主持此事的人,一定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当时,曾昭燏已经在中国考古界有着很重分量,她的态度带给国民政府当局极大的压力。也幸亏如此,很多珍贵的文物被留在了内地各所博物院。
在拒绝了胡适一同赴台的邀请后,曾昭燏再次投身于她所热爱的考古事业。在她的不断努力之下,南京博物院于1950年正式成立,曾昭燏亲自出任副院长,兼任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在任期间,她主持挖掘了南唐开国皇帝李昪的陵墓,并收集和整理了湖熟文化以及江苏古文化的资料,培养出了一大批高素质专业人才。不夸张地讲,正是这个身高刚过一米五的弱女子,以一己之力,肩扛起了新中国初期的考古事业。在那个对“太平天国运动”公正化的时代,曾国藩的后代无疑会成为斗争的对象。接踵而至的阶级斗争,也压得曾昭燏喘不过来气,精神状态出现了严重问题。即使如此,这位家中空无一人、彼时已年过五旬的女先生,依然没有停止工作。
但人终究不是机器,一根弦绷久了,总会断的。1964年初冬,被确诊为“抑郁症”的曾昭燏在医院结束了一天的治疗,乘上了回家的车。她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请司机载她去南京中山陵的灵谷寺,声称希望独自散散心。司机察觉不对,连忙赶入寺中寻找,竟在一片血泊中发现了曾昭燏。据僧人描述,当日她独自登上寺中九层塔,一跃而下,决绝地结束了自己55岁的人生。在事后调查中,司机的责任最大,但在处理曾昭燏的遗物时,办案人员在显眼处意外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可见,曾昭燏的这场自尽,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留下字条乃是不愿连累他人。
曾昭燏走后,历史学家陈寅恪惋惜不已,亲笔为她写下挽联:
她一生致力于考古事业,终生未婚未育,将自己嫁给了博物院,虽引世人不解,却始终甘之如饴。上天赋予的生命,就是要为人类的繁荣、和平和幸福而奉献。
往期好文
点击蓝字即可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