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Film | 安东尼·葛姆雷：我并不能替观众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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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葛姆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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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葛姆雷于1950年出生于英国伦敦，他的作品一直在探索人体和空间关系，通过自己与别人身体的融合，直面了自然和宇宙中人类存在的基本问题，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为雕塑打开了新的可能性。葛姆雷不断尝试让艺术空间成为一个可以呈现新的行为、思想和感情的地方。
安东尼·葛姆雷在香港白立方的第二次个展 “根生根寻” ，展出了他近两年创作的全新 “根者” 铸铁雕塑系列。他跨越写实的藩篱，开拓创作的新路向，以植物似的分枝系统刻划个体于空间中的状况。
“ 这些作品都是用铁制作的，因为我想讨论的是这种用地球核心材料制成的人体，其核心又是什么。我感兴趣的是 ‘存在 ’，更多的是在观众中，而不是在雕塑中。 ”
Q：你的作品一直在描述你对人的内在理解，那人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安东尼·葛姆雷：我觉得我们仍然需要去发现，我是希望让艺术成为一种“发现作为人类意义何在”的渠道。
Q：曾经听你说过一句反问的话，就是“人类的空间是什么，人类的的生活又是什么？”，那你是如何去解答它的？
安东尼·葛姆雷：我认为一切都在演化，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消费主义的发展——我们作为个体，同时也是集体的一部分，该如何重新获得自主性？我觉得我们仍然需要不停的发现，发现自己可以成为的样子。
我对人性很感兴趣，但我并不太清楚人性到底是什么。尤其是在中国过去25年的巨变之下：你会看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如今人们生活在高楼大厦中，人口过度集中。我认为这需要在意识上有巨大的转变，这也正是这个展览的目的所在。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如何和解？我们像动物一样，像植物一样，但同时我们却越来越多地居住在建筑环境中，而不是在自然环境中。
Q：为什么你会一直选择用铸铁的材料，对你来说这种材料的意义何在？同时在同一形式语言上的不断试验，意味着哪些更多的思考？
安东尼·葛姆雷：铁是我们这个星球的核心材料。铁在我们的血液之中，所以它是红色的。我认为我们对这种材料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我也认为自己是一种浓缩的材料。这些作品都是用铁制作的，因为我想讨论的是这种用地球核心材料制成的人体，其核心又是什么。
“根生根寻”展览现场
我感兴趣的是“存在”，更多的是在观众中，而不是在雕塑中。所以问题是，作品能否让观众内心中的“存在”发现一些新的想法，而不是我去寻找新的视角和想法。结合观看之后，观众是否可以找到他或她自己的主题？换句话说，这件作品是否能在观众发现自我的过程中起到作用？
Q：此次香港白立方的展览“根生根寻”，是在表达对人的生命的追根溯源吗？
安东尼·葛姆雷：我并不知道人类生命的起源，但我知道在中医的气功或者太极中，讲究的是心身合一，甚至认为身体在一定程度上比大脑更聪明。我对这个想法非常有同感。我们把我们的身体功能化，让它们工作。但实际上，身体是一种极其敏感系统，能让我们获得非常清楚、确切的感知，而我们很多时候都忽略了。比如针灸就认为，人体是一个内部连接的系统，人体是一种能量转移的场所，我对此也非常认同。这并不是在寻找人类生命的起源。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在寻找这种连接一体的系统，这也正是我想通过这些作品进行表达、发现，或揭示的。
Q：透过展览的作品来看，其作品既有感性精神的一面，也有理性的创造力。比如感性之处是有一种很强的生命力，理性之处在于它们从世界的空间中抽离出来了，那你是如何融合感性和理性这两点的？
安东尼·葛姆雷：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就像一个在建筑语言之下重构的身体空间。这并不是要通过权力或塑造形象来打动人心。可以说每一个都是绝对的立方体，但它们都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尺寸。挑战就在于如何从抽象和几何的东西中创造出情感化的东西。我想要的感觉就是这个身体空间，因为不能说它是一个真正的身体，只是提出对空间中人类空间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这与勇气、确定性是相对的，以及所有那些经典的胜利雕塑，或者是毛主席或列宁的雕像，甚至是亚伯拉罕·林肯，坐在椅子上的雕像，与所有这些试图表达确定性或鼓励你相信他们所表达的东西相对。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东西。
就像在香港添马公园（Tamar Park）摆放着的我的作品《DAZE VI》（2016）。在某种意义上，我也是这个背景的一部分，但我对我自己或这个背景或背景的含义是不确定的。所以如果我要把这种姿势表现出来，那是什么呢？其实一部分指向罗丹的思想者，或者说是一种向内的沉思。但是你也可以说，它也试图表达一些关于恐惧或寒冷的东西，类似这样的情绪。我希望这件作品能够引发人们用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来感受它。
我认为，就你的问题而言，内容和背景之间的关系，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那么我给自己设定的最主要的挑战，是如何用建筑世界的语言表达内心世界的感受。
安东尼·葛姆雷在添马公园（Tamar Park）的雕塑《DAZE VI》旁
Q：是不是这也印证了你曾经说过的“建筑是人类的第二个身体”？
安东尼·葛姆雷：你可以说是内心与意识，所以思想和感受都是存在于身体内部的，而身体又存在于建筑物内部。是否可以说这些建筑物是第二身体呢？我们是否可以用第二身体替换第一身体？如果我们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对于我来说，用第二身体替代第一身体是非常有趣的。到本世纪中叶，我们将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口都生活在城市中。所以我们存活在城市的网络系统中，而我们需要把这些看作是人的新的习性，是一种我们赖以生存的事物。我很愿意看到不断改变的建筑，也就是能够产生自己能量的城市。城市中的每一个表面都是可再生的，它成为支撑生命的持续供应源。
Q：当看到展览中的草图时，能感受到世界是由这样无数个空间组成，那你作品中的人是如何从这个空间中生成出来的，并又得到稳定感？
安东尼·葛姆雷：它们与展览中的雕塑更为接近。但是我发现绘画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情感表达。当你完全沉浸其中，让这种情感在你的体内发展，你也在其中成长。我经常用中国绘画的毛笔、笔墨，我觉得那种沉浸其中的精神，感受颜料在水中的行迹，在纸上如何表现，以及那些墨迹如何变干。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它给了你一种可以存在在其中的风景。因此，严格来说，绘画并不是在为雕塑做准备，但它们是一种进入雕塑思想和身体框架的方式，因为它们通常在我看到之前就完成了。所以我只是想着身体的姿势，我试图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存在于其中，而不是以身体的方式。其实这就是一种梦境，尤其是那些绘画，都是一种梦境。
Q：透过观众对你作品的观看，你觉得艺术能为人们带来怎样的启发性？
安东尼·葛姆雷：我认为这与灵感无关。我只是简单地想把这些作品作为一种理解的基础，让观众可以与他们一直都知道但并不确认的事物重新联系起来，或者让观众更加接近曾经压抑或可能从未有过的想法和感受。我认为这通常与人本身的能力有关，也与我们对地球的依赖性，对自然的依赖性，以及对所有交换系统的依赖性有关。这些雕塑与权力无关，也与身体的表现无关，而是想表达我们被嵌入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部分图片资料由香港白立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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