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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陷阱,在于对权威的执着

ARTDBG 打边鼓 2023-03-25

孩子们在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展“大虫洞探秘”


受访:胡俊
采访:张靓
编辑:梁丹如


在我们所处的环境中,接受教育,通常意味着获得知识和技能,来为人生下一步的“过关”和“升级”储备好更多的资源。这种以结果为导向的教育方式,其实更容易建立起一种规则化的框架,最后带来的反而是教育的权威性对思维的限制和束缚。在这样的体系下,艺术也被归纳为其中的一个学科,也要开始制定知识目标和技能目标,而忽略了与其他不同学科的融合。

这会让我们产生一点疑问,今天大家所提倡和追求的创新,是否能在以学科功能划分的教育体系中产生?而艺术教育,又如何在其中发挥独特的价值,而不只是成为一种点缀?

作为杭州师范大学艺游学研究院院长,胡俊在中国传统文化得到了很多启示,可以说东方的教育哲学是他推行“艺游学”的理念支撑。比如道家所说的“无为”,“一阴一阳谓之道”的思维方式。在浙江盲人学校和《大虫洞探秘》项目中,胡俊就采用“无为法”,把盲人“看不见”的弱势,转化为明眼人所“不见”的能力。2022年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节,A4美术馆与胡俊共同策划的“大虫洞探秘”,就展示了盲人绘本和盲人版画工作坊,让观众走进盲人孩子的绘画世界。

在胡俊看来,所谓“无为”,是在松开诸多对思维的限定后,去产生一种新的创造。对于其他领域而言,艺术带来的,也应该是一种理念上的创新,来为基础美术教育、特殊教育、乡村美育带来新的可能,打破以往单向输出的权威性,创造一种逆向的融合。

以下为打边鼓与A4美术馆联合策划系列儿童专题的第十一篇,文章发布前经受访人审校。





胡俊

杭州师范大学艺游学研究院院长;国际艺术教育学会(InSEA)亚洲区主席;国际创造性艺术教育与艺术治疗协会(IACAET)科研专委会委员、亚洲区理事;《创造性艺术教育与艺术治疗》(CAET)期刊编委;香港教育大学博文和社会科学院“学院发展顾问委员”;浙江省教育学会艺术教育专委会常务理事;“艺术无障碍”公益项目发起人。



2022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展“大虫洞探秘”绘画作品


今天的教育缺失了传统文化的精髓


谈谈我们的美术教育有怎么样的传统,现在又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

胡俊:中国的艺术教育传统是讲究天人合一的,到今天依然可以给我们很多启示,但我们20世纪初以来就走了全盘西化的道路。现在推崇的教育方式,其实已经偏离了我们的传统,我们过度强调在艺术创造中人的主观能动性,而忽略了自然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这次疫情就让我们认识到了人的局限性。


我觉得中国的传统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有两点,一是艺术的创造并不依赖于人;二是,学习艺术也不必非得由人来教。但我们并没有把它作为一种理论沿袭下来,呈现在艺术教育当中,导致如今的教育已经缺失了中国传统的精髓。比如山水画其实是非常写意的,但现在变成了一种临摹,再现一种图式;包括中国的书法也是,它本来非常潇洒,但如今又变得很刻板。 


亚洲文化的本质是开放多元和国际化的,早在唐朝,中国就是世界文化交流的中心地区,可以说当时的国际化程度甚至远远高于今天的水准。不同于西方的宗教斗争,在中国,道家、儒家、佛家,儒道释相互交流,并没有产生你死我活的斗争,反而是互相的学习和交融,产生了很多新的创造,这是亚洲文化的优点。但我们现在的思维方式也被殖民化了,反而喜欢非黑即白的思维。一不小心,民族自信就变成了民族主义。


你曾经也去到日本进行访问和交流,你觉得日本的文化土壤和中国有什么不同?

胡俊日本其实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它做到了既国际化,同时又保持对民族传统的挖掘和尊重。我曾经在日本东京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城市街头,看到一间很旧的木头房子,这个房子是靠炭盆取暖,是一家卖传统米糕的店。我敲敲窗户,里面出来一个老太太,卖给我们米糕。那一刻我就觉得“久违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我的童年,回到我的故乡。我觉得这种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保留,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东方的教育哲学,是不是你推动一系列美术教育工作的底层支持?


胡俊:可以说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外儒内道,但儒家、道家我们都没有传承好。儒家思想中“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论语·宪问》第三十八章)的高尚人格与社会理想,我们也已经丢了,只剩下一点儒家的实用主义政治思想。中国古代绘画中,梅兰竹菊被大家称为“四君子”,是艺术创作中的常见题材,因为注重通过绘画进行人格教育。但在今天的美术教育中,我们不再注重人格上的教育。所以我做“艺游学”的底层逻辑,就是用“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的中国传统文化,来推动美术教育。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既是也不是,因为今天已经是在国际化的背景下来做这个事情。

其实整个二十世纪以来西方最前沿的思想发展,跟东方文化都有密切的关系;现代的哲学和艺术,都有东方文化的基因在里面,包括我们在2022 iSTART国际教育论坛中,探讨“间”(ma)对教学的启发,但这个ma或“间”的概念是来自日本。只是因为东亚文明被殖民化,我们已经忘了自己的传统,而把这些概念当作外来的文化在学习,但其实我们本土文化就有非常深厚的根基,还有非常简洁的表述。

 
像庄子的《大宗师》中讲,人类的老师是自然;还有禅宗公案里面有非常丰富的内容,其实包含很先进的教育理念,如其中的in-operative learning (无用学习法)本应该是我们的教育宝库,但是我们自己把它丢了,现在都读不懂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2022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展“大虫洞探秘现场



美术教育应该有“逆向融合”的思维


对于一线老师来说,东方的教育哲学,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启示?

胡俊:我觉得东方和西方教育学最大的差别,就是我们东方并不推崇线性的思维。我们的传统是“一阴一阳谓之道”(《易经・系辞上》),是在相互关系当中,动态地去思考问题的。但是20世纪以后,我们开始倾向于追求效率和功能的线性思维,变成了“如何以最少的时间、最短的距离来达成目标”,教育上也是如此。
 
这种线性思维其实是一种工业化的思维,特别适合讲究效率的工业生产,对西方的工业革命产生了很大的推动力。但这种思维是有局限性的,它具有适应工业生产的功能性作用,但对于人性来说,并不带来好的作用。中国的传统文化是注重人性的,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我们教育学的终极目标不是提升学习效率,而始终是回归人性。

 
中国的文化传统看重人的精神价值,并没有定下一种关于成功的标准。但是现在的教育动不动就是成功教育,是非常功能主义的。如果在艺术上要追求成功教育,那就很荒诞,艺术家需要的不是成功,需要的是去探索各种可能性。有可能会失败,但失败也可能更有价值。

 
我们一线的老师,也需要从我们的东方文化中去吸取营养。我带学生去做支教的时候,就不允许他们做事先的备课。他们很紧张,害怕会失败。我想让他们先去了解乡村当地真正的需求,而不只是备好课完成教学任务,就觉得自己成功了。这种成功对当地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支教者自己的自娱自乐。

 
古人讲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强调的是更持久的意义,并不追求暂时的成功和失败。“三不朽”不是自己要当什么大官,获得社会的什么认可,而是要对社会作出贡献,在品德上有所成长。但我们现在已经背离了这些传统,今天我们衡量成功的标准,我们对它的计算和度量,已经把我们的人性压缩得太小了。

 

如果要继承传统,就应该继承中国古代文人的精神传统,这并不是为了某种伟大的名利,而是为了追求个体的独立和自由,这本身就是有价值的。在美术教育的过程中,以绘画的结果作为衡量的标准,会给老师、学生带来很多焦虑。我们的孩子在美术教育中可以习得的,不只是画得好不好,我们要看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否习得敢于应对挑战,勇于面对失败的能力。

 

从你的教育经验来看,我们当下美术教育的思维存在什么问题?


胡俊:在我们的美术教育中,艺术的审美其实只掌握在部分人的手中,有很强的垄断性和权威性,掩盖了弱势群体发出的声音。
 
我们很多的教育思维都是单向的,乡村教育中城市对乡村的输出,特殊教育中健康人群对特殊人群的输出,高校教育中教师对学生的输出。“艺游学”要做的,就是把这种单向转变为双向,来实现逆向输出,乡村文化对城市的输出、特殊人群对普通人群的输出、非专业对专业的输出,这就是“逆向融合”。

 
单向的输出方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特殊教育中,经常会有一些爱心团队,带着会弹琴、唱歌、跳舞的孩子们去给自闭症孩子表演节目,想给他们带去欢乐。但实际上,对于特殊人群来说,这种热心的做法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幸福感,反而让他们更加失落,认为自己很失败。逆向融合要做的,就是让特殊人群自己产生价值,让人们看到他们的潜力,产生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进而获得充分的自信。



孩子们在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展“大虫洞探秘”


那么在特殊教育领域,逆向融合是如何给孩子们带来人生的价值感和幸福感?

胡俊:比如这次在iSTART的展览上,我们策划的“大虫洞探秘”项目,观众可以在展厅看到盲人儿童绘制的画,大家都会感受到盲人的力量。我们将这些画作集结成了一本绘本,是世界上第一本盲人创作的绘本。盲人看不见,他们能不能创作?可以!我们平常看艺术作品,都是用眼睛去观看,但触摸也可以带来新的体验。我们都以为理解艺术的真实性要通过视觉,其实并不然。就像中国的书法,是一种很自然的流动,它来自身体的运动姿态。但我们在艺术教育中常常忽略这些,只通过视觉来理解绘画,是远远不够的。
 
有个创作绘本的盲人孩子叫邓雨,他对“雨”字很敏感,但是他又不认识汉字,只会盲文,盲文是用拼音文字。当他听到“宇宙”这个词之后,理解成了谐音“雨骤”,画出来的是“骤雨”,他会把雨一丝丝落下来,打在他脸上的剧烈感受表达出来,这种对雨的触觉感知我觉得是非常动人的。后来这幅作品成为“融纳:艺术无障碍成果展”的海报背景,悬挂于杭州宝龙艺术中心的外墙。

 
前段时间,我们在杭州萧山瓜沥残疾人之家做了一个项目,一开始我们觉得那个环境没有温度,里面的人脸上都没有笑容。我们就带着大家一起做墙绘,他们可能没有任何绘画基础,但不影响他们享受其中。我们花了三天时间,就改变了原本冰冷的环境。后来我再去回访,管理人员说吵架和打架的发生比之前下降了30%,大家都变得比以前更快乐了,过去他们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但现在会有好奇心,喜欢去做一些新鲜的事情。后来他们还找到了新的就业方式,变得非常主动。

 

这个项目叫“大墙之光”,它的起点其实是在少管所,我们把大墙之内未成年犯创作的光绘艺术作品,带到外面,让社区居民把他们的光绘作品转变为墙绘,再把转化后的墙上壁画作品带回少管所,为未成年犯建立与外部社会保持交流的渠道,让他们找到继续创作的动力,以促进对他们的改造。



你一直关注乡村美育,你觉得在乡村,教育还有什么新的可能性?

胡俊:乡村美育中也需要逆向融合的思维,我们要让乡村成为资源丰富的地方。在浙江浦江的嵩溪村,我们做了“村民能者”的项目,就是去发现、培养村民中的能者,十几个村民参与到我们的课程中,高兴得不得了。这些村民并不需要改变他们的生活,而是把他们的生活变成教育资源,对于从城市来学习的孩子来讲,就已经是全新的体验。村里的老人可以教他们怎么用“工尺谱”来学昆曲,怎么用灌木的叶子来做“观音豆腐”。即使只是一年四季中各种蔬菜的种植、收获、烹饪,也都可以是非常丰富的艺术资源。而在这其中,村民们也会找到自己新的价值,他们带来了在城市中难以获得的宝贵经验。
 
乡村美育,不仅仅是一个公益项目,我们要创造的是一种亚洲特色的艺术化生活方式。现在的乡村美育都是建立在扶贫的基础上,把城市的资源下放到农村。这种做法其实并不是亚洲的传统,我觉得这么做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应该发挥乡村的价值,让乡村生活成为未来一种幸福的生活方式,比城市更美好的生活方式。我们的城市太大了,城市化的道路已经走不下去了,我们能不能回到一种更加自然的生活方式?就看我们未来如何打造我们的乡村。



要警惕教师身份的权威性

“艺游学”提倡教师应该在“艺术家、研究者、教师”三种身份之间转化,这种转化应该怎么去达成?


胡俊:每个身份都有它的优势和缺陷。比如教师身份的陷阱在于它的权威性,但作为老师,是否真的具备知识和能力上的权威性?是要打个问号的。对于艺术家来说,他没有对权威的执着,艺术家要做的是不断去打破、超越自己。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艺术家的品质对于教师身份就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艺术家也会有疑惑,会怀疑自己所做事情的价值和意义。这时候就需要通过研究,来审视是否真的有真正的创造产生,而不至于陷入一种狂妄的状态中。作为研究者,也会有他的障碍,发表的论文真的有价值吗?这就要在实践当中,在艺术创作当中,在教学当中去检验它。


持续通过对身份的打破,来促进自我的发展和创造,这样一来,一线老师在教学能力、艺术创作、研究能力上都会得到提升。所以“艺游学”本质上是自我对生命的一种探索,是我们作为艺术老师,让自己变得更加广阔的过程。



孩子们在第八届iSTART儿童艺术展“大虫洞探秘”体验盲文


现在有很多人在做艺术疗愈相关的工作,以你在特殊教育领域形成的经验和方法,你觉得关于艺术疗愈,我们需要注意、警惕什么样的问题?


胡俊:目前的艺术疗愈,很多都是聚焦在表现性的绘画上,来将创作者的情绪宣泄出来,然后心理治疗师可以通过作品来推测他的问题,并给予辅助性的治疗;或者是通过画面的重构组合,来寻找一种自我的安慰。这些都是作用于情感性的障碍。
 
但我们的“艺术疗育”,更多地关注生理性障碍的人群,比如盲人或是自闭症儿童,他们和社会的融合是有生理性困难的。情感性艺术疗愈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但艺术疗育可以用艺术创造带来一种新的融合方式,为他们建立一种新的自我认知模型,解决他们的社交障碍,克服自己过去的刻板行为。

 
艺术疗育,不依赖既有的艺术形式,因为现成的艺术形式不足以解决问题。这些特殊群体,始终都在寻找出路。换句话说,现有的各种方式他们都已经尝试过了,所以必须要去研究,提出有创造性的方式。这也是“艺游学”的意义,作为教育者不要直接以自己的权威性来对孩子进行教育,而要切换至研究者、艺术家的身份来研究、创造出新的方式。


“无为”是为了产生新的创造

“艺游学”创始人Rita L. Irwin教授曾说“艺术可以改变世界”,但在现实环境中,你觉得艺术真的能够影响整个教育的生态吗,未来美术教育应该有什么样的发展?

胡俊:很多重要事情的发生,并不倚赖于我们现有的知识,而是倚赖于人类“无中生有”的创造能力,这也是一种艺术能力。但我们现在把艺术教育也归入到知识与技术的教学中,需要有教案,有知识目标、能力目标、情感目标,这其实是把艺术教育实用化、低级化了,导致美术课在学校中通常是被边缘化的,也无法与别的学科进行融合。艺术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它可以给其他学科带来更多的想象力。现在流行STEAM,但是如果艺术在其中是作为一种知识和技能,那纯粹也就是一种点缀,没有太大的教育价值。 


比如我们在和自闭症康复机构的合作中,我们创新的“马赛克”艺术疗育提出了一种新的康复路径,成本更低、效果更好,也更人性化。这就是艺术带来的新的可能性,我们可以和神经科学的学者去合作,和特殊教育的研究来跨界,来为这些领域带去更多的新的可能,但这种可能并不只是应用性上的,而是带来理念的创新。

 
现在的美术教育存在严重问题,一是功能主义倾向,二是学科化,还有城市化。我觉得未来我们要做的是一个“无为”的工作。孩子做艺术创作,不是一定要得出什么结果,而是要和自己的内心发生关联,所以要去功能化。还要松开学科性对艺术的限制,去看到课程之外更多的可能性。

在城市中,人的关系是比较割裂的,我们往往是通过一种功能性的需求结合在一起。我们如何创造一种新的人际关系,来打破人和人之间的隔阂?或许关系美学的艺术创作,会是未来艺术教育的一个重要发展。它不是学科性、功能性的,而是一种在我们生活当中无处不在的艺术状态,我觉得这是艺术教育应该追求的。

 

我们重新提倡“无为法”,简单讲就是去功能化,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努力地做“去功能化”的事情。功能主义的思维限定了太多的可能性,无为的目标是“无不为”,它的方法是“损之又损”,去功能化后,来产生一种新的创造。



文中用图由受访人与A4美术馆惠允。




A4美术馆 于2008年3月由成都万华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创办,2016年8月迁入麓湖生态城艺展中心,正式注册成为民办非营利机构。在创始馆长孙莉的带领下,A4美术馆从推广国际先锋艺术的项目空间,逐渐升级为一个拥12个空间、共6500平米的城市生态型美术馆。创办以来,A4美术馆共举办了近百场专业的当代艺术展览,超过2000场人文类讲座、沙龙、工作坊,与国内外近600位知名艺术家,40余位专业策展人合作。



打边鼓 是一个专注于儿童与成长的媒体平台,由打边炉ARTDBL于2019年创立。打边鼓聚焦儿童,努力以平常心输出审慎、有启发性的观点,藉由策划、出版、播客等媒体实践,推动艺术、城市与儿童的连接,为孩子打开更多的可能性,陪伴孩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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