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来自行为现场的记者手记
“下午4个小时的时间，我从参与行为现场的人那里听到了各种答案（有关《随机波动》的现场体会）。我们无法复刻每个人在黑暗的卫生间中所发生的5分钟，但通过不同人的描述和感受，这五分钟被放大成这一天最重要的五分钟。
进去的人有的是完全的陌生人，他们不知道曦悦（艺术家）是谁，不知道她的长相，带着全然的陌生进入、互动、交流......有的是曦悦的朋友，他们多半是带着爱进去的，他们对她有着完全的信任，但又在一个陌生和黑暗的环境里，和曦悦发生着日常不太发生的互动，尤其是身体与身体的亲密接触。”
——现场记者小董
关于
“行进中的行为现场”
第一期《随机波动》
艺术家：王曦悦
行为现场：在全黑的空间里1对1地面对、感知观众5分钟，并用身体或物与观众发生随机且难以预测的互动，强调观众视觉之外的身体感知。
实施时间: 2024年1月13日13:30——17:00
实施地点: 斯达柯特starcott插画艺术商店卫生间
Q：
刚才在黑暗空间里，
发生了什么？你的感受是什么？
“一进去她从后面把我抱住，我很惊讶。然后我们开始乱哼，最后找到同一个调——《小茉莉》，这个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像是我在黑暗当中与一个陌生人彼此相识的过程，就像在不同的波动中，突然在某一个点达到了共振。”
“特别的奇妙，因为在生活当中可能不会和一个陌生的人甚至是熟悉的人产生任何的肢体接触，但是在进去的那一瞬间，被拉回了一种很原始的、很温暖的状态。里面的温度、味道，还有能量场都很特别，会让我感到像子宫一样的地方，我们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存在。”
“其实我觉得害怕，因为黑黑的，然后曦悦就一直抱着我，这让我感到很心安。但是抱着抱着我突然很想哭，开始不停地流眼泪，于是她就摸我的头顶、拍我的后背，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她开始亲吻我的脸，从额头到脸亲了一圈，继续像之前那样拍我的后背。最后出来的时候，她在我耳边说：‘你值得所有的爱’。”
“第一次认识曦悦时，她在街上做一个项目——给陌生人过生日。那段时间我正在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在路上看到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瞬间眼泪就出来了，让我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她老是让我觉得很触动。我当时就选择和她一起在路边等过生的人，后来到晚上很晚，背后的蛋糕店快打烊的时刻，有一个人去背后的蛋糕店买生日蛋糕，他看中了我们预订的那个，但是店员告诉他已经被预订走了，他还有一些伤心，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我们，说自己今天过生，我们就转过头去把他当时选中的那个生日蛋糕送给了他，一切就变成了一个很完美的结局。”
“我有听到像是打开泡泡水的声音，应该是类似于口红涂抹吗？一出来，哎！我震惊了。因为这个作品我之前有参与过，大致了解她的创作，不过之前是很多人一起进去，每一组的朋友会有不同的体验，曦悦能用不同的材料来给大家带来不同的感受。”
“这是在一个很生活化的公共空间场景里面，但是它突然又进入到一个私密的场所，所以刚刚我其实听得清楚周围嘈杂的声音，却又不影响。当艺术家把你拉到这个空间里面来，可能你上一秒钟还在一个生活中的状态，但是一旦她开始之后，会一下子把你拉入到另外一个状态中，随着她身体的动作，不断地做了一些行为之后，你会感觉很舒服。”
“我一开始的情绪还很沉静，当她开始用嘴唇之后，我感觉到很舒适，一下子到了一个很温顺、很温暖的氛围里面来。”
“一下子进入到如此黑的空间眼前是看不见的，曦悦先给了我一个小糖果罐，它可以摇晃发出声音，泡沫纸捏爆了也会发出声音，我们用这些东西一起发出声音，不断地让声音叠加，然后曦悦开始大声地说‘你好’，我也用‘你好’回应她，逐渐演变成‘再见’，然后时间到了就互相说再见，最后我就出来了。”
“在刚开始，那种声音会让你产生幻想。比如这个声音好像是在一个夜晚，在一个丛林......当手在触摸那东西不断地捏弄，把它变成一种噪音，就打破了你的幻想，或者说你还是在幻想这种噪音的层面。当最后变成人声，却看不到互相的脸庞，这个时候你会想她的表情，她是不是能看到我的表情？她知道这是我吗？在这个空间中，我认为我们更多的是处在幻想之中，在现实中，我们还是有很多时候确实靠着幻想在生活，比如说你幻想喜欢的人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幻想你要去做一件事会应该是什么样子？”
“像在我们出生之前，在妈妈的肚子里的那种感觉，你什么都看不见。你只能够凭借一些很细微的动静来感受他的手，他的呼吸。听到另一个人这么近的呼吸声也是非常神奇的。”
“一切都是在一个插画商店的厕所里所进行的，商店很少有完全安静的时刻，厕所隔间也并不隔音，来来往往逛商店的客人很多，扎堆讲话的人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但似乎只要进入那个空间，就像是被转换了一样，因为这一场行为艺术，这个空间被抽出来，成为了一个舞台、一个小盒子。而在里面体验过后的观众再次回到商店，甚至是回到嘈杂无比的街道后，便又会经历第二次的转换，好像从一种真实回到另一种真实。”
“我是很紧张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一个人进行长时间的、很亲近的接触。你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气味，但是慢慢地你会习惯这种感觉。而下一个过程，她掏出一个像丝绸的纺织物，用这个纺织物来接触我的皮肤，我突然觉得它整个的味道和感受都变了。最后，她用我的手去抚摸她的头和脸。在那个空间里会和她有一种像是和妈妈在一起的感觉。”
“我们在里面捏气泡袋，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在一个没有目的的情况下，只是单纯地做一件事情。”
“这个空间里面刚才我在思考几个问题，就是说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人与人之间尤其现在的社交行为，往往是戴上面具的一种表演式的对话的方式，总抱有自己的目的性，以及自己想输出的一些东西。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环境当中，可能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想要做什么样的东西。我刚进去的时候是处于一种蒙着的状态，这就让我想到了之前聊虚无主义，西西弗斯式精神——尼采所推崇的一种精神，是他最喜欢、最崇尚的一种人的状态——像婴儿一般懵懂、无序、无知的状态。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所接收到的，可能就是在致敬虚无主义，这是我所体会到的。”
完
“在这件作品中我把主体消融进黑暗里，再将其放置到一个非常日常化的生活场域，在这个看起来充满危险变化的未知黑暗空间中，与同样未知的观众进行五分钟的交互。
很难想象，在过去极其抗拒肢体接触的我会尝试着尽可能地多使用身体做这个作品。对于观众的感知来源于拉手的一瞬间，而后单纯地关注“当下”与“此刻”所交织出的直觉所带来的觉知。
非常感谢当天来的每一个观众和朋友，在行为期间的体验远超我过去日常经验所及，行为期间觉知到诸多心绪波动，行为结束后也被观众所给我的细节与感知分享所深深打动，细细反刍，仍感觉到温暖和感动。
我们在黑暗里相逢，在随机波动中尝试着找到共振，在肢体的交融中温暖彼此，在此刻互相感知并照亮彼此，保有各自的感动，再隐入人群中各自生活，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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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A4美术馆
About A4 Art Museum
A4美术馆是致力于“用艺术连接人与人，激活创造力”的非营利美术馆集群。持续推动具有创造力的多元艺术生态发展，让更多人参与艺术创造，为公众带来丰富的高品质当代艺术展览、公共项目和研究计划。
A4美术馆于2008年由成都万华投资集团创办成立，2023年A4美术馆主馆从麓湖迁址到麓镇。在创始馆长孙莉的带领下，A4美术馆持续建设着西南艺术生态发展，拓展了国际与在地社区的联动、推动社区艺术的发展；关注于社会公平、公共参与、社会化教育等方向，创立了关注于儿童和教育公共性的年度项目。
A4美术馆集群目前包含四个品牌：位于麓镇山顶广场的A4美术馆（A4 Art Museum），位于麓湖艺展中心的A4儿童馆（A4 Kids）、A4国际驻留艺术中心（A4 Residency Art Center）和A4X 艺术中心（A4 X Art Center）。在未来，A4美术馆将持续以人为核心，通过艺术展览和公共项目，使艺术真正融入日常生活，让更多人因为艺术的力量产生更紧密的连接，成为伙伴，共同创造属于彼此的美术馆社区。
内容编辑 董可馨 唐雨莛 熊瑞琳
现场拍摄 宋惠人
音频提供 田乃玮
视觉设计 陈漫霏
内容排版 陈漫霏 张皓玥
内容校对 董可馨 唐雨莛 王曦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