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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是人类最深刻的欲望

又出大事了

清河市建设局又出事了。

这年头,就是事多,出事的单位不奇怪,不出事的部门才是新闻。

可这清河市建设局的事特多,还件件蹊跷,每每轰动整个清河市,自从半年前建设局搬进十二层的新办公大楼后,就没有消停过。

今年春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建设局举行新办公大楼挂牌仪式,市里领导来了不少,省建设厅都派来了副厅长,热热闹闹的,可谁也没有想到,鞭炮声中,那块刚挂上的合金牌匾,从三米六高的石拱柱上突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两个老干部身上……救护车的呼啸声中,市长气得脸色惨白,率众拂袖而去。

没过一个月,一名女清洁工在清理九楼局长办公室的玻璃窗时,不慎从窗户上摔落到建设局大门前,当场成了肉饼……

四月底,建设局在二楼食堂大厅里举行庆五一联欢会,暨局劳动模范表彰会,会后是自助形式的聚餐,不知道哪道菜使了“坏”,连同领导家属在内的两百来人与会者,有七十多人中毒住院,局里即将退休的总规划师,在医院的病床上彻底的退了休。

紧接着,五一劳动节刚过,市纪委的人突然光临,整个行政审批处九个人,被一下子带走了七个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只有两人回来了,其余的五个人,从处长到办事员,戴着受贿罪的帽子,被送去了位于滨海县的劳改农场……

好事的人得出结论,建设局的新办公楼,一定是“冲”了风水了。

那些个事,向天亮只是听说,他是六月初来报到的,分配到局办公室后,一直干的是杂活,大学生又怎么样,照样要从倒水拖地分报纸干起。

少说话,多做事,这是他从书本上学来的机关准则之一。

这次局里出事的时候,向天亮又不在局里,建设局在南河县山区有个叫大阳村的扶贫点,向天亮被临时派去扶贫,接到于副局长电话的时候,他都在大阳村待了二十多天了。

于副局长没说什么事,只说出了事,让向天亮立即回去。

向天亮接了电话,心里不禁一乐,闷在这山沟沟里,守着个破电话,连电视都看不到,就快要被憋坏了,于副局长的电话,让他找到了“溜号”的理由。

在建设局里,向天亮还没认识多少人,但和于副局长的关系可不浅,两人都是滨海县人,向天亮上初中那会,于副局长还是个老师,还教过向天亮两个学期的历史。

三个月前,向天亮这个警官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被市公安系统拒之门外的时候,又是于副局长知道后,主动把他要到了建设局,扶贫工作在于副局长的分管范围内,他自然自己信得过的向天亮下去。

在建设局里,向天亮认准了一个理,别人的话可以阳奉阴违,对于副局长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正是板栗成熟的季节,大阳村是有名的板栗村,向天亮向老支书要了十几斤板栗,炒熟了,凉一会,装进布袋又塞进挎包,第二天天一亮,屁颠屁颠的离村下山了。

早上七点上路,下午两点才回到市里,向天亮从公交车上下来,学着于副局长的样子,先站在公交站边,把对面的建设局办公楼端详了一番。

向天亮也不知道,于副局长每天上班时,为什么要先端详一番高耸的办公楼。

瞅着很正常,不像出事的样子么。

大楼里静悄悄的,电梯里也没其他人上下,就连一向最为繁忙的七楼局办公室,这会儿也是没有一点声音。

怪了,这人都哪去了呢?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老刘头窝在角落里,办公室的元老刘正风,戴着老花眼镜,埋头于文件堆中,其他六位同仁,一个也没有见着。

“老刘头,忙着那。”向天亮一屁股在刘正风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这本来就是他的位置。

刘正风五十六岁,比局长还大一岁,论年龄,除了规划设计院的那几个老头,就数他最大了,他也是滨海县人,向天亮的老乡,第一天做同事时,刘正风就给向天亮立了一条规矩,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必须和所有人一样叫他老刘头。

“咦,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刘正风好奇的抬起头。

“什么话,建设局是我的家,我在大阳村待了快一个月了,就不兴我回来透透气啊。”

向天亮说着,从包里抓了一大把板粟,长臂一伸,放到了刘正风的面前,“给你,炒熟了的。”

刘正风脸一沉,“少嘻皮笑脸的,严肃点,我在问你问题呢。”一边将桌上的板栗,伸手勾扫到抽屉里。

“真的出事了?”向天亮低声问道。

刘正风点了点头,一边看着办公室的门,一边说道:“局长办公室被盗了。”

“什么?”向天亮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昨天中午,大家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局长办公室被盗了。”

向天亮忍不住扭头回望,办公室的另一边,是办公室张主任的单人办公室,旁边有条一米宽的通道,可以直通局长办公室。

“不会吧,还大白天的,谁吃了豹子胆了?”

“哼,这年头,什么邪门的事没有,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哟。”

向天亮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哎,现在怎么样了?”

“这不,正查着呢。”刘正风伸手往上指了指,“都在八楼会议室开会呢,人人过关,像搞运动似的。”

“哦。”向天亮松了一口气,“那没我什么事么,对了,老刘头,别人都去开会,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

刘正风有些自得的笑了,“我运气好,昨天我牙痛,请了假去医院来着,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你读了四年的警官大学,你懂的。”

“那,局长办公室丢什么东西了没有?”

“这问题问得傻,不像警官大学出来的。”刘正风喜欢拿向天亮的专业开涮。

向天亮咬了咬牙,“老刘头,我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刘正风的双眼亮了,他是有名的酒瘘子,量不高,瘾很大。

“快说,别卖关子啊。”

刘正风又瞥了一眼办公室门口,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神神道道地说道:

“局长的三件宝贝,被人给偷走了。”

局长的三件宝

不是向天亮好奇心太盛,而是他不明白,谁敢对德高望重的老局长下手。

大白天的去局长办公室偷东西,百分之百是内部人干的,这一点难不住准警察向天亮。

下班后,向天亮陪着刘正风,找了一家小饭馆的角落坐下。

向天亮每月工资不到一千,三分之一寄给在家务农的父母,偶尔还要拿出一点接济已经出嫁的姐姐,来这种小饭馆吃饭,花个五十一百的,对他也是一种奢望。

刘正风只要了半斤老酒,就着花生米,一个人慢慢的喝着,都是穷人出身,他是过来人,不会让向天亮破费太多。

向天亮自己不喝酒,借口说这些日子被大阳村的老支书灌得太多了,省一点是一点,他要了杯开水陪着刘正风。

“你小子也别心疼,我是快回家的人了,无所谓,可我的这个情报,一般人还不知道,对你以后在建设局的生存,关系大着呢。”刘正风一沾酒话就多。

向天亮笑道:“你又唠叨了,别忘了,我还要去于副局长家里报到。”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了……在咱们建设局,有一个关于老局长的传说,你知道吗?”

向天亮瞪了刘正风一眼,“老刘头,我才来几个月,还有一小半时间不在局里,我知道个屁啊。”

“那是……对别人来说,那是个传说,可对我来说,建设局里没有秘密可言,我比老局长还早来两年呢。”

向天亮心里一乐,命也运也,老刘头干了一辈子,还只是个副科级办事员,可老局长都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坐了十三年了。

“我知道,你老刘头号称建设局活档案,连老局长都经常向你请教的。”向天亮恭维道。

刘正风慢悠悠地说道:“咱们老局长啊,文化不高,为人精明,九年副局长,十三年局长,清河市独一份,不倒翁的称号,绝对不是吹出来的,为什么?这是因为老局长手上有三件宝贝。”

“哪三件宝贝?”

“红笔记本,蓝笔记本,黄笔记本。”

向天亮听得哑然失笑,三个破笔记本,算什么宝贝啊。

刘正风不理向天亮,端着酒杯喝了两口,继续说道:“我不只一次见过那三个笔记本,老局长就放在保险柜里,比那些机密文件还要珍贵。”

“哦,还真当宝贝了。”向天亮更有兴致了。

刘正风点了点头,“你可别小看了,我给它们起了三个名字,叫做位子、票子、女子。”

“位子、票子、女子,老刘头,你说得太有意思了。”

“这是老局长的老习惯了,他当副局长的时候,还没配秘书,我有幸帮他整理材料,看到他经常往笔记本上记东西,而且还不止一本,除了平时工作上用的那种牛皮纸做封面的笔记本,他还有三本塑料封面的笔记本,颜色分别是红色、蓝色和黄色,出门时随身带着,在单位时就锁在保险箱里。”

“红色的笔记本上,记着的是老局长精心构建起来的关系网,那上面的具体内容,我当然没看过,但可以想见,这肯定关系到老局长的前程,所以我把它叫做位子,特别是上面一些领导,通过老局长在建设系统捞了不少好处,他们等于是局长位置的保护神啊。”

“而蓝色笔记本上呢,记着的全是那些靠建设局生存的企业,全市大大小小的建筑工程企业,哪个不想和老局长拉上关系,老局长大笔一挥,说规板一点那是工程项目,说白了就是钞票,哪个企业头头去找老局长是空着手的?所以,那个蓝色笔记本简直就等于是票子。”

“嘿嘿,至于那个黄色笔记本,那就更有看头了,老局长呀,在生活作风上,跟现在你们这些小青年一样,挺开放的,他和咱们办公室张主任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天知地明么,据说,老局长那方面的能力很厉害,别看他五十几了,可照样能讨小姑娘喜欢,但是,老局长有个怪癖,那就是喜欢写那方面的体会,那个黄色笔记本上,记的就是那方面的事,嘿嘿,这就大有问题喽。”

向天亮听明白了,这三个笔记本,就像三颗定时炸弹,一旦扔出去就不得了,难怪于副局长这么重视了,催着让他回来。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老刘头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向天亮坏坏的盯着刘正风。

刘正风坦然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局长也有丢三拉四的时候,我帮他整理材料那会,当然有机会看到了。”

向天亮笑道:“难怪老局长这么关照你,原来你拿着人家的短处呢。”

“呸,关照个屁,真要关照我,我现在还是个办事员吗?”刘正风生气地说道。

向天亮心道,就你老刘头嗜酒如命,敢在办公室喝酒的毛病,老局长对你够关照了,换谁当局长,恐怕都早就把你送回家养老了。

“老刘头,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报案呢?”

刘正风喝光杯中酒,一抹嘴说道:“问题就在这里,那个偷东西的家伙别有用心,以我看啊,那个匿名报案的家伙更毒,你看看,现在公安局介入了,事情就瞒不住了,咱们建设局,这回真是出大事喽。”

“匿名报的案?”

刘正风斜了向天亮一眼,“你以为老局长傻啊,明摆着是局里人干的,冲着局长位子去的呢。”

建设局领导班子的调整,是市政府年初就定了的,据说安排老局长去市政协,可老局长自已还想再干两年,一拖二赖的挨到了现在。

“这么说,一定和局里领导班子的调整有关了。”

刘正风点了点头,感叹着说道:“六个副局长,哪个不想进步哟。”

“老刘头,你说,于副局长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

刘正风警觉起来,又盯了向天亮一眼,嘴上打起了哈哈,“我怎么知道,兴许是看你在大阳村搞扶贫,太过辛苦,要慰劳慰劳你小子呢。”

同是老乡,可向天亮知道,刘正风对于副局长很不感冒。

“回家吃饭了。”刘正风站了起来,拍着向天亮的肩膀说道,“天亮,机关里的水深,咱们建设局的水更深,你可要当心了,别掉进去爬不出来。”

刘正风晃着身子走了,半斤老酒下肚,他的腿就有些打颤了。

老刘头话里有话,向天亮一边琢磨,一边出了小饭馆,向于副局长家走去。

这是光荣任务

于副局长叫于飞龙,一个响亮的名字,相貌也是不凡,既有知识分子的儒雅,又有男性的刚毅,因为于飞龙在当初中历史老师前,还当过三年兵。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去见于副局长时,向天亮总有一点无形的拘束和压抑。

比方说,在背后可以称为于副局长,但当面必须叫于局长或于局。

因为谁都知道,于副局长不喜欢那个“副”字,这两年,他正在努力把这个“副”字去掉。

建设局一正六副七个局长,于飞龙在六位副局长里排位第三,大家私下认为,前三位副局长有希望接老局长的班,而于飞龙的优势是年龄和文凭,四十三岁,年富力强,大专文凭,党组成员里文化最高。

走到于飞龙家的那道矮墙前,向天亮先放慢脚步,借着路灯往里瞧了一眼,看到于飞龙正在院子,拿着大哥大接电话,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那些虚掩着的铁栅门。

这里面有点讲究,也是向天亮的一个小秘密,只要于飞龙不在家,他是绝对不敢来的,因为那位在市越剧团当演员的“师母”,待他太过“热情”,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其中的故事暂且按下不表,因为今晚“师母”恰好有演出,让向天亮省了那份尴尬。

“局长,我来了。”

看着向天亮,于飞龙关掉大哥大,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天亮,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向天亮笑着道:“不敢隐瞒局长,我请老刘头喝了半斤老酒,顺便套来了不少情报。”他下班时陪着老刘头出来,很多人都看到了,当然不能瞒着于飞龙。

“哈哈,老刘头这个家伙,肚里货,嘴上没门,你算找对人了。”于飞龙满意的点着头,也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从桌上拿起拆开的中华烟盒里拿出两支,递了一支给向天亮。

向天亮受宠若惊,说了声“谢谢局长”,急忙拿起打火机,笨拙地为于飞龙点上火,然后自己也点着了。

“在体制里行走,你得学会抽烟和喝酒。”于飞龙道。

“局长放心,我正学着呢。”向天心里却道,现在的香烟这么贵,我学得起么。

于飞龙微微一笑,“天亮,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回来吗?”

向天亮稍作沉吟,然后陪着小心说道:“局长是想乘此机会,抢在别人面前拿到老局长丢失的三件宝贝,然后,让老局长推荐您为新局长的人选。”

“哈哈,你小子是一点就通,不点也通,四年警官大学没有白读嘛。”

向天亮脸上是谦恭的笑着,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局长这是要玩火了,“可是,我没有一点线索啊。”

“这是光荣任务,事在人为嘛。”于飞龙鼓励了一句,“这一次,我和你都机会难得啊。”

“还请局长明示。”向天亮装起了糊涂,虽然他知道于飞龙是什么意思。

“天亮,对你来说,这次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想一想,局办公室一直没有配备副主任,这一次局党组准备解决这个问题,人选呢,当然要从你们办公室里挑选,一来呢,老局长对你印象不错,二来么,有我支持你,三来么,你虽然读的是警官大学,但本科文凭却是办室里最高的,还在大三时就入了党,这些有利条件,足够你当上局办公室副主任。”

“局长,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向天亮心里明镜似的,上班还不到半年,想当办公室副主任,当人家都是死人啊。

“哼,没出息,咱们滨海县出来的人,不能当孬种。”于飞龙端起脸斥道。

向天亮脸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在窃笑,谁说滨海县出来的都是好汉,您不是常说老刘头是孬种吗。

于飞龙喜欢训人,向天亮摸准了他的脾气,有时候故意装傻充楞,让于飞龙过把嘴上瘾。

“局长,公安局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于飞龙摇了摇头,“老局长和公安局的谢局长是八拜之交,派来的人,都是谢局长的人,嘴巴严得很,我们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大方向是明确的,肯定是内部人作的案,而且,是你的办公室同僚们嫌疑最大,据说公安局已经圈定了十七个嫌疑对象,你们办公室,除了你和老刘头,加上张主任还有七个人,还有王秘书,另外九个,都是上午去过局长办公室的中层干部。”

向天亮听着,有点头大了,让自己去调查,万一被别人捅破了,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对于于飞龙的话,向天亮不敢说不字,要不是于飞龙那天去市委开会,凑巧碰上自己,自己的档案恐怕还躺在组织部里呢,今年是国家对大学毕业生实行统一分配的最后一年,要是没有单位接收自己,等到明年就惨了。

山沟沟里出来的娃子,没权没势,找谁说话去?

于飞龙就是向天亮的救命稻草,虽然是专业不对口,但好歹也是国家干部,这份天大的人情,压在向天亮心里,沉甸甸的。

“局长,我建议,咱们先想办法搞到公安局的案情记录和讯问笔录,这样,也许我能判断出,谁的嫌疑最大,现在有十七个目标,太广泛了,再说,我们也没办法查啊。”

于飞龙又满意的点着头,心说这小子脑瓜子清爽,不枉我在组织部门前拉他一把,“天亮,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们不能去查局里的任何人,但可以从公安局那边找找关系。”

“那,以您的判断,还有谁想得到老局长的三件宝贝?”

想了想,于飞龙说道:“高副局长不可能,他是老局长的人,巴不得老局长平安无事,好让他自然接班呢,陈副局长,还有孙副局长,他们两个最有可能,因为按照干部选拨标准,他们也是有希望接老局长班的。”

“局长,您真是胸有成竹啊。”向天亮思考当中,不忘恭维。

“你小子,少来这一套。”于飞龙径自续上一支烟,吸了几口说道,“先不管别人怎么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嘛,反正我这边能不能成功,关键就在你的身上。”

向天亮本能的站了起来,“局长,您是了解我的,我,我挑不起这个重担啊。”

“哈哈,你小子能。”于飞龙盯着向天亮笑。

“局长,我……”

于飞龙逐字逐句地说道:“你和谢局长的宝贝女儿谢娜关系非比寻常,她正是专案组的成员,你去找她,肯定马到成功。”

向天亮苦笑了,局长,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哟。

案情回顾

提起高中时的同学谢娜,向天亮心里就堵得慌,于副局长不地道哟,你知道就知道吧,何必要当面揭人家的伤疤。

她是他前世的冤家,远的不说,就是这次分配工作,自己的位置就是被谢娜顶掉的。

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啊,读警官大学的到了建设局,读师范的倒穿上了警服,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么。

往事不堪回首,向天亮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停止思想,抄近道在黑洞洞的弄堂里走着。

“碰”的一声,黑暗中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接着是“哎哟”一声。

又是一声“啪”,来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确切的说,是向天亮撞到了来人,从小习武形成的本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这种情况下,他可从来没吃过亏。

向天亮赶紧俯身擦看,借着别人门缝里漏出的一缕残光,他一下乐了。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坐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室友兼办公室同事陈大宝。

“大宝,你干吗撞我?”向天亮乐个不停,抢着倒打一耙。

“是你撞我还是我撞你,死天亮,快扶我起来。”

向天亮单手一拎,就把陈大宝拉了起来。

“嘿嘿,陈大宝,你赶快老实交待,是不是又去孙寡妇家了?”

向天亮上班不到半年,自信能真正“拿”住的人,就是这个陈大宝。

原来,陈大宝今年三十三岁了,可因为长着一米六五的个头,先天条件不佳,居然至今没有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好的看不上他,差的他看不上,一挨就进入了三字带头的年代。

向天亮常来于副局长家,陈大宝也常来,不过,他去的是于副局长家附近的孙寡妇家,向天亮至今不知道孙寡妇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人长得特妖,特会勾人,反正老刘头这么叫着,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孙寡妇没有工作,丈夫是建设局的测绘与地理信息处的工程师,在一次事故中死了,孙寡妇便成了烈士家属,躺在死鬼老公的功劳簿上,倒也饿不了肚子。

不知怎么的,到处寻找“另一半”的陈大宝,竟然和孙寡妇挂上了“钩”。

有一回,向天亮也是这个时候“撞”了陈大宝,巧的是,当时孙寡妇送陈大宝出来,两个人勾肩搭背,似乎正意犹未尽……

于是,陈大宝成了向天亮的“朋友”。

“大宝,伤着没有啊?”向天亮故意大声的问道。

“向天亮,你小点声。”陈大宝吓了一跳,顾不上疼,赶紧拉着向天亮就走,“咱们回去说,回去说。”

两个人回到建设局的单身宿舍,刚一坐下,向天亮就坏坏的笑起来。

“你小子别问了好不好?”陈大宝央求道,孙寡妇的名声不太好,陈大宝吃了“肉”,可不想沾腥,他还没娶媳妇呢。

向天亮笑着倒在了床上,“那行,你给我说说局长办公室被盗的事吧。”

陈大宝道:“我正要向你请教呢。”

“你先说说案发经过。”向天亮笑容一收,俨然成了办案的警察。

“说来也巧,昨天中午的时候,南河县建设局的王局长来了,老局长要请他吃饭,所以,在十一点就下楼去食堂了,当时,我们还在办公室,通往局长室的门也是开着的,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们几个下去吃饭了,张主任、王秘书、我、还有两人,是十二点多五分下去的,据后来调查,他们先去吃饭的人说,他们回到办公室是十二点二十五分左右,这说明,咱们办公室基本上没断过人,可老局长在一点钟回到办公室后,就发现保险箱被打开了,老局长当时说,他是关上了保险箱的,南河县的王局长也证明,这说明,保险箱被别人打开了,局长办公室有两扇门,王秘书说,他那边的里外门都是从里面关上后,他通过局长室到了咱们的办公室,才和张主任一起去吃饭的,也就是说,盗窃局长办公室的人,只能从咱们大办公室的门进去……当时,张主任主张报案,老局长看了看保险箱里面,说机密文件没丢,就少了几本工作笔记本,不用报案,大家以后提高警惕就行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上午一上班,就来了十多个警察,说有人报案建设局被盗,他们已经立案,结果,凡是今天上午到中午,去过局长办公室的人,和咱们局办公室所有上班的人,除了你和老刘头,一个不拉的问了一遍,就像审犯人一样。”

陈大宝叙述的时候,向天亮的脑袋也没闲着,很快就有了初步的结论。

这个盗窃局长保险箱的人,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

首先,知道老局长那三个笔记本秘密的人。

其次,能够充分利用那三个笔记本的人。

再次,充分了解局长办公室、张主任办公室、王秘书办公室和局办公室之间结构的人。

第四,有机会掌握局办公室人员当时去留情况的人。

第五,在中午十点五分至十二点二十五分之间,有单独进入局办公室机会的人。

第六,知道局长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并拥有钥匙的人。

这样的人,在局里并不多啊。

“天亮,你说说,局长的保险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呀?”

向天亮斜瞅着陈大宝,“你调来建设局快七年了,难道就没有听说过?”

陈大宝苦笑着道:“我是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土崽子,谁也瞧不起,谁也跟我没句实话,我能知道啥呀。”

这倒是实话,如果说老刘头是谁也不敢惹的逍遥派,那陈大宝就是谁都敢欺负的可怜虫,这家伙,长得跟袖珍小人似的,几十年的饭,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睡觉睡觉。”向天亮踢掉了鞋子,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陈大宝低声道:“我知道,你小子从大阳村回来,是替于副局长办事的。”

向天亮不理陈大宝,心里却嘀咕起来,于副局长交代的“光荣任务”,他妈的不好办啊。

难道,真的要去求老冤家谢娜?

机关里的门道

如果向天亮完全听于飞龙的话,那他就不是向天亮了。

向天亮不是奴才,火中取栗的事他不干,想了一夜,他也作出了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去找冤家谢娜。

以静制动,先观察一番再说,特别是办公室的同僚们。

老局长没来上班,老局长最亲近的两个人,张主任和王秘书也没来上班。

今天局办公室里的空气,明显的不大对劲。

向天亮没敢把挎包里的板栗拿出来,那本来是准备“讨好”大家的。

刘正风来了,提着包,迈着老人步,冲向天亮莫名的笑了笑,坐下后,马上拿起一张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向天亮可没这个资格,他是新人,除了刚才提前十五分钟干完的扫地擦桌倒水分报,还得摆起笑脸作迎接状。

在机关里混,向天亮不是没有准备,他姐夫的娘舅的妻弟,是个混了十几年机关的老油条,就曾教给他一个十字密诀,勤、紧、拙、准、清、忍、厚、装、拍、机,当时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的说了老半天,向天亮倒还记得其中的概要,觉得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与其像无头苍蝇,盲人摸像,不如按其所说试上一试。

勤,强调的是手勤、脚勤、嘴勤、脑勤,新人么,自然是粗活脏活累活抢着干,结合实际,从第一天上班开始,他就决定无条件的承包办公室的卫生清洁工作,收发报纸信件,和打水之类的,更是责无旁贷,跑腿去下面处室,去兄弟单位取送文件,也要尽量揽下来,嘴勤只限于向领导多汇报上,并不是要当长舌妇,脑勤指的是说话办事前多思多想,完事后善于总结,总之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千万不能让自己闲着,没有事情也得找点事做做。

紧,就是强调嘴巴的问题了,少说话或不说话是基本要求,祸从口出乃是古训,在机关里特别重要,说什么最好想好了再说,该说的尽量少说不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可说可不说的挑着说,领导面前多点说,同事面前少点说,多人面前不一定说,个别人面前想着说,多说别人的优点好事,不说别人的缺点和坏事。

拙,其实就是低调,就像向天亮和于副局长之间的关系,要努力不成为别人的话题中心,和心里负担,向天亮这点还是比较懂的,反正你们问我,我也不承认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就扮成一个最普通的新人,踏踏实实,不出风头,不争利益,当务之急,是先努力把自己的屁股坐稳。

准,那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掌握大家的正反两面,对领导也好对同事也罢,只有看得准,才能投其所好,女同志要夸他漂亮年轻,男同志要赞他精明能干,就像对面的这个老刘头,大半辈子都在机关里,却还只是个可怜的主任科员,心里一定很压抑,藏着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有时候请他吃半斤老酒,他就会念你的好。

清,是清者自清的意思,机关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和人特别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陷入到别人的争斗中去,也不能在机关里树立自己的对头,即使放弃自己该得的利益,也不能成为别人的目标,就像这次于副局长交待的所谓的“光荣任务”,既然推不了,那就尽量的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忍,万事忍为先,流水不争先,逆境时要忍,顺利的时候更要学会忍,哪怕挨打挨骂也要忍气吞声,让别人找不到出手的理由,又比如于副局长让自己去查同事,首先就要忍得住来自于副局长的压力。

厚,脸皮要厚,主要是两个方面,一要不耻下问,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要善于汇报和请教,不但不能不懂装懂,还要懂装不懂,另一方面,就是多多的自我批评,领导和同事面前,有时候必须要有过分谦虚的本领,不怕丢脸,哪怕是别人的帐,有时侯自己也得认下来。

装,和拙、忍、厚有关联,在领导面前装傻充楞,在同事面前更要变本加厉,什么时候同事对你不加防范了,就说明你的功夫修炼到家了。

拍,待在机关里,要学会拍马屁和善于拍马屁,对同事要拍,对领导就更不用说了,拳头不打笑脸人,领导不厌献媚客,拍马屁不但要多拍常拍,还要善于拍得不露痕迹恰到好处,拍到点上不算本事,拍在痒处才是高手。

机,不是机关的机,而是机会的机,机遇的机,人的成功秘诀是什么,不就是抓住瞬间即逝的机遇么,当机遇来临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不决,要奋不顾身的出手,机关里看似一潭死水,其实机会满天飞舞,就看你能不能看到机会、认识机会和抓住机会,为什么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失败者不值得同情,就是因为他们没抓住机会,而那另外百分之一的失败者,只是因为抓错了机会。

时钟指向了八点十五分,还不见其他同事的身影,就连刘正风也坐不住了,他放下报纸,先瞧瞧门的方向,又瞅着对面的向天亮,似乎要从他脸上寻找答案。

终于有人来了,是办公室的两位女同事,叶楠和李亚娟。

她俩只是冲着向天亮和刘正风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笑意,不声不响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局长办公室被盗,会是她们中的一位干的吗?向天亮在心里问自己。

叶楠平时很热情,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尽显少妇的风韵,笑容很是甜美,向天亮见到她笑的时候,犹如感到酷热六月的飞雪。

李亚娟四十岁左右,一张冷面孔,显得孤傲清高,平时说话没有微笑,但脸蛋长得比叶楠还要漂亮,只可惜身材有点雍肿,尤其是上面两点和身后下面两片,那是相当的突出。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打断了向天亮遐想。

是陈大宝。

“向天亮,高副局长让你马上过去见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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