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门看电影！”
两年前的六月份，原博纳影业副总裁、长期负责影院业务的黄巍，纵身一跃，成为全国院线系统步入寒冬的缩影。
贾樟柯说，这是行业之悲。
从疫情之初的春节档全面撤档后，电影院就陷入“悲苦交加”的境地。
不是没有过反弹。
黄巍坠亡两个月后，《八佰》上映，以31亿票房“力挽狂澜”。半年后，《你好，李焕英》以超50亿打造了女性导演的票房神话，当时的春节档更以超过17.37亿元刷新全球单一市场单日票房纪录。
直至去年10月，《长津湖》登上华语票房之巅。一度让中国大陆影院的消费力成为全球焦点。
中国影史票房前5名中有两部是在疫情期间上映的
1
亏损很久了，影院好被动
“上面规定75%的上座率限制，但这个限制可以说可有可无，因为根本就达不到。”电影院经理小万亲历了行业的艰难。
小万的影院处于北京二三环之间，临近地铁，地段繁华。正常情况下，这家影院平时的人流量在一两百，周末则有四五百。
“影院亏损已经有一两年。现在的工作日，人流量大概五六十。北京还算好，我们在全国有几十家连锁店，三四线疫情严重的城市很多都已经关门了。”
去年的票房奇迹难以延续，萧条成为常态。
“像《神奇动物3》这样的大IP，虽说片子评价差一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差。”小万说。
截止4月29日，《新蝙蝠侠》上映一个多月票房不到1.5亿，《神奇动物：邓布利多之谜》登陆院线20天只有1.1亿。
整个4月的单日最高票房都未曾超过5000万，4月14日甚至不到700万。
在影视产业的赛道里，影院是最后的终点，也十分被动。“我们和片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影片可以撤档，我们却不能关门。只要有一个人来，我们也得开。”
影院现在最难的是什么？
“成本高，租金贵。”小万回答。
“大家都难，房东在2020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给我们减了一次房租，但人家也要生存，不可能一直便宜。”
为了降低成本，小万的影院缩短了营业时间，减少放映场次，裁掉了半数以上的员工，现在只招学生兼职。
对影院来说的成本困境，对从业者来说就是生存问题。
“工作以来几乎每年春节都在影院过，2020年头一次经历春节期间电影院没营业，也算见证历史了。”小万做这行已经十年，当初因为对电影的热爱投身其中，见证全国的电影院从几千家发展到几万家，尽管如今收入大降，靠着热爱艰难支撑。
小万的很多朋友转行了。“没办法，养家糊口，迫不得已转行。开滴滴啊，送外卖啊，干些入行快也相对自由的工作，万一电影行业好了也还能立刻回来。”小万说。
就在本文推出的前一天，小万的电影院因为疫情防控又停业三天。
全国连锁的大影院尚如此，个体经营的小影院更是举步维艰。
老江是北京南六环一家独立影院的店长，最近疫情反复，影院只有他、经理和一名小店员。
“以前好的时候能覆盖掉所有成本，现在纯往里贴钱。”老江说。
老江和其他股东还有在餐馆、KTV等方面的投资，现在“拆东墙补西墙”，来保证影院撑下去。
“现在还能开下去，就怕哪天股东们不愿意了。”老江无奈地说。
2
影院自救，收租子挺一会
影院想了很多办法“自救”。
小万在两年前创立了影迷群，定期在群里更新影讯、发放福利等。“电影院的辐射范围其实很固定，一般是周边三公里范围内。在你没有很强的硬件条件吸引远处人过来的情况下，维护周边观众很重要。”
小万的影院处在商场六层，地界不大，有很多类似VIP厅的小厅。“小也有小的好处。像附近有很多公司，他们二三十人的团体很喜欢这种小厅。相比观影感受，他们更追求私密感和空间感。”小万说，这也算是他们影院的特色。
以及，他们从去年开始跟脱口秀公司合作。“做的还不错。”小万说。
影院将最大的厅租给脱口秀表演，收取场地费。“他们的票比我们的贵好多倍，且一票难求，最贵的前排票能卖到500多。”小万自嘲。
还有，大厅用作线下表演场地，小厅也利用起来做剧本杀。“肯定要舍弃一些电影场次，但现在的上座率太低了，为了养活自己不如去收租。这也是我们自救的做法。”
自救的方式还有游戏转播。“当时觉得在家可以免费看，但我低估了玩家的热情，基本每场的票都是秒空。”
老江的小影院没办法做很大的活动，但他也想了很多办法。
为了创收和节省成本，老江尽可能得减少经营时间，亲自上阵减少人力成本。爆米花、烤肠、可乐等零食打折出售，还有优惠套餐。
老江还找了周围的披萨店、火锅店合作，推出了买电影票送店铺优惠券等活动，凭借票根可以领取不等额的餐饮优惠券。
如今，行业内无数个“小万”和“老江”正在自救、在支撑，并渴盼观众像以前一样纷至沓来。
北京疫情虽有抬头，却并未无封控，观众有选择是否要去电影院的余地。不过，院线几乎没什么大片可看，在纷纷囤货的紧张氛围下，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冒险”。
3
观众憋坏了，怀念巨幕和音效
上海的观众，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现在解封，我应该会第一时间冲进电影院的，我可太怀念巨幕和音效了。”居家隔离在上海的Luke是影视行业从业者，有四个多月没去过影院了。
“看电影就靠Netflix的会员。朋友买了投影仪，我们三五个好友时不时去他家‘点播’，成了我们这帮人的新爱好。”Luke说。
格林也在上海，从事演出工作，“现在这个环境下，人变得丧丧的，为了给自己打气，我经常幻想疫情结束后的日子，特别希望可以在解封后去看《神奇动物3》！感觉给自己找点念想才更有干劲，问题都可以解决的。”
“现在，大家只能凑在一起网上看电影看剧。”在上海读研的毛毛说，“虽说宿舍人多不太孤单，可打发时间的方式少了很多，以前不爱看这些的同学现在也追了起来。”
2020年9月，因疫情三度推迟的《信条》上映了。作为2020年第一部上映的好莱坞大片，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呼吁大家去影院感受这部“最适合观众体验、大银幕体验”的电影。正值全球电影行业缓慢恢复之时，《信条》无疑是电影院的一针强心针。
疫情之下，2020年12月，华纳兄弟宣布多部已在2021年定档的影片在院线上映当日同步上线流媒体HBO MAX，这一举措让大银幕的拥护者诺兰怒斥：“我们这个行业一些最伟大的电影制作人和最重要的明星们在睡前以为自己在为最棒的电影公司工作，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为最差的流媒体服务工作。”
今年，华纳恢复了影院窗口期，在电影上映45天后再上线流媒体。华纳兄弟的一系列措施无疑是疫情时代下对电影行业的一次改革和尝试，却也证实了在流媒体冲击下，作为“老人”的电影院依旧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和特殊性。
无论是流媒体、短视频，或是其他新兴媒体方式，短期内，依旧无法替代电影院。这个行业里，还有不放弃的无数人在风霜雨雪中支撑着。
前不久，北大教授戴锦华曾在媒体疾呼：“只有影院观影的存在，电影才能够存在。没有影院空间的限定，它可以是电视剧可以是视频。如果你希望电影继续成为21世纪的一种艺术形态，影院是充分必要的一个前提。”
人在上海的Luke，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人类的历史纷争不断，却仍旧有美好的作品流传于世了。困难的时候，人们更需要精神食粮支撑自己度过难关。正是因为吸收了这些作品所承载的信念，我们的内心才会变得更坚韧。”
影院在坚持，观众在期待，剩下的，就交给创作者们了。
但很可能，把控权并不在影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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