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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一梅:这三本书放在这里,就是我的前半生。

浦睿文化 2022-07-14

9月10日周日下午,在北京单向空间(花家地店),我们邀请到“悲观主义三部曲”作者廖一梅和编剧史航,用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谈论了“悲观主义三部曲”周围和背后的故事。廖一梅和史航分享了他们对于自我和爱的理解,描摹了一个疯狂的年轻时代。年轻的我们鲜活热烈,不管不顾,充满正能量。


你从这场发布会中收获了什么?先来看看我们的收获吧——

(以下为浦睿君删减整理版,文末点击“阅读原文”获取完整活动视频~)



 特 邀 嘉 宾 


廖一梅,中国当代极具影响力的剧作家、作家。现任中国国家话剧院编剧。作品有《恋爱的犀牛》《琥珀》《柔软》《悲观主义的花朵》《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等。


史航,编剧,策划人,书评人,舞台剧代表作《我爱XXX》《迷宫》《魔山》《艳遇》《初恋》《空中花园谋杀案》等,出版物《野生动物在长春》等。



1


“戏剧针对我们的心灵,而不是日常生活。”


史航:不知道大家拿到这三本书先会看哪里,要我肯定先奔第三部分,有很多照片和手记。书的第三部分说了很多事情,我跟他们挺熟的,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比如,我看这书才知道,蜂巢剧场,我觉得这么文艺的名字,一定来自得过诺贝尔奖的西班牙作家卡米洛·何塞·塞拉,他写过小说叫《蜂巢》,结果证明,它不是这样。


廖一梅:那时我一直让孟京辉去注册剧场,他不去。后来我说今天必须注册,他说你必须马上想个名字,我当时在喝一杯蜂蜜茶,蜂蜜姜茶,旁边有个盒子,画着蜂巢,我说那就叫蜂巢剧场吧。


史航:所以我们知道这是个神秘的冠名商,它都不知道自己被冠名了。其实很多人已经是这本书的铁粉,孟京辉的铁粉,剧都看过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把剧本聚集到一起,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本书有很多泥,你看的是三个萝卜,《恋爱的犀牛》《琥珀》《柔软》,但这些泥是更有意义的东西。我们看见陈年往事的时候会发现,原来生命是这样被我们榨取了,就这样被我们提炼了,这是特别有趣的事情。好多典故不仅仅是话头,不仅仅是谈资,也是跟别人聊完回头一个想的时候会有的觉悟。在《恋爱的犀牛》之前,廖老师已经是个编剧了,她在写电视剧,我还看过,我想问廖老师写电视剧生涯对你以后写悲观主义三部曲有什么帮助?


《恋爱的犀牛》原生音乐专辑、1999年版《恋爱的犀牛》海报


廖一梅:这三本书放在这里,就是我的前半生。我认识史航已经29年了,29年很漫长,以前我认识的史航不是这样的。(笑)现在这个当红的、德高望重的人,还管我叫师姐,我觉得我真的没法儿混了。(笑)你问陈年旧事,我都忘了。


史航:我给你提示一下,你写过一句话“犀利的剑”这个写电视剧的时候用不上,你怕开口伤人,所以老放在鞘里,后来写话剧就可以拔剑。所以我就想问问电视剧和舞台剧创作的反差。


廖一梅:电视剧大家都看过,不过我很长时间不看了,因为我家没有天线。(笑)电视剧基本上描述以日常生活的场景,描述日常生活场景,你说的必须是人话,就是最通俗易懂,家长里短的话。对一个编剧来说,天天写这个,这是对语言的一种戕害。常年写电视剧的人都会感觉自己的语言变得没有光彩。史航,是吗?


史航:舞台剧,廖老师也说过,平时我没有理由这么说话,只有在这个舞台,这个空间里,我们躲到这样空间,有灯光照下来,才能这样说话。我和廖老师合作过两次,一次是成人戏剧,一次是儿童戏剧,我就不断地用我的人话方式把整个戏的水准在往下拽,廖老师扑腾着翅膀往上飞,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场面。想问一下廖老师,《恋爱的犀牛》可以说是容量最大的,你对那些犀牛粉们的热情怎么看,这是对你内心冷静的回馈,你这时一般怎么想?


廖一梅:接着你的话说,戏剧确实是一个心理的空间,它制造了一个氛围,它能让你说出你平时说不出的话,你内心的话。戏剧就是这样一个空间,它针对我们的心灵,而不是日常生活。舞台上的东西肯定会蔓延到日常生活里。说实话,我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心怀感激。我年轻的时候,不是一个对别人特别在意的人。有点像他形容的,尽管他是讽刺的,比较宅。我确实是这样,我基本上为自己限定了一个框框,在这个框里,陌生人不要走近我。这样的时候,我在戏剧里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有陌生人为了这个感动,我其实是受宠若惊的。我并不觉得应该,这些东西你并不是为对方说的,你只是为自己说的。你心里充满这些东西想把它表达出来,你就说了,你并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但是别人给了你这么好的回馈,从《恋爱的犀牛》开始演出,我听到别人这么说的时候,开始都有点不相信,受宠若惊,然后就是非常感激。你一个人在说悄悄话,旁边不经意走过的人听见了,给了你很大的鼓励和安慰,说到《恋爱的犀牛》的时候,我经常会有这样的体会。


史航:就像拿了一个低音的麦克风,却听到了很大的回声一样。我觉得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戏剧对那些胆小的人、颓废的人、绝望的人来说,并不一定可以让他们不胆小、不颓废、不绝望,但是在剧场的两小时,让他们体会了不同的可能性。不会游泳的人游了一天,第二天还是不会游泳,第二天还是上班,但是知道游是什么东西了,这就是属于剧场感受的东西。


2


“我喜欢自由的人,我喜欢没有禁忌的人。”


史航:我面对《恋爱的犀牛》这样的剧时,看你们一波一波演员,无论男女,我觉得其实他们性格差别挺大的,这个马路和那个马路完全不一样。我们会觉得:哎,他好二啊,那个,他最怕二了,他一辈子都二不起来,但他们都在马路、明明中间找到了自己,这就非常有意思。就好像是南辕北辙的人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交汇点,你对那些马路和明明有什么感受?


廖一梅:我也同意你的看法。我也在想这个剧为什么演了那么多年。它其实是我的窃窃私语,真是窃窃私语,所以它让我感到惊讶,一次次感到惊讶。它演到100场的时候,我已经超级惊讶,其实它当时能演出,我已经是非常惊讶了。在《恋爱的犀牛》书里也讲了这个情况,它一直让我惊讶。这些马路和明明确实是各种各样的,什么样的都有,但他们都能胜任。之所以能演这么久,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曾经那么年轻,那样荷尔蒙膨胀,那样充满热情,那样有着一种跟生活死磕到底的决心,那么多想证明自己的愿望。无论性格各异,无论什么样的人,他都有这样的愿望,他内心都有这种渴望,这种渴望是所有人共通的,所以这些演员都能演,观众也都能看到。


史航:确实廖老师的性格有很多不同的侧面。请放一下在廖一梅香格里拉的一张照片:廖一梅在香格里拉,“2008年独自去了川西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寺院”(笑)我不是砸场子,你自己选的这个照片。这说明她内心里像个绿巨人在不断生长。我们在明明、小优、医生身上发现,她们本身就是危险人物,不用再去寻找危险人物。为什么说她是危险人物,好多人有着生命中很多体验,但她迅速翻篇,她没有展开这部分体验。但是廖一梅有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状态,她在《柔软》里说了,我不想为某些特殊的人群代言,我是对普遍的人的生活态度,无论是热烈地追求什么,还是纠结地选择什么,还是果断地和什么和解,都是她的一个选择。



《柔软》剧照


《琥珀》里就写到了一个花花公子,刘烨饰演的高辕,廖一梅在现场和大家对话时,她就很直白地说了,我喜欢花花公子。她肯定不是针对一本杂志说喜欢,这是一种泛泛的讨论,你为什么喜欢花花公子?


廖一梅:你这样的人不是挺可爱的吗?


史航:我是花花胖子,不是花花公子。(笑)


廖一梅:这是个久远的问题。


史航:你现在不喜欢花花公子了吗?


廖一梅:花花公子可以,还行。


史航:我给你个提示,你当初说过的话,你说你喜欢失败的花花公子。这才是我真正想问的。


廖一梅:我喜欢自由的人,我喜欢没有禁忌的人。我不喜欢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的人,我也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花花公子恰恰有这种特质。我小时候就喜欢拜伦,上中学就喜欢拜伦写的《唐璜》,唐璜的准则就是自由,我希望我是自由的人,不被任何无论是道德规范,还是人类准则,还是其他高大上的说法所束缚,能够自由地生活。这是内心对自由的渴望。


史航:是这样的,我看《琥珀》更有感觉,我就是花花公子,我想知道他们的结局。我就想在他们翻篇之前看他们是怎么样的,就像从来不会对生活流露好感的高辕,最后他说因为你我开始怕死,他说这些话,这样的人物是我特别好奇的。但我想问一个特别蠢的问题,三部曲的三个男人,先不管碧浪达,你最喜欢哪个?


廖一梅:我必须都喜欢啊!


史航:你现在最喜欢哪个?


廖一梅:他们都是我生命里特定的一部分,我没办法说我喜欢我的胳膊还是喜欢我的腿。


史航:我也没办法说出来。我是从你说的自由出发的,一个人当他有荷尔蒙的时候,他不必假装没有荷尔蒙,性冷淡的时候不用假装性亢奋,性亢奋的时候也不用假装性冷淡,假装就是一个束缚的状态。这三个主人公有亢奋的,有寡淡的,是春夏秋冬有着不同季节,不同流程的。我们知道很多写类型小说的人,他选定一种尺码,通过不断换衣服来生产,但廖一梅三部曲中的人物,不是换衣服,不是通过身份、职业的转换,而是他本身对感情就是不同的状态。有的人是等待复燃的死灰,但不一定会复燃;也有易燃易爆的,像马路这样。


3


“我希望我成为一个湖,最终成为大海。”


史航:当你不喜欢的东西包裹着你的时候,就像一种排除法,你能确定这不是我一直要写下去的东西。我只有上班才知道我为什么要辞职,每个人都一样,必须经历不自由,看舞台上从不自由到自由的这些男女们,才有意义。到《柔软》时,廖一梅老师说“与生活握手言和”,握手言和与自由之间,你觉得对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廖一梅:我原来是一个杯子,是一杯水。在这样的一个杯子里放上一把盐,它根本就没法喝了。但如果你把这把盐放到湖里,它可能根本就没有感觉;如果那这把盐放到海里,那它本来就融为一体了。我本来是一个杯子,我对痛苦特别敏感。我之所以说跟生活握手言和,我希望我成为一个湖,最终成为大海。一切东西都能容纳,这就是握手言和。握手言和是一种接纳,你刚才说到自由,这就是自由。一个杯子肯定是不自由的,因为它有限制,它被空间隔断得很小。更大的自由就是一个湖,一个海,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感觉。


史航:我已经被网络毒害了,刚才的脑子里一直滚过弹幕,杯具杯具,她不要做一个悲剧,她要做一个海、做一个湖。(笑)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生活悲剧化,而只是要保留自己悲伤的权利。就像在大海中的盐那样的一点悲伤,而不是向别人炫耀的,保持姿势的悲剧就好得多。悲观、悲伤这些就让人更放松,也许能营造让人更享受的环境。


4


“我对每个普通人都感兴趣”


史航:再拿到这套书时,我关心龙套和小人物。比如《恋爱的犀牛》,我就关注一个自杀的人,他自杀那年67岁。1999年时,城市要建造一个世纪大钟,上边要刻上诗人的名字,“本世纪出生并死亡的诗人一百位”。于是,为了自己的名字能刻上世纪大钟,一位67岁的诗人在这一年自杀了。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扁平的标签化的人物,但我也到了四十五六岁的年纪,67岁不远了,我再看的时候,觉得这件事非常能理解。一辈子找不到明明,找不到马路,甚至连图拉都找不着,那就把自己的悲伤变成名字在上边刻一下吧,起码比到此一游要有意义吧。所以这个世界上不见得每个人都能遭遇让你粉身碎骨的爱情,让你粉身碎骨的爱,可能就要找别的方式来打发一生。所以在这个爱情至上的《恋爱的犀牛》里,突然看到一个一开始就被快进,被划过去的身影,我对那个67岁的老诗人还挺有好感的。


廖一梅:今天本来也希望孟京辉来,但我说别让他来了吧,要不然人太多了。史航一向是比较nice地说,我都听你的,但是又加上了一句“但是人多不好吗?”我说人多当然好,但是就像朋友吃饭,要是五六个人,你可以谈谈心,要是人多了,交流太多,大家就都瞎嚷嚷,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对今天来的朋友,我就本着大家聊聊天,坐下来说说话。不能因为焦点太多了,分散到各种热点上去。我们本着这样的心,这本书也是这样,你要就看几句金句,没问题,谢谢大家。你要有耐心,想聊聊天,还想细致了解,那我可以给你讲讲故事,讲这三本书的由来。史航说这本书里的次要人物可能成为主流,没有关系,世界就是这样。大海里什么都有,你要享受这个有限的空间,大家说说话,还是喜欢几千人的大场面,想要很瞩目,都可以,我也都能接受。


史航:我听出你的意思了,孟京辉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谈心。(笑)我看《恋爱的犀牛》里一段话,非常感动,孟京辉被问到这个戏会不会一直演下去,他说当然会了,肯定会一直演啊,就算地铁卖唱,我一个人也能演啊。和老孟认识的这二三十年,他有变化,脾气好了一点,跟观众对话欲望强了一点啊。但还是,如果老孟出一本这样的书,就会很麻烦,就像我爱XXX一样,大量的牛X、牛X,他的词汇有时很贫乏。你注意到这件事情没有。(笑)他这本书我们的怎么卖,我们得插好多图来掩盖词汇贫乏这一点。


廖一梅:我不能同意你啊,我先表达这个。(笑)


史航:有一次乌镇戏剧节闭幕式,非常严肃的场合,老孟要作为艺术总监说话,赖声川老师很儒雅的站在一旁等着做英文翻译,老孟看着大家说:“乌镇戏剧节,牛 逼!”然后就不说话了。(笑)赖老师很绝望地看着他,他就等赖老师翻译,赖老师也想这句话怎么翻译,然后全场就疯狂鼓掌。(笑)所以这三本书是精确的、垂直打击的,它可能同时击中很多人,但它是点射,不是扫射。廖一梅的作品相信每个人都是个体。拍《柔软》的时候,姜文去探班,他说这个可以拍成电影。王朔也对这个剧影响比较大,这帮成熟的班底也对这些剧很感兴趣。我想让你聊聊这些个体。



廖一梅:对,我的生命里确实有很多朋友对我影响很大。我昨天还去看了刘索拉的一个画展。刘索拉对我有很大影响,有段时间我对她着迷。她聪慧,又特别独立,是真正的艺术家,天才型的艺术家、作曲家、作家,又很美貌。女人也就做成这个样子了。她看着我,就可以为我画一幅画,她是用全部的感受在画。我还留着她为我画的一幅画,她画的时候先要在纸上涂一层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就是感受你,然后笔自然就会下去。我还真觉得这幅画跟我有很相似的地方。我有一阵子天天跟她泡在一块儿,就是写《柔软》的那一阵子。我自己不是天才,但我确实喜欢天才,我想看到人的极限能到什么样子,看到她们能完成什么东西。当然了,只要是人,都会有他的困惑,他的痛苦,他的问题。


我原来一直试图找完美的人,我只对完美的人感兴趣,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对每个普通人都感兴趣。我有一阵子热衷跟我认为的天才在一块儿,感受他们对世界采取什么态度,用什么方法应对这个世界,最终他发现了什么,是否满足。这些对我特别有吸引力。因为我也想看看自己。我写得很少,她挺惊讶,也很好奇,她说你怎么也得等到得诺贝尔奖以后再不写啊。(笑)她设想她是我,身边有个好导演,她会一直写,花钱也要演出,而我呢,写这么少,而且不写。她说我是你的话,我每天都有一个大戏上演。我不是这样的,我不太需要这些,我想到更深的地方去,不需要每天都写一个戏。这是每个人的节奏问题。人跟人就是这么不同。


通过这些优秀的人,我知道我不是天才,我不用爬到塔尖,通过他们,我知道自己应该适可而止,我是这么想的。


5


“一个人能对别人说‘我都听你的’确实挺不容易的”


史航:你的作品除了话剧,还有小说,叫《悲观主义的花朵》。里边有一个陈天,大家很感兴趣。有很多豆瓣青年都认为原型是王朔,是吗?


廖一梅:当然不是了。我很早就认识王朔,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出钱让我写剧本的就是王朔,而且钱非常高,我特别惊讶,简直欣喜若狂。王朔真是本着帮助文学青年的心,给文学青年一个出路。我写剧本就是为了养活自己。我为王朔当时的公司写了好几个剧本。他是第一个给孟京辉投资戏的人。戏在演之前突然被通知不许公演,不公演就意味着没有任何收入,投资肯定回不来。孟京辉去跟王朔说,王朔一句话都没说,再没提过这件事。王朔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一个相遇。豆瓣青年好像同意这个想法了,就说《悲观主义的花朵》写了王朔。《悲观主义的花朵》再版时,我经常跟王朔吃饭,我特别不好意思。他当时特别淡定,说我很荣幸。


史航:他是我最期待,也不敢催的一个作家。我还特别想提到廖老师的儿子。这个小朋友,他有一件事让我非常难忘。一群人在聊天,最后要走了要告别。孟京辉开着车,刚会说话的小朋友非常不高兴,非常悲伤,他说叔叔跟我说了再见,我没有跟叔叔说再见。越说越哄不住,他非常悲愤。我们就开车回去了,他说了再见,大家很感动。我们很想聊聊他,作为结束。


“悲观主义三部曲”签售现场的油漆桶上,那天是他四岁生日。


廖一梅:我其实不太想说家里的事,而且书里都有。我儿子刚生下来没有两个月,孟京辉就把他抱到剧场。排练《琥珀》时,他刚刚能坐,孟京辉就把他放到导演桌上。剧场开业的时候,他刚四岁,那天一片混乱,地上还有一个油漆桶,那天还是他生日,他就站到了油漆桶上照了一张照片。他确实给我非常不一样的感受。我年轻时确实不是一个顾及他人的人,我对别人确实没有什么感受。内在的劲太大,除了必要的表达,很难顾及到他人的感受,孟京辉也是挺自我的人。艺术家都是有一点自我中心的。但我儿子真的不是,我觉得他天然的就会顾忌所有人的感受,有句话他特别爱说“那就很尴尬了”。(笑)他特别怕这一桌上有一个人尴尬,十个人坐一桌吃饭,或者一群人,他永远注意到那个最尴尬的人,没人理的那个人。我真的挺感动的。就像你说的没有说再见这件事,类似的事情他做过好多次。他会提醒我我没有注意其中某个人,我确实是很容易忽略。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学习。就像你,一个人能对别人说“我都听你的”确实挺不容易的。


史航:廖老师儿子的事情可以从书里看到。确实,之前我们看剧本的时候,只能看到果实,不管是坚果还是浆果,现在可以看到树干,藤蔓。在剧场看过戏剧再看这些,你就能像福尔摩斯来分析这一切,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很有意思。下边有问题的应该就是你们了,大家有什么特别具体的、有意义的问题可以尽快交流。


“悲观主义三部曲”签售现场



 观众提问: 两位老师好!我想知道在您心中马路是为了什么在爱情和现实之间挣扎?第二个问题是,我觉得高辕之前一直没有觉醒,最后忽然一下醒过来,然后对小优说我承认爱上了你,我觉得这个结局很唐突。不知道您是怎么看的?


 廖一梅: 其实你说的也对。《琥珀》里的小优和高辕不一定有爱情。其实马路和明明也不一定有爱情。其实是一回事,他们是活在自我的感受中。我们年轻时疯狂地爱上一个人,可能不是因为这个人有什么可爱的,不是因为这个人太好了,值得你去爱,不过是我们内心的投射。戏也是,它讲的不是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它只是内心的感受。高辕和小优是我内心的两个生命,这是特别真实的,他们代表了我对世界的两种态度。我有可能是花花公子高辕,有可能是非要在生命里看到奇迹的小优。我的身体里一直就有两个生命在作战。他们的争论会带来什么,我想看到这个结局。他们应该如何,我就让他们在舞台上产生关系,产生爱情,产生纠葛,这是我内心的反映。他们产生爱情,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这并不唐突;我最终让他们和解,我希望他们在剧中和解,这个结局跟我自己的经历有关。我当时怀孕,内心里不希望把孩子带到一个必然悲剧的世界上。我没有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只有改变戏的结尾。我把结尾改了,这就是历史的真相。



 观众提问: 您刚才说人要从一个杯子变成一个湖,一片海,对悲观主义者来说,要与世界和解。但是有些人会一直是一个杯子,最终面对悲剧的结局。想问您要想自己容纳的水越来越多,这个过程是怎样进行的?


 廖一梅: 自己容量逐渐变大这个过程是如何进行的,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真心想回答,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刚才说了很多我大学时候的照片,我也在想我把这些放到这里有什么意义呢?我真不是一个自恋狂,但我有什么必要把以前的故事讲出来,印在书里给大家看呢?我有一个内在的愿望,我生怕我写的戏,我写的小说会误导别人,没有为大家打开更多的窗,而是关上了更多的窗。这是我担心的。我不希望把一只碗变成了一个杯子。我是想大家看到我是多纠结的一个人,怎么麻烦我怎么干。我就想让大家看到我这么纠结地一个人也能跟生活和解,一个皮筋你一直拧,一直拧,拧到最后一松手,突然散开,大家等的是这个时刻,而不是一直拧的过程。一直拧是必须的,就像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疯狂、折腾、困惑,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过程,这是拧皮筋的过程,没有这个拧的过程后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劲让这个东西松开。所以如何让杯子变成一个湖,一片海,无论是对自己困惑、怀疑,还是惶恐,有时我们做一件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对自己的惶恐。这些东西如果都能被打破,就是与生命握手言和。人生挺艰难的,并不是说唱几首情歌,讲几个笑话,开几个自己的玩笑就能度过的。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但是,不放弃也是正常的,你总有内心的劲让你不放弃。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方式,有一扇自己的窗,无论是花花公子的方式也好,独善其身的方式也可能,你都能通过这扇窗看到大海。我相信,我也衷心祝福你们所有人。



 观众提问: 如何面对现代社会强烈的欲望,物质欲望或者身体欲望?和它们对抗还是握手言和?它们像浪潮一样,每个人都不可避免。


 廖一梅: 这个不可避免,你就使劲折腾吧,史航原来就像你这样。(笑)最终你折腾完了,也会变成史航这样。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很宝贵,要珍惜它。所有打过来的浪头,都会帮助你成就。真是这样。只有经历过这些以后,人才能不那么狭隘。没有经历过困惑和痛苦的人,一般都会很肤浅,没有什么意思。应该感谢生活给你的礼物,然后照单全收。我相信这一定会成为动力,毋庸置疑。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史航:我觉得对抗欲望的方式就是实现它,然后在实现过程中,你会发现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你就会把它解决掉了。慢慢你就会像我这样无欲无求。(笑)


 廖一梅: 这是一个过程,不是一句话。慢慢磨练成史航这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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