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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杨万宁:那年高考,我与"孙山"差六分

2017-08-26 杨万宁 新三届

老编的话: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新三届大学生即77、78、79级通常被视为一个群体,聚集了“文革”十年被耽误的人才。新三届以平均6%的超低录取率,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

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特辟“卌年”和“校园”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今天的作者,又是一个当年的高考落榜者。他和他的同学们的高考经历,折射了当年农村高中的教育水平……



作者简介

           杨万宁,笔名宛凝,网名阿肯,1963年3月生于河北冀县呼家道口村,1979年6月毕业于冀县西沙公社高中学校,两度高考名落孙山。务过农,打过工,业余进行文学创作,后通过自学成才进入党政机关,从事专职新闻报道工作。现供职于河北衡水市冀州区委宣传部。


作者2008年在桂林


 

        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我是1979年的高中毕业生,如果当年考上大学,也算是“新三届”了。新三届,即77、78、79级大学生,当年以平均6%的超低录取率,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可惜,我当年名落孙山了,而且只是跟“孙山”差了六分。

 

环境艰苦  虽苦忧乐

 

        我出生在1960年代初期的河北农村,那时候小学到高中还是九年制,即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而且是每年的1月到12月份为一个学年。农村学校没有暑假、寒假,而是根据农时设为麦假、秋假和年假。


        1977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9月份党中央决定恢复高考制度,并于12月份举行了“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我是1977年1月份升入高中一年级的,按以往规定应该是1978年12月份高中毕业。由于恢复高考制度,学年变为每年9月份至次年6月份,因此,我们高中一年级延长到1978年6月份,要到1979年6月份高中毕业,学制延长为两年半。更重要的是,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也可以参加高考了。


        我的老家西沙公社呼家道口村,地处冀县(今衡水市冀州区)西北,距离县城35公里,与衡水(今桃城区)、深县(今深州市)、束鹿县(今辛集市)接壤。1970年代,全县有27个公社,几乎每个公社都有社办高中,除此之外,还有片高中和县办高中。


        我当时就读的是西沙公社高中学校,学生来自全公社15个村庄,我们1977级分为九班、十班两个班。九班在高中学校本部,即北校区;十班与村南的初中学校在一起,即南校区。两班学生共计百余人,从毕业合影上来看,九班45人,十班50人。


       记得学校东侧有一条水渠,据说往北直通岗南水库。春天来了,渠水就来了,像一个奔跑的少年,跑过小学、初中,进入高中时代,在沿途不断泄下流水,浇灌饥渴的土地,然后,收获金黄的粮食。我不知道,岗南水库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清冽的渠水要流向哪里,就像少年的我,不知道人生的尽头是哪里。傍晚,同学们坐在水渠边背诵英语单词,朗读课文,或者畅想未来,书声琅琅惊飞了喜鹊,荡起的涟漪在心头一波一波扩散开来……


        初中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半农半学中度过,根本没学习到什么知识,荒废了学业,因此,必须一边补习初中课程,一边学习高中课程。同学们都夜以继日地加紧学习,与时间赛跑,要把没学到的知识抢回来。当时的教室都是土坯房子,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钉的是塑料布,下雨时还漏雨。


        那时农村还没有电,晚自习和早自习照明,都是学生们从自家带来的各式各样的煤油灯。吃的就更差了,自己从家里带干粮和老咸菜,学校食堂只负责热干粮和熬玉米面粥或者白菜汤,不曾记得吃过炒菜。


        当时学校没有学生宿舍,我们这些离学校所在地西沙村较远的学生,只能自己想办法借住在西沙村或者东沙、田家庄、北陈家庄等附近村庄的农家。西沙村的荣叔是我父亲的朋友,当时刚给弟弟盖好了房子,准备娶媳妇用,我便带着五六个同学住了进去。


        土炕上铺麦秸是绝好的床垫,各自从家里带来了铺盖,夏天没有电扇,冬天没有炉子。十五六岁的我们喜欢打闹,没多久就把土炕跳塌了。大家就这样挤在一起睡觉,下晚自习后,还要在这里挑灯夜战,研讨白天没有解决的难题。


        等我们毕业时,荣叔那房子已被我们糟蹋得不像样子了,不重新修缮是难以做新房了。几十年后,荣叔家比我小十多岁的女儿说,后来还在那房子里看到我写在墙壁上的诗。那是怎样的一种值得纪念的日子啊!     


 九班高中毕业照(后排右4为作者)


两次分班  备战高考

 

        高中时代,我们经历了两次分班。第一次分班是1978年秋后。我们1977级的九班十班,通过考试分为快慢两个班。据王忠宝同学回忆,考试是在学校操场进行的,每人一个凳子,学生半蹲在地上,校长刘金水亲自监场。我和王忠宝等同学被分到快班。


        第二次分班是1979年2月,也就是春节过后。有消息称,1979年高考实行大中专一张卷,初中内容占比例大,当时对农村学生来讲,能考上中专就是鲤鱼跃龙门了。因此,为了提高学校升学率,学校把下一届(1978级)十一班的学生加入进来,重新分班,分为两个快班、一个慢班,目标就是中专。


        调班前后,老师更换较多。数学老师田恒斌兼任班主任,数学老师罗盛月,语文老师刘长禹、刘宾玉、谢运珠,物理老师谷庆元、刘斌玉,化学老师欧淑敏、赵俊亭,政治、体育老师杨武争。其中,许多老师是民办教师,但大多是“文革”前的“老三届”,教学水平并不低,真正师范毕业的老师很少,但他们都是教师队伍中的佼佼者。还有的老师比学生年长不了几岁,很虚心,经常和同学们一起讨论试题,有时也会争得面红耳赤。大家都憋足了劲儿,要考出个好成绩来。


        给我印象较深的是刘长禹、田恒斌和杨武争三位老师。因为我比较喜欢语文,所以深得语文老师刘长禹的喜爱,他多次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在全班通读,我也经常去他的宿办室借书或者请教问题,也就是从他那里开始接触唐诗宋词等古典文学,奠定了我后来业余从事文学创作,且一生从事文字工作的最初基础。


        王忠宝、杨志广和我,曾经是刘长禹老师的得意门生,在十多年前,我与王忠宝同学曾经去圭家庄刘长禹老师的家中看望过他,我却被他猜为杨志广同学。前些年刘老师已作古。


        田恒斌老师是班主任,又是数学老师,以教学严、业务精著称。我的数学不是太好,受到过田老师的严厉批评,所以有些发怵上数学课。1978年,码头李中学成为县重点高中,在全局选拔教师考试中,田恒斌老师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故于1979年7月调入码头李中学任教。

作者高中毕业证


        去年,我曾与田恒斌老师谋过一面,如今他在衡水市区女儿家颐养天年,当年的数学老师也喜欢上了古典诗词,我与他在微信上偶有交流。


        杨武争老师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当时还没结婚,与大多数同学们都能谈得来,他结婚时我们还没毕业,记得我和羡运峰同学送了他一个脸盆。工作后,因为同在一座城市,所以与杨武争老师见面交往的多些,同学们聚会时也大多喊上他。


        其他老师自我毕业之后大多没有见过面,但他们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我曾一度喜欢化学,也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县里的化学竞赛,好像没取得太好的名次。物理课中,没学好的是电学和光学两部分,好像当时生病了,后来就一直没补上,这在后来的高考中吃了很大亏。


        1979年4月底,进入系统复习阶段。同学们做了大量老师提供的各种试题,大都是老师用钢板蜡纸为我们油印的习题片子。当时还流行一种用晒图纸晒的习题集,有30多页,纸挺厚,同学们大都买了。此外,老师和同学们还通过各种渠道找来外校、外地甚至“文革”前的往年高考试题来做。


        王丙申同学的哥哥当时是衡水师专(今衡水学院)中文系的老师,能搞到不少试题;杨世照同学有一本“文革”前的高考试题集,我们都如获至宝,当做了救命稻草。5月26日,九班、十班同学分别回到原来的班级拍摄了毕业合影,以后便继续备战7月上旬的高考。十一班因为没有毕业,不允许参加当年的高考。

 

1982年3加工作后,作者(前右2)与同学合影


三天高考  遗憾一生

 

        1979年的高考终于来到了,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第一次走进决定我们一生命运的考场。高考时间定为7月7、8、9日三天。高考地点是在官道李公社高中学校。记得学校门口有一座烈士亭,里面有一块烈士碑,那是当地唯一的景点了,毕业后多次与同学去那里拍照留念,后来不知哪一年被拆除了。


        我们高中时,没有开设历史和地理课,所以我们只能考理科。当年理科的考试科目分为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和英语六门课程。7日上午是政治,其中一道题是“简述国家的本质”;下午是语文,作文是把一篇通讯改写成《陈伊玲的故事》。8号上午是数学,不记得有什么题了;下午是物理,记得有一道关于计算显微镜物镜焦距的题,我不会做。记得这天下午下了大雨。9日上午是化学,有计算克分子当量的题;下午是英语。


        1979年的高考英语,依然不计入进总分,仅做参考。王忠宝同学回忆说,当时考英语了,大家都不会,因为当时高中课程中根本没有英语,又不计入总分,所以大家都没学英语,考试时只是把选择题胡乱写上了A、B、C、D,其实也知道不会得分。而张英德同学回忆说,那一年我们没考英语,下午没有去参加考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高考是两个人一桌,我不记得跟谁一桌考的了,王中宝说他与张英德一桌。高考每科100分,英语不计分。数学、物理、化学最后有两道各10分的难题,也不计入总分,录取时做参考。我们都不会做。

    

        据张英德同学提供的资料显示,1979年全国参加高考468万人,录取28万人,全国一张卷;河北录取线分别为:本科265分,大专246分,中专223分,初选215分。


        当年,我们九班、十班百余学生中,只有张英德、孙满芳、羡增良三位同学考入了中专学校,其中,应届毕业生张英德、孙满芳二同学考入河北冀县师范学校(今衡水职业技术学院),复读生羡增良同学考入衡水师范学校(现并入衡水学院)。


        田增光同学在后期补录时进入初选分数线,后因体检没过关,而最终没被录取。这次高考,张英德考了231分;距离初选分数线,我差了6分,王中宝差了11.5分。


        据王忠宝同学回忆,他记得杨志广、王忠宝和我的语文成绩过了60分,我好像是67分。据田恒斌老师回忆说,1979年的高考,西沙中学算是成绩不错的,很多社办高中都无一人考上大中专。



 作者夫妇2016年在大连


名落孙山  脚下有路

 

        高考过后,我们就放秋假了。新学年开学后,我和王忠宝等同学选择了复读,进入下一届十一班;杨志广、杨西明、张东强、谢毅、杨少武等同学选择了参军;周安宁、杨雪莉等吃商品粮的同学被招工进工厂。王忠宝没等到1980年的高考就回村做了代课老师。我的第二次高考比第一年分数还低,再次魂断大学梦。


        名落孙山,脚下有路。两度高考失败走出校园后,我便回家务农,后来进城做临时工、合同工,在企业工作18年之后,最终通过自学成才进入党政机关,在区委宣传部从事专职新闻报道工作,至今又18年。这些年,我在三级党报刊发新闻报道300余万字,多次获得中国地市报新闻奖和河北省新闻奖。


        文学创作上,1980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1990年加入河北省作家协会,先后在《人民日报》《世界日报》《诗刊》等国内外报刊发表诗歌、歌词800余首,散文随笔30余万字,整理有诗集《流浪诗人》《还乡书》、随笔集《与诗歌有关的日子》。


2017年作者(右2)54岁生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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