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民生六问》第四问

供暖，对于北京这样的北方城市来说，是关系最基本冷暖问题的大民生。今年入冬以来，尤其是12月中旬之后，北京更是遭遇了多年未有的极寒天气。盘点今年，乃至近两年的报道，每年冬天，有关暖气不热，屋内寒冷的报道都会占据“问北京”较多的篇幅。那么，在如此关系民生的问题上，供热保暖都存在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在这些问题的背后，又是什么原因让“送暖”总是送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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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1：暖气不热 多次维修未果

今年供暖之初，家住北京市朝阳区 马南里小区的居民陈女士向"问北京"反映说，自从11月7号供暖以来，他们家的暖气片就没热过，尽管维修人员多次上门查看，也没有解决问题。 

陈女士：从11月6号试点火，然后7号正式点火，反正我现在一摸暖气，这还是啥都没有。维修人员都来了两次了，查了半天，啥都没查出来。

马南里小区的位置/百度地图

承诺来年将更换管道

一番操作下来，也包括“问北京”记者的多方追问之后，小区供暖方北京天岳恒房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供暖分公司的徐先生说，居民家中温度不足，是因为供暖管道存在设计缺陷问题，可以更换管道，从根上解决供暖问题，但是由于维修资金审批下来晚，要等供暖季结束后才能动工。 

徐先生：明年（2024年）吧，全要重新换管道，全部管道得改了。肯定明年修，停暖以后就开始动工，就能看得见。 

马南里小区西区大门/遥知 摄

回访：温度刚刚达标 期待明年改造

12月23号，“问北京”记者来到了马南里小区实地探访。在小区内东区10号楼附近有一座锅炉房，烟囱不断冒出的白烟显示它是小区供暖的提供者。“问北京”记者再次联系到陈女士，她介绍说，目前房间的温度刚刚到18度，他们期待着年后的改造。 

陈女士：暖气片有温度，室内温度我刚看了也就18度，就是达到了及格线吧，那晚上更冷的话肯定就没有这个温度了。希望他能够做管道改造，真的把这个温度提升上来。 

马南里小区锅炉房/遥知 摄

市民：到处投诉，“心累”

在期待之外，陈女士和“问北京”记者聊起了供暖中的那些困扰。她说，供暖费年年交，但怎么用却不知道，供暖不热之后又要四处投诉，身心疲惫。

陈女士：我们确实每家每户每年都交了，但是这个供暖费用在哪里，怎么用，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负责交钱。然后真的不暖的话，再到处去投诉找问题，其实还是比较心累的，很多时候就要花很多精力在沟通的上面。 

马南里小区锅炉房/遥知 摄

市民：面对供暖服务 没有选择权

居民们也曾设想过更换供暖公司，但陈女士告诉“问北京”记者，供暖服务已经市场化，作为消费者的居民事实上却没有选择权，如果对供暖服务不满意，只能四处投诉，不能更换服务。 

陈女士：这个锅炉房就对应这个小区。最好是有那种类似投标的机制， 比方说几个供暖公司，我可能比较一下看看是哪个公司更靠谱，更有用，得做一些比如说改造方案什么的。

马南里小区锅炉房的大门/遥知 摄

例2：温度多年不达标 夜间被冻醒

同样想更换供暖公司的还有海淀区蓝靛厂时雨园小区的居民。此前，小区居民任先生向“问北京”反映，时雨园是由物业公司烧锅炉提供供暖服务，但是多年来，居民家室内温度常常达不到18摄氏度，尤其是夜间，很多住户都曾被半夜冻醒。居民们多次向物业方反映供暖问题，但都无济于事。

任先生：业主反馈这么多次，他也不公示，比如说出水口、进水口的温度，包括流速什么的也都不公布。只能是每家每户去反映，哪家温度不够高，物业上门就给放水，他现在只有一个招就是给你放水。 

蓝靛厂时雨园小区的位置/百度地图

社区：无权约束供暖方

面对服务不到位的供暖，小区居民们只得四处求助。而面对居民们反馈的问题，作为居民和政府部门之间衔接桥梁的社区居委会同样也是一脸的无奈。 

社区：那我们跟物业说一下这个事儿，温度尽量的往往上烧一烧，只能是督促的，我们没法管理，我们没有权力管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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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并入市政供暖 条件难达成

因此，要解决小区的供暖问题，居民们期待更多的还是并入市政供暖。但是，并入市政供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不久，小区居民向海淀区城管委提出了这个申请，但是供暖管理科最新的回复却让居民们的期待跌入冰点。居民任先生说： 

任先生：最大的难点就卡在这儿，如果接市政必须得经过锅炉房产权人的同意；还有一项就是这个改造费用特别大，大几千万，需要所有居民去分摊，还是怎么着，去弄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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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3：农村用电取暖 电压不足

供暖问题在远郊区农村呈现的则是另一种情况。近年来，清洁取暖替代传统燃煤取暖方式，不仅是环保大势所趋，更实实在在便利了村民生活。但如此一来，供暖背后的电力保障就变得至关重要了。11月中旬，家住在北京房山区韩村河镇西周各庄村的李先生（化姓）反映家中供暖出现的问题，就是电压不足所致。 

李先生（化姓）：我们村就是整体的电压偏低。我们基本上都是自己买的空气能热泵，然后用电取暖， 有的时候这个热泵都起不了机，这个供暖也是问题。 

西周各庄村的位置/百度地图

供电所：村内电力设施不堪重负

当“问北京”记者就此询问属地韩村河供电所时，工作人员也非常苦恼，电供暖迅速抬高了用电量，农村电力设施自然不堪重负。 

供电所：变压器全都调到最大了，都不行，不够使。就是取暖器，取暖的时候装的空气能太多，它这一启动旁边都影响，一个空气泵能顶将近三个空调吧，差不多。

空气能热泵外挂机/受访者 提供

村民：电力不足已缓解

时隔一个月，“问北京”记者回访当时反映问题的村民李先生（化姓）。他告诉记者，在“问北京”报道之后，11月下旬属地和电力部门加紧协调，村里已经加装了新的电力设施，因供暖引发的电力不足得到了缓解。 

李先生（化姓）：现在没问题了，你们帮忙给协助解决之后，现在电压都没问题了，又加了4台变压器。 

新加装的变压器/受访者 提供

村民：未纳入“煤改电” 电费太高

不过，电力基础设施建设之外，供暖价格问题随之而来。李先生（化姓）说，西周各庄村属于山区，目前还没有进行“煤改电”，用电量高，电价也高。 

李先生（化姓）：我们村没纳入“煤改电”，还是阶梯电价，使到3档电之后8毛1度，人家使“煤改电”，冬天这4个月，晚上是1毛钱1度。

西周各庄村/受访者 提供

区农业农村局：升级设施保障实惠供暖

对于这个问题，房山区农业农村局回应说，这有待于未来当地供电设施的升级建设完成，才会从根本上解决用电不足的问题，才能让村民更实惠地取暖过冬。 

区农业农村局：现在咱们在积极跟市区的供电部门推进山区的电力提升改造。这个电力的问题，现在正在建一个220千伏的变电站，等投入使用后，就是电具备了以后，再纳入“煤改电”。

新加装的变压器/受访者 提供

例4：集中供暖后 费用过高

昌平区北七家镇白庙村则是“问北京”有关郊区农村供暖问题报道过的另一个村子。白庙村2021年开始改成集中供暖，计费按照村民家中新装的热计量表收取。但集中供暖第一年，村民张女士就反映，自己两处房子，原先一个采暖季烧煤取暖也就在一万块钱左右，但如今仅其中一处房子，一个冬天就要两万多块钱。

张女士：（之前）一冬天两处房子，四个月花了1万块钱左右。现在阀门儿开不了最大值，稍微有点儿流量就行了，要不然这老百姓真花不起这个钱。

白庙村的位置/百度地图

村民：供暖价格依很高

日前，当“问北京”记者再次回访村民张女士询问情况时，张女士告诉“问北京”记者，集中供暖价格依旧高得让他们难以接受。

张女士：价格没有变。这家伙一改了，我说这环保还挺好，要不自己烧也挺受累的，我还挺高兴。可是这家伙的价钱真的接受不了。

当时村民家中的热计量表/受访者 提供

记者手记：供暖是大民生

供暖，关系的是最基本的冷暖问题。在北京这个超乎往年的寒冷天气下，供暖服务中的种种问题，更加引起我们的注意。所谓“嘘寒问暖”，冷暖问题最触动人心，也是不可小视的大民生。“问北京”记者在就供暖问题与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中心原主任牛凤瑞研究员交流时，他就强调了供暖问题重要的民生属性。

牛凤瑞：供暖本身来说是来不得半点差池的，大冷天暖供不上，那老百姓的基本的生活条件就没有了保障。

回访“问北京”曾经报道过的供暖问题，回访那些被供暖问题困扰的市民，朝阳区马南里小区陈女士的一句话让“问北京”记者非常触动。她说，供暖服务已经市场化，但作为消费者的居民事实上却没有选择权，如果对供暖服务不满意，只能四处投诉。说起这个问题，牛凤瑞研究员认为，不论哪一种形式，供暖都属于公共服务范畴，政府应该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起到有力作用。

牛凤瑞：集中供暖，城市政府负主要责任。随着市场化的发展，现在出现了分散供暖，当然有它的好处，灵活性比较大，但是它的坏处是什么？就安全系数低。那么政府在这里边应该起什么作用？我觉得还是监督检查督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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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北京”记者在回访昌平区白庙村集中供暖情况时，村民张女士一再拜托记者向上级政府部门转达意见。

张女士：我说你们能不能跟上边商量商量，哪怕就说都按330的平价收费，把那溢价取消呢，最起码也给农民减轻点负担呀。

张女士淳朴的话语中，其实包含了村民对政府介入的期待，希望保障村民在供暖服务中的利益。牛凤瑞研究员就表示，供暖服务的市场化运作减轻了政府的负担，但市场化条件下政府部门的监管不能缺位。 

牛凤瑞：供暖是一种公共服务，政府的责任是满足广大居民群众对公共服务的需求。政府要对具体企业的行为进行矫正。市场不能够解决的问题，那你政府的话必须补上来。

事实上，当居民遭遇供暖问题的时候，既期待真正的市场化，也期待政府部门在其中的规范作用。但“问北京”记者在采访调查中也注意到，基层政府部门对于带着“市场化”帽子的供暖企业其实作用力有限。就像时雨园社区工作人员说的，我们只能是提醒督促，我们没有权利去管。对此，中国人民大学制度分析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员舒可心就呼吁，政府相关部门应尽快出台相关政策，给基层赋权，便于保障供暖，维护群众的利益。 

舒可心：应该根据改革开放以来供暖的供方的变化情况，来出台相应的政策，指导基层公务员来合理地向老百姓解释问题，帮老百姓解决问题。如果政府没有一个清晰的政策性文件，那你让政府公务员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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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舒可心强调了市场化条件下一个法律和政策管理体系的搭建。在这个体系下，不仅能保障居民的取暖需求，也能维护供暖企业的合法利益，使其健康发展，更好地完成公共服务使命。 

舒可心：我认为政府应该出台政策，引导市场更规范，就是市场的规范是靠法律，然后政府的政策是引导它更规范。政府就应该面对北京市各种各样的不同的供暖情况，法律关系，根据法律的原则出台政策性文件。 

还是那句话，供暖是大民生，我们期待在这个市场化的公共领域里，企业的服务更规范，政府的监管更有力，每个冬天的温暖都能送到位，“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小 问 说

供暖暖的是人心，百姓满意为标准。

政府监管不缺位，寒冬时节心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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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丨遥知 编辑丨遥知

值班主编丨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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