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动态 | 宋萑 宋姝仪 王嘉铭：循证教学实践(三):证据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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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证教学是将最佳证据用于教学决策和教学实践的哲学，它既强调教学决策和教学实践之前的测量与评估，又突出基于证据对教学的积极干预和改进。循证教学试图改变传统教学主要依据教师个体经验进行决策而造成实践偏误的情况，转而依靠“最佳证据”指导教师做出决策，进行教学实践。证据贯穿于循证教学的各个环节，对循证教学的顺利开展有重要作用。在循证教学实践中，“证据”到底是什么?如何从众多证据中找到“最佳证据”?解决这两个问题是开展循证教学的关键。

一、证据的内涵和来源

“证据”一词在《辞海》中的释义是“用以证明的凭据”。菲利普·戴维斯在《什么是循证教育》中指出，在循证教学中，证据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 一是相关性，即证据与所解决的问题相关，与研究主题相关;二是充分性，即某一证据与其他类型的证据具有一致性，证据与证据之间是相互支撑而非相互排斥的关系;三是真实性，即证据获取的过程具有科学性，证据是经过科学验证的。”教育教学实践中的问题无处不在，有研究意识的教师可以从日常教学实践中提出一般性的实践问题，并在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寻找与问题相关的证据。已有文献是证据的重要来源。文献资源包括国内外电子数据库、与主题相关的官方网页、相关领域的专家或权威部门的研究文献等。教师需要从大量的、复杂的信息中寻找科学的研究证据，并系统地进行综述。证据不同于数据，证据是经过研究证实过的结论。由于教学活动具有复杂性，循证教学证据的获取和验证除需借鉴自然科学所倡导的随机试验、准实验、前后测对照实验外，还需基于教学的特性，采取行动研究、田野研究 、质化研究 、课堂观察 、个体叙事等方式(郑红苹崔友兴，《教育研究》2018年第39期)。

二、 证据的搜集和整理

教学问题是证据搜集的导向。针对特定的教学问题，教师首先应根据相关的教学主题搜集证据，同时还应多途径搜集客观证据。这样能帮助教师形成全面、完整的证据链，以便更好地发现教学实践中存在的问题，进而改进教学。教师可以通过查找中国知网上的相关文献、查看相关教学手册和教学指南、 登录相关的教育数据库等方式，寻找有利于解决教学问题的证据。

例如，A教师提出“如何更好地提升学生的语文阅读理解能力 ” 。这个问题强调 “ 阅读理解 ”“ 阅读教学”等，A教师要着重围绕这些主题从中国知网、教学手册、相关数据库中检索相关证据。中国知网上的《课程改革进程中的阅读课堂——基于2006年与2016年上海市初中语文“优课”视频分析》(陈伟东、秦雨柔、郑太年，《上海教育科研》2021年第9期)，以及PISA2018在阅读层面的分析报告等，都能给A教师的教学提供相关证据。

三、证据的分析和评估

教师获得的证据并不能全部服务于教学。搜集和整理证据后，教师还需要对证据进行细致地评估，判断这些证据对教学是否有效，以期寻找到“最佳证据”。

1. 根据证据所采用的研究方法评估证据

研究方法越严格，所获得的结论越科学，证据的级别越高。美国学者怀特赫斯特(Grover J.Whitehurst)将研究证据按从高级到低级的顺序分为六个等级:I级，随机对照试验(RCT);II级，准试验研究(Q u a s i - e x p e r i m e n t); III级，前、后测对照(Pre-Post comparison);IV级，相关研究(Correlational studies);V级，案例研究(Case studies);VI级，传言或奇闻(Anecdotes)。“最佳证据”应当是较高等级的证据。随机对照试验被称为研究的黄金标准(gold standard)，经过随机对照试验验证的证据往往更具可靠性。教师需要掌握这些研究概念和方法，并且进行研究，从而获得更高级别的证据。

以“地理教学中如何更好地提升学生的论证能力”为例。W教师结合自己以及其他教师的教学经验，认为要提高学生的论证能力，教师首先要引导学生进行实例分析，理解论证要求，其次要让学生进行模拟训练，发现学生在论证方面的不足，最后要基于论证弱势之处让学生反复练习。因为不具备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数据的支持，这个证据缺乏真实性和可靠性，只能划分为“六级证据”。在《地理循证教学中学生论证能力发展的戏剧性弧线》一文中，学者吴世嵩等人使用定性案例研究的方法，从地理学习日记中获取数据，基于图尔敏的论证模型、采用ARRA分析法进行内容分析，认为学生的论证能力可分为前结构层次、多结构层次和关联结构层次，不同层次论证能力的发展在戏剧性弧线上能做到可视化，教师可依据不同层次学生发展的特点使用不同的教学方式，促进学生论证能力和批判性思维的发展(吴世嵩、陈亚顰、张家伟，《地理教学》2022年第 21期)。这个证据相较于教师教学的主观经验，具备更强的指导性和实践性，属于“五级证据”。地理教师可依据该证据为班级中具备不同论证能力和批判性思维的学生设计有针对性的教学方式，并实施分层教学。教师在选择证据时，应该突破主观教学经验的局限，避免主观判断的偏颇，寻求所有研究证据中级别较高的证据开展教学实践。

2.根据具体的教学情境评估证据

教师判断证据是否能够运用于教学的依据在于该证据是否以学生学习为中心。循证教学是基于证据的教学，证据在教学过程中占据重要地位。但是，教学的根本在于“育人 ”，学生在教学中的地位十分重要，而教师运用经过论证的证据开展课堂教学是为了更好地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所以循证教学中的证据应具有适用性。适用性即证据与实践完美匹配，在不同教育情境中可以灵活变换并采取不同的循证实践 (张春莉、 杨雪、曾琦，《教师教育研究》2023年第35期)。换句话说，就是教师应当根据具体的教学情境和学生的需求选择“最佳证据”，推进教学。

以“翻转课堂”为例，有研究者通过38项实验和准实验研究得出结论，翻转课堂的实施效果受到学科差异及班级规模的影响:与英语、物理、医学、化学、生物相比，应用于数学教学对学习成绩影响最大;翻转课堂应用于小规模教学相较于中、大规模教学对学习成绩的影响更大 (王翠如 、胡永斌，《开放教育研究》2018年第24期)。如果S教师想在班级中开展翻转课堂教学，就需要对所教学科、班级学生人数、学生成绩差异等有全面的了解，并结合具体情况判断是否应该推进翻转课堂教学。如果S教师恰好教学高中数学，同时班级人数较少，学生与学生之间的成绩差异不大，班级氛围融洽，S教师精心设计的翻转课堂教学就极可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反之，如果S教师教小学英语，且班级规模较大，那么就不太适合开展翻转课堂教学。

四、证据的检验和完善

教师将评估后的证据用于教学，但经过教学检验后发现证据与实践存在一定偏差，就要根据教学的客观反馈结果对证据进行适当调整。循证教学强调在不断的发展和变化中完善证据，在持续的实践中优化教学。“最佳证据” 是一个相对概念， 即经过更新和完善的证据要优于原始证据。在循证教学中没有一成不变的证据，教师要根据教学实施过程中的具体情况对原有证据进行反思和调整，以获得更加可靠的证据。

以八年级学生学习“数学命题”为例。B教师在教学前通过已有文献得知八年级学生在论证推理能力方面存在一定缺陷，如果要求学生写出命题“直角三角形斜边上的中线等于斜边的一半”的逆命题，并判断命题的真假(写出论证过程)，可能有超过一半的学生无法完整作答。因此，B教师打算在教学时通过多种案例、使用教具帮助学生巩固和理解相关知识。在实际教学过程中，B教师发现学生对这个知识点的学习和吸收并没有他所预想的那样困难， 班级中一半以上的学生不需要通过许多案例对命题中的相关知识进行巩固，就能快速掌握该知识点。课后，B教师对该现象进行了分析，发现因为所教班级学生的数学学业水平在年级中居于前列，其论证推理能力高于普通八年级学生的平均水平，因此学生认为课程内容比较简单。B教师根据课堂的客观反馈对原始证据进行反思的过程，就是检验并完善证据的过程。B 教师通过教学过程对课前所了解的证据进行再判断，对证据进行更新和完善，能帮助自己更好地调整教学方式。

五 、结语

在循证教学实践中，教师应寻找“最佳证据”指导教学，在此过程中，搜集证据、评估证据和完善证据都十分关键。证据是经过研究证实过的结论，应当具有相关性、充分性和真实性。为获得最佳证据， 教师需要根据证据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和具体的教学情境评估证据，还应当根据客观反馈更新和完善证据，这样才能得出“最佳证据”并以此更好地支持教学实践。

注：原文发表于《湖北教育》2023年5月刊。

宋萑，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重大人才工程青年学者、仲英青年学者、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师教育研究所所长。任华东师范大学兼职教授、香港教育大学资深研究员、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教师教育分会副秘书长、民进北京市委高等教育专委会主任、民进北师大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研究领域为教师教育、课程与教学论。主持国家、省部级课题等20项，发表SSCI、CSSCI等学术论文百余篇，提交咨政报告数十份，出版专著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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