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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谋杀,接受分期付款

Masa 惊人院 2023-03-18



伟大的父亲?在资本眼中,不过草菅尔。


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江城首富王德川先生(见《花28块钱,我看了一场自杀表演》)突兀地找到了我。


“天虹集团前董事陈诚,数周前继承了一笔约合2亿人民币的巨额遗产。巧合的是,仅几天后他便在北郊盘山公路遭遇车祸,车毁人亡,只有司机侥幸跳车逃生。”


“人为?”


王德川点头,“打捞起的失事车辆经过鉴定,制动系统损坏,不排除人为的可能性。”


我皱起眉头,“陈诚的尸体呢?”


“江流湍急,直到八九天后才在下游被打捞起,鉴识表明死者身份确为陈诚本人。”


“这都不是重点。”


“马沙,法务顾问。”几沓卷宗突兀地飞到桌上,我扭头望去,一个白衣青年倚在门框上自我介绍,“重点在于,司机一周前遇害,现场一切证据指向陈诚的大儿子陈少天,奇怪的是这个家伙毫不挣扎,对行凶事实供认不讳。”


“我的朋友不相信陈少天会杀人。”王德川耸耸肩,“但现在陈少天拒绝与律师沟通,律师团队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所以我向朋友推荐了你。”


“他认罪太主动了。”王德川叹了口气,“这不合情理,现在只有你能帮他脱罪。”


“脱罪?这可不是我的专业范畴。”我无辜地看着王德川。


他蓦地笑了起来,“你可以换个角度,把这起案件当作一道寻找凶手的推理谜题。


“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


“公诉人收集到的证据共分为三类,经济、凶案现场痕迹,以及目击证人。”马沙将资料分门别类推到我面前,“每一项证据都重重打在陈少天的七寸上,喘息不得。”


我没有急于检阅资料,“先了解一下背景吧。”


马沙点点头,推出一张人物关系图表。


陈诚:天虹集团前董事长,今年6月5日于一名华裔亲属处继承了约合3亿人民币的遗产。6月7日,座驾于北郊盘山公路坠入江中,司机侥幸跳车逃生,6月11日尸体在江流下游被打捞上岸。经鉴定,制动系统损坏是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陈少天:陈诚之子,现待业中。由于能力不足,且沉迷赌博,与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紧张,陈诚对其很是失望。天虹集团大小事务一向由其弟陈少民独自把控,陈少天则游手好闲,经济很是拮据。


陈少民:陈诚之子,现任天虹集团董事长,毕业于常春藤名校,能力出众,颇得陈诚喜爱,掌控公司大小事务,是天虹集团的集权管理者。


蔡青:陈诚之妻,天虹集团创始人。


徐文:陈家司机,在6月7日事故中跳车逃生,6月23日被发现死于家中,有一妻一女。徐文女儿患病需大额医疗费用,妻子长时间在医院陪护,6月23日归家时发现家门虚掩,徐文遭利器刺死。


我目光疑惑,“这样一个大人物死亡,徐文不会被陈家追责吗?”


“尸检结果显示,陈诚是心脏骤停导致的死亡,可以推断是在事故前被吓死的,无论司机是否跳车,结局都不会改变。而在司机签订的劳动合同中,职责范围并未涉及车辆维护,所以制动系统损坏司机也没有责任。”马沙解释道,“陈家都是体面人,这种情况下不会咄咄逼人。”


“后来情况有些变化。”马沙抽出一份资料,翻到其中一页账目向我解释,“这是徐文的银行账户记录,之前的数据正常,但从6月3日开始,值得玩味。”


我顺着他指示的内容看去,徐文的账户在6月3日有15万元入账,接着在6月8日又有15万元入账,接下来直到6月23日,期间有两笔共计80万元入账。


“经过调查,汇款方均为一家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与天虹集团曾有过资金往来。”


“你觉得这是什么钱?”


“乍看起来像是买命钱,仔细想想却又不像。”我边说边整理着思路。


“我听说过买凶杀人先付定金,再付尾款,但从没听说过分期付款,况且这样的汇款手段也太过明目张胆了。”我指向账目,“这两笔都是15万元,我认为是一个性质的汇款,而这两笔共80万元,我认为是另一个性质的汇款。”


这二十来天的时间里,徐文到底做了什么呢?我一笔一划将这个疑点记了下来。


徐文尸体于6月23日早晨8点被其妻回家时发现,尸检结果显示,死亡时间在6月22日晚8点至晚11点间,死因为锐器穿刺造成的动脉破裂。徐文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许多财物丢失,初步判断为入室抢劫杀人案件。


不久后,凶器在离案发现场一街之隔的垃圾箱中被发现,经徐文妻子辨认确为家中刀具。凶器被布料包裹,由于鉴证及时,在布料上提取到数枚残缺的指纹,与陈少天高度吻合。


现场搜集到部分头发及皮肤碎屑,经比对,部分同样与陈少天吻合。


“这就是铁证。”马沙重重地将凶器照片砸在桌上,“有这些东西在,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脱罪——百密一疏,活该被抓。”


“伪装成入室抢劫案件,说明凶手是有预谋的行凶,可是却在布料上留下指纹,真奇怪啊。”


我本能地觉得,陈少天也许不是凶手。


“你看过的犯罪作品中,凶手一般如何清理指纹?”马沙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所想,笑了起来,“想想你就明白了。”


“用布擦啊。”


我一刹那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凶手下意识地忽略了,布也可以作为指纹的载体。”马沙言之凿凿。


“你真是王德川先生请来的律师吗,我一直觉得你站在对立面。”我无力吐槽这个家伙的奇怪举动,“身为辩护人,却似乎认定陈少天有罪。”


“只是在和你实战演练。”马沙嬉笑的神情严肃起来,“检察官比我难缠得多,每一个逻辑漏洞都是他进攻的机会,如果你的逻辑不能自洽,陈少天死定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我翻动案件卷宗,烦躁而沉重地继续阅读下去。


有一句话这么说——人证物证俱全。

 

这就是陈少天的死局。


目击者是徐文所在社区的居民。根据口供,当晚9点左右他在社区里看见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子匆匆行走,目击者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便偷偷观察,发现该男子有意避开社区中监控区域,最后由一道围墙翻越而出。


警方调集几名身材相貌与陈少天接近的人提供给目击者辨认,目击者一眼就指认出了陈少天本人。


更为致命之处在于,陈少天当晚7点半左右离开家中,此后没有任何有效的不在场证明,这几乎当即将他钉在了绞刑架上。


“有意避开摄像头翻墙而出的连帽衫男子,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陈少天,加上这个过目不忘的目击者,形势一片严峻啊。”马沙在我一旁火上浇油。


我气冲冲地站起来,“这种证词也会被采信吗?简直不可理喻!”


“目击时间是当晚9点,就算夏季天黑比较晚,晚上9点也该是一片漆黑,再加上连帽衫,衣服里面是条狗也没人看得出来吧!”


“现场路灯比较亮。”马沙小声说,“而且在辨认的时候目击者把陈少天一眼就挑出来了。”


“你们律师团队不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这可是个机会。”


“机会不大,”马沙满脸写着【你是个门外汉】,“这是一串极其严密的证据链,你可以怀疑目击者看错了,甚至可以怀疑他是在栽赃陷害,但根据我的职业经验来看,法庭一定会采信。”


我几欲抓狂,这家伙的表现,太像一个内鬼了。


“你好像很不开心?”


吃早餐时,亦雯突然趴在桌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就是昨晚提起的,王德川老哥那个委托。我觉得太过蹊跷了,偏偏那个叫马沙的律师还一直给我添堵,身份是辩护人,胳膊肘却一直向外拐。”想到那家伙的行为,我一阵咬牙切齿。


“其实我也觉得很古怪啊,特别是那把刀。”亦雯咬着手指摇头晃脑,“徐文妻子有辨认出凶器是自己家里的水果刀,如果此话属实,凶手完全没有必要把凶器包起来带到外面处理吧。”


“刀上是没有指纹的,说明凶手带着手套,如果凶手带着手套,他把刀就丢在凶案现场也没有任何关系。细细想来,把凶刀包起来带出门处理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是啊。”我惊讶于亦雯的敏锐,自己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把凶刀包好带走反而容易在路上就被发现——比如那个目击证人就觉得连帽衫男子形迹可疑。”


“如果是一个保安遇见这种情况,凶手大概率是要被抓现行的。”亦雯开始脑洞大开,“莫不是会发生第二起凶案,啧啧。”


“而且凶刀应该擦干净再带出去啊。”亦雯可爱地皱起鼻子,翻着卷宗,“他难道就不怕血弄到身上?你看看这图片多恶心啊,刀上有血和组织残片,一团糟。”


“喂,不要动我的工作资料,你从哪偷出来的!”我伸手去抓卷宗,却扑了个空。


亦雯得意地扮起鬼脸。


“组织残片是刀刺入身体过深造成的。”我拍拍她的脑袋,“刀刺入身体后,由于人体内压强大于外界压强,一部分脏器组织会被气压附着在刀上,这也是鉴别凶器的一种手段。”


“这些凶刀痕迹可以表明,凶手这一刀让徐文伤得非常重,很可能当时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甚至直接致死。”


亦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也就是说,凶手不擦刀,是为了证明徐文伤得很重?”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我准备伸手敲敲她的小脑瓜,手却定在了半空。


一道光在我脑中闪过。


“对啊。”凉意从我脊背升起,“所以这把刀上的一切反常,难道是为了证明徐文死于他杀?”


“谁会想要证明徐文不是自杀呢?”亦雯明知故问。


没错了,只有徐文本人。


“徐文给自己买了保险吧。”我扬眉吐气地望着马沙,“刀上的一切反常,都是为了排除自杀的可能性,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女儿重病需要大额医疗费用,徐文无奈下选择自杀骗保。”


“哈哈哈哈哈,”马沙愣了一下,接着笑出声来,他声音越笑越大,我甚至从这家伙的眼眶里看到了泪花。


“大侦探,我很佩服你思维的天马行空,但往往事实和推理是会有一定偏差的。”他敛住自己的笑声,从手边抽出一份文件,“徐文的确有一份意外险,但由于投保时间比较短,赔付额度只有30万。”


他又在我面前亮出那份账单,“仅仅一个月徐文就得到了110万的转账,他会为了区区30万自杀骗保吗?”


“你该仔细查查他女儿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马沙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陷进沙发里,“然后你就会明白,徐文可能会为女儿付出生命,但区区30万保险金,还差得远呢。”


我羞愧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放眼望去,只有平整的大理石地面。


马沙对我的摧残还远远没有结束。


“别忘了,包裹凶刀的布上沾着陈少天的指纹,假如徐文是自杀,伪装成入室抢劫不是更好吗,何必绕一大圈嫁祸给一个大家族的成员,这样很容易鸡飞蛋打的。”


“另外,你还没告诉我,究竟谁能把凶刀带离现场丢进一街之隔的垃圾桶呢?”他揶揄地吹了声口哨,“千万不要说是徐文的妻子哟,她报警之后就一直站在现场,后来又直接被带到警局录口供,接受检查,整个过程的目击者可以做到无缝对接。”


“会不会是陈少民在栽赃嫁祸。”我竭力挽回自己的脸面,“陈少民和陈少天长得很像吧?”


“的确很像,所以呢?”马沙不以为然。


“所以目击者看到的可能是陈少民!”我一下来了精神,“天虹集团是个不小的公司,作为总裁抛头露面的机会很多,这就是为什么目击者能一眼认出陈少天——目击者把对于陈少民的面貌记忆和当晚的连帽衫男子做了记忆重合。”


“或许,陈少民是故意让人看到。”我作下结论,“在发现凶刀及指纹后,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所有人都会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当晚的连帽衫男子,就是陈少天。”


“身为陈少天的弟弟,想弄到一块带有陈少天指纹的布太容易了,当晚他到达现场,将凶器包裹后带出,路上故意被人看到,再将凶器丢入街外的垃圾箱里。”


“动机呢?”马沙瞬间把握住关键,“即使杀人罪犯也不会丧失继承权,除非被害人同为继承人。”


“如果陈少天被执行死刑,遗产不就回到陈少民手中了?”我还在负隅顽抗。


“那是不可能的。”马沙怜悯地看着我,“陈诚的遗嘱内容在死后就公布了——他名下所有遗产会投入天虹集团发展基金。其实天虹集团一直存在着资金链的问题,现在公司是最大赢家,三个家人反倒没有落得好处。”


“不存在遗产之争,林安乐,因为他们一毛钱也得不到。”


我彻底明白,自己绝对斗不过眼前这个叫马沙的奇怪律师。


“马沙说的一点不错,徐文没道理自杀骗保。”


医院里,我失魂落魄地靠在亦雯肩上。


借助瘦猴吴琦的关系,我从医院调查到徐文女儿的医疗费用,她即将进行一场手术,加上后续的诸多治疗手段,费用缺口达到恐怖的200万。徐文的妻子是个普通上班族,无力承担这种巨额医疗,如果徐文自杀骗取区区30万保费,他的女儿反倒是彻底没救了。


“真是可怜。”亦雯同情得当场掉眼泪,“我们去看看徐文的妻子吧,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帮上什么。”


“好,”我悄声安慰她,向住院病房走去。但我心里清楚,自己和亦雯就算能捐助一些医疗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徐文妻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职场白领,见到我们探视,不仅没有精明女人那种下意识的警惕,反倒端茶递水很是拘谨。


亦雯忙前忙后帮着她照顾女儿,两人聊得越来越深入,聊到女儿童年的回忆,徐文妻子禁不住抹起眼泪。


“还有转机,”我忍不住插了句嘴,“陈少天杀了你丈夫,完全可以对陈家提起赔偿——天虹集团家大业大要脸面,大概率会帮你摆平女儿的医疗费。”


徐文妻子嗫嚅着,“陈少天他······”


“你说什么?”我一怔。


徐文妻子神情局促,只是摇了摇头。


走出病房,迎面而来的护士警惕地看着我,“你是哪个床位的家属?你们两个真的很面生。”


“我算是个律师吧,我的委托人涉嫌杀害她的丈夫,”我摇摇手里的资料,示意病床里侧的徐文妻子,“我们来了解部分情况。”


“而且你也太警惕了吧,就算不是家属难道不能探视病人吗?”亦雯撅起嘴,“我们可不是坏人。”


“不是啦,这层病房有很多坏人哟。”护士连声安慰起亦雯,“三无医院工作人员,高利贷放贷人员,都会想法设法来病房找肥羊。这一层几乎都是重症患者,医疗费用较高,他们就会找经济拮据的家属下套,要么诓骗到黑诊所治疗,要么就放一大笔高利贷。”


护士耐心解释起来。


我心底暗笑,真正漂亮的女人果然是男女通吃的,上一秒还警惕着的小护士,这一秒已经被亦雯拿捏得死死的。


“这是你的委托人?”小护士突然看向我手里资料,指着一张图片,“真的好眼熟,也许我曾经见过这个人?”


是认成了陈少民吗,我想,“他有个弟弟是名人,你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


“不是电视,”小护士很笃定,“是那种很近的见过,就像我们的距离。”


 挑战读者 

 本案所有线索已经给出,究竟真相几何? 

 祝诸君狩猎愉快 


“徐文死于自杀,我说得对吗?”


面前的女子身体一瞬间僵住,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没有人杀死徐文,是他自己将刀一寸一寸扎进自己的身体,随后设局将刀扔进了一街之隔的垃圾桶。”


“请你出去。”女人面色彻底冰冷了下来。


“那我走?”我挑衅一般看着她,女人无助地叹了口气。


我成竹在胸笑了出来。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丈夫在被一柄水果刀刺穿的情况下,怎么把刀丢到一条街之外去的?”女人咬牙直视我,“我报警后就被带到了警察局,跟着就接受了检查,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是我。”


我笑了笑,又一个猜想被确认了,接下来就是全面击溃她。


“我能看看你的家门钥匙吗?”


女人伸手向包里摸索,却一无所获。


“别忙了,找不到的,你的钥匙不是给陈少天了吗?”


她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想起来了吧,那一天是6月23日,徐文自杀的日子,你们本来的计划是徐文自杀,陈少天随后进入室内留下痕迹,再将凶刀扔到一街之隔的垃圾桶里。陈少天东窗事发后,你顺势向陈家提出巨额赔偿。如此,女儿就得救了。”


“不过那天出了一点小问题,因为你们沟通不当。”


“是啊。”女人彻底放弃了抵抗,“陈少天以为我丈夫会给他留个门,没想到去了才发现大门紧闭,我想我丈夫可能是怕邻居率先发现吧。”


“没办法,陈少天只能找我拿钥匙,他忘了还钥匙,又给我留了个门,结果早上我发现尸体时已经彻底忘记了这码事。”


“因为不用掏钥匙开门,所以你也忘记借出了钥匙。”我补充道,“这些天你一直留在医院没有回家,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你怎么将陈少天和我们夫妻联系到一起的。”徐文妻子满是疑惑,“就连我自己都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太多人被固有印象限制了自己的思维,但是我不会。”我闭上眼,“解读一个人,一定要抛弃所有的主观因素。”


“我赌博、我游手好闲,但我是个好男孩。”我靠在椅背上,“这就是对于陈少天最精确的描述。”


“所有人都把陈少天描述为一个自私自利、懒惰、邪恶的形象。”我叹了口气,“但从他看到你女儿的那一刻起,他心中柔软的地方被一次次触碰,他决定帮助你们一家人。”


“其实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


“有一件事当初我实在非常疑惑,就是你丈夫户头上的那几笔转账,我无法给它们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直到我明白这件案子的真相后,所有细节刹那间被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


“陈诚死于心脏骤停,但他不是被车祸吓死的,他几天前就死了。”我拿着自己的笔记照本宣科,“陈诚是那笔2亿财富的唯一继承人,如果他比被继承者先死,陈家就拿不到一毛钱。”


“好在被继承者也是奄奄一息,所以这件事被陈家掩盖了下来——当继承财产之后,再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让陈诚死去。所以那起车祸导致了陈诚坠江,这样可以很大程度混淆他的死亡时间。”


“陈家找到你丈夫演这场戏,这就是前两笔15万元进账的来由。”


“陈少天打算分到这笔遗产后出钱帮你女儿治病,顺便还掉自己的债务。没想到陈诚立下遗嘱将财产全额投入了天虹集团发展基金会,陈少天一毛钱也没有得到。”


“很遗憾,陈少天曾请求家里帮助徐文,但遭到了拒绝。如果陈家不那么冷血,你丈夫就不会死了。”


“陈少天没办法帮助你女儿,他气愤之下决定帮助徐文勒索天虹集团。”


徐文妻子一脸震惊,显然这些事她还被蒙在鼓里。


“天虹集团资金链一直有问题,所以很需要这笔2亿的流动资金做缓冲。徐文就以骗取遗产为把柄,开始向陈家勒索钱财支付医疗费。后两笔80万元的进账,就来自于此,这也印证了陈少天和徐文的关系,因为陈家一个普通司机很难了解到这些利害关系,除非有内鬼。”


“但徐文运气不好,才勒索两笔,天虹集团就缓过气来,硬气的陈家自然不会允许一个司机挟制自己,任徐文如何威胁都不予理会,医疗费用一下又没了着落。”


“不仅如此,与陈家撕破脸后,徐文的工作也受到极大影响,彻底没了收入来源,于是徐文和陈少天两个分文不名的人策划了一场惊天大骗局,向这个冷血的陈家宣战。”


“我的猜想是这样:陈少天假冒凶手,你则趁机向陈家索要巨额赔偿。赔偿到手后,你们会用一种合情的方式,透漏出事先准备好的证据来证明陈少天的清白。这时陈家意识到受骗,可赔偿金全都变成了医疗费用,陈家自然无力回天。”


“这笔钱对你们和陈少天来说难以解决,但对于陈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们绝不会为了区区几百万破坏自己的家族形象,甚至有可能以此为机会刷一刷社会好感度,搞不好就把后续的治疗费用也给包圆了。”


“至此,陈少天证明了清白,你的女儿也得救,只有伟大的父亲,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徐文妻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我递过一包纸巾。


“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我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们准备的证据能保证还陈少天清白吗?”


她重重点头。


“保重。”我长叹一口气。


再次面对马沙,我明白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可以收工了,陈少天是清白的,徐文死于自杀,我们不用担心了,很快真相就会自己浮出水面。”


“为什么?”马沙脸色一变。


“这个问题可真勉强。”我目光锐利,“策划者还向我问为什么——徐文、陈少天、马沙,你们三个不是一伙吗?”


马沙颓然坐在办公桌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想明白徐文死亡的案件后,我就有了这样一种猜想。因为徐文和陈少天策划的这起骗局中,还缺少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一个熟悉刑事案件流程、精通法律的‘大脑’。”


“这帮人如何保证在诸多不利证据的指控下还陈少天清白?当然是需要一个法律工作者来为他们把关,这个人不仅要最终证明陈少天的清白,还要在骗局没有成功前阻挠真相被发掘——一个站在陈家律师团队中的内鬼,就是你,马沙。”


“顺便一提,你和徐文妻子的口气真像,她的说辞恐怕都是你一句句细心教授的吧。”


马沙神色黯然,陷入回忆当中。


“我在一次公益活动中认识了徐文夫妻,他们对于生活的韧性让我惊讶,我尝试帮助他们,可惜我也只是个小人物。”


“另外说到陈少天,我认定他是个纨绔子弟,现在看来,纨绔和英雄并不冲突。”


马沙语气虚弱,“你想怎么样。”


“没打算怎么样。”我递给他一杯水“只是,对抗陈家的胜利,是一条人命换来的,这值得吗?”


“胜利?”他惨笑着,“你以为这是一场胜利?”


我一怔。


“你知道吗,天虹集团要垮了。”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明天就会离开江城。”他对着试衣镜整理起自己的行头,“一个忠告,我希望你和王德川永远只是推理爱好者间的友情,别交往太深——你连我都斗不过,更别提王德川了。”


“保重。”


躺在家中的摇椅上,我伤感地望着天空——是个好天气,马沙的航班一定走得非常平稳,也许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


一条四字短信不期而至,是马沙。


金蝉脱壳。


他还是不忍心让我继续不明所以。


也就在这一刹那,我切实感受到了马沙的绝望。


被蒙在鼓里的并不是陈家,而是陈少天、徐文夫妻、马沙。


还有我。


从策划陈诚的死亡开始,陈诚的妻子蔡青就安排好了一切,他们要的并不是2亿遗产作为流动资金,而是用这笔钱做一次巨大的操盘。


蔡青先放出天虹集团资金链出现问题的消息,集团股价迅速走低,当2亿资金进入集团的发展基金会后,集团股价又会持续拉升。


蔡青拒绝帮助司机徐文,无法担负巨额医药费的徐文一定会陷入她的圈套。果然,徐文开始勒索钱财,这正中蔡青下怀,一旦蔡青拒绝了徐文的勒索,徐文一定会爆出骗取遗产的丑闻,天虹集团股价又将走低。


天虹集团管理不善,早就是个烂壳子,2亿资金也只是洒洒水,蔡青要通过操盘控制股价起落,伺机牟取暴利。带着巨额资金离场另起炉灶,留下一个空壳集团,这就是金蝉脱壳。


当然,陈家作为天虹集团的高层,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很难自如的操作,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合谋者。


这个人要有足以撼动天虹集团股价的巨额财力,要有相当广阔的人脉关系逃避证券监察,还要有一个合理的动机。


王德川。


我想起王德川曾经和我提过他的高新科技战略部署。作为江城首富,他需要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传统行业已经做到了瓶颈,开辟新产业成了重中之重。


天虹集团正是一个高新科技公司,尽管烂到了壳子里,但仍然有渠道、人才以及技术设备。


毫无疑问,这都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于是他与蔡青合谋,各取所需,以极低的代价将整个集团分而食之。


只是谁也没想到徐文勒索不成,竟然选择了死亡,这让他们阵脚大乱。


好在陈少天适时加入了进来,作为陈家长子,涉嫌杀人的消息同样能成功地影响股价,蔡青和王德川长舒一口气。


所有人不过是手里的棋子罢了。


七月酷暑难耐,我却遍体生寒。



 第1047号档案 · 研究成果 


社会地位与善意大小无关,资本也完全不该站在油腻和反诚实的路肩上大肆宣扬。


然而,人际学、厚黑学、成功学······太多书籍和论调把舆论导向去公序良俗边界的灰色地带。


于是,在文中,越低微,越一地鸡毛的人,竟然越善良,越纯粹;而看似越高贵,越生活优越的人,反倒越无情,越恶毒。





(本故事系平台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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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    赵

排版编辑:八    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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