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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丨徐锡安:他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操风琴 新三届 2019-06-07

   

作者简介

操风琴,出生于安徽安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国际政治系,现供职新华社,曾任新华社驻中东记者。




今年元月份,我写了一篇文章《先生之风——记梁衡》,反响不错,我在微信里对徐锡安社长说,我也给您写一篇吧。


他回复说——


写我之说,不过一片好心,不宜实操,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自己都觉没有什么价值,不愿自留笔墨,更不愿误了别人的时间,甚至污了别人的文章。好几个人写过我,些许片段,难以概全。谢谢你的好意和鼓励。新年快乐!



我就没有动笔写他,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


谁曾想,十个月后,终于提笔写他了,却是悲痛地写文悼念他!


我与徐锡安认识于2003年,当时他作为新华社党组副书记、副社长到中东总分社视察,与国外工作人员座谈,与大家一一握手,大概是之前我写了几篇稿件、给他留下了点印象吧,握手时他说:“哦,你就是操风琴,算是把名字与人对上了。”


第二年我回国后,因为没有工作上的交集,与他就没有再联系,加之我也更愿意与分管党务、组织人事的大V保持距离,并无高攀之心,所以单位大院里有时偶尔与他相遇,只是向他微笑以示问候。


后来他退休了,成为一介平民了,忘记了什么由头,我与他反而逐渐成为忘年交朋友。


回想这七八年的交往,并无什么大事、要事,很平淡,就如他这个人,沉稳、平和,谦和,但总让人如沐春风,甚至就如他的名片,只有名字和电话,并无任何职务头衔。



徐锡安出身于鱼米之乡浙江的书香家庭,父母都是教师,外祖父投身清末护路运动,舅公汤寿潜是清末保路运动领袖之一,担任过民国政府首任交通部长,他本人在文革前17岁上清华大学,学的是英才聚集的土木工程专业。他在时代的激流风雷中百炼成钢,一生转战跨界基建、工业、教育、政府和新闻行业,成长为磊落、清醒、接地气的高级领导干部。


这位清华生高材生说:领导来自基层,干部出自工农;这位高官说:毛病是惯出来的,本事是逼出来的。


他曾回忆:少年时,随家人从浙江辗转到东北,在哈尔滨铁路中学读书,十几岁的少年,要到校办工厂劳动,寒暑假里要到铁路货场搬货运货,为解决吃不饱饭问题,他和同学们肩挑背驮,去捡拾农民秋收后遗留在田地里的小土豆,去糖厂购买榨糖剩下的菜渣充饥。


考上清华后,他参加工作队去北京远郊农村搞“四清”,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白天下地,晚上开会,打井、抗旱、秋收。一直到去世,他与当年的农民房东一家还在来往。


大学毕业后,命运更是跌宕起伏——按毛泽东“从旧学校培养的学生还是有用的,不过要由工农兵给他们再教育”的最高指示,他满腔热情,投入到时代洪流中,来到南京军区6413部队,作为“臭老九”在江苏武进围湖造田,盖房、养猪、种地,“汗水夹着泥水,抬大筐、抡大锤。” 


有一次在湖里干活,翻船了!他和同船战友全部被倒扣到船底下,他把毛衣脱下来,捆在铁锹上,艰难地从船底下潜游出来,才死里逃生。为什么舍不得扔毛衣呢?他说那是远在四川眉山车辆制造厂工作的大学女友给他织的。


田造好了,再转战湖北,跟着军事化编制的12万建设大军又会战江汉油田,他这个清华土木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当过木匠、工长、也当过后勤采购员,像伙夫一样,挑着担子到十几里之外去采买粮油菜。


在荆门炼油厂工地夜战时,他从高处掉到钢筋笼里,脚踩在模板的钉子上,钉子扎进脚底近寸深,他自己把钉子拔出来,挤出血,拿鞋底拍拍,又接着干活了。脚上的伤疤,一直都伴随着他。


又到祖国的三线,峨眉山下开山辟岭,建设车辆制造厂,他从施工技术员开始做起,上屋顶、爬房梁,建起一栋栋房屋和车间,一步步做到工程师、基建科副科长,改革开放后,在“重用、重视知识分子”的政策下,被破格提拔为铁道部眉山车辆制造厂厂长。当厂长,上,他领导的车辆厂获得国家企业管理最高奖——金马奖;下,徐锡安在副部位置上退休回眉山,厂里的老工人老伙计们紧紧拥抱着他不放。


再受命担任北方交通大学担任党委书记,八年里他骑着旧自行车上下班,在学生食堂用餐,与学生一起出操。直到今天,我见到北方交通大学的一名毕业生,已是身家不菲的上市公司创始人,依然真诚感谢他当年的关心,春风化雨。另一位当年在校园里偷自行车的学生,也一直感念他以人为本,既处理,又保住他学籍……在他任上,北方交大1994年成为第一批通过全国“211工程”预审的大学。


再到北京市教委主任、市委常委、到新华社党组副书记、副社长……


徐锡安(中)


从少年到老年,他从南方富庶之乡到北国苦寒之地,从祖国东部的长江岸边到大西南的峨眉山下,从江湖之远,到庙堂之高,八千里路云和月。


却又三十功名尘与土。


他讲政治规矩,退休后,不谈经手的人事,不谈“秘闻”。只过退休人员的本分生活。他不止一次地很骄傲地对我谈起两个女儿,两个女儿,一个考上北方交通大学,一个考上清华大学,上学都没沾父亲的光。现在两个女儿都成家立业了,有了可爱的第三代。他很爱他们,喜爱之情满溢。


退休之后,他在新华社还有一间办公室,后来办公室也退了。每次来社里,都是来去匆匆,与在职时一样,自己坐在熙熙攘攘的千人大食堂端着盘子吃饭,一路与同事旧部们寒暄问候。


他与爱人马老师喜欢看演出,偶尔多出一张票,会打电话邀我也同去,我们就说好在剧院的前厅碰头拿票。我有时迟到了,他早已拿着票等在外面,我很尴尬,他依然和颜悦色。这几年来,无论是在王府井的人艺,还是国家大剧院,乘兴而来也好,曲终人散回家也好,他与爱人都是坐公交,或者坐地铁,我没见到有司机接送,他甚至指导我坐哪条公交线更快更方便。


写到这里,我回想去年“七一”,我们三人在国家大剧院看完歌剧《长征》、在一号线地铁天安门西站里背道而行分手时的情景:夜已深,我扭头回首,看他与马大姐双双走进徐徐进站的空旷地铁车厢里,他走路快,马大姐身体不好走路慢,他就耐心地放慢脚步。那是我最后一次与他们一起看演出了,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送给过他唯一的一件礼物,是一双岳西布鞋。那一次,我去他办公室,见他穿的一双旧布鞋已很破旧,鞋面子都破了,于是买了一双送他,没想到他回赠我的东西更多:浙江的竹笋、杭州的茶叶,是他家乡的东西。搞得我好像是在“揩油”。从此我就不再好意思送他什么了。


因肺炎去世,72岁就离开了挚爱他的亲人、朋友和同事,太早了!可是,人的生命质量不是以长短来衡量——


当年徐锡安就读清华时,校长蒋南翔为学子们提出一句著名的口号: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做合格的社会主义劳动者和建设者。


他曾说:这句话,指引了自己走一生。


从1967年清华毕业到2017年去世,徐锡安恰恰为国家健康工作了五十年。我想:健康这个词,在当代语境里,应该是两重含义:身体健康,灵魂健康,不在苍蝇老虎之列。他没有辜负当年器重他的清华校长蒋南翔。


徐锡安,一位共产党人,一位平民化、接地气的共产党人。我永远怀念他。 



逝者

        徐锡安:1945年1月出生于浙江杭州,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历任铁道部眉山车辆厂厂长、党委书记;铁道部工业总局副局长、中国铁路机车车辆工业总公司副总经理;北京交通大学党委书记、校务委员会主任;北京市教育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中共北京市委常委、市委教育工委书记;新华通讯社党组副书记、副社长等职。


操风琴读本

先生之风——记梁衡

她一直生活在邓稼先的世界里

在巴勒斯坦难民家过宰牲节

阿拉伯男人真的都有四个老婆吗?

杜月笙女儿谈前朝往事

他被美军举枪瞄准,

他抢拍萨达姆几百张照片

——战地记者顾正龙

新华社记者撞见军装小贩,

一纸内参还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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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微信公众号有风来无声


本号获作者许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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