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70年代丨​“9·13”那晚,外逃直升机从我头顶飞过

新三届 2021-04-24

原题

“九一三”那晚

外逃直升机从我头顶飞过




作者:丁晓文



我曾经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走进过“9·13”事件,成为那次事件一个重要情节的见证者。虽然我那时完全不知道事件背后的故事——当然,真实的故事至今还云遮雾绕。


我们的雷达站正北面即燕山山脉


凌晨警报


1971年9月,我在北京军区空军地勤部队服役,担任灯二团811雷达站的副站长,驻地就在北京顺义高丽营。9月中旬那几天,由于排长芦根宝回家探亲,由站长赖清牛代行排长职责,我则代行站长职责。9月12日那晚,我值班值到11点才去睡觉。


9月13日凌晨3时许,我在熟睡中惊醒,窗外传来哨兵急促的喊声:“副站长,警报!”我跳了起来,套上鞋子,只穿了背心和短裤,披着军大衣就冲了出去。指挥室和雷达阵地与我们借住的老乡家大约有二三百米,我记得我和标图员同时冲进指挥室,过了一会儿,一位战士才送来我的外衣和长裤。


只听传达上级指挥命令的扩音机传来了连长潘德金的声音:“上级通报,宣化方向发现不明机一架,正向北京方向移动。”标图员同时在标图板上做了标示。


指挥室内


宣化离北京近300公里,我脑子在飞转,敌情乎?演习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连指挥所有议论的声音:“可能是苏修的飞机?”由于我们的雷达最远探测距离为50公里,因此还不到开高压搜索的距离,我松了口气,穿上了衣服,立即对雷达站的各号手发出指令:“各号手开机后在岗位上待命。”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我脑中的问号也越来越多,难道真是苏修的飞机吗?如此单机深入我国领土是否太愚蠢了?而且标图板上显示的飞机移动速度很慢,并不像战斗机。


1971年初,作者(前排中)与部分雷达站战友在高丽营雷达站阵地前


当标图板上的飞机离雷达阵地接近50公里时,我根据连部的指示,下达了开高压搜索的命令。雷达长根据连部报告的西北方向进行搜索,搜索了很长时间均无结果。我突然想到雷达正北面二三十公里远处是连绵不断的燕山山脉,如果飞机飞得过低时,确实很难搜索到雷达反射的回波,而正北偏东处是一个山口,如果飞机低空飞行很可能会选择这里进入。


我立即下令雷达偏离上级指挥所指示的方向,向正北偏东方向扩大搜索,随即就听到雷达长吴金福的声音:“副站长,能否上机看一下,有一个移动不明显的亮点。”


现场指挥


我跑出指挥室,50米远就是雷达阵地,我进入雷达长的座舱,过了一会,我辨别出这应该是一架直升机的反射波形,信号也越来越强烈、明亮,看来飞机已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回到指挥室,向上级报告我站已发现不明机。于是整个高炮部队均按照我们雷达站提供的方向将炮口对准了目标。


突然,指挥室又传来雷达长的呼叫:副站长,又发现两个飞机信号,并且移动速度很快!”我立即又向上级指挥所报告,但我听不到任何上级进一步的指示。


此时我注意到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走出指挥室抬头向雷达跟踪的方向看去,突然我看到一个明显的飞机黑点,紧接着我又看到两个闪亮的白点,随后十几分钟,我一直用肉眼在观察它们的移动,上级指挥部再无进一步的指挥声音。


我觉得事情很奇怪,这不像是一次正常的演习,我看到那个黑点和两个白点越来越大,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那个黑点是一架直升机,而两个白点则是两架歼7战斗机。


外逃直升机迫降现场


分明是我机


战斗机在直升机的上空盘旋飞行,直升机则越飞越低。后来我又注意到两架战斗机似乎不见了,而直升机正从我们雷达阵地外侧向北京市内方向飞去,但过了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慢慢地飞临我们雷达阵地,就在我的侧顶空,机声隆隆。我看着它又向东北方向飞去。


直升机在我的头顶最近处离我不足150米,我看得很清楚,外观和我军的直5直升机完全相同,我没能看到直升机上的标识。后来标图员告诉我,他曾听到上级指挥所有确有把握可以开炮的命令,我当时就认为一定是误传,这架直升机显然没有什么抵抗力,也没有什么威胁的举动,完全不必开炮。但这是不是一次军事演习?当时谁也说不清。


由于是我们雷达站首机发现,而且是由我直接指挥的,当天下午开始我就成为忙人,多次接受上级对我的电话询问,了解情况。


第二天上午,团部、营部的作战部门都来到我们站开总结会,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参谋向我提问:“你觉得这架飞机的雷达显示和目视外观和我军的直升机有什么差别?”我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好像没有明显差别。”


当时我们真的想不到,完全不知道历史正在我们身边发生,这架直升机就是“9·13”事件中林彪所坐的三叉戟飞离国境后,载着林立果“小舰队”成员周宇驰、于新野、李伟信等人和大量党政军机密文件外逃的直升机。由于驾驶员故意拨反了罗盘,飞机重又飞了回来。


战友的回忆


几年后,我注意到官方记载这段直升机外逃的情节,仅仅提及这架直升机回飞后降落在怀柔境内,我则见证了更具体的一段细节,飞机曾飞到顺义再折返向怀柔方向飞去。当然如今已有更多的亲历者在补充这段历史,我的战友821雷达站的站长曹新华就最早在铁血网上撰文《我所经历的9·13事件》,记录了上面的一些细节,回忆了很多人和事。


他在文中说:


“由于我们的北面是燕山山脉,山脉的回波对雷达探测有很大的影响,平时我们连一直注意进行山脉回波中寻找飞机目标的训练,这样的训练非常有效。整个‘9·13’事件最值得我们探照灯部队骄傲的是,尽管高炮20团拥有众多的炮瞄雷达,且炮瞄雷达的性能远优于我们探照灯雷达,可是首先发现目标的还是我们探照灯部队!


“我们811站的雷达操纵手在他们副站长丁晓文的帮助下,在30多公里外的一片山脉回波中一眼就发现了这架直升机。就在高炮20团上下为寻找这架飞机确切位置而乱成一片时,我们连长将它的方位和距离准确地通报给20团指挥部。”2011年9月12日铁血网


作者(二排右3)与雷达站的战友合影


震动和迷惘
 
  (作者为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高级律师。)


原载《世纪》 2020年05期


延伸阅读

我所经历的“9·13事件”




作者:曹新华



1971年“9·13”事件发生时,我是北京军区空军探照灯兵二团三营八连五站(部队简称821站)站长,由于我们部队部署在北京市顺义、昌平一带,正好处在林彪死党周宇驰、于新野等人乘坐的那架直升机返回的航路上,所以我亲历了那架直升机飞回北京的全过程。

    

记得非常的清楚, 1971年9月12日上午我还在朝阳区定福庄煤炭干校的团部教导队集训,下午集训班结束,我立即返回了我们821站的驻地——北京顺义县文化营。(从1970年5月开始,我们821站就一直驻扎在那个村边,连部则驻扎在顺义县张喜庄。)

     

回到自己的灯站,发现我站的柴油发电机因大修送去了团部修理所。没有了柴油机,我站也因此撤出了战备。不过,我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因为我还要担负另外三个没有雷达的探照灯站的夜间作战指挥任务,保不准回来就可能有事情呢。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3时1刻,刺耳的哨声果然把我和全站12名战士外加一个电话班的6名战士一起从睡梦中叫起,从连部传来的命令是:部队进入一等战备!


雷达探照灯

     

我们探照灯部队一个连有三个排,每个排配备一个装备雷达的探照灯站,三个不装备雷达的探照灯站(我们称之为小灯站)。每个排配置2名军官,一个是排长,主要负责指挥三个小灯站,一个是雷达站站长,直接负责指挥雷达探照灯作战。由于我排的排长一直缺位,我既担负指挥雷达探照灯站的作战任务,也负担这三个小灯站的指挥任务。

     

进入一等后,我迅速进入了我们排的小指挥所——那是我们在1971年5月间用干打垒方式自己建造的一个小屋,屋内有一个小桌,放置一块可以标出约120公里距离的近方图板,其余的装备就是一台32111超短坡无线电台和一架军用电话机。为了防止空袭,我们还在小指挥所的地下挖了一个防空洞,由于是简单的地洞,到了9月份,防空洞已经成为一个小蓄水池了。

     

按照习惯,我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已经3点20分。再看我们的标图板,电话班配备的标图员已经按照连指挥所传达的口令,在小小的标图板上画出了一条飞机的航迹,它的位置在河北省宣化以北,正向我们部署的方向飞来。


由于我站没有战备任务,我的副站长也进入到指挥所,站在我的边上凝视着标图板。要知道,1971年时中苏关系依然处于紧张对峙的状态,在心理上我们都把从正北偏西方向飞向北京的敌机认定为苏联(修)的飞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向我们飞来的飞机速度太慢了,从图板上判断每分钟的速度仅有6公里左右!到了3点三刻左右,这架飞机又几乎停留在了宣化的上空,大约两三分钟,标图板上的航迹几乎都在一个点上。“直升飞机!”我和副站长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判断,因为除了直升飞机,没有任何的飞机具有这种特性。

     

看着标图板,我的心中顿时起了极大的疑惑:什么人?为何凌晨架直升机往北京方向飞?是苏联的飞机吗?不可能!苏联怎么可能派一架直升机来入侵我国?!是演习吗?也不可能,因为连指挥所的命令中一直称该机为敌机,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演习迹象。当时我的判断是,这个直升机的驾驶员企图驾机出逃,由于他的企图已经暴露,往北京飞行则是企图制造一场政治事件。

     

接下来的空中情况好像印证了我的猜测:先是我们在标图板上看到从天津杨村机场方向起飞了两架歼击机,它们的航迹在标图板上飞快地接近我们位置,两三分钟后我们就听到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两架歼击机一下就掠过我们的侧顶空向西北飞去;约5分钟后,又有两架歼击机如法炮制,飞过我们的侧顶空。“这一定是警告并试图迫降那架直升飞机的!”我和我的副站长又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上述的判断。

     

顺便说一下,“9·13”事件后,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称,林彪搭乘的三叉戟起飞后,周总理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机场,从那一刻起,没有一架军用飞机能够起飞。事实上,除了林彪死党周宇驰、于新野等人乘坐的这架直升机外,1971年9月13日清晨4点左右,天津杨村机场曾经先后起飞过2个批次共四架歼击机。(据我们的判断应该是歼7)

     

后来我们才知道,直升机在宣化上空盘旋,实际上正是飞行员陈士印与陈修文为了迷惑周宇驰、于新野在改动飞机的罗盘方向,从而让飞机飞回沙河机场。


探照灯照射

     

时间过得很快,大约4点半左右,直升机终于接近我们的阵地,并直向北京市区方向飞来。这是连指挥所开始忙乱起来。因为一直明确是敌机,我不由地担心它是否会飞进市区,然后摔在王府井大街或天安门广场,进而制造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同时又在想,歼击机迫降没有效果,部队首长会不会乘它进入高炮20团的防区,先把它击落?


一阵紧张莫名冲上我的大脑:和平时期的北京要听到炮声了!我和我的副站长都在紧张地等待事态的发展。飞机越飞越近,因为我还有指挥三个小站的任务,不敢离开指挥室半步,而我的副站长则比我轻松的多,他直接跑向我们的高空望远镜,直接观测那架飞机去了。

     

由于我们的北面是燕山山脉,山脉的回波对雷达探测有很大的影响,平时我们连一直注意进行山脉回波中寻找飞机目标的训练,这样的训练非常有效。整个“9·13”事件最值得我们探照灯部队骄傲的是,尽管高炮20团拥有众多的炮瞄雷达,且炮瞄雷达的性能远优于我们探照灯雷达,可是首先发现目标的还是我们探照灯部队!


我们811站的雷达操纵手在他们副站长丁晓文(现任上海中建律师事务所主任)的帮助下,在30多公里处的一片山脉回波中一眼就发现了这架直升机。就在高炮20团上下为寻找这架飞机确切位置而乱成一片时,我们连长将它的方位和距离准确地通报给20团指挥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八连指挥所听到了高炮20团团长下达的“只要确有把握,可以开炮的命令”。据说,当时连部的所有人都一阵的紧张,可是命令下达后,谁也没有听到炮声。


事后我们分析:由于部队一直讲究首战必胜,第一炮能不能打响,能不能打中,与连队的名誉关系极其重大;在当时的情况下,所有的炮连都面临第一炮打不中而在战后遭到灭顶指责的危险,谁也不敢轻易开头炮。再说,“确有把握可以开炮”等于“没有把握可以不开炮”,谁愿意冒开炮的风险呢?结果就是谁也不开炮。

     

大约5点左右,北京郊区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我们副站长跑回了我们的排指挥室,他悄悄地告诉我:什么敌机?见鬼去吧!明明一架是我们自己的米6,他甚至都看到上面的八一军徽了。我对副站长的描述深信不疑,它完全符合我们的判断。

     

所幸的是直升机并没有继续往南飞行,它从我们阵地的西北侧开始转向,然后往东拐去,飞向了怀柔方向。“9·13”事件真相公开后,我们才得知了它的结果。我们的第一个反应是庆幸当初没有开炮,否则林彪的那些罪证要和那架直升机一起灰飞烟灭,无法取证了。


跟踪灯(小灯)开灯情景

     

直升飞机消失后,部队的一等战备警报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解除,很快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所有部队都要保持高度警戒,各级指挥员24小时不得离开指挥所。结果我这个小小的雷达探照灯站站长,因为尚有指挥三个小站的战备任务,也只能在狭小的指挥室的地板上睡了整整一个多月。


那段时间非常艰苦,晚上我在地上铺上一张凉席,为了防止防空洞内的水汽,凉席上铺上自己的雨衣,人就睡在雨衣之上。由于天气还不算冷,那些天我身上只盖一件军大衣和衣而睡。每天晚上小指挥室里的电话声、交接班人员的话语声等,让我一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9·13”事件后,因为一等战备一直无法解除,为了稳定部队,高炮七师向各个连队派出了工作组,派到我们连的是一个姓苗的干事,这个“极左”倾向很强的干事为了保持和上面的统一口径,拼命鼓吹战争的危险,在他的口中好像中苏战争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私底下,他还多次对我说,9月13日的那架飞机就是苏修入侵的飞机。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当时就明确告诉他,你对其他人这样讲可以;但你这样对我说,我会说你在骗我,因为那架飞机飞过我们顶空时,我们站的所有战士都通过高空望远镜亲眼见过它上面的八一标记。

     

1971年10月中旬,党中央关于林彪事件的文件终于在部队排以上干部中传达,真相大白,一等战备也随之解除。好像是10月18日前后,我才得以重新回到我们部队租借的老百姓房子里安心睡觉。

     

“9·13”事件已经过去40多年,那段记忆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永远无法忘却。


文图选自网络,版权事务请联络老编

给老编发个新年红包

请摁下打赏二维码吧


芳华岁月

陆文强:记忆中的913,

部队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张小雪:当文艺兵的日子

顾晓阳:新儿女英雄传

马小冈:从军生涯,青春禁止浪漫

马小冈:一个北京知青的从军之路

黄健:天南地北战友们,你们好吗

肖星:我所经历的1979年对越作战

周大伟:我的战友王朔:

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故事

刘继琼:女兵住进苏联人设计军营
金科:弟弟灰头土脸被退兵了
于泽俊:军营熔炉中的光环与痛苦
孙毅安:老兵老白,百战归来独留我

钱江:扣林山作战,

一个普通士兵的战场回忆

王红:胶片中凝固的残酷与悲伤

操风琴:寻找那场败仗的真英雄

田警惕:我在卫戍区为国庆打礼炮

洪燕峰:1968年的北京兵,
受够农村兵的耻笑
郭小宁:1968年的当兵札记
闫振田:1968年我在舟桥连当兵
肖威:那年代的女军医,
每天像得了喜贴子一样
朱为杰:我奉命监管一名大学生
女兵谢楠:每一座墓碑插一朵玫瑰

松毛岭大捷:歼敌3000余人

吕燕群:我们是中国军人
战友情怀忆小鲁
我和刘晓庆: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铁列克提唯一战俘袁国孝如是说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公 号 征 稿主题包括但不限于童年回忆  文革  上山军营华  青工光阴  高考校园  浪漫  菁英职业  学术  追师长……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40后、50后、60后的关注热点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