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卌年丨任虎成:我的大学梦,鱼与熊掌都有了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2-06-08


作者简历
作者2013年
任虎成,1956年5月生于太原,插队两年,当兵三年,198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在国家机关工作八年,2002年考取《法律职业资格证书》,从事律师职业,2016年退休。


原题

我的大学梦

——阴差阳错,
鱼与熊掌终于兼得




作者: 任虎成



小时候,我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都有一个当兵的梦想。但我还有另一个梦想,这就是大学梦。通常情况下,这两个梦不可能同时实现,因为当兵和上大学的年龄都是十八九岁。当时还没有考军校,或者上大学期间应征入伍的政策(至少当时的我和我周围的人是不知道的)。然而,阴差阳错,我的这两个梦想都实现了。

我最早意识到参军梦和大学梦不可能同时实现,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我在山西省绛县卫庄公社里册小学上学。那时候军人的社会地位很高,当兵是很多年轻人特别是农村青年的首选,姑娘们也很愿意嫁给军人。小小年纪的我耳濡目染,也早早做起了当兵的梦。与此同时,我也朦朦胧胧地知道小学有初小、高小,中学有初中、高中,高中上面还有大学(至于大学还分专科、本科、研究生,那是十几年之后才知道的),似乎上大学是顺理成章、题中应有之义。但是,这两个梦又是互相冲突的,心中大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憾。至于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或者能不能“验上兵”(通过征兵体检),少不更事的我,从来没想过。

正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矛盾不知如何化解之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接着传来大学停止招生的消息,我心中虽有大学梦破灭的惋惜,但毕竟不必再为如何抉择伤脑筋了。从此我就死心塌地一门心思地考虑当兵的事了。那时,我们家已经被轰到户口所在地——卫庄公社斜曲大队,我也转到斜曲小学上四年级。这个农村户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父亲响应党和国家号召主动下放下去的。文革开始,科级干部的父亲也受到冲击,家属也被轰出单位宿舍。

文革期间,根据毛主席“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最高指示,农村地区小学、初中实行七年一贯制,由各个大队办学;高中实行两年制,由县教育局主办。斜曲大队是个小山村,小学四个年级只有一间教室,一名老师,显然没有条件举办七年制学校。于是上完四年级,我就转到父亲单位附近的中堡大队七年制学校继续读书。中堡大队是南樊镇的三个大队之一,而南樊镇素有“小北京”的美誉。1972年元月,我从中堡大队的七年制学校毕业,同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南樊中学高三班。这时,绛县公安局根据我家孩子多、没有劳动力的实际情况,恢复了我家的非农业户口。

初中时的作者

1973年初,这一年的征兵工作开始,当时的政策是毕业班的在校高中生可以应征入伍。我是一年级,不符合应征条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毕业班的几位师兄穿上新军装,奔赴军营。1973年底,我们即将高中毕业,我也即将年满十八岁,参军的梦想重新燃起。然而,盼来的却不是征兵工作开始的消息,而是下乡插队的消息。

作者高中毕业证书

1974年元旦刚过,正当大家拍照留念、依依惜别、准备离校之际,一天班主任郭立正老师通知我和甄雁云同学去县里参加一个会议,至于为啥、干啥我都一头雾水。到了县城,我们稀里糊涂地被带进一个会场。看了会议的横幅,才知道是县里召开的三级干部会议(简称“三干会”)。没多久,我和其他二十几名同龄人被带上舞台,每人发了一本合订本的《毛泽东选集》,陈村公社党委书记李朝相讲了话,县知青办就与陈村公社完成了交接仪式,我们这批应届高中毕业生就成了陈村公社的插队知青了。

当时的政策是城镇户口的应届毕业生必须下乡插队,插队满二年才能参军或者被招工。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只能乖乖地去插队,把参军的梦想再封存两年。我被分配到卓子沟大队,甄雁云同学被分配到相邻的紫甲大队。那时候,大学已经恢复招生,招收推荐的工农兵学员。推荐的首要条件是政治表现好,不太重视文化基础。所以工农兵学员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小学、初中、高中一勺烩。那时我想,我好歹也是个高中生,如果跟一帮小学、初中文化的人一起上三年大学,又能学到啥呢?因此,一直没有动过上大学的心思。当然,话说两头,尽管我插队期间表现不错,但在插队的两年时间里,也没有推荐上大学的指标降临到我插队大队或公社。

1976年初,五四一电厂大量招工,我们邻近几个村子的“老插”(北京知青)、“新插”(当地知青)凡是插队满二年的都被五四一电厂一锅端了。只有我初心不改,放弃招工,选择了当兵。当时公社武装部的赵部长劝我说:“五四一电厂是个很不错的单位,你当几年兵还不是要回来?到时候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单位了。”我不为所动,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应征入伍。

1976年3月初,我们陈村公社的10名新兵乘坐绿皮火车,来到位于河北省定县(今定州市)的原三十八军一一四师防化连。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喷火排。当时喷火排担负师仓库的警卫任务,与连队相距不到一公里。

1977年年底的一个星期天,我在定县街头偶然看到一所中学的大门上拉着横幅,上面写着“高考考场”。这使我联想起前不久听到的恢复高考的消息,猛然间意识到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又回来了。我的大学梦又重新燃起,总觉得考上考不上是一回事,但不去试试将会遗憾终生。

动了考大学的心思,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是,自己刚刚当兵两年,三年服役期还没满,要求复员说不出口。思想斗争的结果是,干满服役期就申请复员,回家考大学。决心既定,说干就干,从这时开始,我从书店陆续买了几本有关的书,高中同学、好友马建桥给我寄来了《三角函数》《平面几何》等书籍,利用业余时间开始了复习。在此,我要感谢连队的领导和战友们,大家知道我有心参加高考,但看破不说破,没有人批评或背后议论我“不安心本职工作”。相反,有的老乡、战友还鼓励我,朔州老兵、器材库的仓库管理员卢靖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但鼓励我积极准备考大学,还跟我的排长王世昌打招呼,让他不要为难我。(事实上并没有发生王排长为难我的事。)

1978年初,我被任命为班长,这对没有当过副班长的我无疑有点受宠若惊。这一方面是连里对我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部队建设需要。不过,这也加重了我的思想负担,在部队建设需要的时候,自己提出复员是否合适?1978年8月,高中同学、好友刘登科来信,通报了他考上兰州铁道学院的消息,这更加坚定了我考上大学的信心和决心。

当兵时的作者

正当我何去何从举棋不定的时候,1978年老兵复员工作开始了,指导员辛敏厚宣布:“谁走都放!”这一下子打消了我的全部顾虑,下决心要求复员。决心已定,我更加归心似箭。

1979年1月中旬的一天,我向辛敏厚指导员表达了我想复员的急切心情,辛指导员当即表示:“行,我跟军务科长打声招呼,让你提前走。”几天后,辛指导员告诉我,军务科长同意了,批准我提前复员。1月16日上午,连长覃登云亲自开车,连里20多位战友送我到车站。依依惜别中,我告别军营,登上了开往家乡的列车。

到家没几天,南樊中学的老书记王宏明闻讯前来,问我是否有考大学的想法。这真是雪中送炭,正中下怀!我当即表示提前退伍就是为了考大学。于是,我重新回到母校南樊中学,开始了高考补习。由于深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思想的影响,我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理科补习班。

补习班的板凳还没坐热,广播中传来对越反击战于1979年2月17日打响的消息。军人的使命感促使我想,要不要重新回部队?但转念一想,三十八军是军委总预备队之一,是不会轻易派往前线的。自己还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一面继续复习,一面做好随时听从部队召唤的思想准备。直到3月16日我军撤军,我也没接到部队召唤的命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是插班进来的,补习班的进度与我的实际情况完全脱节。几个月下来,数理化还没来得及系统地复习一遍。就在这种情况下, 1979年7月7日,我第一次走进高考考场。考试的结果是,我在几个月后收到了五四一技工学校的一纸录取通知书。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与此同时,我收到绛县民政局的通知,我被安排到山西省药物培植场工作。我父亲劝我:“岁数不小了,不要再考了吧。”说实话,通过前几个月的复习,我对重拾数、理、化的把握确实不大。正当我进退维谷之际,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亓得文对我说:“年龄大的人报考文科更为有利。”他劝我考文科。我顿时豁然开朗:对呀,东方不亮西方亮,干嘛非要在理科一棵树上吊死呢?从此,我下定决心报考文科。

当时,位于南柳坡上的南柳庙是绛县教育局的师资培训基地。为了提高高考成绩,绛县教育局在这里举办了面向全县的文科补习班。亓得文老师在补习班教历史,通过他的推荐,我顺利进入了这个补习班。

参考1979年高考本科录取分数线,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总分400分的规划,其中语文75分,历史85分,政治85分,地理90分,数学60分,英语5分。在时间和精力分配上,我采取了“三三制”,即三分之一用在数学上,理由是数学是文科考生的短板,瘸一条腿肯定不能取得好成绩;三分之一用在历史和地理上,这是因为以前没有学过历史和地理,需要从头学起;另外三分之一用在语文和政治上;英语基本忽略了,因为当年在高中英语课上,总共只学了94个单词,语法更是很少涉及。

作者与大学同学汪月波(左)白明标(中)合影

高考前两个月,运城地区教育局组织了一次摸底考试,我考了全县第二名。这使我考上大学的信心大增。高考前几天,我已经不再看书,大有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感觉。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高考第一天就差点走麦城。1980年高考,7月7日上午考语文,作文题目是,根据达芬奇上千次画蛋的故事写一篇感想。我开始想到了“打基础”这个主题,但又一想:高考能考这么简单的题目吗?于是把思路转向了“精益求精”。这就与题目的要求相差甚远,影响了成绩。

下午考数学,根据事先确定的“先拣会做的做,不会做的放在最后”的考试策略,一拿到考卷我就从头向后捋,一直捋到最后也没发现一个会做的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下可遭了,难道今年又将折戟沉沙、铩羽而归吗?转念一想,不如破罐子破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于是我从第一道题开始做,没想到一冷静下来,立刻柳暗花明,一道道题目迎刃而解,整个答题过程异常顺利。只是在最后一道题目中,心里默念着双曲线,硬是鬼使神差地把双曲线画成了椭圆。

后面两天的考试都稳扎稳打,波澜不惊。这一年,我的高考成绩是总分399.85分,各科成绩:语文65.5分,数学84分,政治82分,历史75.75分,地理89分,英语3.6分。这个成绩位列当年山西省文科第19名,绛县文科第一名,第二名比我低20分。

作者大学毕业证书

高考结束,接着是填报志愿。我想,既然考了文科,干脆就进一所纯文科院校吧。这样,我的第一志愿就报了中国人民大学,被该校的档案管理学系录取。1980年9月13日,我跨进中国人民大学的校门。至此,我的“大学梦”终于实现。1984年7月,我完成大学学业,取得历史学本科学位。
 

2022年2月28日

于北京家中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给老编续杯咖啡
就摁下打赏二维码吧


恢复高考40年

张亮:晒一晒,我的三张高考准考证

王力坚:没有上过中学的博士教授,

初中学历造了假

祖琴:当年录取不报到禁止再考,

让我慌了手脚

宋毅:1978年那个春天,

我们的高考补习班

张先发:高考完了身无分文,

回家的路还有百里之遥

陈伟平:人生中的两次蝴蝶扇翅

周冰:入学半年后我才转上粮食关系

周清明:我考上大学,

被大队支书斥责“你有什么资格?”

饶毅:我的语文差,

体育还是数学老师教的
于向国:西安交大77级"数据流”
 宋振伟:我偷偷报名高考,
厂里只两个人知情
戴伟华:致敬,我们的1977级
哈晓斯:写在77级毕业40周年之际
戴伟华:致敬,我们的1977级陈侃章:“跨六奔八”的77、78级
吴鹏森:日记中的“77级”

苏斐:77级,舅舅与外甥是同班同学

范文发:冬闱77级,赢得久违的公正

何晖:华南工学院数力系77级影像志

浙大77级,神仙友情,归来依旧少年

贾建初:景德镇这群77级的“含金量”

明若水:高考作文没写完就匆匆交卷

周冰:入学半年后我才转上粮食关系

于泽俊:一个同学被父母逼迫退学了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界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届3
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公 号 征 稿主题包括但不限于童年回忆  文革  上山当兵月  青工光阴  高考校园  浪漫  菁英职业  学术  家国……40后、50后、60后的光阴故事这一代人的苦难辉煌与现实关怀都是新三界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

☟点击分享赞在看,是对我们最佳鼓励☟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