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惠迪：结缘新加坡华语（系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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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惠迪：结缘新加坡华语（系列6）
想起了“匈牙利鬼节”
翻译糗事，发人深省
时序推移，今日立秋，明天就是农历七月初一了。每年到这个时候，新加坡全国就热闹起来了，到处“庆赞中元”，为期30天，整整一个月。拙文讲一件跟中元节有关的翻译糗事。
中元节是个什么节日呢？《中华传统文化简明词典》第322页解释说：
我国传统节日。在农历七月十五日。道教称这一天为地官生日。道观做斋醮道场超度亡魂。佛教这一天做盂兰盆会。民间有在这一天祭祀祖先和亡故亲人的习俗。也称鬼节①。
中元节俗称“鬼节”，是我国传统节日，跟“匈牙利”有什么相干？八竿子都打不着啊！且让我慢慢道来。这就得从“鬼”说起，先讲几句“鬼话”了。
传说每年七月初一，阎罗就大开地狱之门，放鬼出行。众鬼之中，有些自有后人祭奠；有些无人祭奠，谓之“孤魂野鬼”。野鬼四处乱窜，找吃找喝，找玩找乐，兼找钱财。中元节要祭奠的就是这群“孤魂野鬼”，可新马华人都叫它们“好兄弟”。
“好兄弟”因何得名？遥想当年，新马华人的先辈大多因故土战乱不断，灾害频仍，生活无着，于是或单独，或结伴，漂洋过海，南下新马搵食。劳碌一生，客死异乡，全仗乡亲或友朋料理后事，逢年过节无人祭奠，只有到中元节，才有机会超度它们。
道士在做法事，普度亡魂
既是“好兄弟”，理应好好款待，除了吃好、喝好，烧纸之外，还得搭台演唱。主事者礼聘各路歌手、谐星前来登台作秀，以娱嘉宾。台前第一排，观众不得占座，必须留给“好兄弟”。
歌手在歌台上演唱，前排留给“好兄弟”
为了筹备一年一度的“庆赞中元”活动，各地纷纷成立群众性组织“中元会”，通常分为四类：一，由商家组成，二，由小贩和摊主组成，三，由居民组成，四，由以上三类成员混合组成。中元会设理事会，统筹管理事项。1998年农历七月的统计数据显示，新加坡全国有一千多个中元会。
接着说说“歌台”。《现代汉语词典》查无此词。《全球华语大词典》收录了，释义是“主要供歌手演出的露天舞台”，举了两个例子：农历七月～，是新加坡独特的一种文化现象｜中元节期间，新马两地每晚都有多个～同时在社区演出。这部词典标注使用地区：新马等地②。
我在新加坡工作时，每年这个时候只要附近社区有歌台演出，必去凑个热闹，倒也过瘾。
歌台多半搭建在社区中心的旷地上，方便居民前来观看。歌台的灵魂人物是专业主持人，擅长脱口秀（talk show），以耍贫嘴、搞笑为能事，口才比台湾那些时评名嘴有过之而无不及。演员主要是跑台“歌手”，有的可能是“星”，不管一流、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熙熙攘攘，闹猛极了。歌手们或请亲友开车接送，或包辆德士（taxi，的士、计程车），四处赶场，搏命赚钱。有人一年的温饱就靠这“七月歌台”了。
还得书一笔的是，新加坡政府规定，广播和电视不得播放方言节目，但是“七月歌台”例外。于是我高兴地听到舞台上华语，方言（闽南话、广东话、海南话、潮州话、客家话、上海话），英语，马来话，印度话或泰国话，说的说，唱的唱，典型的语言大杂烩。我国上海、苏锡常一带都有滑稽戏，论语言之“滑稽”，还真不能跟新加坡的歌台比。从七月初一到三十，晚晚如此，我这个学语言的能错过如此良机吗？
“庆赞中元”之夜与其说是“好兄弟”们的飨宴，还不如说是祭祀者一年一度的一场欢聚。
入夜放河灯，蔚为大观
如此“庆赞中元”，是新马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因此新加坡旅游局编写的《新加坡旅游指南》上有介绍。这份《指南》用多种语言印制，颇为精美，一字儿排开，陈列在樟宜国际机场抵境大厅的架子上，任人取阅。
新加坡是一个主要使用英语的国家，《指南》的各种文本都是根据英语文本翻译的。中元节的英文是Hungry Ghost Festival，可是华文版被翻译成“匈牙利鬼节”，摆了一个大乌龙，被讥讽为“最经典”的翻译乌龙。
据说，《指南》的华文版是新方外包给上海的一位翻译工作者翻译的。这位仁兄不谙新加坡的风土民俗倒也罢了，他恐怕连我国的传统习俗都不甚了了，否则怎么会翻出个“匈牙利鬼节”来呢？有人说，是因为Hungary和hungry发音相近，以致出错，也有道理。其实，新方也有责任，或许是过于信任中方，未审核译文，也可能是负责操办此事的不是华人而是马来同胞或印族同胞，他们不谙华文。出错的真正原因，未见标准答案。
新闻爆出，舆论哗然。此事发生在2002年。
无独有偶。14年后，即2016年，岁暮，又闹了个误译的大笑话。新加坡女皇镇一个小区的居委会，通知居民将举行Christmas Celebration Party，而通知上的华文译成“圣诞节庆祝党”。Party可译作“派对”，也可译作“党”“党派”或“政党”，办事人选了“党”，据说是由于采用谷歌翻译软件出的错。
女皇镇一个居委会的“圣诞节庆祝党”海报
是译者的错也罢，是软件的错也罢，翻译好了有关负责人审核一遍应该是必需的程序吧，而且审核者只需读一遍，就会发现“匈牙利”和“党”错了。
新加坡实施“英语＋母语”的双语教育，一个中四毕业生学了10年的英语和华语，应该说华英双语都有一定的基础了。他们参加工作，面对Hungry Ghost Festival和Christmas Celebration Party，用华语讲出来，应该不成问题的。从专业角度来说，无论通译还是笔译，新加坡并不缺乏这方面的专才，可是事实无情，在语用中仍然出现这样的硬伤。问题的症结，新加坡业内的学者、专家都曾做过精辟的分析，恕不赘述。
（2021年农历七月初一前夕立秋日）
注释
①《中华传统文化简明词典》，李行健主编，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5月。
②《全球华语大词典》，李宇明主编，商务印书馆，2016年4月。
审核 | 郭 熙
策划 | 刘 慧
文字 | 汪惠迪
图片 | 来源于网络，侵删
编辑 | 苏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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