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川军打国仗，川人不可磨灭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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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抗战战史新系列：
建碑早期，橡树长辈拍摄的川军纪念碑。
橡树家里老相册保存的拍摄于抗战时1944/45年的川军纪念碑像。
1937年夏秋，抗战爆发。
当时，没有动车，没有铁路，没有航班，被艰险蜀道隔离在大西南的天府之国距离卢沟桥、南口、淞沪，其实都很遥远。
然而，在七七事变后两三天里，闻悉国难，四川朝野、军民义愤却如火星飞溅干柴，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当时，四川省政府主席刘湘以下的川军主要将领们纷纷通电请缨出川抗战。
同时，四川军政发表为全省动员和迎接南京政府迁都重庆，发表宣言：
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千万石。
四川所有人力财力，均可贡献于国家。
淞沪会战爆发之前，自1935年开始，一直悬而不决，拖拖沓沓的南京对川军的川康整军，立竿见影得以完成。
9月5日，川军精锐杨森部率先誓师，由贵州出发，千里行军，奔赴上海打“国仗”。
次后，川军淘汰了体重不足40公斤的老弱士兵，以邓锡侯、孙震率第22集团军3个军；刘湘、唐式遵率第23集团军2个军和3个独立旅，陆续出川打“国仗”。
他们粗布单衣，脚踏草鞋，扛着老旧川造、汉阳造的步枪，斜背几枚川造手榴弹，一片大刀，一张斗笠。
重庆朝天门码头，雾霭重重，江水潇潇。
那时，每逢川军出征，重庆市民便会赶到朝天门为川军送行。他们送去的，无外乎川人爱吃的泡豇豆、豆瓣。
抗战前的四川，军阀多如牛毛，常年内战，你来我往，战乱影响全川四分五裂，极为贫穷、落后。
至到打“国仗”的那年，四川刚才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相比依然是国内最穷的地区。
由重庆朝天门上船准备出川救国难，打国仗的川军。
现在查阅资料即可发现，相比晋军、桂军、滇军、秦军、马家军、东北军等各路武器本来就很简陋的地方军，川军窘困，最是难堪。
最初出川打“国仗”的川军主力师，重武器甚至不过是几门迫击炮，轻重机枪加在一起也不过20来挺，火力配置尚且不如日军的一个主力大队。
最为窘困的，川军士兵体重大多不过4、50公斤。
电视剧《我的团长》里面的炮灰团，大致如此。
武器简陋，没有后勤，没有医疗，没有兵站，川军大多数时候全靠步行行军奔赴前线。
晚上宿营，他们就着豆瓣、泡菜吃不过三五两米饭，然后，就得为准备来日的长途行军，各自去修补、编织各自的草鞋。
越是去了解当年的川军，也就越是为当年赢弱川军负载的那段历史感怀。
最初，出川打“国仗”的川军，装备差，补给差，士兵体质差，确实存在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
进入山西的川军第22集团军主力团、旅机枪不过2、3挺，单兵手榴弹不过3、4颗，很大部分的战斗兵依然靠大刀作战。
于是，很多抗战战史对川军最早出川抗战的记载，川军扰晋，川军弱小等等浮辞。
事实上，虽然川军矮小、赢弱体格，武器极其简陋、落后，但是，川军在出川后参加太原会战、淞沪会战、南京会战、台儿庄会战，每战血战不退，实为全军有目共睹。
川军与全面优势日军正面鏖战、搏杀，牺牲惨烈，却实实在在打出了川人之血勇。
川军战士王建堂出征前，他的父亲王者诚赐旗帜一面，右书：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左书：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这面死字旗早已丧失，目前存在北川县文化馆内这面死字旗，是推测作成的复制品。
淞沪战场，川军第20军，“不顾一切，裹伤前进，其壮烈牺牲之精神，洵是惊人。”
激战中，川军2米深的战壕，在日军累日狂轰滥炸和猛烈攻击下，逐渐被战士血肉填满。
最后几日，阵亡川军死尸“堆集竟比战壕还高”。
川军垒尸血战，殊死不退，参战川军18000余人里伤亡高达7000余人。
在淞沪会战战后总结里，川军杨森部与黄埔嫡系精锐88师、税警团直属队等单位被评为作战最有力的5个师单位之一，荣膺优先给予补给换装。
南京会战，笃修佛学、理学，人称菩萨军人的饶国华将军率川军第145师血战江南。
他们“誓竭股肽之力，继之以坚贞，用尽军人天职”，在日军、伪满军以飞机、大炮、坦克围攻下，宁死不退。
最后，川军被装备精良的日军、伪满洲军两面夹击，据战后川军幸存者对《新蜀报》记者描述，战场尸横遍野，草木皆赤。
饶国华师长身先士卒，亲率特务连，冲入敌阵与日寇展开肉搏战，腹部中弹，裹伤喊杀不止，至到大势已去，将军不愿突围，愤然自杀。
台儿庄会战，第一二二师王铭章部守备滕县，以守一城而捍天下，寸土寸血，在日军远程火力和空中袭击下，苦撑抵抗。
城破时，王铭章将军殉国。
蒋先生为王铭章将军题词："民族光荣、烈比雎阳、死重泰山"。
川军早期出川，由夏秋出川，步行行军多在千里以上。等到川军参战太原会战、南京会战、台儿庄会战期间，已是冬季。
川军在异乡作战，没有后勤保障，衣不御寒，食不果腹，非常辛苦。
缺失后勤保障给川军造成非常大的牺牲。
——因无力转运伤兵，每次激战不支，川军主力撤退之后，就有无数伤兵被迫丢弃荒郊野外，最后往往不幸落入敌手。
日军以刺刀捅刺，军刀砍斩，暴虐屠戮，无力抵抗的川军伤兵只能含恨怒骂，引颈就戮，殉国者不计其数。
噩耗传入蜀中，川渝大地无不哭声震天。
成都望江公园，喝茶谈时政，关注抗战的青年学生们。
四川，远离抗日战场，是名副其实的大后方。四川，本来就是抗战的主战场，千万川人无不以“打国仗”为保乡梓，既不后退，绝不躲闪。
川人性格醇良，体格瘦小，媳妇一扯，一吼，耳根立软。
然而，川人看重乡谊、义气、亲情，如遇外辱绝不屈服，性格坚毅、血勇、刚烈。
作为抗战的大后方，川渝父老源源不断出人出力出粮食，书就了川军出川打“国仗”的悲壮历史。
继第22、23集团军出川打“国仗”之后，成建制的川军主力以王缵绪率第29集团军2个军，王陵基率第30集团军2个军，李家钰率第36集团军2个军等，先后出川走向“打国仗”的战场。
永远的川军。
随着大量成建制的川军活跃在抗日战场，以及川渝父老为抗战国军输送的更多的兵员、壮丁、民工参加抗战，抗战国军几乎每支部队都有着川人血战到底的英勇身影。
无川不成军，这是四川无愧抗战的历史。
自抗战早期淞沪会战、南京会战、太原会战、台儿庄会战，再到后来的武汉会战、襄樊战役、枣宜会战、上高之战、桂柳会战、豫中会战、长沙会战、浙赣会战、独山会战、豫西鄂北会战等等，川军作战贯穿整个抗战，遍布几乎全部战场。
川军装备落后，牺牲惨烈，是唯一的转战几乎所有抗战战场的部队。为此，川军付出极为惨烈的牺牲。
抗战八年，出川抗战的川军成建制战兵超过60万，自李家钰上将以下，殉国川军官兵超过25万。
此外，抗战时期全国征兵总数1400多万，川人从军超过320万，几达23%。
这些出川打“国仗”的川人，具体殉国数据，至今不详。可谓遗憾之极。
正是如此巨大的牺牲奠定了历史对四川参加抗战的地位。
——在打“国仗”的战场，“无川不成军”之美誉，就此流传。
1944年7月7日，成都市老东门城门内刘开渠先生创作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
一晃，经年。
抗战硝烟为岁月涤荡，终于散却得如此干净。
再说到抗战时，人们似乎平淡了太多，疏远了太多，也遗忘了更多。
——如无抗战的胜利，何来后来的崛起？
如今，很多川军将领的后裔奔走于关爱抗战老兵事业，他们和更多的关注抗战历史、关爱抗战老兵的朋友们一起，坚持寻找着现在的四川人对历史的记忆，对良心的记忆。
经常遇到做抗战公益的抗战军人后裔，在他们每次与我交流谈及这些历史，都让我不禁唏嘘：
原来，当年出川为救国难打“国仗”的那些瘦弱，坚毅，血勇的川军，他们一直在川人的心里，活成川人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骄傲和荣耀。
虽然抗战硝烟散却，岁月荏苒，川人却终不会忘记川军。
是以，自抗战到如今，在川军故乡成都，一直都有一个怀念川军的传说：
抗战爆发，川人送自家子弟出川打国仗。
那年寒冬腊月，沉沉深夜，有位看上去又冷又饿、衣衫单薄的穷军人无声无息来到成都东门城门洞边。
他沉默不语，坐在摊头，端起汤圆，埋头呼呼地吃着。
吃着吃着，忽然间，穷军人消失了。
卖汤圆小贩望着凄冷的空无一人的城门，恍然大悟：这是救国难，打国仗牺牲的川军子弟从阴间返阳界吃汤圆啊。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开，川人闻讯无不飞泪：
天冷了，川娃子又冷又饿，莫让他在阴间受苦啊！
次日晚间，一家家川人含泪煮好汤圆，一碗碗端到川军当年出征离开的成都东门。
夜色深了，汤圆冷了。
最终，他们却没有等到那些又冷又饿、衣衫单薄的川军军人，再回来吃一碗家乡的汤圆。
民间流传的，可能是故事。
不过，如是了解了川军在抗战书就的历史，自然就会看到川军太多的让人泪目的往事。
他们无声无息，沉睡华北、江南、中原，却把永远的追忆留给了他们蜀中、巴渝的父老、乡亲们。
川军，万岁。
读与写，均不容易。既然看完，有空有闲，还望支持、鼓励橡树原创。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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