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回望凤翔大屠杀往事：冯玉祥的五原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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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抗战战史新系列：
西安事变系列四篇：
1926年访苏回国的冯玉祥和蒋介石。
1926年1月，冯玉祥通电离开部队。
但是，冯玉祥并没有失去对国民军的控制。
当时，按照冯玉祥与苏联代表在张垣会晤的协商，国民军粮秣军饷武器弹药调配等等事项，均由苏联顾问配合冯氏嫡系将领、军官划拨苏援军费、军火。
此外，冯玉祥手创西北军、国民军，栽培麾下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等成为嫡系五虎之外，更有年轻一代的孙良诚、孙连仲、佟麟阁、刘汝明、韩复榘、石友三、张维玺、过之纲、闻承烈、程希贤、葛金章、赵席聘、韩多峰等高级军官，为他亲自提拔上位，茁壮成长。
这些将领、军官没有接受过正规军校学习，对现代世界、文明知之甚少。
但是，他们自幼读着忠君爱国的国学典籍，人人擅长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都是传统读书人混出人生的典范。
他们之间相互牵制，却又都是冯玉祥的死忠。
彼时，国民军将领就算以张之江、宋哲元等人之尊，冯玉祥每每训话，一旦发怒，伸手大耳光迎面抽去，众人也只得唯唯诺诺笑脸相迎。
国民军素以擅长练兵带兵著称的鹿钟麟，在冯玉祥下令要他去紫禁城驱赶满清逊帝时，误会冯玉祥要亲自称帝，竟然为表忠心，亲自热泪盈眶，提着两颗手榴弹，闯入清宫，跃跃高举，做出引爆架势，当场吓得满清遗老一团稀泥。
可见，既有苏联物资和传统的忠君爱国的理念垫底，当然就奠定冯玉祥在国民军里说一不二的地位。
冯玉祥嫡系之外，其余岳维峻、孙岳、方振武等各军，他们虽然自成体系，但是，既然携手冯玉祥蹚了国奉战争的浑水，就面临死贴冯玉祥，或者被直奉大佬收编遣散的二选一结果。
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等着冯玉祥带来卢布滋养，打熬着等待最后结果。
冯玉祥发动政变时，鹿钟麟率部最先进入北京。
在苏联人帮助和麾下大小将官们的配合、服从下，冯玉祥在下野之后，依然保持着对国民军的高度遥控。
遥控之下，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等将领也就按照冯玉祥指示各自发出通电。
他们解释着老长官已经离职，保证国民军不会赤化，请求直奉大佬下令联军停止攻击。
然而，张作霖和吴佩孚肯定不会相信。
于是，奉系大军在张学良指挥下自绥察出击，直系大军则在吴佩孚、靳云鹗等人率领下，自平津攻击南口。
当时，张作霖深信吴佩孚军事才能，既想依靠直系军队一马当先猛冲猛打，也就不断输送物资给吴佩孚所部。
是以，直系军队攻势最为猛烈，张垣、南口一线也就国奉战争主战场。
打仗当然就是打物资。
然而，就像冯玉祥冰雪聪明，满嘴都是高大上的词汇，洋洋洒洒着很快就把苏联代表练得晕菜一样，苏联那边的老大，同样的冰雪聪明，练起嘴皮子更是同样的厉害。
国民军按照张垣密谈的设计一旦上架，战事拖延时日稍微长久，苏联对承诺冯玉祥的军费、军火也就开始寻找托词，进行克扣、打折。
张之江等人毫无办法。
苏援物资一旦到位不济，国民军作战也就立刻捉襟见肘。
就在国民军粮草紧张之时，3月，日本与国民军在天津地面直接爆发冲突。
当时，英、法、日、美、意等12国驻华使馆认为国民军封锁大沽口，有违辛丑条约规定。压力之下，宣布开放大沽口岸。不料，宣布当日，日舰进入大沽口时被国民军误认奉军战舰。
由此，两军发生炮战。
——这就是著名的大沽口事件。
此后，段祺瑞政府、国民军、直奉系、苏联等等各派势力混杂介入，致使大沽口事件进一步发酵。
继而，相继爆发了日本联络英、法、意、荷、比、西等国公使集体找到段祺瑞政府抗议事件，以及北京学生为苏联、冯玉祥和国民军的抱屈而上街，突发流血事件。
这件往事，因为鲁迅先生写了纪念一位姓刘的女学生出名。
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当时控制北京警备的正是国民军将领鹿钟麟。如无他的默许甚至于授意，北京要发生一点声响，显是极不可能。
所以，执政段祺瑞在闻讯学生受伤消息后，尤其悲痛心伤。
三造共和之先贤段祺瑞。
他虽然明令抚恤死者，医治伤者，调查因果，然而，北京既在国民军控制之中，段祺瑞就算三造共和为国人遵崇，在正逢有枪便是草头王的乱世，他本人也不过台面木偶，被冯玉祥等人玩于手掌。
愤然之下，段祺瑞拂袖远去。
就此，自辛亥革命以后的宪政政体就此彻底崩溃，不复存在，历史也就大摇大摆地，不加掩饰地进入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个军阀混战，有枪便是草头王的大时代。
这是发生在近现代史上，尤其让人掩卷而扼腕痛心的事件。
大沽口事件及大沽口事件发酵，将苏联和国民军推向了日本及欧洲列强这番抗议的风口浪尖。
事态并没有按照国民军及苏联顾问设计发展，国际国内舆论汹涌，胆怯之下，本来就扣扣搜搜的苏联恼羞成怒，索性停止了对国民军的军费、军火援助。
国民军弄巧成拙，形势雪上加霜。
此刻，国民军宛如坐上了苏联人的碰碰船，既得不到军火、军费，兜兜转转，碰碰撞撞，不能下船。
欲罢不能之下，国民军只得勒紧裤腰带坚持最后的抵抗。
条件一旦艰苦，在冯玉祥蹚顺水船时，蜂拥附和从龙的他的部将、部下，也就不免三心二意、各奔东西起来。
4月6日，奉军主力击退国民军占领热河，宋哲元率部退防察哈尔。
15日，国民军撤出北京，在张之江、宋哲元、鹿钟鳞等高级将领指挥下，向南口收缩防线。
——便在国民军与直奉军队鏖战的这时，正是冯玉祥坐着林肯牌大轿车，率家人、属下由蒙古而往苏联的自驾游途中。
1926年，冯玉祥。
车队抵达库伦，冯氏满脸欢笑应付蒙古当局载歌载舞的欢迎之余，还抽出空来，跺脚发誓，办了加入国民党的仪式。
一路上，冯玉祥好吃好喝。
到了莫斯科，冯玉祥进出所到之处，更是满大街刷满了热情洋溢的标语，把冯玉祥粉饰得浓眉大眼，宛如远东无产阶级的救星。
苏联专门派出列宁格勒军区司令乌斯马诺夫为冯玉祥首席顾问，专门否则给冯玉祥提升信仰品味。
然而，冯玉祥毕竟是摸爬滚打混出奇迹的老江湖，目睹了苏联的斗争，心有余悸，嘴上不说，心里拿定了拒绝苏军政治体制进入西北军的主意。
冯玉祥言不由衷地研究马列等新兴哲学，数次提出希望拜会斯大林，但均被苏联以各种借口婉言拒绝。
苏联既对冯玉祥实施羁縻之策，但是冯玉祥毕竟不是乔巴山，苏联人对他始终保留了足够的距离。
此后，冯玉祥被莫斯科方面热情接待，但是，苏联人依然并没有兑现之前承诺的对国民军的军援。
在极端艰苦条件下，国民军一如冯玉祥与苏联代表在张垣会晤密商那般，还是把北方战事拖到了半年以后的当年7月。
1926年7月9日，在苏联军援支持下，南方国党军队完成作战准备，从广东起兵，挥戈连克长沙、武汉、南京、上海等地，开始了北伐作战。
——其实，国民军之所以能够在缺钱少粮的情况下，把战事拖到7月，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北洋山头内战作风，无论直、奉、皖，将领们心念旧情，太过于流行点到为止，作战实在温柔。
即便国奉战争的战斗风格如此温柔，但是，国民军军费、军火匮缺，诸如冯玉祥的五虎，十三太保等主要将领、高官，大多数人还是失去信心，东北西跑，各寻前程。
不过，宋哲元则是一个例外。
宋哲元由多伦行抵张垣，与张之江、鹿钟鳞协商防守南口，就任国民军西路总司令时，国民军已经面临全局崩盘危机。
于是，宋哲元调整战略，意图进攻山西，出其不意击垮看似不太善战的晋军，以便在山西完成补充军费、军火，重新收拾战局。
当时，山西地方富庶，自己建有太原兵工厂、火药厂等军工企业，自然让自认作战强悍却断粮少枪的国民军十分眼红。
于是，宋哲元率所部国民军一度攻克大同，进逼雁门，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下手毫不留情。
早年，阎锡山扶持、创办的太原兵工厂。
宋哲元在率部突入杀虎口、得胜口作战，曾经有纵兵抢掠、屠杀平民行为，导致所部张自忠、马骏等人拒绝作战，退出战场。
——宋哲元率部突入山西作战，一方面武器、军火逊色晋军，一方面迎头遇到傅作义等能战晋将，再则杀戮过重激化了内部分裂，最后，国民军在山西作战遭到全面失败。
也正是宋哲元袭扰山西，使得阎锡山及晋军尤其敌视国民军。
愤怒之下，阎锡山既坚持与直奉主力联合，更是转身扶持陕西方向的西北军的其余山头发展，以冲抵国民军的军事压力。
当时，陕西有文物，文物可换钱，有钱便可以买枪、买炮、买军工机器、原料。
于是，不满冯氏的陕西地方军阀纷纷与山西晋军进行合作，搞起了军火、文物的买卖，实力扩充发展极快之下，国民军本来就主力东进，对陕西的控制也就更加力不从心。
就在国民军与直奉联军鏖战张垣、南口这个时期，陕西地方武装据城守寨，开始于明暗之间，抵制着冯玉祥的军令、政令。
战局继续向国民军不利态势发展。
当时，国民军主力有5个军，第2军、第3军被直、奉、晋军联手一番好揍，完全溃散，其中，第2军军长岳维峻竟然被晋军俘获。
——说起岳维峻，为大名鼎鼎人物，是徐向前、程子华等著名军事人物的早年的老长官。后来，被红四方面军俘虏，被张国焘下令处决。闲话。
第4军本为郭松龄残部改编，士气本来低落，一战之下，该军主力降了吴佩孚。
西北军逼宫老照片。
第5军方振武为反水张宗昌起家，所部兵少将寡，空有招牌，只得勉力在晋北次要方向搞点山地游击，敷衍应付全局军事。
其中，实力最强的冯玉祥核心嫡系第1军，自开战以来，一直被直、奉、晋各家联手轮流殴打，损兵折将，又加上韩复榘、石友三等相继反水，元气大伤。
8月14日，国民军无法再战，只得弃守南口。
是时，以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宋哲元、刘郁芬为首，各自撒开脚丫或者落荒而逃，或者率部自寻出路。
远看，近看，一路泥地下滑，最终落到泥潭，国民军一身泥浆，满脸瓦灰，邋邋遢遢，确实看不到点点滴滴的前途。
其中，仅有宋哲元率残部相对完整，退到了绥远。
此时，国民军15万大军，败逃绥察、陕晋等地，残余不过3万。
按照当时的军阀混战惯例，冯玉祥的国民军几乎再无回天之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丧失南口基地，国民军几乎惨遭全灭的第三天，随着冯玉祥在1926年8月17日秘密回国，被打得趴地吐血，几乎断气的国民军，便会翻然起身，就地满血复活。
苏联的军援，就是让世界充满神奇。
9月17日，相距国民军在国奉战争惨败不到一个月，绥远五原。
——在苏联人的军火、军费支持下，冯玉祥由莫斯科自驾回国，就地一滚，兵强马壮。
满地堆放的，都是苏联提供的粮秣、军火。
国民军被打得东倒西歪的各路残军向五原汇聚而来，那真是一个锣鼓掀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的时代……
欢欣鼓舞的口号声里，南京政府代表于右任将一面北伐军旗授给冯玉祥。
随即，冯玉祥发表五原誓师通电宣言，宣布国民联军成立，自任总司令。
宋哲元带着被直、奉、阎锡山等各派势力打得东躲西藏的败军也奉命赶到，参加了五原誓师。
按照冯玉祥早期与苏联代表在张垣会晤密议的策略，国民军在五原誓师，却又掉头向西，由宁夏南下甘、陕，占领陕西，进窥河南，预备与北伐军会师中原。
冯玉祥率部五原誓师。
于是，东山再起的冯玉祥整顿兵马，气势汹汹由宁、甘向西安故地杀来。
举起革命的旗帜，冯玉祥还是冯玉祥，宋哲元也还是宋哲元。
他们忘不掉在国奉战争里与他们为敌的直奉大佬张作霖、吴佩孚等，自然更记恨着背后使绊子，捅刀子，举反旗的镇嵩军、晋军，以及听宣不听调的陕西各地那些阳奉阴违的小军阀。
冯玉祥们怒气勃勃，磨刀霍霍，空前的灾难，也就向陕西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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