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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丨胡友祥:四年听过五个系的课,我是到处蹭课的“饕餮客”

胡友祥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历

 作者上大学时

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


胡友祥,1957年生,江苏盐城人。1978年考入南京大学历史系。曾任盐城市新闻出版局局长。


原题
到处蹭课的“饕餮食客”




作者:胡友祥



除了听课,还是听课!我在南京大学的四年大学生活,说来很乏味,没有先进的荣光,没有浪漫的故事,能够回忆的,也就是乱听课,乱读书,别的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

政治上,自己不够上进,没参与过学生会、团组织的有关活动,又没有当过班干部(当然,即使想当,那也得同学们认可才行啊),也没有其它出彩的事情。毕业前夕,考虑到未来工作单位的人一看我个人档案,觉着此人太不上进,连个入党申请都没有。这才赶紧请教张志东同学,在他的帮助下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送到班级党支部去。

当然也没有谈过恋爱,不是班上女生不优秀,只是班上的先行者,都是碰得鼻青脸肿的,也就形成了一个可能是错误的印象:女生标准很高,班上男生不入她们的法眼。当然与那时的宏观大环境也有关。那时南大的学生守则,明确规定,在校期间不得谈恋爱。深层次的原因,也与我们青春期的成长教育欠缺有关,我们那时真的不懂如何处理青春期的萌动,如何看待爱情。我们只是了解《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林海雪原》中关于爱情处理的模式。校园里如云的美女,有时只是悄然心动一下而已,养眼了一会儿罢了。

因此,自己现在能够回忆起来的大学生活,也只是到处听课,唯一可以自吹的是,涉猎面极宽,横跨历史、中文、哲学、经济、外文五个系,选修了历史学以外的不少别的学科的专业课程,貌似一个勤奋学习、努力在学业上狂奔的样子。

这得拜匡亚明校长所赐,南大在全国高校率先搞了学分制,允许学生在全校范围内随意选修课程,文科理科可以跨界选修,考试通过,就取得相应的学分。学分满了,甚至可以提前毕业。这成了我的动力:背起书包,到不同的系听去“蹭课”“赚学分”去。

在乡村(前排左是作者)


为什么乱听课呀!原因之一,是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短暂的兴奋期过去了,发现学历史并不是自己的兴趣所在,就感到特没劲了。当年高考最大的动力,是要从插队落户的农村,尽快脱身出来。之所以进历史系,也是因为南大当时文科也就几个系,当时填报的是历史和经济,是被历史系先招进来了。实际上发现真想学的是经济学,但那时转系是不行的,转系是后来几年才放开的。

当时历史系前两年是先学中国通史和世界通史,这是必修课,冗长乏味!其实也只是内容详细一些,不过是图解历史体系的理论,继续强调阶级斗争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上课总少不了介绍各朝代农民起义之类,以致上课总犯困。而笔记又得好好记,不然考试也是麻烦的。因此历史学习竟成了烦心的事情。

后来,在南大的南园北门进口处的宣传栏中,看到全校选修课程表,琳琅满目。美中不足的是要与我们自己的必修课时间上错开来,这样选课就有局限,但仍让人有了较大的选择空间了。

到外文系开“洋荤”,是自己“厉害了”的一件事情。在那儿听了英美文学概论课,还有狄更斯小说专题等,老师全是用英文授课,想想自己还是挺“牛”的,居然能跟得上节奏!甚至还听过经济系的专业英语,那老师念课文啪啪地一口气不停,常让人担心他一口气会背过气去。自己在南大最后一堂课,是本系陈老师的专业英语。

然而,自己要说的是,上学四年最失败的选择,也许就是英语学习。花的时间最多,吃的苦头最多,也没有学好,而毕业后几十年,所学英语从未让自己在那儿有过施展拳脚的时候。

我没有选理科课程,后来自己还后悔,认为应该学一下高等数学的。我同学就有选这门课的,人家期末还考了满分。当然我即使选修了它,有什么用呢?自己也说不清。

我选修了哲学系的大课欧洲哲学史,四个学分。上课后,发现也是和我们的通史课一样,各个老师讲一段,一个个的换,听得是有些意思,只是最后到了考试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大了,这闭卷考试可不是闹着玩的呀,那么多西方哲学家的思想,从古希腊古罗马开始考起,真的是麻烦大了。

记得好像是沈建钢同学也选了这门课,有一天晚上,我们俩人还一起跑到讲康德哲学的翁老师宿舍,请教关于学习康德哲学事项,要掌握的要点,最后考试通过了,记得好像是得了良好吧。外系听课与考试,真的是出了大力,淌了大汗了。

后来就学精明点了,不唯分数论,外系的课照听,拿不拿学分,参加不参加考试,看考试的难易度。所以后来再听现代西方哲学课,就不考试了,当然也没有拿学分,而讲课的夏基松老师讲得精彩,印象深刻。他自己有时也陶醉其中,这么多年过去,形象还是那么鲜活。听这些课还是有作用的,包括后来听的朱良老师讲的黑格尔的《小逻辑》,对于自己的思维逻辑的训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小逻辑》课是和殷醒民同学一起听的,好像还有庞绍堂同学。老庞他那时一直说,哲学系的莫绍揆老师的数理逻辑课,讲得如何好,只是与我听的其它课冲突,一直没听过。但那时哲学系的孙老师的马哲史,是应该听的,哲学系的同学都夸讲得好,当时不知以后从事的是宣传工作,要用到这些东西。幸好教马哲公共课的包玉娥老师,功力深厚,讲的那些东西也够用了。至于后来名声大噪的胡福明老师的课,没有专门去选。还有当时没有听他们的中国哲学史,这样的选择,现在看我自以为也是正确的。

中文系的课也上了一些,什么楚辞研究、现代诗歌欣赏之类,好些内容现在想不起来了。印象最深的是侯老师的诗歌赏析,许多古诗词中有关南京地名的由来与现状,娓娓道来,很有趣味,再加上那漂亮的板书,真是一绝!他招的研究生,据说是全国首次招生的书法研究生。中文系吴新雷老师讲大一语文课的印象很深,他在课堂上开口唱起昆曲来了,还说当年还想把嘴里牙去了,以便唱昆曲。后来才知,师生一起唱昆曲是中文系的传统呢。

经济系的课,先是听《资本论》第一卷,当时是经济系仅有的几个副教授之一王心恒老师讲的,只是讲得并不吸引人,我本来也是准备参加考试的,后来发现考试是当场抽考题,有一两百个题目,当场抽中,当场面试,想想偶然性太大,放弃了。后来讲二三卷的是人大的右派章奇顺老师,讲课带给学生高涨的热情。只是当资本论都学完后,我深深感到不从事经济理论研究的人,资本论是不必学的,因为我感觉有些屠龙术的意味。

经济系里面的世界经济选修课,是与张志东同学一起听的。因考试时间与本系冲突,商请任课老师肖海泉,专门为我们单独考试的。这门课的有关苏联东欧改革的内容,我兴趣比较大,什么兰格模式、锡克模式,还有南斯拉夫有关社会主义的一系列的探索。直到写毕业论文时,突发奇想,想再深入探讨一下南斯拉夫的社会所有制模型的来由及其理论依据。请示了系教务处,论文是否可以这么写,老师说可以的。只是本系没有这方面的论文指导老师。后来还是去请了经济系的肖老师,他同意担任论文指导老师,系里也认可了。题目就是《论南斯拉夫社会所有制》。

只是这文章实在不好写,材料就太难找了,而且涉及到有关马列公有制理论,苏联的国有制理论与实践,南斯拉夫提出的公有制理论及其实践,我们国家的国有制理论和实践。应该说当时无意中闯进了一个重要的理论课题,论文写得很苦。成绩是给的优秀。

同学中的盐城老乡(前排左1作者)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盐城宣传部门,住了三年招待所,论文稿子一直是捆在一堆书里,没打开过,错过了修改提升的时机。也由于当时在宣传部搞的是党员教育,一下子进入了全新的行当,也没法再深入研究下去,现在看来有些可惜了。因为涉及到的不少理论,至少对中国改革还是有参考价值的,如国有资本的所有和占有的问题等等。当今我国国有制企业的管理者,往往占有了国有企业,忘记了企业的所有者是全体公民的,许多的腐败大案的发生与此是有相当的关系的。

当时写论文稿时,对于与兰格论战的奥地利学派的书没有找到,其实当时国内是有翻译的,尤其是哈耶克的书,已经作为内部书籍出过,但当时没看到,还是工作多年后才买到的。那时有个台湾学者,即当时在威斯康星大学任副教授的林毓生到南大讲演,他讲的是孔子的仁,当时大家听了感到不过瘾。只是大家有所不知,他其实是哈耶克的弟子呀,当然哈氏当年在中国也没有后来那么大的名气。

回想当时乱听课的自由和快乐,是没有功利心的听课。这种乱听课,对于后来参与开展社会工作,比光在历史系里打转四年强得多。

由于南大文科在1950年代初被强力肢解了,元气大伤,只有中文、历史和政治三系保留了,政治系实际是哲学系。其余的都是走的走,砍的砍。我们上学时,那时的经济系刚恢复,许多的课还开不起来,比如西方经济学有关课程。我当时在学校大门口的书店,买到萨氏的《经济学》第10卷时,感到真的写得太好,相见恨晚。

法律系、社会学系,尚处恢复中,我就没有听过有关方面的课了。其实社会学、法律的学问都是很有必要学的。

至于我们本系也有不行的领域,如关于历史学理论方面课程就开不起来,特别是西方史学理论课程薄弱,当时无人能担当。记得我专门问过王觉非老师,他也说应该开,但当时的确没有老师能开这门课。

南大历史系实力还是相当强的,当时在全国来说,元史、英国史和国际关系史在全国高校中最强,至于后来厉害的中华民国史,当时在系里还只是新的苗苗。本系的许多讲得好的课,当然也是少不了要听的。只是让系主任韩先生失望的是,他的元史学生们兴趣不大,他后来干脆不开元史课了,我班的同学也没有人考他的研究生,真的是让韩先生纳闷。现在听说本系的这三朵金花都不大亮了,应当是接班的团队没建设好吧。

我们班有两个专业,历史和考古。考古方面的课我听得不多,只有古建筑艺术和古代书画鉴赏。其实考古方面的课应该多听听的,可惜当时认识不到!

我上过那么多门外系的课,说明当年涉及面是相当广泛的。好处是视野开阔了,而不足是各领域均是蜻蜓点水,浅尝而止;而同时作为历史系的学生,本专业的学业却没有学扎实。我一直到几十年后的退休之年,才又重拾历史方面的书认真阅读起来,想想班上不少同学在历史学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真为他们的坚持和毅力而钦佩,同时也不能不慨叹自己在这方面缺乏恒心,从而终究是个历史学问的门外汉了。

不重视历史也不止像我这样的人。1950年代,国家处处掀起科学热潮,韩儒林先生的儿子曾鄙视地说:您不呆不傻,做什么不好,非要搞历史研究呢?!尽管不被理解,而作为法国伯希和学生的韩先生,后来终究成为元史大家。因而,说到底,是自己有没有毅力在这一领域坚守和耕耘。当此生过去一半多,回首再看,我现在对此倒也有了许多新感悟。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沉思往事立残阳”。

大学四年,除了听课,还是听课。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麻烦来了,自己在学业上并无专长,又不是班里干部,不可能得到方方面面的青睐,毕业将把我分到什么地方去呢?

忐忑不安中,我跑到系里,怯生生地地问负责分配的老师。那个老师说让我回家乡盐城,由盐城人事部门再分具体单位。我说我一个学历史的,年纪也不大,到盐城哪有用武之地啊?老师回复的话很生硬:你一个盐城来的学生不回盐城去,还让谁去?让南京的同学去?让苏南的同学去?彼此话不投机。最终我只好认头,打道回府。

据说这位老师原也不是读书人,他那样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我们毕竟在南大这样仍有民国风度残存的校园里熏陶了四年,也见怪不怪。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聊在此记下这一笔。

当年上大学时,由于对过往的政治风云心有余悸,于是基本上不记日记。而现在懊悔了,当年在校园的许多经历都在记忆中烟消去散了。如今只好将依稀记得的点点滴滴,简述如上了,聊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本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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