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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李南飞:我在锡林郭勒草原的两次高考

李南飞 新三届 2022-09-19


作者简历
李南飞,笔名“埂上草”,1947年生于四川乐山,汉族。1967年高中毕业后赴内蒙古牧区插队,1978年考入北方交通大学内燃机车专业。机械工程师,在机电一体化产品的研制方面小有建树。国家注册的质量管理体系高级审核员。

原题
高考之路



作者:李南飞



前言

1977年冬和1978年夏,我在锡林郭勒草原参加了两次高考。

冬季高考恰逢特大雪灾,高考之路充满艰险:去程五天五夜,回程八天,到最后一批考生返回出发地时竟然历时一个多月。

其间动用了草原上所有的交通工具:马、马车、爬犁、汽车、胶轮拖拉机、链轨拖拉机……然而上述所有交通工具全都输给了肆虐的暴风雪与严寒,最终考生们依靠自己的双脚,才走完冬季高考之路。

夏季高考虽然路途轻松,但升学之路充满曲折,丝毫也不轻松……

01

初冬,在锡林郭勒草原的特大风雪里,艰难行进着三挂马车,二十几个奔赴西乌旗高考考场的年轻人正蜷缩在车上,用皮大衣遮挡刺骨的寒风。

漫天飞舞的雪花遮掩了一切,看不见路,也看不到人,考生中的几个女性没有觉察前途的艰险,仍然抓紧时间在车上背诵语文和政治。

马车在厚雪里行进,如同汽车在松软沙漠里蠕动,缓慢而艰难,早晨从宝日格斯台牧场出发,六个小时仅走出15公里。马匹被鞭子驱使着奋力前行,马汗溶解了飞舞的雪花,凝结成厚厚的白霜,无论黑马、红马,此刻全都变成了白马。

老Y和我骑马随行,他在车队前头引路,我在后面压阵,遇到深雪,全体考生必须下来推车。车速越来越慢,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离考场还有一百公里路,能赶得到吗?隔了十二年才有的一次高考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呀!

马车在厚雪里行走实在太困难,车老板们几次三番想调头返回牧场,但在女生们苦苦央求,以及男生们的威胁下,不得已勉强前行。

天黑了,寒风裹挟着从天而降的雪花,又卷起地上的积雪,刮起著名的 “草原白毛风”,幸好此时我们来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人困马乏,必须找地方过夜。

这里是白音花公社的一个小队部,有几间土坯房和棚圈,队部办公室外面,成圆锥型架放着一些准备做勒勒车辕子的木料,让人欣喜的是,这里有牧民为过冬储备的饲草,以及珍贵的热茶、热饭、热炕头。

入夜,牧场领导派专员骑骏马赶到我们驻地,召集全体考生开会,指明“前途危险,后果自负”,同时郑重宣布:由老Z和我担任临时队长,对所有考生的安全负责。

这可真是“临危授命”!考生们纷纷质问专员:“场里有汽车,也有拖拉机,为什么不派出来?”“考生里要有干部子女的话,准不会在雪地里坐马车去赶考!”……

专员走后,我们召开考生全体会议,我在会上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胶轮马车在雪地里已经走不动了,除非改作爬犁才能继续前行!但是“擅自破坏集体财产”的罪名实在太大,如果大家都支持,请每个人签名共同承担后果!大部分考生沉默不语,我的动议搁浅了。

第二天刮起更大风雪,马车无法出行,再有几天就开考了,我们连三分之一的路还没走完,考生们陷入困境,用大车改爬犁的动议再次被提了出来。

正在此时,令我们终生不忘的幸运之神出现了!

白音花公社的牧民,这些素不相识的蒙古族老乡主动前来援助我们,他们把堆放在队部前的所有木料无偿地送给我们,并且派来木匠连夜打造爬犁,确保我们明早上路。

考生们欢呼雀跃,我却当场哽咽,我太知道这次“雪中送炭”的分量了!即便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一想到那天的情景,仍然令我热泪盈眶!草原上缺树,那些木料是牧民千辛万苦地从林场运回来,是牧人家的生活必需品啊!给了我们,开春之后他们造不了新车,一年的生活都将受影响。

面对我们的千恩万谢,老乡们的话极其简单:“每到雪灾年,我们走场必经宝日格斯台牧场,你们的牧民在困难时也曾经援助过我们”,“宝日格斯台牧场的北京知青好,我们知道你们……”

02

天不亮车老板们都已经起床,忙着把胶轮车上的马具,移装到爬犁上。

车老板W今早特别勤快,满嘴牢骚一扫而光,其中的缘由只有我、老Y及车老板们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饭后我叫上车老板W,同知青老Y 一块儿去木匠屋查看爬犁打造的情况。

出门时没刮风,能看见夜空的星星和远处的灯光,木匠屋距离我们驻地不过几百米,我们三个人戴上帽子,没穿皮袍,只用十几分钟就走到了那里。

没想到我们返回时突然被“白毛风”袭击,这“白毛风”的威力与沙尘暴相似,只是白雪替换了黄沙,一时间天昏地暗,气温骤降,能见度瞬间变得只有几米,狂风卷起雪粒狠狠地抽打在脸上,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三个人都在草原生活了十年以上,清楚地知道这种突发的暴风雪最危险,我们没穿皮袍,万一迷路,非死即伤。

车老板W转向了,喊着、嚎着,非要按他认定的错误方向走,我判定的方向与他判定的方向整整相差180度,老Y声明自己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他信赖我,因为我在草原上放马多年,比较能辨识方向,但车老板W不服,即便我亮出“队长”身份也没用,他用力挣脱我的手,死活要往荒野里走,那是一条死路,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怎么办?

危急关头,一向文质彬彬的老Y(十几年后成了经济学教授)也急了,我俩干脆扑上去动了粗,我把摔马的功夫用到W身上,很快制服了他,雪地上的一通翻滚打斗让我们身上发了热,虽然被押解的W不时捣乱,但我们返回驻地的速度很快。

终于看到驻地的灯光,W不闹了,刚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千恩万谢!

爬犁备好了,考生分散坐在三个爬犁上向哈勒根台公社驶去,行进的速度显然比胶轮马车快多了,这让大伙儿很兴奋,终于听到了考生们的笑声。

我骑着马在爬犁侧面观察行进情况,在浅雪路段爬犁走得很好,但遇到深雪,而且雪层不够硬的话,爬犁吃雪很深,马匹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拉得动。

心算了一下:每个爬犁分坐七、八个人,每个人体重加衣物,以75公斤计算,合计600公斤左右;用湿木料打造的爬犁自重很大,总计每个爬犁拉载的重量约1000公斤,这些重量压在表面积不大的滑枕上,导致吃雪过深,阻力太大。

遇到沟坎时马匹更拉不动,所有人必须跳下爬犁,等过了坎之后再坐上去。爬犁从静止状态启动时,很多次马匹根本拽不动,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大家等爬犁滑动起来之后,再一个接一个地跳上去。

这下难为了那些穿着臃肿、平时不好运动的女生,她们一个个狼狈不堪,从侧面上的,没抓牢摔了下去;从后面上的,没算好提前量,扑倒在雪地上;……不过没人抱怨,也没人取笑,都立刻爬起来拼命追爬犁,等到“连滚带爬”上了爬犁,个个气喘吁吁,额头上冒汗。几番折腾之后,女士们吸取了教训,纷纷脱大衣裹在身上,下爬犁时甩掉大衣,这样再上爬犁时动作敏捷了不少。

草原的天气说变就变,早晨出发时天气好好的,到了中午,漫天雪花把好端端的一个红太阳,映射成四个模模糊糊的白太阳,空中飞舞着雪花,搞不清是新下的还是被风刮起来的,凭着多年的经验,我们预感大风雪将至,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车老板们拼命抽打着疲惫不堪的马匹,想抢在风雪到来之前赶到已经不远的哈勒根台公社。

暴风雪乍起时,我们已经能看到房子,可这些土坯房建在地势较洼处,所以积雪很深,最后的几里路,竟花费了我们将近2个小时。

谢天谢地,终于平安地进入人烟较多的地方!

安排下食宿后,车老板个个哭丧着脸找到我们,声称马匹已经累垮了,其实我们几个男士早已知道,后面的70多公里靠马拉爬犁肯定过不去。

幸好这里有电话,能与西乌旗“招生办”以及我们牧场联系,“招生办”安慰我们:实在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将启封第二套试卷单独考我们,请我们务必确保安全。接着“招生办”又直接与牧场交涉,虽然我们不知道通话内容,但估计向牧场领导施加了很大压力。

饭后,考生召开全体会,听到马匹已经走不动的消息,个别激动的考生表示要自己想办法单独去西乌旗赶考,正在七嘴八舌之际,电话里传来好消息,牧场让供销社采购春节年货的车队今夜出发,前面用链轨拖拉机开路,明天凌晨接上我们一同去西乌旗,这样可以赶上后天的高考了。

这下我们真地松了口气,考生们纷纷回房间准备功课去了。

车老板们计划歇息一天后回返,归还爬犁再换大车回牧场,因为回程是空载,困难小多了,我和老Y把自己的乘马托车老板W 带回牧场,明天改机械化,马匹的使命完成了。

03

黎明,屋外传来拖拉机的轰鸣,这是此刻最动听的音乐了!考生们欢呼着冲出屋门,顾不上刷牙漱口,以最快速度用餐,然后纷纷上车,大部分女生被安排进驾驶室,男生则坐在敞棚汽车上。

机械化车队共有十来辆车,走起来浩浩荡荡,十分壮观。大家起初觉得威风凛凛,信心十足,最后的70公里路程,即使按时速15公里计算,中午也能到西乌旗,下午办理准考手续,晚上美美睡一觉,明早进考场。

可惜,我们的如意算盘老天爷没同意,它让我们再次领教了大自然的威力!

雪覆盖了一切,车队在雪原里蹒跚前行,分辨不出哪里有路,哪里有沟,哪儿雪浅,哪儿雪厚。整个车队用一辆链轨式拖拉机打头,在雪地里压出条路,紧跟着的胶轮拖拉机把车辙压实,为后面的汽车开道,断后的则是另一辆链轨拖拉机,随时准备救援。

开始还算顺利,车队时速在10公里左右,只剩一半路程时,麻烦来了!由于车队偏离了原有道路,误入雪深七八十厘米的积雪地段,尽管链轨式拖拉机轰鸣着开出了道,但在零下20多度的严寒里,原本柔软的雪花受到碾压后变成坚硬但却松散的冰粒,不能承受多大重量。后面拖拉机的大胶论一压上去,松散的冰粒被旋转的车轮抛扬出来,只见车轮转,不见车子动。后面的汽车更差劲了,防滑链似乎不起作用,车轮不断地陷进雪里出不来。男生们经常跳下车帮助铲雪、清路。链轨拖拉机拉拽汽车的次数越来越多,车队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小时能前进两三里都是佳绩。

傍晚,“白毛风”又起!敞蓬汽车上的考生们干脆钻到苫布下躲避风雪,饿了啃口干粮,渴了舔舔雪花,苫布下虽然脏,但是很挡风,比起坐爬犁条件算是好多了。

等到又一次把汽车从雪里拽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车队不敢再逞能,只能原地休息,派拖拉机四处寻找老路,找到老路后车队再也不敢偏离老路乱闯了。

午夜之前,车队终于开进西乌旗!“白毛风”停了,但天上降下鹅毛般的大雪片,天哪,回程怎么办?!不过那时已经顾不上,几个小时后就开考,赶快去申办准考证吧!


04

恢复高考的消息我们是从收音机里得知的,1977届高考对“老三届”网开一面,成了我们这些“老插”的希望之星。

听到消息时离考试仅有两个月时间,大家没有时下的中学课本,但几个北京知青一致决定,死活也要拼一次,决不放弃难得的机会。

白天我们比往常更勤奋地工作,不敢利用工作时间复习,生怕领导挑毛病不让参加考试。

晚上,几个人凑在牧场的小学校挑灯夜战,先看手中已有的旧课本,再轮流阅读从北京寄来的时下高中课本,互通有无,逐渐凑齐了最急需的复习资料。

我那时忙得很,通常晚十点之后才有复习功课的时间,幸亏受过“北京四中”完整的中学教育,靠理解学到的数理化知识,重新拣起来容易得多。

复习语文虽然费些力气,好在品读名诗佳作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死记硬背也就心甘情愿了。

最难办的是政治,它比“时令海鲜”还“时令”,我们在牧区看不到报纸,也基本听不到广播,不晓得时政要点中哪些才是权威新论,担心不小心犯了忌讳招来人祸。我没时间复习政治,只把筛选出来的若干答案抄在纸上,准备考前临阵磨枪。

没想到高考路上花费了5天5夜时间,我还摊上个倒霉“队长”,哪里有时间看书?车队半夜驶进西乌旗,安排完食宿,领到准考证,我才回屋“突出政治”去了,一直到凌晨才闭了会儿眼。

结果第二天在政治课考场上闹出了笑话。

我把政治题基本答完后,刚一放松,困劲上来了,上下眼皮非要团结一致,拒绝服从命令!我只得妥协,心想闭几分钟眼睛再继续答卷,谁知刚闭眼就趴在卷子上睡着了,据说考场里弥漫着我的呼噜声,监考老师怎么推也推不醒,一直睡到了交卷。

05

高考三天,大雪下了三天,回程的交通近乎断绝。

在全体考生会上,车队领导神情严肃地介绍了雪灾形势,告诉大家,自治区和北京正组织对牧区的救援,希望考生投亲靠友,或者转道坝前等候接应,身体差的考生决不能跟车队回牧场。

于是考生们分成三拨,一拨投亲靠友的不用管了,转道坝前等候接应的有一男三女,约好半个月后我牵着马去接他们,剩下的十来个人随车队返回。

春节将近,汽车上拉满了节日百货,备用的油桶里满载燃油,车队按照来时的顺序,仍由一辆链轨拖拉机打头,浩浩荡荡地开出了西乌旗。

早晨出发时天气挺好,风雪好象也需要喘息一下。车队从西乌旗向北翻过一道大山梁时,一望无际的雪原顿时展现在眼前,真乃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只有大自然的伟力,才能造出如此壮观的“北国风光”!视野里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甚至山头上的黑石砬子,也变成了花白色,茫茫雪原里行驶着的钢铁车队,与大自然相比,如同几只脆弱的蜗牛,在雪地里慢慢蠕动。

司机们吸取来时的教训,不敢偏离老路乱闯,副司机时常下车步行探路,车队行进的时速超不过5公里。我们几个身体较好的男生,仍然坐在敞蓬汽车上,巾帼不让须眉的老G(后来的中国农科院研究员),她把司机室位置让给别人,自己也坐上了敞篷车。

天黑了,离哈勒根台公社还有15公里左右,暴风雪又开始肆虐。汽车打开前灯,飞雪反射灯光,眼前一片迷茫,看不出几米远,那时没有无线通讯设备,车辆之间在风雪里很容易失去联系,后车如果落下太远,几分钟内前车的辙印会被风雪抚平,万一跟不上继而走错了路,将非常危险!

链轨拖拉机显然不适宜连续地长途行驶,机械故障越来越多,只要第一辆链轨拖拉机一停,所有车都得停下来等待。车辆一旦熄火,若半小时之内不能发动起来,刺骨的寒风能迅速让柴油稠化,水箱结冰,所以司机们在修车时轮流用几个汽油喷灯不停地烘烤发动机和水箱。

午夜了,拖拉机仍然修不好,没办法,只好放空水箱的水,把它丢弃在路边。靠另一辆链轨拖拉机开路,车队勉强又前行了几公里,就是这几公里,车一辆接一辆地抛锚,司机们慌乱起来,凛冽的狂风则呼啸着庆祝胜利!仅仅两、三个小时功夫,“铁牛”们被“白毛风”打了个“全军覆没”,陷在雪里尚能发动的车不敢熄火,人们围着热气尚存的汽车,在旷野里苦熬着等待天明。

我从苫布下探出头,看着灯光里晃动着的雪柱,忽然想起毛泽东的诗句:“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此时岂但“周天寒彻”,所有人也“周身寒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裹在厚羊皮袄里仍打着哆嗦,一天没吃没喝,必须赶快补充能量!幸好屁股底下坐着供销社采购的月饼,请示过供销社主任,我们打开包装,摸出月饼分发给大家充饥,并让每人怀里揣上两个,以防不策。可能是沾了体温的光,月饼皮还能咬得动,月饼馅水分多,已经冻结实了,只能用舌头舔食。口渴得厉害只能舔些雪花,零下30多度的雪决不能贸然往嘴里放,那会冻伤嘴,还可能把嘴唇冻在一起,我放马时就曾领教过。天寒地冻的荒野里,最渴望、最稀罕的,莫过于一口热奶茶。

肚里有了食,我不再哆嗦,钻出苫布,跳下车,查看人员和车辆。坐在驾驶室里的女生普遍情况良好,最弱的 LL(后来是中国银行某驻外机构负责人)精神也不错。汽车的发动机还在转,我趁机解开皮袍,让前胸贴在机器盖子上取暖,司机大都没穿毡靴,冻得围着汽车剁脚、跑步,轮流钻进驾驶室取暖。

终于熬到天明,“玉龙”不舞了!抬眼一看,长约5公里的路上,被丢弃的车辆七倒八歪,真象打了一场大败仗!有的车已经变成雪丘,只露出戴着雪帽的驾驶室。

喝油的“铁牛”没有吃草的“肉牛”耐寒,清晨最后一辆拖拉机也熄火、瘫痪了,车队除了求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此时离最近的哈勒根台公社还有10公里,几名汽车司机留守,女生LL被劝留在车上等候救援,其余人开始雪地大“逃亡”。

我走在考生队伍的后面,暗自庆幸在西乌旗遣散了部分考生,否则真要出人命!此时大家疲惫不堪,自顾不暇,走在后面的人为省力,努力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在没膝的雪里,步履越来越沉重。

步行的队伍越拉越长,我指着后面模模糊糊的两个小灰点,吓唬掉队的女士:“快看,大灰狼跟在后面呢!”这招挺管用,吓得她们拼命往前走,赶上了大队伍。不过,我却被落在了最后面,脑袋迷迷糊糊,腿象灌了铅,想吃点东西,可怀里的月饼连皮也啃不动了。我循着脚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身体,突然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雪里。求生的本能让我只昏迷了一会儿,苏醒后挣扎着爬起来,摔了好几个跟头才直起腰。

万幸的是,被我用来吓人的两只“大灰狼”此刻从后面追上来,原来那是 LL 和司机,LL 奇迹般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分给我一半,这半块巧克力真救了急,我开始有了些气力继续前行。

看得见房屋时,我的眼睛又睁不开了,只能眯着眼,象醉汉一样晃悠着,拼命地挪动双腿,当我扶着墙推开房门,一下子就瘫倒在热炕上。老乡端来热奶茶让我赶快喝下,那可是世界上最好喝的热奶茶啊!!!一碗热茶下肚,我能看清眼前东西了,发现考生们几乎全在屋里,“雪地大逃亡”胜利了!

备注:丢弃在雪地里的车辆,直到春天雪基本融化后才被拉回牧场,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06

精疲力竭的考生们在哈勒根台公社休整了几天,这里有收音机,有电话,来往的人也多,听到了不少消息。

好消息:“天上掉烙饼”!锡盟牧区开始接受空投,投下来的物资里有从北京送来的烙饼;解放军出动装甲部队,正在打通道路;转道坝前的四个考生已平安抵达农家,安顿下来了……

坏消息:有辆坦克压垮菜窖,掉进去出不来了;牧场无力救援我们,只能自救……

几个北京知青随即决定:步行回场!我们分头筹备饼干、手电、墨镜和饮水,尤其要选择合适的鞋袜,同时把每个人的毡靴从里到外彻底烘干,等这两天的风雪一过,立刻出发。草原的冬天有个特点,连续几个风雪天之后一般会出现一两个晴天,一定要抓住机会。

我们决定的步行线路是“沿着电线秆子走!”这样可以避免迷路,并且距离最短,虽然翻山的次数多,背风处的雪很厚,但都可以克服,没有路,用我们的双脚趟出路来;没有人烟,我们自己克服所有困难。步行速度预定每小时2.5公里,连续行军,途中只做短暂停留,一定要在24小时之内,下一次“白毛风”袭来之前赶回牧场。所有人必须戴墨镜预防雪盲;走热了及时脱外衣,避免出汗弄湿内衣,否则夜里容易着凉;体力好的轮流在前面开路,后面的人踩着脚印走,每个人必须全程合理地分配体力。

雪地跋涉,乍想起来很难,其实做了充分准备之后,没什么不得了的。经过几天休整我们的体力已经恢复。目标明确,精诚团结,选对时机后动身,比起机械化行军,只强不弱。

风雪刚停我们立刻上路,出发之后的所有行动都按预定计划进行,天气难得的好,晴空万里的路上呈现着千姿百态的壮美雪景。我们行进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后半夜最艰苦,但大家互相照应,互相鼓励,没有人掉队。

前进,迈一步就少一步!前进,过一个电线杆就少一个电线杆!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尽管脚下血泡已经泡上加泡,尽管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人们始终斗志昂扬。

最后冲刺时,所有人几乎都是一鼓作气爬上了最后一道梁,看着梁下的宝日格斯台场部,情不自禁地欢呼:“我们胜利啦!”

我踏着雪,几乎是一口气冲下山梁,早把辛苦、劳顿全都扔在了脑后,赶考半个多月,我女儿一直留在牧场托朋友帮助照料,离别这么多天,终于能见到女儿了,怎能不兴奋呢?!

推开房门刚脱下皮袍,女儿一头就扑进了我的怀里,仰起稚嫩的小脸:“爸爸,我好想你!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妈妈呢?……”我告诉她:“爸爸太想你了,所以先回来,过些天我再去接你妈回来。”

07

按照西乌旗分手时15天后去坝前接人的约定,春节前,也正是冬季最寒冷的时候,我只身再闯雪原,赴坝前去接回最后一批考生。

如果独自骑马往返100来公里,对于我这个马倌来讲,不算什么,可是这次去时要牵四匹带鞍的马,返回时要护送四个不大会骑马的人,那就不一样了。我备好马料、人食,放进褡裢,捆在马屁股上。为防马镫碰撞惊吓了马,把其余四匹马的蹬子捆住,搭在马鞍上。天刚亮,我身穿羊皮袍,头戴狐皮帽,脚蹬毡疙瘩,全副武装地出发了(见下图)。


从牧场场部向南20公里左右区域内,是白音温都分场的夏季草场,冬天这里无人居住,因为草低,又是风口,积雪被狂风卷走,许多地段露出勒勒车压出的土路,我控制着马匹,用著名的蒙古“狼步”快速前进。

夏草场向南是大兴安岭的余脉与草原的过渡地段,10公里左右的路段,有草地、沙丘和稀疏的树木,积雪很厚。再向南,翻过山就是林场,向西南方向拐弯,就到了“坝”底下,坝北属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坝南则是昭乌达盟阿鲁科尔沁旗,交界地段有连绵的山峦,山峦形成的屏障就是人们所谓的“坝” 。草原所在地域称“坝后”,平均海拔高度1000米左右。“坝前”的海拔高度比“坝后”低许多,而且越往东南越低。这道“坝”有效阻挡了高原风雪,加上低海拔因素,坝前的气候要好得多,适宜农作物生长,是半农半牧区。

考生 F 的家就在坝前的村子里,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他带着三个女生,从西乌旗坐汽车绕到这里,住进他家等候我接应。

我虽然牵着四匹马,但行进速度很快,太阳落山前就找到了F 家。经验告诉我第二天白天是好天气,所以安置好马匹后就催促女士们赶快做准备,明天凌晨出发,力争傍晚赶回牧场。

可惜这几位考生,连同村里种田出身的老乡,都不曾在荒野里领教过草原“白毛风”的威力,他们不认为有多大凶险,第二天早上磨磨蹭蹭吃完“送别饭”,出发时间竟比原计划推迟了三个小时之多,就因为这三小时,险些让我们付出沉重代价。

马队好不容易动身了,开始时还能有些速度,后来女士们受不了马的颠簸,只能一步步地慢走,有时比步行还慢,急得我舞动马鞭,恨不得抽她们。

翻过坝,进入有树木的地段时天色暗下来,前面还有20多公里路,天黑前不可能赶回牧场了,天空灰蒙蒙的,我估计“白毛风”即将肆虐,断然决定在树林里露宿,等明天天亮再走,看到我发了怒,女士们没敢反对。

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我让所有人下马,把马牢牢系在树干上,然后立刻手脚并用地在积雪最深的地方挖坑,刚刚刨出一个勉强容下5个人的雪坑之后,狂风夹着雪花就扑了过来,我们赶快躲了进去。

午夜时分,风稍微小了些,可是气温非常低,严寒威胁着每个人的性命,我必须设法燃起篝火,否则今夜很可能被冻坏。危险临头,女士们不再多话,纷纷爬出雪坑搜集树枝。寒冬里灌木枝条很脆,容易折断,但它们是湿柴,想引燃可不容易。女士们几乎烧完了所有能够找到的纸,湿柴只是冒了冒烟,没有一点儿火苗。我在周边找不到桦树,没有桦树皮当引火,这堆篝火很难点燃。

怎么办?我一边琢磨一边仰面朝天地躺在雪地上休息,当目光转向夜空时大喜过望!星光下,我发现不远的两棵高树上各有一个喜鹊窝,喜鹊春天搭的窝,所用树枝现在肯定干透了!天不绝人,喜鹊救命来啦!我迅速脱掉皮袍和毡靴,在F 的帮助下上了树,小心翼翼地爬到树顶,多亏当时体重轻,树杈能禁得住我。树顶的风很大,手脚很快冻僵,但是兴奋的时候竟然不觉得冷,我连拆带拽弄下第一个窝,为了确保有足够干柴,又爬上第二棵树把另一个喜鹊窝也踹了下来。

有了干柴,我用随身携带的刀把几根粗枝条削成一片片的薄木片做引火,先用火柴点燃薄木片,再用薄木片引燃干柴堆,篝火终于燃烧起来,火苗窜起来有半米高,俗话说“火旺无湿柴”,此时添加湿柴也能引燃了,只是烟大。

熊熊篝火驱散了沮丧、悲观的情绪,大家高兴起来,用几个搪瓷杯融化雪水,就着热水吃了干粮之后,身体明显暖和起来。

背风的地方雪厚,马吃不上草,我卸下褡裢,把马料分散喂给五匹马,让它们补充些能量,明天的路还得靠它们呢!

大家轮流值班添加柴火,所有人围绕火堆休息,篝火烧了一夜,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这些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黎明,我登上昨夜替我们挡风的山坡,查看地形和道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两束奇怪的树枝露出雪面,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对大鹿角。鹿的尸体完整地埋在雪里,已经僵硬,雪掩盖了周边所有痕迹,看不出怎么死的,我晃了晃鹿角,用刀切,用石头砸,怎么也奈何它不得,只好遗憾地放弃了。

回场部的最后20公里,我们走得并不轻松,由于缺少野外生存的锻炼,再加上体质弱,一个女生发起烧来,其余也都是无精打采,马队行进速度很慢。

我没有再催促,马匹这时都认得家,速度再慢傍晚也能到家,不过午后的“白毛风”又刮了起来,可能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女士们主动催马快走,我时前时后地照应,边走边教她们如何侧身骑在马鞍上,一侧累了换另一侧。

阿弥陀佛,天黑前我们终于顶着风雪回到了场部!F勉强能自己下马,几位女生则必须靠别人帮忙才能下得马来。刚进屋,我们立刻被一位老牧民推了出来,原来她发现我们的脸已经冻白了,必须立刻用雪揉搓,让皮肤自然发热才能避免冻伤,幸亏采取措施及时,我们的脸上才没有留下永久性纪念。
  
08

1978年春节后高考发榜,每一封录取通知书到达牧场都会引起轰动,全牧场一共考上四个人,北京知青里仅有两名女生上榜。

两个月后我得知,自己的分数足够上重点大学的,问题出在政审上。

出身问题折磨我多年,入团、工作、上学,处处受牵累,婚姻也受到强烈冲击。

双方家庭落难时,两只孤雁聚到了一起,但是岳父平反之后两家的境况越拉越大,岳母执意要把女儿办回北京,要求我们解除婚约。1977年高考,她女儿上榜,我名落孙山,岳母因此认定此姑爷不可救药,坚决要替女儿讨回自由!

我绝不会央求他人施舍,所以结局只能有一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带着女儿走我们的“独木桥”。

知青返城之风在1977年前后风速逐渐加大,同来插队的北京知青陆续有人回京,但我不想走,与其回北京当老徒工,不如留在草原干我的代课教师,我已经在准备读函授大学。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入夏,收音机里传来惊人喜讯,教育部1978年恢复夏季高考,我居然可以再考一次,这趟末班车对于我的意义太大了!

我立刻着手准备,不过“代课教师”的工作丝毫不敢怠慢,绝对不在白天复习功课,唯恐给领导留下坏印象,不同意我参加高考。

我一边教课一边带孩子,讲课时请别的老师帮忙照看,其余时间则父女相依,其乐也融融。

牧区不缺牛奶,我骑马去牧民家索取就行,自己养了一群良种鸡,每天让孩子吃最新鲜的牛奶和鸡蛋......女儿很健康,也很乖巧,我备课的时候她在身边静静玩耍,从来不吵闹。每晚等孩子睡熟之后我才挑灯夜战,很快把1977年各省市的高考题目统统做了一遍,发现自己的不足后快速弥补。

母亲来信,要我把孩子送回北京并去找北方交大交涉,争取得到父亲平反的结论,然后再回草原参加高考。

1978年夏季的北京,政治空气变暖,我找到当时北方交大的领导,要求给父亲下一个结论。校方肯定地说:他的历史问题早有结论,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后来没有新的政治问题,他的死是红卫兵和公安机关所为,与学校无关……我请求把这些话写成文字盖上公章给我,但不被采纳。

没有书面证明,我肯定过不了政审关,校领导说:你放心,“高招办”如果来函调查,学校一定会告知你父亲没什么问题。但这显然靠不住,我郑重地对校领导说:虽然我想上清华或者北大,自己或许有这个实力,但是得不到父亲问题的书面证明,我的政审很难通过,清华、北大上不成,我已经有了77届高考的教训。这次高考,我将在第一志愿填写“北方交通大学”,倘若分数不够,绝不请求哪怕一分的照顾,但如果分数足够,既然学校肯定我父亲没问题,届时请学校能够接收我。

我在“北方交大”家属院里长大,父亲曾是交大老师,与我谈话的校领导不仅认识我,也了解我家情况。母亲是校内小学的教导主任,北交大的孩子几乎都当过我母亲的学生.....

我的最后请求,得到校领导允诺,于是我把女儿留给母亲,连夜返回了牧场。

09

1978年夏季高考,环境条件比冬季强太多,由于准备时间充裕,我的成绩在锡盟拔得头筹,但是万没想到,“福兮”“祸兮”,搅在了一起兮!

考试结束后不久的一天,我吃过晚饭正在备课,一个蒙族学生跑来说锡盟农管局领导现在他家,正等着要见我。那时我们牧场已成国营牧场,划归农管局领导,我这个普通代课教师突然被大领导召见,实在诚惶诚恐,赶快放下书本跑了过去。

这位农管局领导是蒙古族,主管教育,沉稳也很友善,四十多岁,黑里透红的脸庞上皱纹密布,估计在内蒙古“挖肃”运动中受过罪。

他开诚布公说明来意:“我已经调查过你,你来宝日格斯台牧场十年,表现很好,蒙族老乡们对你都很夸赞啊!真没想到,一个北京中学生竟能在草原上成为出色的马倌……你的蒙语讲得不错,来草原这么多年,英语居然也没忘,这次高考,你的英语成绩非常突出啊!我这次来是专门想调你去高力罕中学教英语,高力罕中学是咱们系统最好的学校,你的代课教师身份将转为正式中学老师,工资翻一倍,分给你一套住房,只要你同意我立刻下调令……”

他的话弄得我措手不及!急中生智,赶忙借主人家的酒,连敬领导三杯,缓解紧张情绪后,我婉转地表达了推辞之意。幸亏他是通情达理之人,听完我的动情叙述,尤其我对母亲的尽孝之心,对女儿的尽养之责,让他沉思了好一会,最后答应我:“好,我现在不下调令,但如果你上不成大学,立刻就去高力罕中学报到!”我答应了。

1978年夏季的高考成绩公布得比较及时,我的成绩在锡盟遥遥领先,可以断定被北方交大录取不存在分数障碍,但政审如何?仍然揪着心。

幸好这次有“福星”保佑!

内蒙古第一轮招生已经结束,可是我的档案仍然没有送达招生办,仅仅因为成绩突出,又曾是北京四中老高三学生,让北方交大去内蒙古招生的老师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再等我一天。就在他等的那天,翻看我填报志愿时登记的家庭情况,猛然发现我哥哥是他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他曾经耳闻我家的悲剧,此时此刻激发了他的举善之心,在请示过北方交大领导后,他干脆把我的材料压在枕头底下坚决等档案。后经再三催促,我的档案才最终转到了他手里。

这位可敬的招生老师回京述职后亲自找到我家,把喜讯告诉了哥哥和母亲,此时恰巧有位我们牧场的知青返回牧场前来我家探望,母亲托她把消息赶快转给我,之后又连续发了几封加急电报催我回京,但电报我从未见到过,我被录取的消息就是这位知青回场后告诉我的。

知道被录取是一回事,能够去报到则是另一回事,交大已经开学,可是正式录取通知书没到我手,既不能办离场手续,也不能交代工作,只能继续代课。

趁没课那天我悄悄当了回邮差, 搭顺风车跑西乌旗邮局取回邮包,从中找到了我的正式录取通知书。

10

讲完最后一堂算术课,我手持北方交通大学录取通知书匆忙办理各种离场手续,北方交大早已开学,我必须火速回北京报到。

晚上,我把小青马托付给校长,把心爱的马鞍和马具送给了我的蒙古族学生,并恳请他向乡亲们转达我因来不及告别而怀有的深深歉意以及对乡亲们最诚挚的祝福!

第二天早晨,去赤峰的油罐车司机来学校接我时,学生们才知道老师要走了。孩子们的泪眼告诉我,他们舍不得我走,我也真想一个个地拥抱他们,但那时的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强忍内心的激动,默默地摆摆手,向他们告别。

汽车启动,我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一般,夺眶而出 ……

十一年啊!宝日格斯台牧场1100平方公里的草原上,几乎处处留有我的足迹,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父老乡亲,这里的深情厚谊,已融入我的血液,这是我奉献青春的地方,是我的第二故乡!

再见,锡林郭勒草原!再见,宝日格斯台牧场!
 
日夜兼程奔波了50多个小时后,我终于在1978年国庆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一的凌晨,敲响了北京的家门。

母亲忙不迭地开门迎接,看见儿子回来,明显苍老的脸上绽出了最美、最美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母亲流泪,但此时看见她的眼眶里充满了喜悦的泪水。

正在酣睡的女儿被吵醒,怯生生地看着我,两个月没见,满三岁的她竟然有些认生了,直到奶奶催她叫爸爸才好像忽然醒悟,一头钻进我的怀里,扬起小脸,甜甜地叫“爸爸”!随后盘问我:“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老也见不到你?......” 孩子得不到生母的关爱,已经忘了她,脑子里只有奶奶和爸爸,我没有回答她那么多的问题,只顾一个劲地亲着她的脸蛋,泪水夺眶而出......
 

1997年回牧场“省亲”,与我当年学生们的合影


1997年回牧场“省亲”,与罕乌拉分场牧民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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