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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 郭孟伟:倾其所有买一支英雄牌钢笔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2-09-16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郭孟伟,北京三十一中68届初中生,1969年4月赴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先后在一师四团二连、机运连、六连、九连做过农工、汽车修理工、拖拉机驾驶员等。1976年3月病退回京,经历待业,做工等,国家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78级),后在中华全国总工会办公厅、政策研究室工作。现已退休。


原题

我珍藏的兵团文物




作者:郭孟伟



从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病退回京时,我带回了两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一盏煤油灯和一枝钢笔。

煤油灯就是在兵团时我们常用的那种,但玻璃灯罩早已没有了,只剩下灯座了。在那些动荡、艰苦的年月,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过的是没有电的日子。即使后来连队有电灯了,但每到晚上18点至24点最需要照明的时候也经常性地处于停电状态,于是那盏小油灯就成了我心中的光明所在,无法数清它陪伴我度过了多少乌兰布和的夜晚。

尤其是有一段时间自学文化知识,连个桌子也没有,都是在这油灯下,趴在一个自制的破木箱子上读书、写字、计算。如点的是煤油还好一些,若点的是柴油,一晚上下来,鼻子眼儿里全是黑的。


后来那盏油灯我就一直带在身边,经历过没有电、没有光明的人更懂得光明的珍贵,也就更向往和追求光明。

至于那枝钢笔则是一枝英雄牌金笔,这枝笔伴随我走过了几十年的人生。

在1969年刚去内蒙古建设兵团的时候,我们团部的小卖部里面只有一些卫生纸、香烟、几种糖、酒、罐头等很简单的商品,连15公里外的太阳庙公社供销社的商店里也没什么东西,所以很多必需的生活物品还要到杭锦后旗的商店去买。

当时我在机运连的炊事班工作,经常提上一条麻袋,搭卡车长驱43公里到杭锦后旗去买200斤葱什么的。好在机运连的卡车几乎每天都要跑临河、巴颜高勒(磴口),当时全团的所有生活必需品还有生产和营建材料等都是从临河或在巴彦高勒市的师部转运站用卡车运回来的。去这些地方也必须经过杭锦后旗,所以几乎每天都有经过杭锦后旗的卡车。

记得有一次在杭锦后旗街上那个唯一的百货商店,看到有卖英雄牌金笔的。我一咬牙,下决心买了一枝心仪已久的英雄牌金笔。那时叫“大英雄”,还有一种稍小一些的叫“小英雄”,价格好像是8元,我记不十分准确了。

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实行的是供给制,刚去的时候一个月的津贴费才5元钱,而我当时全部可支配的货币财产好像也只有10几元钱,其中10元钱还是去内蒙兵团时家里给的应急之款。一枝钢笔就使我“倾其所有”,在别人看来这更像是纨绔子弟所为。

记得与我一起到兵团的同一学校又同在一个连队的战友、过日子很仔细的小王还责备说“你真敢花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但我还是自己做主买下了,这也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高消费”。



后来这支钢笔一直陪伴着我。在连队里写家信、给自己和帮别人写入团申请书时用过这枝笔,写“批林批孔”材料时用过这枝笔,自学文化知识时用过这枝笔,办病退回城时这枝笔也派上了不少用场。咱没门路,全靠自己想辙,用这枝笔模仿医生字体写过假诊断,篡改过在医院里偷来的化验单。

我上小学时一直是图画小组的,多少有点美术基础,没想到办病退时全用上了,在模仿字体写假诊断方面还小有所成,我自己和好几个战友的病退全靠这些假诊断和假化验单才得以成功。

记得我还曾用这枝笔为好几个人写病退的家长申请。那时办病退必须有一份家长申请,让家里写好寄过来太麻烦,于是我就模仿家长的口气,代他们的爹娘“炮制”申请。办病退主要还是看诊断证明和化验单,家长申请只是一个形式,好在没出差错,耽误病退的大事。

“病退”回北京后,先待业、后来临时做过装卸工。与劳改释放人员做一样的工作,但劳改释放人员工资每天是1.8元,我却只能是每天8角钱加2角钱的补贴。原因是知青只能领取补贴,如果知青每天领取1.8元,便会更加不服从知青安置办分配的工作。

后来我当了房修工人。那时心情很低落,面对疯狂的国家、疯狂的社会和尚在疯狂状态中的中国人,我已失去了信心,以为以后很少会再用到笔了。所以我刚一上班就用这支笔写了退团申请,刚满25岁就办了退团手续,我入团本来就比别人晚。

直到1977年底恢复高考,看到有的“出身不好”的朋友参加高考并被录取,我才真的相信“出身不好”的也能上大学(在这之前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又重新拿起了笔,每天早上早起,要做几道题才去上班。

半年后参加了1978年的高考,也许是这支笔给我带来的运气,我幸运地考上了大学。大学四年,上课记笔记以及应对那无数次的考试、测验,我一直都用这枝笔。

大学后毕业换了几个工作单位还用了好多年,撰写文稿、编辑书刊,这支笔成为我赖以谋生、养家糊口的主要劳动工具,直到后来改用电脑为止。

好笔确实好用,但也给我留下了永远也抹不掉的纪念。我右手的中指很明显地凸起了一块死肉,那是一块厚厚的老茧。即使现在用笔大大少于过去,大部分文字都是在电脑键盘上敲出,但这块凸起的死肉恐怕一辈子也很难去掉了,而这“纪念”大部分都是握着这枝钢笔磨出来的。

这支钢笔后来曾几次修理,笔杆等零件也多次换过,还去修理店换过笔尖,当然换的也是金笔尖、但店里不仅没收钱反而还退给我一些钱,因为1969年购买的笔尖的含金量较高,而后来笔尖的含金量就越来越少了。

现在,我的桌子上有各式各样的笔。可以说我最不缺少的就是笔了,连笔记本电脑也已换了不知多少个了,这枝英雄牌金笔更“光荣退休”已多年了,但我依然保存着这枝零件已换得面目全非、笔杆都不是一个颜色、已无处修理的英雄牌金笔。因为那是我自己做主购买的第一件贵重物品,具有纪念意义。同时,它也是在我一生多次重大抉择中发挥过作用、伴我一起走过了漫漫人生路的重要物件。

在我心里,当年在杭锦后旗百货商店里购买这枝钢笔可以算做我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一次消费,一个17岁的青年人的一次不安于现状的冲动——其背后蕴含的却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一盏灯、一枝笔,看到它们,我就从内心里感到有一种激励,使我能够面对一切困难,“人生苦短要努力,哪怕它几次三番从头做起”。
 
 这支钢笔,记录了一个一个17岁的青年人的一次不安于现状的冲动——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郭孟伟专列
从北京到兵团第一夜睡牛圈
几位女知青播洒在荒原上的爱
郭孟伟:群体大械斗
乌兰布和荒原上的血腥一页
“两航起义”的飞机技师,
在农场烧火做饭
落难草原的民航技师
郭孟伟:滴水成冰的日子,
我们在苦干水渠工程
那个寒冷的冬天,
他为办病退付出生命代价
癫痫患者,两个北京小伙的生死磨难
郭孟伟:小闸房里的敖包相会
郭孟伟:被流放的知青,
骑着被阉割的儿马
郭孟伟:兵团姐妹落水,
贪玩的我“英雄”了一把
郭孟伟:蹭车不丢人
郭孟伟:曾经英姿勃发,
末了“落荒而逃”
郭孟伟:被流放的青春,
也有穷欢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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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和平:有一种心碎,
是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与别离
刘平清:今生我欠自己一个梦还没有圆
王金堂:从"逃跑"回家到"病退"回家
翟新华:大返城时期,
他留在兵团成了改革典型
王昺:一群天津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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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破政审踏上回京读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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