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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 | 魏梅武:同屋的红卫兵脑膜炎发作去世了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16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魏梅武,生于1947年,江西省吉安白鹭洲中学67届毕业生,赣南师院中文系77级。毕业后在江西省莲花三中任教,1983年支边赴新疆,先在北疆兵团六师,后调南疆某市委工作。现已退休,居广东惠州博罗。


原题

红卫兵大串联中的我




作者:魏梅武



01


1966年9月初,刚到学校(江西省吉安市白鹭洲中学)不久,我就收到学校红卫兵大队部通知,和几位同学去南昌串联,了解南昌红卫兵闹革命的经验。我当时是刚上高三的学生,年龄20岁。懵懵懂懂地到了南昌,去各大中学校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学到就返校了。


回到学校不久,学校正轰轰烈烈评选红卫兵中的优秀生去北京串联,接受毛主席的接见。我班班长彭年发出生于农民家庭,家庭成分是贫农吧,又是班长,被同学们选上了,去北京的这天,全市把去北京受毛主席接见的红卫兵披红掛彩,敲锣打鼓放鞭炮,把他们送上了彩车,然后送往南昌火车站,再从火车站坐火车去北京。


我和学校大部分红卫兵留下,不久大队部改选,我竟然被大家选为大队长,但我的心思不在“做官”,一门心思想去大串联。我耍了个小聪明,说我身单力薄个头小,不适合当“官”,请大家另选高人,把“大队长”这个“官”辞了,邀了一些玩得好的同学悄悄去串联。我在信笺纸上写上去“旅大”(旅顺、大连)串联的介绍信,盖上红卫兵大队部的公章,到吉安市红卫兵总指挥部换了介绍信,每人领了20元的串联费,就打起背包坐汽车从吉安到了南昌。


到了南昌就开始坐火车去杭州,杭州呆了几天就去了上海,在上海呆的几天先后去参观了上海动物园,并在动物园里的歺厅用歺时吃上了鹿肉,甜甜的,味道一般。我又和一些同学去蹓冰,穿上蹓冰鞋刚站起来两脚竟然不自主地就跨开了,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再站起来又摔倒了,如此这般,只要一站起来就摔倒,我看蹓冰场上大家都蹓得顺畅,为什么我一站起来就摔倒呢?请教了内行,他们告诉我,要一只脚蹓,不能两脚并立蹓,左右脚轮流着地蹓就不会摔了。我试了后果然如此,在半天摔了二三十跤后终于摸到了一点窍门,也能慢慢地在旱冰场上蹓上几圈了。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好在年轻,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玩了几天后就北上到了南京,在南京我们参观了孙中山陵园,紫金山巍峨庄严雄伟,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一步步到了陵园前靣,正面是孙中山的立像,肃穆庄严,再往上走,终于到了寝宫,寝宫是圆形的,孙中山的石雕像躺在寢宫里,上面是穹顶,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瞻仰了这位伟人的雕像,然后缓缓步行下山。


在南京呆了几天后就去了北京,在北京呆了21天,住在离天安门不远的地方(不记得是东城区还是西城区),为什么呆这么久?主要是要见毛主席。记不清是毛主席第几次接见红卫兵了,我去之后不久,上面通知我们,毛主席明天在天安门城楼接见我们,我们激动的彻夜难眠,下半夜三点就起床吃早餐,然后每人发了干粮,五点就排队了,等待毛主席白天接见,我们排成长龙,在解放军的帮助下缓缓向天安门进发,像蚂蚁一样的速度缓缓挪动,耳听得“毛主席万岁”的声浪阵阵传来,但就是自己的队伍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五点,天渐渐暗了,这时传来领队的指示,毛主席这次接见已经结束了,等下一次吧。


毛主席共接见红卫兵八次,我搞不清这是第几次,只有重回招待站等下一次了。又过了十来天吧,终于等来了毛主席的再一次接见,这次是我们坐在长安街两边,毛主席、周总理等领导坐敞篷车接见红卫兵。我们又和头次那样早早起来,由领队带队去长安街坐好,前面是解放军手拉手围在前面。等到上午快12点了,终于见到前面摩托车队开路,坐着的人立马站起来说“来了,来了,毛主席来了……”


我个子矮,刚好后面有辆汽车,我立马爬上车,终于见到毛主席的车队缓缓开过来了,我见到老人家的双鬓有些斑白了,但人特别慈祥地向两边红卫兵招手,之后我又见到了周总理等中央首长,终于圆了来北京见毛主席的梦。


02


到北京见到了毛主席,了却了一桩大心事。该去毗邻的天津这个直辖市了。我从北京退回到天津,这时已进入11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天津接待站有一批御寒的绒裤发放,只要是外地来的红卫兵都可以凭串联介绍信去领取。我九月中旬从江西出来带的衣服较少,这时11月的天津已经较冷了。于是我也排队去领绒裤。但队伍很长,若按来的次序排队,恐怕等半天也领不上,于是我把发放绒裤的负责人拉到一边,把一枚精致的毛主席像章送给他,要求他提前让我领到绒裤,他果然把我带到另一处,叫接待员发给我一条崭新的绒裤。


这里要说明的是我是有私心的。我利用当时是学校红卫兵大队长掌握了印章的大权,给自己开介绍信时,介绍信上写的是18人。那时无论到了哪个城市的接待站,都会按介绍信上开的人数每人发一块纪念章,或是延安,或是井冈山,或是韶山,而以毛主席像章最多,有秋收起义时的毛主席像,有井冈山时的毛主席像,有毛主席穿着长衫背着雨伞去安源煤矿的像,有开国大典时毛主席的像,有标准的毛主席像,材质有瓷器做的,有合金做的,有的还镀了金,像也有大、中、小三种规格,我每到一地凭介绍信可领到不少毛主席像,用手帕包起来放在背包里,当作最珍贵的东西收藏起来。每到关键时候,我会送一枚毛主席像章给人家,这样关系就融洽多了,办起“事”来方便多了。我这里所说的“事”,无非就是早点领上城市交通图和早点领上饭菜票,早点安排好一点的宿舍住宿。


如果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有私心但不贪心,领绒裤就领一条,想都没想再去排队多领一条好换洗。而且要求同伴都只能领自己一份,绝对不能多领。大家对我的要求都无异议,都老老实实照办了。


在天津待了几天,我们就进军沈阳。在沈阳天气就更冷了,沈阳招待站有棉大衣发放,也是凭串联介绍信发的。我按照在天津时的套路很快就领上了一件黑长棉大衣,穿上它一下子暖和多了。我白天披上,晚上盖上,等于多盖了一床被子,以至后面的串联日子里再也离不开它了。


在沈阳的几天,天天听到广播里广播,叫红卫兵串联尽量往北走,到吉林和哈尔滨去,说去南方的车人满为患,往北去的车空位子很多,同学们尽量往北走,但大家怕冷受不了冰天雪地的严寒,还是往南方走的人多,往北走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在沈阳待了几天后,想想该去目的地大连和旅顺了。于是我们一行数人先去了大连。大连是个风景优美的海港城市,在这里我们第一次见到了大海,城市干净整洁美丽。之后又去了军港城市旅顺。旅顺是我国优良的军港,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两个海滨城市真的是太美了,我在那里玩的几乎乐不思蜀,不想再动了。


后来发现,旅顺有去山东烟台的海轮,早上八点开船,晚上八点可抵烟台,从地图上看,这是最近的距离了。于是在旅顺我们坐上了去烟台的海轮。轮船没开时,我们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指指点点异常高兴,但开出旅顺港不久,浪头打在船头上,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观看浪花,慢慢地船颠簸起来了,头开始发晕了,甚至想吐了,我于是扶着栏杆慢慢地到船舱躺下,人家告诉我,躺着入睡就不会晕船,我照着做,果然在轮船上睡着了,到晚上八点准时到达了烟台。


03


烟台又是一个美丽的海港城市。第二天早攴后我们就去海滩捡贝壳,抓海星,捉螃蟹,还意外地捉到了一条海参。退潮后的海滩,有许多人提着桶子拿着小铲在沙滩上刨各种各样的小生物,  真的是美丽富饶。我见到本地一位 胸前 挂着一只大海螺,不时呜嗚呜地吹响,可以当号来吹,我跟着他看了又看,然后就提出要求,让他把这只比大人拳头还大的海螺送给我,我送回他一枚大的最精致的毛主席像章,他犹豫不决,我又加送一枚井冈山纪念章,他终于松手了,我把这只可以当号吹的海螺像宝贝一样放进背包里,每天形影不离,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而且直接带回了家里。  因为得到了一件“宝物”,回到接待站特别高兴,中餐时又意外地吃到了油煎的小黄鱼,真是双喜临门,一碗满满的小黄鱼只要一毛钱,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美食?


这里要说明的是,红卫兵大串联时的最初两三个月,吃饭是要交钱交粮票的,每餐饭要交一毛钱,三两或四两粮票,并不像人们说的吃饭不要钱。吃饭不要钱是在串联后期中央发出停止串联回校复课闹革命的号召后才有的事。当时不少红卫兵身上带的钱用光了,没钱吃饭了,就向接待站打借条,接待站也只借你到下一站的伙食费,比如,你在郑州接待站打借条,接待站只借你到武汉站的一二元伙食费,不会把你回家的全程伙食费借给你。而且我们都认为,回家后是要把借的钱还回到各个接待站的(每个接待站都把地址告诉了我们)。


除了吃饭,其它的坐车、住宿凭串联介绍信全免费。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首先要的是城市交通图和名胜旅游图,吃饭住宿放到第二位了。凭心说,国家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坐车、住宿不要钱,还派出那么多人来接待我们,而且吃的都很不错,我们每个人都从心底感恩国家的巨大付出。


在烟台玩了两天后就去了青岛,青岛房屋整齐(街道两边大都是四层楼房),街道干净 ,也是个滨海城市,无比漂亮。我们去参观了慕名已久的“水族馆”,真的是大开眼界,海上的动物海狮海豹海狗无奇不有,一只海虾几斤重,一只海龟背面有桌面大,一两千斤,看得我们流连忘返,而且我还在青岛第一次吃到了苹果,每斤只要一毛六分钱,我买了几斤,每餐饭后吃一个,在青岛玩了几天后就去了山东省城济南,我们参观了趵突泉等名胜古迹,山东真的是个好地方。


04

  

在济南玩了几天后,我们又去了河南省会郑州。在郑州时已经是12月下旬了,郑州接待站是打算给我们去武汉的火车票。恰好遇到一位重庆的红卫兵,聊天时他把重庆说得天花乱坠,引起了我去重庆看看的兴趣。但从重庆回江西绕了一大圈,郑州接待站不给我去重庆的火车票。那位重庆红卫兵给我献计说,我有回重庆的火车票,到时你在我前面,验票进站时你对验票员说,火车票在我后面的同学那里,你通过后就冲进火车车厢里,我等下上了火车后再去找你,我依计而行,这次舞弊竟然成功了。火车开动后,他果然找来了,本来我们商议好在成都站停下来玩几天,但到成都站后在火车上听人说两派正在热火朝天武斗,我们就没有在成都站下车,直接往重庆去了。


重庆是座山城。读初中时我就看过《红岩》这部长篇小说,想去歌乐山参观。歌乐山地方很大,里面还通了小火车。我花了一整天参观了渣滓洞和白公馆。江姐、许云峰、华子良、双枪老太婆、萝卜头、杨虎城等革命先烈实有其人,江姐受到的用竹签扎十指的酷刑,革命者受到的坐“老虎凳”“飞机下蛋"(把四肢和头捆起来腰上吊上重物,四个打手成对角线推开)烙铁烙身等种种酷刑让人不寒而栗,刑具室的各种刑具看后心头直打颤,美蒋特务惨无人道,把杨虎城将军谋害后用镪水化尸,又把他埋回到他住的狱室,上面铺上水泥;小萝卜头我依稀记得,他是杨虎城将军秘书宋绮云的儿子,是个聪明活泼机警的六七岁小孩,可谓人见人爱,对这样一个小孩特务也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在得知解放军快要打到歌乐山,地下党正准备全力营救之时,美蒋特务头子徐鹏飞下令特务用机枪对各个牢房扫射,把久经考验的革命者全部杀害,然后放火烧了渣滓洞,我们去参观时的渣滓洞牢房是解放后按原样重建的。


白公馆离渣滓洞有一段路程,而且更加坚固,在快要胜利的前夕,这些革命者都惨遭杀害,让人对美蒋特务切齿痛恨,对革命烈士无比崇敬,深知今天我们的幸福是革命者用鲜血和头颅换来的。在歌乐山参观的一天,难受到饭也吃不下,走路脚步异常沉重,心头仿佛在滴血,我把参观的感受写了一封信发给家里,说国民党特务的惨绝人寰,国民党政府天理难容!在之后的几天里,我的心情仍在煎熬,眼前仿佛时常见到革命者在受到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


人们常说革命胜利来之不易,今天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因为受歌乐山的参观影响,在重庆的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只去朝天门码头几个地方转了下,就买了去武汉的江轮票。我坐的是一艘登陆艇,虽然没有客轮的豪华,但可以站在船的顶部甲板上瞭望,上下前后左右都看得真真切切,把长江三峡的美景看了个遍,用雄、奇、秀、险、美来形容长江三峡,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是冬天枯水期,从重庆到武汉是顺流而下也要三天三夜,如果是武汉去重庆是逆水行舟,据说要五天五夜。有一天我们停泊在万县过夜,有许多上海的红卫兵上岸去买桔子,一篓一篓地搬上船,一问,这么好的桔子才9分钱一斤,但我身上没钱了,一个也没买。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三天三夜后我们到了武汉,在武汉我参观了武汉三镇的市容和武汉长江大桥。“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革命先烈换来的新天地展现在眼前,让人感慨万端:真的是新旧社会两重天呀!


05


在武汉玩了几天,就坐京广线路的火车到了长沙。在长沙,我参观了岳麓山景区和桔子洲景区。岳麓山上的岳麓书院是中国四大书院之一,文化教育氛围浓厚,以湖南大学为首的多数大学在此扎根,各种文人骚客的碑文隽永悦目,令人难忘。从山顶眺望长沙城,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炊烟袅袅,车水马龙,鳞次栉比,好一派兴旺景象。在桔子洲头,望着湘江北去,机声隆隆,白帆点点,想起了毛主席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迈!又想起了他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气魄和胆略!人说湖南人雄才大略:敢想敢说敢做敢为,人才辈出,毛主席、刘少奇、彭德怀……哪个不是人中龙杰?


在长沙玩了几天后,不小心又开溜到了广州。在广州我先后参观了黄花岗72烈士陵园和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据说林觉民烈士也在黄花岗72烈士之中。他1911年4月24日晚写给妻子陈意映的绝笔信已收入高中语文教材,我二十年后给学生讲课时常常被他的爱国爱妻情怀感动得热泪盈眶。文中有这样一个细节:有一天两口子闲聊,林觉民问爱妻小陈:如果我们两人,有一人先走(去世),你认为哪个先走为好。小陈不答,问林觉民,林说,我还是希望你先走为好……小陈想不通,甚至认为林觉民没良心,竟然希望自己先走,委屈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林觉民对爱妻说,国家形势这样糟糕,我为挽救国家而奋斗,随时有牺牲的一天,如果我先走了,留下你孤单一人受罪,整天泪水里度日,还不如你先我而去,让我来承担这份孤寂和痛苦,妻子这才体会到丈夫这份沉甸甸而又苦涩涩的深情。我想,谁读到这里,即使铁石心肠也会落泪。林觉民为革命牺牲后,其妻天天拿着这封信边看边落泪,整日郁郁寡欢,两三个月后就随丈夫而去了天堂和他相会。


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是农民运动领袖彭湃和毛泽东等人创办的,为1924年至1926年的北伐培养了大批人才,彭湃曾担任了第一届和第五届的所长,毛泽东担任了第六届的讲习所所长,这二位都是农民运动的领袖和专家,为革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除了参观这两个革命纪念地址,我还幸运地参加了1966年的“广交会”,里面的出口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大饱了眼福。


从1966年的9月中旬到年底,在外乘车串联了三个多月,饱览了祖国的山河形胜,历史文化,身心受到了洗礼。在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下,我们返回了学校。在返校之前,我先回家了一趟,把生了虱子的内衣一把火烧光,把杂草丛生的头发彻底铲除,理了个光头,洗了澡,然后把穿的夹衣外套全部放到大锅里放满水烧开滚煮,算是彻底改头换面了。在家休息了几天,又返回了离家250里的学校。


06


1967年1月,我返回母校吉安白鹭洲中学复课闹革命。但学校冷冷清清,被打倒的校领导和大多数所谓学术权威的“牛鬼蛇神”老师仍然没有恢复名誉,学校仍没有开课。在学校玩了几天后觉得特别无聊。心想,与其这样无所事事,不如趁红卫兵大串联谢幕前再去走几个近点的革命圣地。当时有三个地方可去,一是毛主席故乡韶山,一是红色故都瑞金,一是革命根据地井冈山。我邀了吉安市的几个好友,决定先去最近的井冈山。说走就走,带上红卫兵串联介绍信和一点钱和粮票以及几件换洗衣服就出发了。


国家考虑到许多徒步串联的红卫兵返校在路上还要走一段时间才能回家,所以各地红卫兵接待站到1967年2月底才陆续撤销,但坐车就很不方便了,除了返程的红卫兵接待站提供返程车票,像我们这种人已经返程了,再没有坐车的优惠了,只有徒步前往。


我们几人先去泰和县,一天走了大约50华里后天色渐渐暗下来,公路上一路拦车,想撘个顺风车到县城,但大都不予理会,我们只得边走边拦车,终于在离泰和县城还有十多华里的地方拦上了一辆卡车,司机师把我们直接送到了接待站,我们像回到家里一样高兴。晚餐吃的是青椒炒油渣,特别香脆。第二天我们离开时向负责人打听,问油渣有卖么?他说,还有一点,可以卖给你们,一元钱一斤。我们大为兴奋,每人花五毛钱买了半斤。半斤有一大包,又香又脆,饿了既可当饭吃又可当菜吃。


大约第三天,我们终于到了白雪皑皑的井冈山。临近过春节的井冈山,早就被冰雪覆盖。而从全国各地来井冈山的红卫兵特别多,井冈山临时增加了很多接待站,但住所的被子、粮食仍然紧缺,最后没办法,上级只有靠空投饼干、炒熟的黄豆、被子来解决红卫兵的急需,所以我们去接待站每天吃饭时就拿个把缸去领饼干或黄豆充饥。住的是地下统铺,一个挨一个地躺着。


另外我还发现许多红卫兵的鼻口涂了一层黄药水,一打听是井冈山正在流行急性脑膜炎,接待站都给红卫兵用药棉蘸了药水预防,并且鼓励红卫兵吸烟,说是吸烟也是一种预防办法。我也买了一包香烟装在口袋里,不时吸上一口。因为太过寒冷,不敢多待,只住了两晩就下山了。


在离开井冈山的这天,因为走得早,没有领上饼干和豆子,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只好依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儿几个外地红卫兵过来了,我拦住他们,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求他们给点吃的,他们二话不说,就从背包里把饼干、豆子送给我,并且再三问还要不要,我要了一些,就推辞说够了够了,我们不能把人家备急的食物都要光呀。


从井冈山下来我们走到了泰和县一个叫三都的地方,过河就是吉安县的永阳镇。同来的吉安市几位同学回吉安市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在傍晚住进了永阳镇接待站。住的仍然是统铺,晚饭后我走进房间,见有十几个人或躺或坐在聊天,我找到分配给我的铺位就躺下休息,因为走路辛苦,就早早入睡了。


睡到半夜我起来小解,发现原先十几个人住的房间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人了。我一下子惊慌起来,壮着胆去问值班人员。他说,我给你换个房间吧,也不作任何解释。第二天醒来问其他红卫兵,他们告诉我,说昨夜一位红卫兵脑膜炎急性发作去世了,你睡得那么沉,就没有叫醒你。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吃过早饭急匆匆往家里方向赶,走到天河镇歇了一晚,走到永新县城歇了一晚,第三天终于在春节前几天回到家里了。


因为江西急性脑膜炎流行,回家过春节后就再不敢去串联了。


1966年上半年是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下半年是红卫兵大串联,1967年是两派武斗年,我1967年就待在家里做“逍遥派”,既不参加造反派,也不参加保守派。大队长找到我说,你给小学孩子上课吧,暂时做个临时老师。我说,我还要返校上课呀。他说,你何时上课就何时离开,不耽误你。于是这年就在本地教了一年书。


1968年初,学校来了通知,叫回校上课。我返回学校,大约上了一两个月的课,又通知去下乡支援春耕生产,从三月到五月,一直在吉安市的近郊一个乡村支农。五月底返校上了一两个月的课,七月就开始毕业分配。当时分配的原则是“四个面向”,即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基层、面向工厂。面向工厂与我们农村来的学生无缘,对我们农村学生是“哪里来哪里去”,铁板一块!于是我在1968年的7月15日打起补丁叠补丁的被子回到了家乡务农和当民办教师。


十年里为了生活,养过母猪,收过破烂,进山背过木,下过煤窑,修过公路,大年三十到外县收过鸡毛,只要能挣上一分钱,我都去干。因为买个盐、买盒火柴、买点晚上点灯煤油都得要钱呀。那个时代在丘陵地上多种点花生、红薯、豆子、蔬菜,待快要成熟前大队就组织民兵来“拔青苗”,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极左思潮搞得民生凋敝,物资奇缺,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老百姓要个钱真的是万分万分的艰难。


我的翻身是参加恢复高考后的1977年冬参加高考开始的。“严霜烈日皆经过,次第春风到草庐”,感谢华国锋主席和邓公小平让我们“老三届”也能参加高考,从此改变了我的苦难命运!


如果说文革前期的红卫兵大串联让我们见了世面,那么从1967年到1976年这十年则让我们中国近两千万的高初中毕业生受尽了折磨和苦难!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愿我们今后再不会这样折腾了!


魏梅武专列

我和儿子同时上学,
我读大学他念小学
魏梅武:支边新疆兵团,
一家五口的天山南北情
“不要怕,我们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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