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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丨卢璐:我的父亲,从工人下放还乡当农民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12-1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卢璐,一个爱阅读和旅游且酷爱码字的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在省市级纸媒及刊物发表过逾百篇散文和小说。

原题

我的农民父亲



作者:卢 璐



原以为写自己熟悉的父亲,于我这个表达能力还算过得去的人而言,不过小菜一碟。然,拟好题目,三番五次开头,也未能顺顺畅畅地写下去。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对父亲过于熟悉吗?或许,但也不尽然。难道他这个农民的身份有点特别,又或许他并无什么轰轰烈烈的伟大壮举,围绕着他的不过尽是些琐琐屑屑吗?这倒是,我终于理出点眉目。那就让我从父亲的琐琐屑屑中拣出几件最能体现他不失本真又特立独行的思想个性的事情来说说吧。

01

还乡


父亲原是广西大厂矿务局的一名正式职工,1962年端午前夕,他响应国家“干部、工人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去,支援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号召,怀揣还乡证,胸戴大红花,坐在一辆崭新的解放牌大卡车上,在咚咚锵锵的热闹的锣鼓欢送声中领着一家五口踏上了回乡的路。

我记得,回乡途中又是汽车,又是火车,再坐轮船,足足折腾了两天,才回到父亲老家县城—一长安。到了长安,天色将晚,还得赶几十里山路才能到达父亲故里那个叫“德江”的小山村。

我还记得,离开县城准备赶山路时,年纪尚小的我跟妹妹各坐一只箩筐,由父亲还是叔叔挑着,在晃晃悠悠中、在粗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扁担的咿咿呀呀声中,我们先后睡去:不知路途远近,不晓两旁景物。等到睁开双眼,担子已停在一个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的饭厅里。

饭厅不算大,煤油灯已拧到最大,也仅忽幽忽幽地照亮偌大一块地方,看去,满屋子的人如同鬼魅在暗夜里穿行。

车河(大厂矿务局家属区所在地一个小镇)的明亮电灯呢?我傻眼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走出屋门一望,我更傻眼了:目之所及,除了青山还是青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青山脚下有连片梯田,有弯弯曲曲的小河。

现在想来那是难得的美丽景致,可当时我只想着熟悉的车河镇宽宽的国防公路,只想着晚上跟妈妈沿着石板路去住在镇中心爱说爰笑还爱讲古的曹奶家听她和妈妈聊天打讲的情景,还有大哥二哥读小学二三年级那所学校门前路两旁栽种整齐的美丽的木槿花。

这一切全都没有了,我彻底告别了他们,今后我将怎样开启我的童年生活?面对新鲜而全然陌生的环境,我脑子开始有了朦朦胧胧的想法。

至于之后我们家经历了初到乡村时怎样的考验与磨难,我们兄妹又经历了成长道路上怎样的风风雨雨,暂且略去不提,单说父亲还乡的动因。

还乡不久,有人曾问父亲:“放着国家粮不吃,固定工资不拿,恁地跑回来当牛做马受苦受累?”父亲回他:“农村生活自由自在,矿里纪律要求太严了。”对方不解,无言以对。

母亲说,那年下放工人、干部支援农业生产第一线,父亲本不在下放之列,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在一次探亲回来后他突然就萌生了想回家乡生活居住的想法, 随着想法越来越强烈,遇到合适的时机便一切都不顾了:不顾多年不干农活且一只手残疾的母亲已不适应乡村生活,不顾我们兄妹几个的眼前和将来,连回到毫无根基的一穷二白的家要如何开启生活也不曾考虑。总之,他豁出去了,义无反顾地豁出去了,义无反顾到几乎连国家有需求时再抽调回原单位的合同也不签。

父亲的确有过可回原单位工作的机会,但正值“文革”那个非常时期,来自矿务局的有关信件被别有用心的人扣押了,父亲毫不知情。

不过,以我现在的分析和推断,即便父亲知情,他也难得再回头了,何况他原就为追求乡村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归来,他已习惯当一个农民,他曾为达成当农民的意愿,两次递交坚决要求下放回乡的申请书,才终于完成了由工人而农民的角色转换。

如果硬要说在父亲的一生中有过什么壮举的话,这算得一件吧。

关于还乡,父亲后悔过吗? 我倒是从未听他说出过“后悔”两字 。即便家里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困难到常以杂粮充饥,困难到东家进西家出的借米下锅,困难到我们兄妹怨气冲天一起指责他“好好的工人不当,为什么要回来?要回到这个吃杂粮吃到我们双眼都翻白的鬼地方!”父亲也只是卷一支大喇叭烟坐一旁闷抽,决不言悔。

兴许他想: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什么好后悔,顽强走下去才是硬道理吧。这符合他的性格。

02

众人皆醉他独醒


从大厂回来不几年,遭遇“文革”,有一阵子时兴“早请示”和“晚汇报”的做法,幼稚的我那时积极得很,不仅当成一项神圣的任务来完成,还主动承担召集全家完成这一神圣任务的职责。

每天天刚亮,我就第一个起床,随即把父亲、二哥和妹妹(大哥那时好像在公社中学读书)催起来,然后向堂屋走去,在毛主席画像下的“忠”字台前站成一排,我位于中间。“东方红,太阳升——唱!” 我激情满怀像将军一般发出指令。结果发现,除二哥、妹妹跟我一样虔诚地望着毛主席像大声唱歌外,父亲并不怎么听从指挥,但见他睡眼惺忪、无精打采,似在张口,却又含糊其辞,次次如此,天天一样。

而且随着时日的增多,他的行动也变得越来越拖沓,睡房离堂屋最近,却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场,到场后也并不抬头望毛主席像,而是垂着头在想自己的事情,那样子不像在向毛主席早请示和表忠心,倒像是在低头认罪。

现在透过时空的望远镜看那个画面、看父亲的神情状态,我肯定发笑。但那时我却认真得很,毫不含糊,认为父亲的表现是对毛主席不忠,也不为我们家争气,很是丢脸(我见过玩伴秀兰家的“早请示”“晚汇报”仪式搞的相当隆重,她当大队干部的父亲甚至亲自担任领唱)。因此,我对父亲又气又恼,然敢怒不敢言,除偷偷乜斜父亲一眼外,只能以更加大声的唱歌来作为发泄和抗议。

不知父亲并未察觉我情绪的变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之,他没有任何反应,照样我行我素。

这不,晚餐前,饭菜摆好了(父亲的酒杯也摆好了),大家围坐一桌,先不忙动碗筷,而要在第一时间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作汇报。那时我也不懂到底该向毛主席汇报什么,只是简单地理解为唱一首歌和喊几句口号而已。在这个环节,你猜,我父亲表现怎样?《大海航行靠舵手》才刚落音,他就在我和二哥、妹妹参差不齐的敬祝声中端起酒杯,喝他自酿的木薯、红薯混合酒了,早上的惺忪睡眼变成了喝酒时的醉意朦胧,完全判若两人。

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我对毛主席他老人家如此崇拜、如此敬仰又如此虔诚,而父亲却不是这样呢?

直到年岁不断增长,不断明白事理,思想也不断成熟,尤其对人世间的人、亊以及各种社会现象,有了判断和分辨能力,我才终于领悟,父亲那种看似不入流、不投入的状态,正是他难能可贵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品格表现。理应佩服。

03

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


“农业学大寨”的风暴刮到我们那个小山村时,父亲还任生产队长,按说一队之长,该顺应潮流,带领社员群众大造梯田,还叫河流改道才是。可他竟大放厥词,说:

“我不管你学什么,只有群众的米缸装满了,年终分红时荷包里能有几个钱过个像样的年,那才算是把大寨学好了;

我们这山脚下不少旱田,因水量不足年年欠收,甚至颗粒无收,还到山顶山腰开什么梯田,莫非想喝西北风?!”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按自己所想狠抓粮食生产,又带领青壮劳力上山放倒松树劈枕木(用于三线铁路建设),砍下杉树、毛竹扎木排,趁着涨水拉到山外出售。一时间,副业搞得风生水起,热气腾腾。

后来上头派下工作组,检查“农业学大寨”情况,父亲毫无实绩,自然交不了差,结果,理所当然被革了职。

现在想,仅被革职,于我父亲而言,那实在是很轻很轻的处罚,假如再上溯几年,他敢冒大不韪说出那样的话,说不定面临牢狱之灾,又或许……不敢想了。

04

读《水浒》

买《欧阳海之歌》


直到现在,我还甚感惊讶:父亲竟能读、爱读《水浒传》。

凭父亲跟我们兄妹所讲推测:他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年纪小小就给村中的地主富农放牛,该没读过多少书,文化程度充其量小学二三年级。

可童年的一天,我无意中在他房间床前的小方桌上发现一本没有封面的既厚又十分陈旧的趴着放的书,感到好奇,便翻过来看,这一看可就脱不了手了。那上面描述的正是梁山好汉李逵回家接盲母上山打算好好奉养,却未料半途上因到溪涧取水救母亲渴、去得过久致使母亲被老虎吃掉、他又如何杀虎复仇的情节。真是太引人入胜了。

看完父亲倒放的两页,我接着又上下翻阅,越看越有味,直看到太阳快要落山,看到父亲快收工回家,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将书依原样趴到桌面上。

这本令当时仅有小学低级文化程度的我许多地方看得要懂不懂后来方知它叫《水浒传》的书,在父亲房间的桌面上到底停留了多久,我已记不太清楚,它后来又去了哪里,也不得而知,但从此记住了世间有这么一本看了令人上瘾的书。以后它也是上中师的我在学校图书馆借阅的四大古典名著的第一本,而且一读再读。

回头再说说当年发现父亲房间的桌面上趴着的那本看了将近一半的书时,我之所以感到惊讶,除第一次发现父亲也爱看书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父亲的房间竟然有书!其时正是无从找书看的年代,而我恰恰到了最渴望阅读的年龄,打个毫无新意的比喻:那时见到书对我而言,不啻于一个饥饿的壮汉见到面包就想扑上去一样,毫无抵御之力。

时至今日,回眸过往,我那惊讶的含义又多了一层:作为一介农民,整日劳累,家庭担子又重,父亲竟有雅兴或说闲心来阅读闲书,物质之外尚有精神追求,实在令人想不到和感佩。

父亲看的厚厚的第二本书,是金近迈创作的长篇纪实小说《欧阳海之歌》。

当时我同样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作家和这么一本书。一天,大概是中午时分,我从厨房出来走进堂屋,经过父亲房门口,他刚好走出来,手上拿一本崭新的书边递给我边说,说:“这本书很好看,我正想拿给你。”我兴奋地伸手去接,父亲把书交到我手上时又加了一句:“看‘饿死不讨米’这一章时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就因父亲这句话,我几乎把书看了个通宵,还险些酿出大祸。

原因如此:当时家里还未用上电灯,全靠煤油灯照明,而煤油灯光亮有限,为防蚊虫叮咬,我将煤油灯从桌上移往蚊帐内放于枕边,就那么躺着看书。看着,看着,瞌睡虫来袭,竟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嗅到什么烧焦的味道,赶紧爬起来,这下可是吃惊不小——煤油灯歪倒席上,蚊帐一角嗤嗤冒出火苗。于是扑火,从此不敢把灯拿到帐内看书。

不久,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他只说了一句:“不要那么着急,慢慢看,书是我买的。”这时我才留意到封底盖的那个“XX县新华书店”的蓝色印章。我猜想父亲定是刚看到“饿死不讨米”这个章节的内容并被感动得落泪,于是迫不及待地要推荐给爱看书的我的。

说到这,不免遗憾,父亲生前只知道他的女儿我很爱看书,却不晓得他摆在案头的那本《水浒传》是我今后阅读古典小说的启蒙,更不晓得看了他为我买的那本《欧阳海之歌》后,我从此培养了“饿死不讨米”的骨气。

父亲已去世三十多年,我再没机会跟他说他的阅读他买的书对我的阅读所产生的深远、积极的影响了,甚至没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

05

善待他人


善待他人——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之一。

话说我们家从大厂矿务局下放回农村最初那几年,日子过得紧巴巴,非常拮据,而生产队那位我们叫他“盲哥”的五保户常三天两头撑了他那根黝黑发亮的拐棍“笃笃笃”地上我们家,而且奇怪得很,不早不迟,几乎总在我拉开圆桌,饭菜摆上,一家人准备用午餐时他就来到。一来到,父亲准叫我拿一双筷条再舀一碗饭招呼他一块吃。

本来盲哥一到就扯薄我们的饭食,已令我不高兴,却又次次捱着我坐,还打着赤膊,一种难闻的味道时时钻进我的鼻孔,更令我不高兴了。因此,当父亲叫我给他添饭时,我把嘴巴噘得老高,拿着盲哥的空碗气嘟嘟地走往灶台。父亲看出我的小心眼,跟在身后,低声说:“为人要善良,要有同情心。我们一人少吃几口又饿不死。”

听了父亲的话,我虽气未全消,但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以后盲哥来家,不仅对他的态度大大改变,也从此把父亲的教导铭记心中,并时时提醒自己:为人要善良,要有同情心。

06

对老师的告状不以为然


一个难得的微风轻拂的夏夜,刚走上社会工作不久的我跟父亲一起坐在老屋檐下一条平时他用于做木工活的厚厚长凳上,面对溶溶月色和满野梯田,在微风吹来的稻禾清香中,我们随意聊天,聊来聊去,聊到了二哥小时候的事情。

父亲说,二哥上小学一二年级时很贪玩,上学路上常因玩耍过头而迟到,班主任老师为这事没少家访(实则告状),二哥也因这事没少挨父亲的竹鞭子抽。

一次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又家访,手上拿一本作业簿,一进门便以少有的带点忿忿的语调说:“老卢,看你儿子写的什么日记,随随便便,简简单单!”说着翻开本子念道:“昨天下午我去钓鱼,在路上遇到一只黑狗没有尾巴。”

讲完这件事,父亲发表看法:依我看,你二哥的日记写得不错,简是简单了点,但他抓住了狗的特点:毛是黑的,又没有尾巴。

你当时这样跟老师说了吗?我问父亲。

没有,只是在心里想,我怎能不给老师留面子呢。父亲答。

那次你肯定没让二哥吃竹笋拌肉(竹鞭子抽)吧?

没有。打娃仔也要看情况,不能乱来。

你做得对。我肯定父亲的做法。

现在想,假如父亲具备相当的文化程度,进入学校工作,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老师吧。

07

入乡不随俗


都说“入乡随俗”,自打带领全家从大厂矿务局还乡后,该随的俗,父亲都随了,可有一种俗,他不仅不随,反而以十分的韧劲与之较量。

六七十年代(即便八十年代),乡村普遍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在我故里那块地方尤甚。

记得,读小学高年级时,我利用假期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学干农活,耳边常冲充斥着这样的话语:女娃仔读那么多书干什么?长大了是别人家的人,读也等于白读;女娃仔读完小学二三年级就得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会挂(记)工分就很好了。更难听的则是:女娃仔长大了就是泼出去的水,白养一场,还送她读书?!

这些偏狭、短视、落后的论调,父亲似乎从未听见,甚至在他遭遇婚姻变故,一人扛起抚养全家的重担、生活一度陷入困境的情况下,他也不曾流露半点不让两个女儿读书的想法。有次,族里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到连女儿已考取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出来即吃国家粮也不让上的堂叔劝父亲说:“大哥,我看你就莫要那么傻了,让秀秀(我的小名)回来挣工分减轻家庭负担算了,过几年就是人家的人,何必当牛做马帮人家的忙?”我父亲却回他:“我看你才傻,断了女儿的大好前程。” 呛得他悻悻而去。

正因父亲的通达,我与妹妹有别于村中其他女孩获得与两个哥哥同等受教育的权利,而非小小年纪就辍学挣工分,刚到十八岁甚至未到就嫁人。

08

父爱如山


原打算写完第七个小标题就结尾,但在键盘上敲字,敲着,敲着,脑海中却跳出“父爱如山”这几个字,我想,我非接着往下写不可了:不写,于心不忍;不写,也对不起父亲。

父亲对我们的爱,跟许多父亲对子女的爱一样,是无言的,只默默体现在辛勤的劳作中和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父亲的辛勤自不待言,“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含辛茹苦、操碎了心、累断了腰”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这里只想说一件在日常生活细节中我深切感受到的父爱。

我们身体疯长的阶段正是家里经济最拮据之时,一天三餐能有米下锅已经很难,别指望再吃上肉。饭桌上摆着供下饭的,夏秋常常不是一大碟或青或红的辣椒,就是一大盘番薯藤嫩芽嫩叶;冬春则餐餐离不了青菜白菜和萝卜。为使我们的营养能跟上,父亲用尽心思想办法改善伙食。随了季节变换,或下河捞虾捉脚鱼(水鱼),或上山捕鼠(一种专在竹蔸草根打洞栖身的肥胖老鼠)打野鸡。还经常夜半三更打着火把出门,到深山沟抓山蚂拐(青蛙)。

父亲为我们付出很多很多,然而,每次当他捕捞或擒获的野味煮好端上桌时,我却见他极少下箸,筷条只是夹向那碗没有荤腥的素菜。见我们吃得如此开心,他脸上隐隐露出慰藉的神情。我虽年幼愚钝,但也明白父亲如此做的用心:他是怕我们营养不够,尽量从他的嘴里省下让我们多吃。

起初我似乎还心安理得,久而久之,便渐露不满,我时常对父亲怒目以示。然,父亲未发觉还是不理会,并不按我所想筷条向装肉的碗里夹去。于是,有一次我终于发作了。 

那是我们家停了两月之久的再次卖肉。一碗焖得黄爽喷香的五花肉上桌时,我们兄妹几个的筷条举起落下频繁的夹向还在父亲翻炒时飘溢的浓香就令我们垂涎欲滴的金黄肉块,我却发现从大老远的县城辛苦买肉回来的父亲,平常十分爱吃五花肉的父亲,却无视肉的存在,一碗肉已吃过半也未下几次箸。我将筷条一放,赌着气,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父亲。父亲明知故问:“怎么啦,嫌肉肥?”

“你总是不夹肉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没有好气地回答。

“哦,哦,我吃,我吃。”父亲好像做错了事,边说边安慰我似的将一块肉夹进嘴里。

其实,父亲疼爱子女远不只这一件事,也不仅仅限于此类细枝末节。若要细述,恐怕还得写几千字,况且我已专门写过关于父爱的文字,那么,就此打住吧。

又及:下个月(8月)21日就是父亲永离我们而去的忌日,谨以此文怀念我亲爱的父亲。

我家唯一一张准“全家福”,1972年4月,为满足尚在大西北某空军部队服役的大哥的愿望而摄。坐者为父母,后排从左到右依次是尚读小学的妹妹和初中即将毕业的二哥和我;左四、五分别为同乡彩兰姐和义发哥,那天他俩刚好从照相馆门前经过,母亲热情相邀,于是“全家福”多了两个外人。照片损坏厉害,全怪我盲目听信坊间妙招:陈旧发霉照片用酒精擦拭便能焕然一新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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