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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一不小心居然赢了市长

蔡德林 诗与歌的旅行 2023-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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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   乓

相对而言,乒乓球算得上是草根的运动。一些很穷的村庄小学校都有水泥台子,很多贫寒家庭的孩子也都玩过这玩意儿。乒乓球如此普及,除了它是国球的因素,或许还有器材便宜的缘故吧。我有些县城的朋友多年前家里就买了乒乓球桌,当时我去他们家里玩球的时候,觉得这挺新鲜的,还指使我们报社的记者去写过新闻报道。听说乒乓球还有个别称,叫“桌上的网球”,可它比网球还是轻贱多了。网球似乎应该是有钱人的运动,至少也要是小资才行。 


我开始接触乒乓球的时候,大概是十来岁吧。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的社会其实像电影里的旧社会一样灰暗。农村里的孩子,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房子还大都是抱成一团的茅屋,和唐朝杜甫的成都草堂用的是同样的建筑材料。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我却喜欢上了乒乓球,甚至不知道怎么还拥有了一个乒乓球。那绝对是一个超级奢侈品,曾经有一个城里来的人开玩笑要用他的手表和我交换,我信以为真,死活不肯。那时候我们打球还没有水泥台子,是用几把椅子搁一块门板做的桌子,用两块砖头和一根竹棍做的球网,用小木块自制的球拍。我们打那样的乒乓球,却打得兴致高涨,一块门板周围,往往围上很多人,大呼小叫,捶胸顿足。在门板上跳动的仿佛已不再是乒乓球,而是我们欢快的心。那时候,乒乓规则也不知道是谁制定的,我们往往是一盘定输赢,每盘七分,每人发三个球。谁先丢了七分,谁就下了,让下一个来接拍。如果谁上来连输三分,就被称为“清汤”,这名称也居然和吃有关,看来还是饿的。得了“清汤”,什么都没有捞着,也就输了,得滚下擂台,让别人来。 



一直到我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当了民办老师,才在一张正儿八经的乒乓球桌上打起了球。我有个同学也当了民师,和我球技差不多,我们一有空闲就去切磋几盘。慢慢的球技有了进步,能削,能攻,能推了。有一次泥南公社搞比赛,我还代表村里去参赛了,不过没有得到名次。考师范那阵子,复习正紧张,记得只有四天就要考试了,我和们听说有一场大的比赛,是世乒赛还是亚运会记不清了,反正电视台有播出,应该是实况录像吧。那时候我们村里仅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是二队柳家的,我们还是狠下心走几里村路去看了,在路上还自我宽慰说,反正一晚上也学不了什么,我们就从明天开始,好好复习吧。考上公安师范以后,班上曾经组织一次乒乓球和羽毛球比赛,我欣然报名参加,记得乒乓球得了第一,羽毛球得了第三。 


比   赛


参加工作以后,起先在教育局、文办等单位,都没怎么打球,到了报社,我极力主张去买了一张乒乓球桌,打球就多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看到电视里欧洲人拉弧圈,自己也学着拉,看到国手们直拍横打,自己也跟着练。所以我虽然能够挥几板,可动作并不规范,水平也很一般。


有一次市里组织乒乓球比赛,宣传部要我组队代表宣传文卫系统参赛,我知道我们系统卫校有个姓徐的老师乒乓球打得好,在全市算是高手,去找他,可他被笔架山办事处请去参赛了。我没有办法,上阵前临时组队,由宣传部的一个司机、南口镇医院一个医生和我组成了一支队伍,被人戏称为“游击队”,仓促迎战。那个司机纯粹搞笑的,他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我虽然信疑参半,但毕竟临阵缺将,还是让他上了场,谁知他是那种打“挑挑球”的水平,不过南口那医生还行。结果我们居然还得了个团体第六。那个名次虽然是获奖者中的最后一名,但也是万分侥幸的,这是抽签碰到好运气了。那一次比赛,石首市的一些高手都参加了,只是我们没有遭遇而已。最后遭淘汰的那场比赛,我们其实没有打,因为我们碰到的工商银行队当时是一支冠军队,看他们打球都看得眼花缭乱;加上他们又很吊,赛前他们带队的问我:“我们还打不打呢?”那意思很明白,是不屑于和我们交战。我自知差得太远,怕受他们羞辱,也怕观众笑话,干脆就说不打了,我们弃权。得了个第六,早已超出我的预期。 



我个人获得过的最好成绩是有一次市委市政府机关联合组织乒乓球比赛,我竟然得了个冠军,不过也是事有蹊跷。那一年我在当文联主席,我们新来的市长也参加了比赛。我淘汰了几个人以后,就遭遇了市长。临到上场我才知道这已经是决赛。其实我没有指望打入决赛的,有两个高手平时我打不过,我的想法是争取得个第三名。谁知道那两个高手竟然弃权了,听说是为了让市长得冠军。当我被告知我是在参加决赛的时候,我的脑筋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人们都围着市长,还有好心人跑过来提醒我说:“你知道怎么打啦!”他们的眼神让我厌恶。我的想法不同。我不想打假球,而且我在官场上一直就是个倒霉蛋,虽然当个文联主席正当得一肚子火,也并没有指望来个好运气换到哪个特权部门去。再说这个市长我还没有打过交道,未必他就希望我打假球?当然我也想到过市长新来,得一个这样的冠军肯定不是坏事。但是我觉得这事关一个人做人的基本原则,结果那场球我不仅没有让,而且还打得意气风发,时不时还语有调侃。赢了市长以后,我没有得到任何祝贺,一些人还说我赢球可以,调戏领导就太不好了;事后还听说我们的部长说我赢球不是在给宣传部增光,而是在添乱。不过这话他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他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大好,是个异类,一向不按他们的游戏规则出牌。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得了个便宜冠军,还是自顾自地偷着乐。

 难  忘“”


还有一次比赛让我永志不忘。有一次周末,我从石首城区出发,往西南方向驴行,走到一个村庄,一排农房后面是一条小路,中间还有一条排水沟。我就在这条小路上往前走,走着走着就看到一簇小朋友在那条排水沟里打乒乓球。球桌是排水沟上的一座小桥,由几块水泥板搭接而成,一头连着小路,一头连着农房的后门,供人进出。孩子们站在沟里打球,以桥为桌,正好不需要弓着身子。我对这个新奇的乒乓球桌发生了浓厚兴趣,站在路上端详良久,终于忍不住技痒,参加到他们的队伍里。咱毕竟是战胜过市长的人啦,几个毛孩子哪是我的对手?孩子们轮番轰炸,还是无可奈何。可他们自知实力不敌,还不放我走,扬言说村里有个冠军,问我敢不敢和他们的冠军比。我挑衅说:“哈,那只是你们的冠军,可不是我的冠军。”他们警告:“好,你等着!”一会儿就簇拥着那个冠军来了。我一看,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农妇,长得粗粗壮壮的,很大的脸盘,黑里透红。她可能长期在村里独孤求败,听说来了个高手,也是兴冲冲地赶来,边走边揎拳捋袖,像是来打架一样的。她麻利地跳进沟里,抓起球拍,声洪嗓大地说:“让我见识见识!”我被她的样子逗得大乐,笑脸迎战。其实我根本就没怎么打,那种球桌、球拍和球都让人起疑,不敢进攻,只能被动地防守。不过这也足够对付她了。几个回合下来,她夸奖我说:“真是高手啊!我打了这么多年球,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我问她和哪些人打过,她说初中时和同学打过,再就是和娘家、婆家的邻里打过。她问我从哪里来的,我说城里,她说那难怪。她的那些小朋友粉丝为她着急惋惜,她却很坦然,还约我有空的时候再来交战。我这种水平,平时都很自卑的,在这里却大受抬举,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球技虽一般,却认识老家的几乎所有高手,有一些甚至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有一个圈子,我几乎是那个圈子里水平最差的,每次我一去,另外几个比较差的就开玩笑说,这下可以找到快感了。我也不恼,只是很认真地跟他们打,输了也还是开心。我打球好像不是为了健身,而是为了玩耍,为了快乐。后来我跑到深圳,再跑到苏州,现在又暂居新加坡,都没忘记挥几板,发几声喊,出一身汗。



快   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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