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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声代 | 雪域江南察隅行

新新报 新新报NewTimes 2023-04-08

学生立场  时代潮流



2018年3月12日,深圳大学首批援藏支教志愿者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察隅县中学正式拉开为期一学期的支教生活序幕。


本次支教的队员之一、深圳大学15级新闻系学生任昱源用她的笔触和镜头分享了这一百多天在雪域上在蓝天下的人、物、情。




水磨岩


离开察隅的这些日子里,我从未梦起过她。只是会在梦醒时分,恍惚以为自己仍躺在她的怀中。


察隅中学的门口有一条河,据说是一直蜿蜒流到印度的,我们三月份到察隅的时候,那条河还是碧绿的,流动也轻缓。到六月底离开的时候,河已接纳了从冰山上游来的雪水,变得浑浊又澎湃。


我是一个很少回忆过往的人,准确来说是不擅长回忆——在察隅一百多天的时光里,我对那里的人、物、景都积累出了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犹若对家乡的感觉。我不知在纷繁的故事中,该从哪个点开始回忆。 


人类是味觉动物,最能直接勾起思念的是记忆中“家乡的味道”,如今若要我回忆察隅,那便写一写“察隅的味道”吧。




察隅河




察隅县城的美味



我们周末经常出了校门沿着河一路往下游走去,任由高原的山风玩弄着我们的头发,偶尔还有几丝清冷的雨。察隅县城在离中学五公里的下游,占据三万平方公里的察隅,县城却只有横纵四条街。


在县城里开店的大多是从四川或云南来的老板,随便一家店都有自己独特的风味。四川串串、云南火塘、河南面馆……中国人从一方水土迁移到另一片天地时,往往将自己熟悉的口味也带了过去。


我最常光顾的是县小学门口的一家砂锅饭馆,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开的,店面很小,只有五张桌子,饭点时往往要拼桌。每次到县城想不出吃什么时,我都会去她家点一份辣子鸡砂锅饭。


一层干炒辣子鸡盖在饭上,喷香的鸡块,嫣红的辣椒,冒着烟气,煞是好看。更绝妙的是,老板在底下的米饭中掺入了小块的土豆,土豆的绵软配上砂锅米饭的焦香,吃时将辣子鸡与土豆饭搅拌在一起,使每粒米饭都裹上辣子鸡的香味,一口砂锅饭,一口清脆小菜,再喝口撒着葱花的清汤,别有一番风味。




辣子鸡砂锅饭


县城还有一家从外面看十分破旧的面包店,但推开门帘的一瞬间,爱吃甜品的我就沦陷了。老板是一对不善言辞的夫妇,看起来有些高冷,经常两个人一起在里间做糕点,不怎么搭理店里的客人,只有当我们选好东西喊他们时,他们才会出来看一眼,把糕点称一下重。称完重报完价格帮我们装好之后就扭身回里间,也不管我们有没有付账。


说到称重,察隅的算账方式也令我们感到十分奇特——零头低于6角钱的直接舍去,但高于7角钱的就直接算为一块,也就是“六舍七入”。据说是因为察隅之前不流通五角钱的货币,所以形成这样的交易规矩,即使现在都开始使用微信支付了,这种传统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闹了笑话的甜茶



我最想念的还是一家隐藏在小巷子里的藏餐厅,之前我们一直担心自己吃不惯藏餐,后来一直后悔没早点发现它。


第一次去藏餐馆时还闹了一个笑话——我们看到菜单上的“甜茶小份3元,大份5元”,琢磨了一下:“来都来了,就每人来一大份尝一下吧!”


老板看到“甜茶3大份”时,从柜台探出头看了看我们桌,用磕磕巴巴的普通话问:“你们,三个吗?”得到了肯定回复后,老板指着菜单上的甜茶说:“太多,太多了。”我想那就换成三小份吧。谁知老板还是说:“很多,很多,太多了,1份,1份!”


这我就有点不解了——莫非是老板看我们都是内地人,觉得我们喝不下?但我还是按捺下疑惑,说:“那先来一大份吧,不够再加。”


我们三人一致觉得是老板担心我们喝不惯这里的甜茶,害怕我们最后喝不完倒了浪费。直到我们看到老板拿过来一个大茶瓶——原来一份的量就是一大茶瓶!最后的确没喝完,只好用茶杯装着带回去给了学生们……




甜的青稞酒



第一次喝青稞酒是在察隅的一个乡——古龙,四月份的古龙有一个赛马节,我们从县城坐车两个多小时奔赴过去。沿途遇到了很多放假回家的学生,西藏的孩子们都是羞涩且热情的,看到我们后默默围了过来,带着我们在村子里四处逛。


到了午饭时间,几个热情的家长非拉着我们去他们家吃午饭,推辞不过便跟着他们过去。女主人端上了卤好的牦牛肉和刚烤出来的大饼,男主人拿出随身带的小刀给我们割牦牛肉吃。




牦牛肉


待我们吃到七八分饱后,男主人拿出了一罐自家酿的青稞酒,给我们斟上,酒是女主人刚刚温过的,还冒着热气。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这酒不仅没有白酒辛辣的味道,反而带着香醇的甜意。正因此我们一时放松了警惕,在主人们热情的鼓励下,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


我喝到第四杯时想去洗手间,刚推开门帘,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醉意突然袭来,脚下没了根,走路开始漂浮,我这才知道青稞酒的厉害。


回到屋里,男主人听说我醉了,坚持认为我是装醉:“我们这里的娃娃都能喝十杯,这个女老师只喝了三杯,怎么可能就醉了嘛!不信的嘛!”虽是这样说,他也不再劝我喝酒了,还让女主人拿来了酥油茶给我喝。


几天后我走在校园里,听见有孩子们在我背后用藏语窃窃私语,我问我们班学生大家都在讲什么,他们告诉我,大家说的是:“那就是前两天在古龙才喝三杯青稞酒就醉了的支教老师……”令我哭笑不得。




甜的青稞酒


后来我们离开察隅的时候,门口商店的次仁大叔送了我们每人一大瓶青稞酒,是他从察瓦龙乡带回来的,我试了一下,发现竟如白酒一般辛辣。才知道西藏每个地区酿出来的青稞酒都是不一样的。察瓦龙地势高,气候严寒,每年有一半时间被大雪封着山,在这样的气候中酿的酒自然也是烈的。




上下察隅的李子



林芝被称为“西藏小江南”,察隅是林芝地区最能称得上“江南”的地方,上下察隅又是察隅最暖和的地区。上下察隅镇盛产水果,我们错过了四五月份的枇杷,所幸赶上了六月份的李子。


我们先去的是上察隅,在一个村子里闲逛时,看见用砖头堆成的半身高的围墙内有一棵李子树,李子沉甸甸的,枝桠都被压低了,红的青的李子探出了围墙,看起来十分诱人。两个穿着迷彩服的藏族大叔在树下聊天,看到我们一直在望树上的李子,就指了指树,意思是让我们自己采。我们不太好意思,一人摘了一个准备离开,这时其中一个大叔却去摘了一大把李子捧着递给我们。上察隅海拔比较高,李子还未完全成熟,带着丝酸意,但我们吃着却很甜。




上察隅的藏族大叔


我们在下察隅时,一行人临近中午极饿,便跑去附近的一家果园里觅食,然而果园那日没开伙,老板娘给我们一人泡了一碗泡面垫肚。在等待泡面的间隙里,老板娘让我们自己去果园里摘李子吃,进去之后发现,果园至少有十几棵李子树,遍地都是成熟落地摔烂的李子。我们仿佛进入了伊甸园一般,每个人都吃了个半饱,最后一人摘了一袋子的李子准备买走。称完之后发现,一大袋李子竟只需要五元钱,令习惯了察隅县城高物价的我们感到十分诧异!


离开果园的时候,我回头看见老板娘正捧着一枝刚剪下来的栀子花向木阁楼走去,十分美好。




学生的礼物



谈起察隅的食物,同样不能忘怀的是学生们每次放长假回校后给我们带来的自家的水果和吃食。


察隅中学每周都有双休日,但因路途远而车费贵,大部分学生只有等到放长假时才会回家。每次放完长假,开学时总能收到我们班孩子们的小礼物,几颗枇杷、几颗李子、一张大饼……想到这些东西是他们从遥远的家里一路带来的,躲过了门卫的检查(中学不允许学生私自带食品回校),吃的时候就倍感香甜。




作者与七六班学生合照


西藏的孩子大多是质朴的,对老师的关心和喜爱也都是羞涩且谨慎的,似乎生怕被拒绝,当看到老师愿意接受自己的礼物,往往比得到老师的称赞更开心。


离开察隅后,我一想到他们,眼前出现的是每周日晚上他们一起在校门前的空地上跳锅庄舞的场景,耳边响起的是最后一课全班同学齐声唱《送别》、《再见》、《祝你一路顺风》的声音,西藏的孩子们是多才多艺且快乐自由的。




学生表演当地民族舞




后记 · 未经束缚的灵魂



在来西藏之前,我一直都不是很能理解人们赋予它的那些标签——“雪域圣地”、“心灵净土”、“朝圣天堂”……我好歹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了(生于中原,学于岭南),中国地大物博,美丽的地方比比皆是,可是风景再美,也不该硬跟“心灵”挤凑在一起。


可是,在来到西藏之后,我只能叹一句,那些赞美,她担得起。


我们支教的地方是在林芝地区的察隅县,林芝地区素有“藏区小江南”的美称,来到这里之后,我却觉得,不该给她贴上这样的标签。


江南自有江南的美,林芝也有林芝的艳,若把江南比西子,那林芝应是金庸笔下古道热肠的侠女。


那于悬崖峭壁上婷婷玉立的杏树,那于清冷山雨中嫣然一笑的桃花,只让人叹一句:“不是人间凡种花,相思偶染漫天涯。”




四月桃花盛开的察隅罗马村


我热爱我的家乡,那是我生的地方。但如果可以为自己选择一处终老的地方,我会选择察隅,那个温柔宁静、时光悠长的边陲小城。躺在她怀抱里的那段时光,大概是我成年以后最惬意的时光了。


察隅,如若有缘再见,愿你青山绿水依旧,望我一片初心未改。


(全文刊载于10月18日第101期新新报特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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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任昱源

图片|任昱源

编辑|林梦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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