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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世界：東亞視覺」

[中國香港]林舜玲

陳東東

[日本]平田俊子

[韓國]文貞姬

中國詩人陳東東認為視覺本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而中國的漢字就與視覺有著緊密的關聯，因為漢語言文字強大的表意性注重和強調的恰是視覺的意義體現。這樣我們運用的文字和書寫就在某種程度上定義了我們的視覺，也影響和定義著我們對詩歌的看法。所以漢字本身或許就牽扯著所謂“東亞視覺」的一種性質，至少它們肯定涉及「中國視覺」的性質。「中國視覺」、「東亞視覺」跟文字、語言和詩歌的關係，非常直接，互相發明也互相制約。譬如中國古典詩歌呈現的平衡、對稱結構，對仗和意象要素，都極具視覺性。

到了近代情況發生了變化，陳東東表示：「等到西方世界以其現代化的形象和質地差不多是強行地進入，幾乎要脹破這種『中國視覺』、『東亞視覺』的景深的時候，一次詩學革命發生了。新詩——現代詩——當代詩突圍古詩、漢語，甚至漢字，其突圍的也正是『中國視覺』、『東亞視覺』在他看來，漢語新詩以現代漢語為基礎，建立起屬於它自己更具包容性的詩學和美學符號系統。新詩更新升級了「中國視覺」、「東亞視覺」，除了融入「西方視覺」、「全球詩覺」，發展其分析性，對「中國視覺」、「東亞視覺」裡那種目擊道存的直接性的修復和強化也同等重要，也許更重要。」

對韓國詩人文貞姬來說，詩歌是「最美麗的聲音，是生命之聲」，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向不僅是韓國，而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讀者交流分享她對生命和詩歌的熱愛。她憶起七十年代韓國正處於社會變革期，包括她在內的一批在當時嶄露頭角的女詩人，她們所寫的作品和前人相比更添一分力量：「加州伯克利大學幾年前組織了一次誦讀韓國女詩人作品的朗誦會，我也出席了，看到自己的作品能展現出女性的特質不必只是柔軟、優雅、羞怯的，女性同樣可以發出強大而堅定的聲音，我意識到自己能夠作為這一轉變的推動者之一而被人認可，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對於韓國詩歌和其中的本土元素能如何吸引國外讀者的問題，文貞姬表示當人們閱讀莎士比亞、波德賴爾、歌德等名家的著作時，即使讀的是譯本也同樣不影響他們體會並欣賞詩裡的普世情感，同理，國外讀者們或許不能對韓國詩歌裡提及的歷史，以及詩歌裡所蘊含的或高漲或低落的民族情感有準確的共鳴，但她相信詩人在詩裡灌注的心血不會白費，讀者或多或少是能感受到並對此欣賞的。

香港詩人林舜玲則談到了詩歌在香港的發展軌跡。她提到很多香港詩人的作品被翻譯成英語，其中也斯是其中享有國際名氣的一位，他的雙語作品集《形象香港》就是一部有英譯本的著作。在香港，相比之下，早年用英語寫詩的人還是比較少，何少韻可算是其中的先行者，她在九十年代就出版過英文詩集，而林舜玲本人也在1997年見證了自己的首本英文詩集的面世。而在過去的這二十年，香港湧現了更多用英文寫詩的詩人，包括本土的王詠思和何麗明，還有來自國外選擇在香港紮根的Gillian Bickley和David McKirdy等人。林舜玲指出，這些詩人裡有一些本土作家目前定居于國外，而一些駐守本地詩壇的詩人卻是外國人，所以這就是香港詩人群體的有趣之處，這個群體沒有明確的種族或地緣界限，是很兼容並蓄的。

每月的第一個星期三，在中環的詩歌朗誦會裡你都能看到香港和外國詩人的參與。談到詩歌發展在香港的前景，林舜玲表示樂觀：大大小小的詩歌節活動在香港順利紮根；自2009年以來，何鴻毅基金會每一年都會資助一名香港作家參與美國艾奧瓦大學的國際寫作項目；而各香港高校也有各種寫作課程以鼓勵年輕的有志之士發展他們的興趣，他們的作品能夠發行在各種本土或外地的期刊裡；作家們能方便地找到出版的渠道以發表自己的作品。確實詩歌在香港的生存現狀是不錯的，林舜玲說：「如果你想在香港成為一名詩人，只需要有紙和筆或者你的手機就夠了！」

與林舜玲描繪香港詩歌發展時的津津樂道不同，日本詩人平田俊子則對詩歌在日本的現狀感到失落，她先談到日本的社會危機：「東京不是一個容易生存下來的地方，每年都有很多年輕人受夠了生活的壓力選擇自殺，幾乎每天都有不幸的傷亡事故，還有很多避世的年輕人把自己關在家裡，從不出門。人們對於社會上的很多事務都有分歧，造成社會撕裂。似乎住在東京這座城裡的人們還有東京本身都在哭喊著求助，當然了，不只是東京，這就是當前整個日本的真實狀況。」

而正因為人們生活在一個這樣的時代，日本人不見得對詩歌有多熱切的渴求，有一部分人在寫詩，但詩的讀者群正在萎縮，書店裡詩歌佔據的欄目越來越小。這樣的情況也讓出版商對於翻譯引進國外的優秀詩歌望而卻步，不僅因為翻譯本身的困難，更在於詩歌的無人問津。儘管詩歌在日本生存艱難，平田俊子仍不打算停止詩歌創作：「詩歌是一個想像和現實發生碰撞的世界，我寫詩就是用我的想像拓展這個現實世界。在宏大且社會性強的『現實』和渺小且個人化的『想像』之間，存在著敵對關係，個人的幻想或許渺小，但它也能充滿力量。我想依靠著我的想像繼續寫詩。」

（錄音整理：舒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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