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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波:博尔赫斯和我

2017-11-24 孙文波 星期一诗社


孙文波,1959年生,四川成都人。著有诗集《地图上的旅行》、《给小蓓的骊歌》、《孙文波的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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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和我


骑着自行车在我的城市的街道上,

望着那些店铺招牌,拥挤的人,

我想到这里与博尔赫斯的阿根廷不一样。

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像他那样写诗。


他的职业决定他对隐喻的热爱。

他只要坐下来,在幽暗的办公室里翻开书,

就能发现虚构在时间中的位置。

他懂得在对阅读的讨论中,找到事物的钥匙。


把肉体的根基建立在书籍上,并对它

的神秘给予词汇的限制,使城市

在文字中比在时间中更热情。谁能像博尔赫斯?

他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其实是走在书页上。


我想象过模仿他,但我的城市

以对物质的坚定的信任拒绝了书籍,

我走在大街上,找不到进入书页的门,

而时间在流失,在店铺招牌和行人的脸上。


1993年

(选自诗集:《孙文波的诗》孙文波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在梦中见到祖父


你拿着棒槌敲我脑壳

昏眩中我看见火花落在体内。

我记得你曾说我像猴子,

贪食、懒惰,写诗赚取别人眼泪。

现在不啦!我已从现实学会蔑视现实。

或许,我应该告诉你,

我如今是在后退:倒着走。

如果你看到我的家就能明白:

远离城市,满足有院子,

可以关起门来三天不出门。

我坐在窗前,实际上就像石碾。

我希望你能在云端坐着。

直到月亮从院中椿树梢升起,

我看见你就是月亮。

直到我能够确定你就挂在我的身体里


2000年

(选自诗集:《孙文波的诗》孙文波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美人


她为想象活着。

她是我血液中的嫦娥;现代的。

谁能成为她的伴侣,也许幸福,也许不幸。

她说过什么?“美丽像权力。”她没有这样说过。

她可能是我的幻象,就像暴富是很多人的幻象。

我的确不知道谁能为她种下生育的种子,

就像我不能说我没有想象过占有她;

凡夫俗子都应该这样想象。

我说过,把她放在夜总会里吧,

也说过让她成为汽车展览会上的模特小姐。

更为可行的是,她就在我就餐的餐馆做招待员。

但是,她并没有如此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她总是在我觉得离她远时近在眼前,离她近时飘然远去。

我只好把她放在人群之上,半神的位置。


2000年

(选自诗集:《孙文波的诗》孙文波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遗传学研究


隔壁,父亲和儿子已入睡,

我的工作刚刚开始。想象支配我

在这时离开他们。我的眼前升起幻景:

我看见祖父的坟边长满了荒草。

我看见他的脸从荒草中显露,

转瞬间变成蝴蝶,扇动翅膀,很快消失。

我感到有什么把我从这里拽走。

但我不想走。另一个我轻轻在房内移动,

借窗外路灯透进的微光打量熟睡的父亲和儿子。

我知道我飞了起来,分身在更多地方,

几千年前我跟随卫惠孙1营造他的封邑。

在北京我走在上苑村边的河堤上。

我知道是爱造就了我。在这里我就是

父亲通往孙子的桥梁。有了我,死亡不会发生。


注:

1、唐《元和姓纂》载“周文王第八子卫康叔之后,至武公和生惠孙,惠孙生耳,耳生武仲,以王父字为氏。”孙姓一支的姓氏由此而来。


2001年

(选自诗集:《孙文波的诗》孙文波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六十年代的自行车


妈妈买回一辆红旗牌自行车,

使我结束对别人家有自行车的羡慕。

当她下班,才轮到我骑上它,在院子里转圈、上街。

我喜欢把它的铃档按得乱响。一个时期

它成为我的玩物,使我见到熟人

腰都比平时挺得直。一次在西郊体育场,

骑着它我沿着跑道飞驰,我的得意遭到几个小子的嫉妒

他们把我拦下来,让我把车给他们,

我没有答应,与他们打起来;

我就像一只老虎保护自己的幼崽

没有让他们拿走它。所以很多年过去

它仍在我的眼前闪亮:镀铬车把、回链刹、二八圈。

我看见自己骑着它在铁路新村周围的路上

转来转去,身边的事物纷纷后退。


(选自:《星星》200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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