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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米廖夫诗选

古米廖夫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1

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古米廖夫(1886-1921),杰出的俄罗斯诗人,现代主义流派阿克梅派(高峰派)宗师。出身贵族。他才华卓越,充满幻想,酷爱冒险和猎奇,曾留学法国,漫游英国、意大利等,并三次深入非洲探险。著有成名作《珍珠》,诗集《征服者之路》、《浪漫的花朵》、《异国的天空》、《箭筒》、《火》、《天幕》、《米克》———非洲的长诗、《火柱》,《在大地漫游》、《龙》——长诗;诗剧《冈都拉》、《安拉之子》、《有毒的祭服》、中国诗集《瓷亭》。古米廖夫富有浪漫主义激情,他的作品在艺术形式和技巧方面的造诣是公认的。他的诗大多形式精美,形象富有动感,言语极显表现力,音韵锉锵和谐。尤其是他那奇特的比喻,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诗抒写航海、爱情、俄罗斯以及异国风土人情,体现出对“陆地和海洋”的爱。俄罗斯作协与特维尔州政府于2009年10月10日宣布,共同设立古米廖夫文学奖,表彰全俄范围内的优秀诗歌。

迷途的电车


我走在一条陌生的街上

猛听到群鸦发出惊慌的叫声,

惊叫声伴随着沉雷阵阵,――

只见一辆电车在我眼前飞奔。


我是怎么跳到电车踏板上的,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

空中刹时亮起一条火龙,

青天白日下也看得清。


电车奔驰如一条生有双翼的暴风雨的青龙,

迷失在时间的深渊中……

停下,开车的人,

立刻停止,你的飞行。


已经晚了。我们已经绕过了那堵墙,

我们已经飞过了棕榈树丛,

涅瓦、尼罗和塞纳河上三座桥,

也已被我们丢在了身后。


一个贫穷的老人在窗前闪现,

探询的目光追随在我们身后

这无疑就是那位老者

一年前死于布鲁特。


我这是在哪儿?为什么我这么不安、这么潦倒,

我的心灵砰砰如把门敲:

"瞧那边那个车站,在那里

能否买到去往印度的车票?"


招牌上……是血写的字母

上写"绿色通道",于是我知道此处

不卖白菜和冬油菜,

而只出售死者的头颅。


身穿红衬衫,我的脸色如牛乳,

刽子手也砍下了我的头颅,

此刻它和别人的头在这里

就在血渍泥泞的箱底。


胡同里有一道板壁,

三扇窗户的房子和灰色的草地……

停下,司机,

立刻停止。


张冰 译




灵魂和肉体


夜晚的寂静浮游在城市上空

每一种响声都变得十分沉闷,

哦,你呀――我的灵魂,你仍在沉默,

上帝呀,你瞧,我的心灵宛如一块大理石。


回答我的只有我的灵魂,

仿佛来自远方的竖琴:

"为什么我要在倍受鄙视的人身上

开启了望彼岸的眼晴?


为什么发疯的我要抛弃了我的小房,

去追求彼岸的壮丽与辉煌。

为什么我会让地球成为我的中心,

我则如苦役犯一般被锁在它身上。


呵,我曾十分痛恨爱情――

这是你们所有人全都无法避免的疾病,

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

和谐而美妙的世界变得于我那么陌生。


如果说还有什么使我与隐约闪现在

星球合唱中的过去十分亲近,

那就是悲哀――我最可靠的盾牌,

哦,我冷漠的、鄙视一切的悲哀"。


张冰 译



小象


此刻我对你的爱犹如一头小象,

它生于柏林或是巴黎

它跺着如棉花般柔软的脚掌

在兽王的屋子里徜徉。


对这头小象,你可不能喂它法国小白面包,

也不能喂它白菜或是甘蓝――

它能吃橘子,可也只吃一小瓣儿,

一块白糖或是一点点糖果。


呵,亲爱的,切莫哭泣,不要说

它已成为窄笼里平头百姓的笑柄,

抽烟的人往它鼻子里喷烟圈

马车夫的恶作剧嬴得轻薄女的哈哈笑声。


亲爱的,你别以为,总有一天,

它会发怒,会挣脱锁链

会跑到街上,象一辆汽车,

把狂呼乱叫的人们碾成齑粉。


不,你最好把它想象成这样

浑身珠光宝气,浴着晨光的孔雀的翎羽

犹如从前那位伟人

把汉尼拔丢在颤抖的罗马脚下。


张冰 译




无题


我们飞翔在明亮的林荫道上,

我们在水边尽情翱翔,

金黄的秋叶渐渐凋零,

飘落在碧绿的、梦一般的池塘。


她在对我喋喋不休诉说她的

奇思妙想、遐思和幻想,

以及一个姑娘所能臆想出来的

关于未尝体验的爱的一切。


她说:"是呵,爱是自由的,

人也只有在爱情中才能自由,

但只有心灵高尚的人,

才会永远地爱一个人"。


我望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

凝视着她那可爱的面容

在她身后,金色的树

和水溶成同一个圆形。


而我却在想:"不,这不是爱情!"

爱情如林中之火,写在命运之中,

因为你即使一无回报

如今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张冰 译




耻辱


或许,在我的前半生中

我曾杀死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呵,永远的上帝呀!如果这是真的――

我已被惩罚被注定痛苦终生。


即使我喊一声我的小狗

再向我的马儿递一个眼色,

它们也不会听从我发出的信号,

而会从我身边跑掉。


即使我走向白浪滔滔的大海,

那是我早已熟知的地方,

可就连大海也会因悲哀而脸色发黑,

急忙从我身边撤退。


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像死水一潭波澜不惊,

所有的故事都不属于我,而属于别人,

有的只是倦怠,它根本就不值,

还有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死样的倦怠要来就让它来吧,

它丝毫不会妨碍我等待,

我将重新成为一个斗士,

而这,就是我的期待。


张冰译





在永恒的上帝把脸

背离新世界的日子,

通过言它们关闭太阳的地狱,

并用言摧毁城镇。


一只鹰坠落地面,

群星在恐怖中回到月亮,

要是,像橘红火焰做成的云,

言航行在天国的高处,


人陷入低劣的行动,

如温顺、驯服的兽群,

正因为所有那套可以从

更聪明的人身上学习的理解。


白胡子的族长,希望用

他自己的手发现善恶,

决定不用神圣的声音,

而用手杖在沙上画图。


难道我们没有忘记在麻烦中:

这世上唯有言是祝福?

在约翰传给我们的福音书中,

话说,那言就是上帝。


庆幸地,我们为它设限——

生命和思想的不完全的界限,

而像空巢里的蜜蜂闻起来糟糕一样——

永远死去的言,闻起来也同样糟糕。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该隐的后裔


他没有说谎——那幽灵,如此悲伤而富有思想,

偶然得名于一颗星辰的幽灵,

在他说,“不要害怕天主,我们要做的,

只是品尝果实并和他一样不朽”的时候。


所有的道路都在燃烧中对青年开放,

同时所有被禁止的工作——也对老人,

琥珀色的果实——也对快活的少女开放,

还有永远像雪一样洁白的犀牛。


可为什么我们躺下,被夺去一切力量,

感觉终于,有人忘记了我们全部,

并紧握古老的诱惑的恐惧,祈愿


凭某人只手之力,在机缘巧合下

两根棍子(旗杆,草叶)

会合成不稳固的十字架。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聪明的恶魔


我善良的老友,我忠实的恶魔,

曾对我唱过这首小歌:

水手在所有地狱的黑夜上航行,

却被海上的黎明溺死。


在他周围波浪像高楼一样林立,

它们坠落复又升起,

而在他面前,比泡沫更白,

他无比的爱在飞行。


在飞行的时候,他听到召唤,

“我不会欺骗你,相信我。”

记住,——这个机智的恶魔说,——

他溺死在海上的黎明。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唐璜


我自己梦想的是崇高、简单的事情:

抓住船桨,把脚放进马镫,

并欺骗缓慢地试图刺激我们的时间,

用永新的,亲吻的红唇;


在衰老的时候,为保持基督的律法,

放低眼光,穿上麻布和灰烬,

把祂为我们而死在上面的铁十字,

作为沉重的负担,放到胸前。


而只有当,在狂欢的疯狂中,

我获得我的感觉——一个漫无目的的梦游者,

仅仅在他的道路的沉默中就感到恐慌——


我才会想起:许多其他更糟糕的事情——

在我的岁月中不曾有女人为我生育

我也不曾叫某个人兄弟。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在被人民和天国遗弃的棚屋旁,

在篱笆黑色的残余树立的地方,

衣衫褴褛的乞丐和黑色的老鸦,

在讨论睡眠者的梦。


那老鸟,以骚动的哀鸣,

在急躁的犹豫中重复,

他在塔石上看到

不同寻常的、惊人的幻象;


在充满勇气和空气的飞行中,

他,失去了他们寻常的悲伤,

变成一只天鹅,雪白,甜美,

而乞丐——是一个伟大的君王!


丑陋的叫花子无助地恸哭,

沉重的夜降世君临。

老女人,在经过这居所时,

不停地画十字祈祷。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征服者


征服者,穿铁的盔甲,

我愉快地跟随外出的星,

我越过悬崖,停泊

休憩在快活林,那么远。


哦,天穹荒野无星!

暮霭咆哮,又沉默,我必须等待。

征服者,穿铁的盔甲,

我会找到我的爱,迟早会找到它。


而如果群星缺乏正午的言,

我会自行为世界创造它们,

并热情地用战歌诱惑它们。


我是漩涡和风暴的兄弟,

但我会把一支百合编进

制服——繁茂溪谷的蓝星。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唯有蛇


唯有蛇任它们的皮囊脱落

而它们的灵魂——都在成长而变老。

我们,唉,变易着一颗永恒的灵魂,

却把身体留给永恒。


哦,回忆,力量,女巨人,

你用缰绳引导马的生命的方向,

你会告诉我所有这些男人的故事,

他们在我之前曾拥有我的身体。


第一个丑陋、瘦弱而悲剧,

爱花园小径的黑暗,

落叶,有阴郁魔法的孩子,

他一个词就足可以停下雨。


第二个——他喜欢南来的风,

一切噪音对他来说都是和弦,

他相信生命只是他的配偶,

而世界——只是他脚下的破布。


我不喜欢他:在他心里,他被激发,

走向国王和上帝的王冠,

他在我房屋的入口挂上

写有“吟游诗人”的招牌。


我不喜欢自由最爱的人,

他,曾在海上航行射击:

曾在水的王国听到歌声,

一朵云曾追随他的道路!


我是一个建造者,在寺庙上

聪明地工作,在疑惑中起身,

寻求我最爱的国家的名声

在尘世,如在天国。


心被不灭的火灼烧,

直到那天,如光造一般,

新的耶路撒冷的墙升起

在我挚爱的土地的原野。


而后奇怪的风会开始吹拂,

骇人的光会倾泻在我们身上,

那是银河——开始生长

像炫目的群星的花园。


而那个多层的陌生人会出现,

藏着脸,但我会捕捉他的梦,

看着一头狮子,走近,

和一头鹰,直飞向他。


我会尖叫,可谁会听到我的咆哮,

谁会从崩溃中拯救我的灵魂?

唯有蛇可以任它们的皮囊脱落,

人失去的是灵魂——不是肉体。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正道


言的诞生通过模造的痛苦,

他安静地经受尘世的生活,

他是个陌异者,从金色的

水罐啜饮野人哀悼的泪滴。


去自然那里!自然是敌意的,

这里一切都是可怕、充实的,

这里有小号,在对冷漠无用

的上主,演奏驯顺的赞美诗。


死亡?但那之前你必须精确地衡量,

这个诗人们的故事,你要非常聪明——

你不会为光和生命的伟大感到遗憾

却会——为一种永远掌权的思想悲伤。


有一条崇高而严厉的道路:

与狂野而酷烈的风一起,酷烈地呼号,

和乞丐一起在熊的巢穴里生活,

在格律的模具中塑造黑暗的梦。


王立秋转译自英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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