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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陈益民:77年加考音乐,78年加考美术,果然是拼了

日知录新说 新三届 2023-12-1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陈益民,1960年生,江西人。下乡知青。南京大学历史系78级。曾任天津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南开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主编《中华博物通考·礼俗卷》。


原题

青春作伴,春暖花开

——再忆高考




作者:陈益民 


大学时的作者


我曾写过一篇《改变命运的时刻》,回忆自己1978年参加高考的往事,发表于《南方都市报》,收录于北京大学出版社《永远的1977》一书中。如今意犹未尽,想想当年高考还有一些值得一提的旧事,补记于此。

上学

我于1967年上小学,1977年中学毕业,整个中小学学习过程,差不多与“文革”相始终(“文革”开始后的次年上小学,“文革”结束的半年后中学毕业)。十年学业,当年在校到底学到了多少知识,我也实在汗颜,羞与人说。中学毕业后上山下乡,名为“知青”,也是知识贫乏,惭愧难当。不过,相较于班里其他同学,我又似乎是个“学习好”的学生,否则我也不会在小学当班长、在中学当团支部书记,年年得各种奖,有“五好学生”“三好学生”“优秀红卫兵”“学习……著作积极分子”“优秀团员”等等诸般桂冠。

但我生性腼腆,反应迟钝,不善于变通。记得小学三年级,全校师生大会,老师写了一篇发言稿,让我代表班级登台发言。我对着话筒念稿,念到“积极肯干”一句时,不认识“肯”字,我便卡在那儿,没往下念,又不会耍滑头,随便念个什么字音糊弄过去。这样冷场达十几秒,台下全校师生都屏息静候下文,我却僵在那儿没动静。这有多尴尬呢!幸而会议主持人过来看了一眼,告诉我读“肯”音,我才吭吭哧哧往下念。小学多少事都已烟消云散,唯有这事深深地刻在了我脑海中,让自己自嘲了几十年。

小学五年级,我坐在班里最后一排,同桌姓温的男孩子,高个头,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显然不是军分区的干部子弟,就是地委机关大院的孩子。他说话会给人一种放眼全球的感觉,时不时地让我眼前一亮。有一回老师布置写作文,温同学信笔就写下:“山在欢呼海在笑……”,当时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怎么出口就能说出这么形象而豪迈的句子呢!也怪那时的我孤陋寡闻,不看书不看报,对这种“八股”句竟然感到很新鲜,直到许多年后才醒悟:那不过是当年报纸上常见的套话俗句,每当有最高指示到来时,报纸上就会一片“山在欢呼海在笑”,本无什么奇怪,只怪我少见多怪。

不过我也曾有过“优胜纪录”。有一回到乡下走亲戚,发现一本残破的《增广贤文》,大约属于乡下“破四旧”劫后余生的“硕果”——尚可撕来擦屁股,也就不必扔进火堆烧了。“刘项原来不读书”的时代,毁了太多的传统文化书籍,弄得我读小学五年,竟然没念过古诗、没读过文言文。我的语文课文从一年级的“三面红旗万万岁”,读到五年级的“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一路走来,一直学的是铿铿锵锵、简单粗暴的政治话语,与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剥削压迫故事,此刻忽然见到诸如“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面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虽然看得我懵懵懂懂,却也觉得那些语句不一般,有内涵,道尽了人世许多奥秘。

那本《增广贤文》没有了封面,纸张泛黄,内容则让我惊讶:原来语文还可以用这样的对偶句子写成啊!于是就把残书拿走,带回了家。随后在一次语文老师布置写作文时,我便似懂非懂地抄了书中两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并不知道此语的出处,也没有真正理解句子的内涵,只觉得大约是先忧后乐的意思吧。语文老师批改作业后,到班里问我,那两句话是哪里来的?什么意思?我回答得含含糊糊,大概是想表达正如现在学习一样,先刻苦学习,过后就可以过上快乐日子。我这样的理解当然大错,而老师并未指出我的谬误,也没有为我解释那两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弄得我也一直不清楚,他自己是否真正明白那两句话的意思呢?

后来上初中了,已是“文革”后期,运动依然不断,诸如批林批孔、评法批儒、反潮流、评《水浒》、反击右倾翻案风、欢呼粉碎“四人帮”……一浪接一浪,文化知识学习也就一直是扯蛋的事情。当时很重要的是学工学农学军,搞文艺宣传,学文化倒成了次要的事情似的。

我们学校建在公园的山麓,平常随时可以跑到山顶的宜春台上玩。上初中二年级时,有一天中午,我正与一个男生在宜春台上玩,一位中年男子对当时的教育方式深为不满,知道我们这帮学生在学校没学到多少知识,因而他有意要考考我俩。他问:“x²-y²等于多少?”我那位同学愣住了,答不上来。那位叔叔若问别的难题,我也许难以答出来。偏偏这个求平方差的算题是初中一年级开篇就有的一个公式:x²-y²=(x+y)(x-y),我还有印象,张口就答了出来。居然让那位叔叔点了点头。而我那位答不上来的同学马上添油加醋,为我吹嘘说,我是班里最好的学生!这话虽然很动听,但我却十分紧张,既是最好,万一人家再提个什么难题我答不上来,那不大丢面子吗?于是我赶紧借口快要上课了,赶紧下山回教室去吧。我们俩便一溜烟下山去了。

可以说,我们这一届同学,中小学确实没学到多少扎实的东西。1977年夏天我们中学毕业,10月通知恢复高考,12月初我们也随着乌央乌央的人群涌进了宜春一中考场,结果,我们这个年级四个班,一百三四十人,全军覆没,没一人考上大学!考前我也回母校参加了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太短,而且我感觉自己学的物理、化学成绩太差,到考前半个月报名时,我仓促由理科改报了文科。而在校时,文科的历史和地理课我们都没上过,因而考文科也纯粹是胡乱撞大运,结果没有考上。后来查到我的成绩是328分(平均82分),而录取分数线是340分(平均85分)。虽然没考上,而分数离录取分数线比较接近,这给了我来年卷土重来的信心。

1977年高考,我还加考了音乐。考试时面对三位考官,唱一首歌,拉一段二胡曲。我根本就没有唱歌的好嗓子,唱得不行。虽然在中学时曾登台表演二胡独奏,但此时考场亮相,却拉得不怎么样,铩羽而归。

第一次高考,仓促上阵,一无所获。

那时候的我


下乡

1977年第一次参加完高考,我知道考上的希望不大,于是开始抓紧点滴时间看书,准备下一年再考。按规定,我当时必须上山下乡,我试图在家耗着,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革命潮流滚滚向前,逆潮流而动是没有出路的。考后一个多月,到1978年1月24日那天上午,父亲单位门口“噼噼啪啪”响过一挂“欢送”的鞭炮,我在父亲和父亲科里的周科长陪同下,坐上了去农村的卡车,开始投入到“战天斗地”的火热生活中去。

我一直牢记父亲临别时的嘱咐:一定要在务农中挤出点滴时间,抓紧复习,争取考上大学。考上了大学,就可以“省好多事”,即省却多少年后为调我回城而求爷爷告奶奶等许多事情,而实际上有没有可能调回城完全是个未知数。因此,我心中明白,除了背水一战考出去,别无他途,出路渺茫。

我与一位姓叶的小伙儿住一屋。小伙子很机灵,很活跃,天天与其他知青玩得火热,尤其与一些女青年打情骂俏,十分热闹。相比于他们的热闹,我一有时间就钻进房间看书学习,就显得过于沉闷了,与大家格格不入。为了让我更多地融入他们的氛围,有一回他们开玩笑,把我叫进一个屋里,一位健壮的小伙儿从背后环抱住我,使我动弹不得,另一位知青一把将我的裤衩扒了下来,由此大家哈哈一乐,我也无可奈何。

知青点是一栋夯土筑成的两层楼,楼下各房间都有人住,楼上则还有好些空房,堆着一些农具杂物。为免受干扰,我从楼下搬到了楼上,以利于空闲时间念书。但远离了人的吵闹,却又遭遇老鼠的骚扰。一到夜间,鼠们就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远比我住楼下时要猖狂得多。它们能自如地沿着我支蚊帐的光滑竹竿,迅速而轻松地由下面蹿到房屋顶上去。听着它们夜夜欢天喜地的吱吱叫声,看着它们目空一切的疯狂往来,我表示很愤怒,决定给予严厉打击。我买来一个老鼠夹子,放在窗台上,夹子上夹着一小块肉。当晚就见成效,顺利击毙一鼠。然而,我低估了鼠们的智商。自打过一鼠后,鼠夹就再也未曾立新功,无论我在上面夹上多么富有诱惑力的食物,老鼠都不再上当。我怀疑前次打鼠给鼠夹上留下了死鼠的血腥味吧?于是用水清洗、用火烤,试图让鼠夹焕然一新。可是,该鼠夹最终仍只以击毙一鼠的业绩,完成使命,此后再无老鼠光顾它了。此后鼠们沿竹竿上下,依然如故。

知青每天被负责人分派要干的活。有一阵我与一男一女两位知青被分去菜地锄地除杂草。我在地里扒开一丛草时,忽见草根部盘着一条金环蛇!吓得我猛地倒退了好几步。金环蛇是毒蛇,咬着了,不能马上救治的话,必死。我由此对于“打草惊蛇”成语深表怀疑,我们锄地的动静并不小,为什么那条蛇没有早早逃走呢?与我在一起干活的小伙儿比我大几岁,是干农活的好手。他挥起锄头,对准蛇头狠狠砸去,几下就把蛇打死了。而我心有余悸,自此在杂草丛中干活,便加倍小心谨慎了。

一起在菜地干活的那位女知青,才二十二三岁,长得清秀,却早早嫁给本地农民。每天干活期间,她总爱跟我唠叨家里婆婆如何如何的不好,丈夫如何如何的不称心。我比她小好几岁,不懂那么些家长里短,不善于说什么安慰的话,因而主要是当她的听众。她也实在是没处倾诉心中的苦闷吧,就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听她诉说烦恼的人。可是这却让一起干活的那位小伙儿有了些想法。我们每天上午干活到10点钟,可以回住处喝喝水,休息二十分钟。某日中间休息时我回楼上自己屋,正喝水、看书,忽听那小伙儿在楼下喊我,问有没有看见他的锄头,我说没有。他仍然上楼来,到我房间查找,甚至还蹲下看了看床下。这哪里是找锄头啊!我暗自好笑,这小子,准是怀疑我“金屋藏娇”,前来抓现行呢!我当时一心复习考大学,哪有心思去想什么男男女女的事情呢?即使没有复习这档子事情,我也不可能在男女问题上造次啊,那样胡来,万一以后要往城里调时受影响,那不是坏了大事吗?

那时除了种菜,还干了进深山砍毛竹、犁田插秧、担谷挑粪、搓草绳、做扎粉等等多种农活。天天干农活很累,也很消耗时间,极不利于复习。即使我参加过民兵训练、文艺演出,比干农活要轻松许多,但也是无助于静下心来复习的。当时知青点里还有另外四个知青也打算参加高考,谁要请长假去复习,知青点负责人老张轻易是不会答应的。

所幸我哥在县生产资料公司工作,他先是从单位调配了十分紧俏的160公斤化肥给我所在知青点,接着又趁着被单位派往位于新余的江西第二化肥厂调运化肥之机,再次为知青点弄来了500公斤化肥。化肥有助于增产,能够彰显负责人老张引领知青劳动的工作业绩,自然会让他高兴;我父亲同事周科长在“四清”时又曾是老张的领导,也为我出面说了话,于是老张痛快地批准了我回家复习,我得以在1978年5月4日,请假回家了。

回去的那天,坐在长途汽车上,看着车窗外山青水秀、野花烂漫,我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多么美好的山山水水,而人们的生活为什么那样贫困艰苦呢?那儿留不住青年人的心啊。当时我就一遍遍幻想:如果某一天我真考上了,到那时离去,再看这山水,又会有怎样的心情?是不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感觉?考上大学的梦幻,从那时起开始萌动起来。只不过当时自己对于是否真的能考上,心里并没有把握。

上大学后同宿舍同学(后排右二为作者)


迎考

家里的复习资料有限。好在那时大家在这方面都是彼此彼此,能接触到的有限资料都差不多。我本来更愿意自己独自复习,而父亲坚持让我白天就近去宜春中学参加补习班学习,晚上去师专补课。记得有一幅恢复高考时年轻人参加补习班的图画,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连窗户外都有探着头旁听的人,那真是恢复高考年代的现实的反映。

那时到师专的补习班学习,天天能看到在旁边教室进行晚自习的77级大学生。他们的大学生活,令我羡慕不已,也成为促我抓紧复习的有力鞭策。补习班上课的情形已完全没印象了,我却深深地记得,补习班里一位十八九岁女生,泛着红晕、细腻如脂的肤色,令我惊叹不已,感慨女人十八一朵花,果然!小女子肤色,怎么会那样姣美艳丽呢!——复习紧张,居然还有闲心为美色暗自激赏,想想都十分可笑。

白天在宜春中学补习,那儿补习语文的杨以桃老师给我印象深刻。我每次交上去的作文,她都非常细致认真地作了批改,予以指点,让我大受裨益。遗憾的是,考前10天开始,我没再去上课,而那些天杨老师讲解的一篇古文,即《礼记·学记》中的一段:“……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在随后的高考试卷中,居然正好有这段古文。此题我丢了好几分,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差不多两个月的紧张复习,让我对于考上大学渐渐有了信心,只不过燕雀难有鸿鹄之志,我的目标实在低得很。当时宜春师专正在盖新教学楼,我有一次便很自信地指着那楼房对哥哥说:今年高考后,我应当可以坐到那里去读书了!显然,那时只要能上大学,管它是什么档次的学校呢!

7月20日至22日上午考试,五门科目,考场在宜春中学。考试比较顺利,没留下什么印象。只是数学58分、语文68分、历史69分,这三科的成绩,实在上不得台面。数学不及格,而接近于60分,在当时好像还说得过去,我后来的大学同学高华,数学才考几分呢(一说是零分)。而考文科,我那个语文分数可就低了些,试卷中,连“盘桓”一词都没接触过,填空写不出来;历史分数也偏低,名词解释“孟良崮战役”都不知道,当时怀着不能让试卷空白的想法,便在该题下胡写了一通唐朝的一个农民起义的战役,纯属瞎扯。我还纳闷,后来南京大学怎么把我录取到历史系了呢?

我的地理92分、政治91分,这两个高分拯救了我。地理更多的是死记硬背内容,但我并不是死背,而是充分发挥自己形象思维之长,头脑中凡可以以图形方式记忆的内容,我就不单纯记文字。比如全球铜储量当时最高的5个国家是智利、澳大利亚、秘鲁、苏联和墨西哥,我脑海中的一幅世界地图上,这五个国家就显示一种铜的颜色,从而记住这个内容;又如我国降水的地区分布和季节变化,我也是记图,图上就可体现降水及其季节变化情况。

政治得高分。得归功于我的父亲。当时我与哥哥都在复习,父亲通过认真分析总结,梳理出厚厚一叠政治复习题,其中尤其有关政治时事题目,非常详尽。他用复写纸复写了两份政治复习题,我与哥哥一人一份。父亲还给我们进行了辅导。这对于我这一门成绩考得好,实在功不可没。父亲在我与哥哥考上大学后曾说过一句话,至今铭刻在我心中。他说:我可以尽力把你们辏(方言由下往上推的意思)上去,而以后的发展,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五科总分为378分。这个成绩当年在我们那个地区的文科来说,是名列前茅的。不过后来上大学后与班里同学一比,才发现我的分数是偏低的。由于班里多数同学来自江苏,他们的成绩普遍高于我们外省同学的分数。明清以来江浙文化发达,走在全国前列,这在1978年全国统考的高考中,也有明显的体现。

在得知分数前,江西考生就被要求填报志愿,这对考生是不利的,增加了报志愿的盲目性。当时把大学分为重点大学和一般大学两类,各填五所学校。我填的志愿,重点大学依次是南京大学、厦门大学、武汉大学、中山大学、复旦大学,可以看出这些学校都在江西省的周边,当时对上重点大学不抱太大希望,填写也就有些随意,尤其是把我心中十分向往的复旦大学放在末位,更显出了荒唐。一般大学,依次填报的是:宜春师专、江西师院、江西大学、辽宁财院、黑龙江商学院。将老家本地一所师专放在一般大学首位,这是父亲为确保考上而强行定下来的。

后来《江西日报》上发布本省录取分数线:重点大学380分,一般大学320分。而我的分数离这个分数线只差2分,不禁扼腕叹息,以为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而问题是,在一般大学录取时,我那分数就是高分了,可我第一志愿却报了宜春师专,我这么高的分数,会不会落到这所地方师专去呢?这让我着急不已。而当时我的录取通知又到得特别迟,令我煎熬了好些日子,直至9月23日收到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才让我大喜过望——原来,报上公布的分数线,录取时并不尽然,各校录取线实际是有出入的。

我被录取到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该专业我班招了12人,江苏本省同学6人,外省同学6人。后来教考古的秦浩老师说,考古专业招收的学生,应当是吃过苦、也能吃苦的人。我是下乡知青,大约也被定性为能吃苦耐劳的人吧。虽然毕业后我没干考古行当,而在校时所接受过的考古专业的学习熏陶,对我日后的工作和事业发展,都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40多年后的今天,我犹保存着在校时的全部考古专业教材,亦可见我对于考古专业学业的眷念与看重。

有意思的是,当初为提高录取几率,在公社报名时我还加报了美术。但公社上递材料时,忘了将我这一加考项目报上,在我的要求下,随后公社派专人带我去招生办补报。那时派来的是一位二十四五岁的美女,推着自行车与我同行,走到宜春中学操场上时,自行车的链条脱落了。她停下来弄了好一阵没弄好,还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眼神。而我那时怎么就那样木讷,竟然没接手帮她一下,即使我也不会弄,按理硬着头皮也应当上啊,而我却像木头一样傻傻地站着,没有出手去做。这成为我后来多少次自责的囧事之一。最后人家是推着骑不了的自行车,领着我前去招生办的。

美术考试是现场写生,好像是画一幅静物。我画得一塌糊涂,没戏。印象较深的却是,我在中学母校上学时在高二(2)班,那次美术考试遇到一位母校高二(1)班的女生,也参加美术考试,我们在同一间教室写生。以前在校时我与她未曾接触过,那次开考前,我们俩作了些交流,相谈甚欢,遗憾当时没有留个通讯地址。而几十年后,我们搞过全年级的同学聚会,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位女生究竟是哪一位同学呢?

考上大学那年全家合影(后左为作者)

报到

考上大学了,十分荣耀。有中学女同学说我,在街上走路都目中无人了。这可冤枉了我,肯定是我没看见同学,否则不至于见着了还装着没看见的。

10月14日一大早,父亲、母亲把我送到火车站,坐上了5点10分开往上海方向的列车。大地犹在沉睡,父母的身影在站台上远去……我第一次远离父母,远赴千里外的异乡,心中有对亲人的无限眷恋,也有对前程的几分忐忑,几许期望,欢欣与梦幻,洋溢心间……

上车后,发现车厢较空。我坐在一个靠门的双人座上,对面坐着一位40岁上下的上海人,他可能是多年在外跑业务的业务员吧。我们一起聊天,他得知我是新考上大学的大学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便给予了不少出门在外应知的诸般经验。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乘车去南京,要到上海中转,中转要到中转签字处去签证,这一点对于我这个第一次乘坐长途列车的人来说,原先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车到上海后不用办手续就可以直接换乘去南京的火车。

上车后差不多要坐20个小时才到上海。上车十几个小时后,我困乏得不行,仍努力地坚持着不愿睡去,生怕丢了随身的东西。然而终于还是没忍住,我伏案睡着了。待一两个小时后醒了,心里一惊,我赶紧摸摸那个挂在衣帽钩上的草绿色挎包,里面装着我的身份证明、粮油关系、入学通知书等重要物件,这些东西对他人来说无足轻重,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丢失了,我可能得回去重新办理各种迁移手续,那麻烦可就大了。还好,包还在,包里的东西也都在。

车到上海,已是半夜12点。人流涌动,转瞬间一起下车的那位同座的上海人就看不见了。而当我找寻到签证处时,却发现人家还特意到签证处的门口等我,看到我后仔细告诉我在哪个窗口如何办理中转签证,确认我弄清楚之后,他才离去。我初出远门,得到那位上海男子那样周到热情的引导,那股融融的暖意,至今犹萦绕在我的心中。

我签了凌晨两点从上海发出的列车。车行四个半小时,抵达南京。当我提着随身行李来到南京大学南院大门时,正是早晨七点半钟,其时晨光洒满大地,校园一派迎新气象。我心情激动,来到大门不远处的接待桌前办手续,并且估计,自己大约是班里第一个来报到的人吧?迢迢千里,在报到一事上捷足先登,可见心情之迫切!

那是1978年10月15日,星期天,一个永远值得回味的阳光灿烂的早晨。

写于2023年7月12日

上大学时作者在湖北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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