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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之诗选

2017-11-23 鹰之 星期一诗社


鹰之(1969-),本名李帮学。山东淄博人,现居大连,立体主义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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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又聋又哑的卡西莫多

撞着生活的厚皮钟

梦 如我的另一只耳朵

大老远跑来,把回声告诉我

 

 

绝句

 

我那些风雨夜烂不去的句子呀

多么像这春风里飘荡着的秋千

它将我高高抛起,让擎天的群山变矮

它把我重重抛落,让曳地的黄花璀璨!

 

 

晃动

 

优秀之物没有同类,他们像

地层深处掘进于黑暗中的钻头

螺旋旋进一圈,孤独加深一寸。而快乐

来自于那些与岩石撞击形成的火花,那些

烤焦的泥土、燃熄的树根上

所氤氲出的淡淡香味。

累积的残渣像泡沫从瓶口洋溢而出

间或迸发一阵聒噪、喧嚣

无人知道,那源于一次突然袭击的晃动

 

 

后二十年

 

一定有人在无穷无尽寻找我——

冰面异常炸裂又须臾复原

林间叽叽喳喳又瞬间幽静

云朵久缠不雨又倏忽四散

 

我一定也在寻找他们——

悄悄前躬着的脊背

暗暗厚着的脚茧

胡须上 揩不净的霜花儿

 

后二十年我在哪?

我一直立于时光的对岸

看 歇斯底里的人群

把 一尊尊惊慌的泥菩萨 推下船

 

 

严重的时刻

 

无声的爆破

发生在空气中

我们 俱是身怀弹片之人

 

看不见的弹片

在游走。如散漫的虾虎鱼群

暗暗握成一只拳头

 

我们辗转、躁动

把蚀掉的炮膛 擦洗调校

似待一个发射时机,刻上某种默许

 

 

守白知黑的牙齿

 

我已习惯,在不出声的日子里

用上牙在下牙上写字

用下牙在上牙上作画

然后,用舌头轻轻抹去

 

每一个黑漆漆的口腔里

都生着守白知黑的牙齿

是的,我爱上了它们,还有

那些吱吱嘎嘎的镂刻声

 

 

祖国如夫

 

祖国啊,我就是你前世甩不掉的老妻

你打我骂我诽我谤我讽刺我挖苦我取笑我

都不离开你

我就是要宠你、恋你、缠你、耐你、磨你、敬你、护着你

即便你一纸休书休了我

我还搂着你的大腿

拽着你的衣襟

伏在你的脚面上哭哭啼啼

 

财大气粗的美国不去

浪漫之都的法国不去

绅士风度的英国不去

精明强悍的日本国死了也不去

我就赖在这

一边吐出带血的牙齿

一边给你做饭、洗衣、抹桌子

把你衣皱间的虱子挤得咔咔响

 

 

浮屠

 

写一首好诗

造一级浮屠

中年的每次登高及远

都是在攀登自己

那些咔吧咔吧地拔节声

须向诗人肝胆处听

 

螺旋状楼梯

逆行在身体内部

九曲回肠一头接初生

另一头接暮年。

跌宕起伏的台阶,分明是

时间 一小口一小口

咬出的齿痕

 

 

暗语

给je

 

星子凿天熠熠闪耀

山泉裂石汩汩涌出

这些绵里藏针之物

分明在500年前

便已参透时间的暗语

 

亲爱的,不必夸大

区区二十年地埋没

每次转身,我都将

与时间撞个满怀。

一个人厌倦了天堂的简单

必将迷恋上人世的繁杂

没有一把锥子

会抱怨口袋太深

亲爱的,笑一笑

我就从底部

 

 

九月酒,雁过红

 

每一无用之物

都是天公地母亲手做成

都有着大自在

井壁上的叶子,是四季常绿的

岩洞中的石花

是常开不谢的

雨水把落叶抽进山坳

分明是道公式1+1=3

西风狂吹一夜不停

无人知道,老槐树的膝盖长痈

替他刮骨疗毒

 

乍寒还暖时节

诗歌的种子依然在暗处发芽

弄来乐天的红泥小火炉

温上老杜的太白醉

搞来东坡的砂锅

炖上先发爱吃的狗肉

如果对面蒲团上再坐个

三分像佛印七分像于坚的光头

这顿酒便喝到好处

而胸中的一枝桃子正悄悄熟透

哪个最红,先摘哪个

 

 

 

九月艳阳高挑

端坐于网的蜘蛛肚腹浑圆

阳光布下明亮的丝线于林间

于山坳于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慢下来的身体里

定有某些功能在流逝

只是不知道

不形于色的湖水中

少的是几条鱼,还是

鱼唇所印的几个晕圈

于前世我是其肋骨一根,也

背负着牛马鱼骨若干

于来生,我是盆中那株

生长不停的红豆杉

环卫工正漫不经心地坐在长凳上

咔嚓咔嚓地挥舞着巨剪

 

太阳之螯已深入地幔的汁液中

地球这只粘住的飞蝇,行动愈来愈难

九月里,我如仍就蒙于一道

损有余补不足的方程式

我在人间安心服役将满四十年!

 

 

低语

 

大地在嗡嗡转动中低语

动物们俯身于酣畅的梦境中倾听

一昏睡二十年的植物人,于昨夜醒来

冲口喊出未出世曾孙的名字

 

天空在嗡嗡转动中低语

植物们于闭目合什中倾听

虚脱的鸟儿从傍晚的树丛踉跄挣出

莫名的磁力线拿走了它全身的力气

 

万物在嗡嗡转动中低语

众神端坐于庙堂中倾听

一串摸了9849遍的念珠,突然断线滚落一地

第98颗念珠上将摸出小小瑕疵

而第49颗念珠上将伸出一只小手

同老僧枯手握了握,又迅捷滑出

 

地球这对前世的怨侣

冷战了多少亿光年,又搂抱在一起

一人收盾于北,一人荷戟于南

若有一刀锋利闪电猝然而起,打断他们的繁殖

一人将180°转身,另一人

是否能于陨石纷飞中岿然不动?

而我是否将又一次与数万前生中断联系

于嘟嘟嘟的盲音声里……

 

 

白纸

 

小区里没有麦子

只有几棵树在寂寞地拔高

爬山虎依附于山墙

蔷薇花缠绕于栅栏

但为什么布谷鸟还在树梢上

不厌其烦地唱,布谷布谷~ ~

像点缀在季节丛林中

一个可有可无的逗点,一闪一闪

镶嵌于草坪中的甬道

像口腔医院洗得白亮的牙齿

不会有槐树种子

易活的垂柳枝条偷偷扎下根须

但每当骤雨初歇

为什么总有探头探脑的蚯蚓

从砖缝中钻出

又总被来不及躲闪的炎阳汲干水分

像个酱褐色的伸不直的破折号——

 

当蒲公英与杨花交相辉映模糊了防蝇窗的经纬

当毛桃、法梧果、荔枝同时抵达了五月的街头

我俯身于窗前是在看抑或是听

岁月的犁车正隆隆垦过一张静静的白纸

 

 

滑翔

 

我已习惯那些钢琴声

和着每天的朝阳

从窗口磕磕绊绊地撞进来

那些咬合缜密的音节,我想像成

一只又一只的狐狸

咬着前方狐狸的尾巴在渡河

对那些不应有的休止,我想像成

一只懵懂顽皮的小狐狸

做了一个鬼脸,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而那些哗哗的水声

系从楼下那株偌大的银杏树冠中淌出

整整一个夏天,那些绷紧的树干

都在擎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湖

 

造物主于人间的恩泽

总是那么的慷慨不规则

如果你能做到

像冰面感知阳光

树梢感知风

一粒种子感知雨露那样

你会读懂

那些酣睡者,在一块块平静的窗玻璃上

镂刻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画

 

更多时候,我喜欢关掉天目

不再扫描那些物什的内在纹理

穿一双薄底的布鞋,静静走在

鹅黄色的盲人道上

在从脚心传递上来的

一阵隐隐约约的小疼中,我分明看见

一滴周身布满光点的水珠

小行星般滑翔于城市的上空

 

 

发生

 

五月之海,如那个刚换上露脐装的少女

没心没肺地矫情着——

在嘎巴虾、蓝点花鲅输送来的丰沛饵料中

尖嘴鸥上下盘旋、翻飞舞动

劲爆出一波波,噗、噗、噗的心跳

大海这永恒之物,总是懂得

巧妙地安排她的每一个花期。

 

人潮退走,又聚拢

如大海唇边不断更新着的细细绒毛

我在人群中不停的消失又 显现

迟滞的目光,被沙粒、贝壳不断交替分享

海风吹过,我应和着不同弧度的弯曲。

 

灯塔还在礁石上高高耸立

仿佛誓言散尽,还在空举着的拳头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

它已学会如何照耀自身——

这大海蓝眼珠上,即将锈死掉的

一枚小小钉凸!

 

海浪不断伸缩的舌头,

一定在诉说些什么。

沙滩不断变换的表情,

也一定在记录过什么。

我脑子里那只笔,此刻又在刷刷点点

只是,白天用着白颜色的墨水

晚间,又换成黑颜色的...

 

究竟又有什么正在发生

在世界如冷静助产妇般的默默注视中?!

 

 

无风的日子

 

无风的日子

雪是慢的

像月亮在缓缓褪着羽毛

树被一动不动摁在斜坡上

如我生命线上密布的分叉

静静兀立着

 

从儿时起

那些相看两不厌的树

就如同一盏盏油灯

点进我的身体中

不需反复推算

我早已认定木火通明之身。

印象中,打开大山的钥匙

一直在那些暧昧的根须中珍藏

它们说,扭动,引爆那泉眼

每一座山峰便汩汩绿起来

 

作为一个宿命论者

我已学会,在国运昌隆时刻

充分做到耳聪目明、轻手俐脚

生命线上那些平滑、通畅的部分

是属于我的祖国、亲人、朋友们的

而那些树丛样兀立着的斜叉

则属于诗歌

它们会像一只只噬影兽

汲走我生命中全部厄夜的水汽

 

 

叶落

 

被我目光消化若干次的刺槐叶子

又在鄙夷中滴落,山谷中奇妙的漩涡流

又一次夸张了它们的表情。

从地面传来的——

我的左脚和右脚踏过处

沙沙声的些许不同

我判断出,它们正在用另一种

我所不知的言语交流

 

但是,我仍然是矜持的

若干年来,我早已习惯

在世界伸出和解的手臂之前

从不率先出手——

当我用目光,把那些翎羽乱飞的叶子

焊接成了一只鸟,才送给春天

把那些纷落如雨的叶片

开凿成了一条河,才送给大海

 

如同我有权享受我的矜持

山谷有权享受山谷的沉默——

一边把肺活量开到足够大

一边 又把那些激越之音

滴水不漏地召回

因此,山泉是清凉的,泉中

小虾、石蟹、蝌蚪和贴紧水面的

刺槐叶片,也是清凉的......

 

 

无辜的土壤

 

一颗地雷可成功潜伏于一片土壤之下

一颗地雷样的西瓜却不能。

如一群蚂蚁对着哑木用刑,前者的疼痛是沉默的

如一群汗珠离开毛孔,前者的消耗是缓慢的。

但后者则不同。没几天,红色的瓜瓤会变成流水

黑色的瓜籽会变成鱼,像一个小小湖泊

在土壤中涌动着。饥渴的苍蝇、蚊子

会把那些酸腐气传播到很远、很远

如果有人碰巧经过这里,又是在一场雨后

准会被那些咕唧声惊诧,会突然怀疑

脚下的新鞋子是否张了口?

 

真正的陨殁不在土壤里,而发生在空气中

当菱形的人群穿过广场,走在最前的那人

世界将看不清他的脸,落在最后的

将损失掉背影。而走在最左和最右边的

每人可趁机藏起一只耳朵,甚至半张脸。

人群就像一朵花绚烂着,从不拒绝

花心内一丁点异味的传播

如果有人说,有一颗西瓜被土壤埋没了

准是撒了谎。这就和人群埋没了一颗地雷那样荒诞

当一颗地雷爆炸,人群将和尘土一起飞扬

而伤者将和惊飞的尘埃一样,满脸的无辜。

 

 

今夜,双子座将点燃三个鹰之

--为纪念昨夜的双子座流星雨,匆草一首

 

一个我如何分解成千万个我?

千万个我如何幻化成千万只飞蛾?

千万只飞蛾又是如何

一只 一只 地扑向熊熊燃烧着的三脉真火?

今夜,我们隔着七七四十九个光年的苍茫夜空

来分享一颗小行星780°C的骤然疼痛

 

面对着不时划伤夜空的流矢断芒

你可以说,这是飞蛾的翅膀被光明擦亮

这是佛祖的肉身化作舍利万千

也可解释成,这是真理的碎片星星点点

我们对着它说爱情说诗歌说永恒,对着它

许下沉甸甸的心愿...

但我从那些一闪即逝的光影中,分明看见

那是一粒粒碳沫向火炉飞奔!

所谓的朝圣,不就是朝向圣者的一次投入吗?

 

我知道,此刻的太阳还是昨天的那一颗

还在以每秒150米的速度匀速自转

只不过,地球另一面

人群看见的是颗流着汗水的大太阳

而我们,看到的却是,太阳背面的

一颗小行星的汗流浃背

这是一场卑微者的殉道之旅

还是太阳鸟一场壮观地空中加油?

从此,每年的冬月将充满玄机——

 

唔,今夜的双子星座,点燃了自己

无人知道,也将三颗叫鹰之的星座点亮

一颗,从未熄灭,系我的前世

另一颗将提前燃烧,似我的来生

而中间的那颗,是一个幸运的过客

一下就检阅完了,两段挥汗如雨的人生!

 

 

证据

 

为纪念四十一周岁生日而作,据说,男人四十岁后,每十年矮去一厘米……

——题记

 

昨夜未有船只归来

灯塔又东张西望空忙一夜

只有蛾子们纷纭不息地应和着它

而现在,这些狂躁的发烧友们

翅膀摊开着,永远停止了煽动

像一场小感冒愈后,留下的一撮

小小碎片——

 

难道,把事物的结局部分摆成宫殿

就不朽了吗?

柏树的下半身皮肤烧焦后埋入地底

便不会再二次腐烂,而上半身

在亭亭玉立左摇右摆中化作纸浆

如同那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

毅然跃入地狱的那部分被人铭记

而留在天堂的那部分将被人遗忘

 

我诗中描写的每一个清晨

都有着飞蛾合不拢的翅膀样的安逸

我诗中描写的每个夜晚

都有着烧焦的木炭样的黑——

再过二十四日零四个小时

我将正式矮去一毫米

我知道,这一毫米中,除了有血脉、筋骨

还将留下手指甲、心跳、眼神、坏习惯等等

让时间无能为力的证据......

 

 

理性的爱

 

娶一个年轻的老婆不叫本事,但让老婆年轻却是章程!把儿子、女儿当成太阳谁都会,但让他们变成一个太阳却不容易。——题记

 

在一个感性国度里

要学会做一个理性的子民

要把无边无际的爱

精确成1200吨!

 

逛市场

要带着厨子的嗅觉去——

选豆角老点的

土豆面点的

苦瓜要苦一点的...

(错了,这不仅仅因为

儿子喜欢吃豆角的子

女儿喜欢吃土豆泥

妻喜欢吃苦瓜败火)

那些蔬呀菜呀的东西

熟到好处才摘下,便没了戾气

咽到肚子里才不会民怨沸腾

就像那些焐熟的句子

弄到诗歌里不会张牙舞爪

 

买水果

要带着瓜农的眼神去——

选葡萄要选比李子小的

李子要选比柿子小的

柿子要选比苹果小的

这丝毫不能马虎。

在转基因时代里

这些瓜呀果呀的小东西

能坚守自己的本性

就和做一个诗人一样不容易。

转过身去时,果贩子咯咯笑

他们哪里知道

我这么做

女儿造句能恰到好处

儿子做算术准确无误

 

在苍茫宇宙间

我像一粒灰尘样蠕动着

但妻像一枚挑骨头的绣花针

从地球黑漆漆的大蛋壳里找到我

儿子像一条蚯蚓

从地球那一边一点点拱出来

找到我

女儿像一枚小雨点

从云层一厘米一厘米地滑落下来

找到我

这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呀

我要把1200吨爱

均匀分成120分、1200份、12000份...

然后,一小点一小点地

给他们

 

 

三味诗药

 

传说,诗如灵芝,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换出,现在看,它们也是……

——题记

 

冬虫夏草

 

虚拟一个上层建筑

住进去

我们  就是王

 

悸动 发生在冬季里

当雪的被子把田野的睡眠捂实

我们轻轻拔下梦的门栓

在一条隐蔽的王宫密道里

役使风雨,指点江山

 

风景 属于夏天。

当骨血铸就根茎

灵魂的叶片抽芽

我们繁茂进一大片葱荣里

无人知道,一个思想国

在残垣断壁中呱呱孵出

 

 

蟾酥

 

两三滴酒 它就被放大

眼睛潮红

像一个世界装进它的大肚皮里

 

若然这是假的

一次深呼吸的过程

何以习练一生?

若然这是真的,嚣张的身子

连同身子里的那个“世界”

转眼便被纳入了逼仄的蛇腹

 

豆粒大的一点毒性

九牛二虎的力气

只为了传说中的迷路者

开窍通神——

这千古不平的交易

谁在指使?!

 

 

蛇蜕

 

时间的河流中

撒满记忆的鱼儿

每年春天死掉一批

但你,看不见——

 

能看见的是

满山空荡荡的蛇蜕

它再现着一个个参与者

但蛇们 并不认得它

 

当世上再无往事供我们“脱身”

我们会不会也变成一条饥肠辘辘的蛇

一口吞掉自己的尾巴,慢慢咽下去

再等待着,一条新尾巴

一点点长出——

 

这越来越漫长的期待

这越来越小的成果

在消耗着谁的余生?!

 

 

笨船 颂

 

清晨起来,焚香内视

忽现云蒸霞蔚 内蕴滔滔

祖国啊,原来,我就是你体内

走得最深的那个人

 

这些年,身体中总传出

愈来愈浓烈的喘息声

似有人在不停奔跑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他们已增加到七个人

(西娃说,可能还会增加)

他们驾驶我,七只快桨摆动我

但我日渐富态的身体——

这条笨船啊,总也跑不动。

难道,给马不停蹄的挑山工

脚下安个风火轮

就不被游山玩水者远远  落下?

 

我知道,此刻我如凝神静气

立正,向右看,暗暗转身一百八十度

就像三十六年前夏夜田埂上

那个姿势 一样

脚跟在前脚尖在后——

很快就会追上它们。

但,这又怎么样呢?

一点磷火,在我脚下

忽闪了几下,灭了。如同

刚刚弹落的几缕 中华牌烟灰

 

 

轮子

 

黑云彩、白云彩、灰云彩……

海面上漂浮着洗不完的脏衣服

而我 正被正午的阳光肢解

一部分混在童年家母的送葬队伍中

一部分在二十年前的医院门口

女友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里

另一部分,在当下。顺着一根尼龙线

六线鱼发动的震荡波哒哒哒地传过来

 

时间的轮子一旦转得太快

我们看它就像静止的。

大多时候,是太阳鸟飞得过疾

而地球被什么绊住,一时过不来

这时,我们只有等

就像那些被影子拴住的奔马

其实是在用时间换空间

 

一定有什么触动了这船上暗藏的机芯

如同一阵风激活了立在田纳西山顶的坛子

四面八方正聚拢而来——

此时,如平静的海面猝发一场骚动

我张口就能说出,那不过是

大海憋住的一口恶气突然呼出

而且,是3600年前的

 

 

当你老了

 

今天的你,会在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再次遇到——

 

那时,你像一个神灵

坐在一片云彩里

俯视此刻的一草一木

如果你看见的

是一条蚯蚓

在一块黑土里耕耘不息

你会不自觉

拍拍自己的左肩

伸出一根拇指

如果你看见的

是一个阴影

蹲在别人的名字里

我想 你会有些窘

脖子和耳朵

开始发热、发红…

 

每个人都会老成自己的上帝

回忆,是启封一个宝库

还是打开一座炼狱

这,没人比你更清楚。

 

 

岛说

 

也许,一个刻舟求剑的游戏将耗尽我们一生…….

——题记

 

海浪弹奏千年,蓦然发现

那座岛屿竟然是实心的

但海面攒动着的万朵玫瑰

依然鲜活娇艳。只是,哪一朵

还擎在最初的那双手中呢

 

我们仗剑驶离童年的港湾

乘坐着一条不能掉头的船

第一把剑在我们愣神中入水

第二把源于船身的意外颠簸

第三把,因为我们手心出汗

实在握不住它了……

若时光抹平船身 “失”字的刻痕

船还是那条船,水面仍旧充满弹性

但我们已不再是我们

 

当一些旧日子在黑色枝条反复醒来

“缺憾”便如同一场核辐射肆意弥漫

这次第,我们都是一个分娩的母亲

用尽全身气力,把一个个足月的块垒

从远处,顺着骨缝,一点点迫出

是的,经过千万次默念,那些

刻在船舷上的剑,似已失而复得

 

 

在雨中

 

一场雨的结尾,是一场卡住的雪

还是一枚洗亮的艳阳

这没人知道。如同此刻走在雨中的人

不知道,波澜不惊的身体内

正孕育一场悸动,抑或是忧伤

清明雨,毛茸茸的,充满玄机

 

黑色枝条正一点点找回弹性

雨滴黏在芽苞上,并不急于滑下

像一只只透明的小耳朵支愣着

嫩叶间的摩擦声细微但有了内容

都有着口唇轻启舌尖相抵般的暧昧

肥硕的猫们,已然停止叫春

躲在合欢树下,慵懒地用爪子洗脸

 

这个季节,这种天气,最适合

带着悬疑去散步,目光触上什么

都受孕,说出什么都是答案。

也许,一首诗的背后是一夜风雨,抑或

风雨前夕,这外人不知。

而我写下这些时,丹田微微发热

耳朵微微发烧,双肩有点麻

 

 

每一滴雨,都有一颗佛心

 

每一滴雨都有着一颗佛心——

雷声响过,它们像待命的跳水队员

排着队,从天庭一跃而下

 

它们 像一枚枚钢针

刺穿混沌的苍穹

在噼噼啪啪的山岩上摔打

在叮叮咚咚的瓦楞间叩问

在沙沙沙 沙的枝叶里穿梭

在扑扑扑 扑的雨伞上顿挫

但,这些回声 并不是雨的

 

这些在山岩、瓦楞上撞碎的

从枝桠间、雨伞上流淌下来

多余的雨水

正荟萃成一条黄色的河

一条白色的江

然后,流向一个蓝色的海……

 

从大海深处一个个漩涡的正中

我再次读懂它们,一颗颗

微咸微苦,但无色透明的 心

 

 

上帝无名

 

上帝不是“耶和华”

名字从不叫“昊天”

请别用“安拉”称呼他

他 不住在天宫里

 

他高擎着绅士的手臂

感召着地球——

一位妙龄女郎的华尔兹

看到了吗——

“大海的蓝裙子”①

时时刻刻展翅在飞。

 

他像一个

第一次吹泡泡的婴儿那样

把鸟儿们捧上天空

并指出不同气流间的奥秘

他像一个

第一次叠纸船的儿童那样

把鱼儿们轻轻放入河流中

告诉它们,浪花的间隙里埋着氧

……

别再迷信那些纸上的传说

“女人并不是男人的一根肋骨”

上帝造她们,费了同样的功夫

甚至,把更多的爱

偷偷播在她们骨殖里……

 

请不要随便喊出他的名字

他真的不知道那是在喊谁

你可感应他

不可祈求他

昨晚他又一次来到我的梦中

告诉我:

“我在你每一首诗歌里

与那些喑哑的意象一起 望着你”

 

“大海的蓝裙子”①见玉上烟《相信海》“镶着白色蕾丝花边的蓝裙子”

 

 

击木而歌

 

没有啄木鸟

我们代替它捉虫子

木头怕疼

我们不挖那么深的洞

大好春天里

我们围着一根大木头

敲敲打打

有虫子探出头来

我们啪的一声,开枪打死它

虫子不会实行计划生育

产多了卵总要钻出来

拉登没有了

有的是子弹对付它。

春天来到了,秋天还会远吗

只要下场雨

就有一个小芽钻出来

我们就看到一串果子

我们击木而歌 哈!哈!

 

啊,我们的快乐交响乐

虫子钻木头的声音 沙沙沙 沙

我们敲锣打鼓声  砰砰嚓

我们开枪声 啪 啪

新芽破壁声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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