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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影视行业坚持着,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

水方人子 文娱春秋 2022-07-26


距离2020年初的疫情爆发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里,有制片人码了“社会题材”的电影项目,刚做完剧本,郑爽就出了同款“社会题材”事故 ,题材不能“碰”,项目黄了;
有经纪人刚转行制片人做网大,分账制度改了;
有网剧项目拍完,平台还在犹豫购买,导演差点借高利贷还开发费用了……
“做这行本来就很困难,其实和有没有疫情没多大关系”,但因为疫情,很多问题变得更难推进,更突出了。
2020年冬天,他们想,等到夏天疫情结束,项目就能开始了;2021年,虽然疫情仍无尽头,但市场确有回暖,项目终于可以做了;可是直到2022年夏天,疫情还没完,娱乐行业却进入了无尽黑暗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光明。
以下几位影视从业者,各有各的难处,但都表示“还是要再坚持一下”。 
 "有同行每个月固定去算命 "
2017年冬天,当马一站在某电影节的领奖台时,他不会想到,3年后,行业变化翻天覆地。那年,他作为制片人,刚开始被更多同行知道。
从业以来,他一直在以制片人或监制的身份制作国际化的文艺电影,作品多次入围一线国际电影节。
马一自认“佛系”,在他看来,有没有疫情对他而言似乎都一样。话虽如此,但他也有着很明显的变化。
过去的项目,都是会去国际影展上竞赛的电影,但现在,马一也在给视频平台制作网剧。
马一并不在意这种落差:“这事情又不丢人,又不是杀人放火,如果现在有一个微短剧,我判断它一定能赚钱,我肯定毫不犹豫就做了,一点都不用纠结。”
其实,最大的变化是——闲了很多:有些国际项目夭折,入围的国际电影节也无法前往,电影院隔三岔五就停业。
这让他有机会看以前比较少涉猎的书籍。比如美团的朋友推荐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该书号称能实现人从“依赖性人格”到“自立型人格”,直至“互赖型人格”的完美蜕变,培养全新的思维方式和原则体系。
另一本《金字塔思维》,腰封上大写着“工作、学习与生活的思维大变革”。
这些与影视毫无关系的“工具书”,马一看起来津津有味,在他看来,学习本身,就是一种可以对抗焦虑的乐趣,有没有疫情,学习都是无止境的。
马一的一些同行朋友,就不太淡定了——有些人每个月都固定在算命上花好几百块钱。“因为这个世界越来越让人没有安全感,大家就会求助于玄学。”
但马一没有选择在“算命”上花费时间和金钱。
“以前可能这个行业更热闹的时候,每个人的机会更多一点,现在整体的生存环境更恶劣,当然要你的生存能力就相应就要有提升,不然其实你就没有生存的机会了。”
除了看书,马一放松的方式是刷朋友圈,微信的好友上限是5000多人,他微信里的人已经接近这个上限。
“我不喜欢删人,所有人我都想保留,我就想看到不同:做微商的,卖保险的,整容整形的,装家具的,打扫卫生的,做饭阿姨,都不屏蔽,我都会看。”
因为身边来往的大部分人都是搞影视的,“看看其他行业的人是怎么生活,也挺有意思。”
2021年11月,马一的新项目在杭州开机,“那个时间段都比较安全,就没什么疫情。”但今年5月的另一个项目却让他很担心。
因为今年好几个剧组被困在上海和东北了。“有的是拍了一半,然后停了,有的是还没开始拍,剧组100多号人耗着。”
剧组里也会有人在朋友圈里“抱怨”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抱怨”民生方面的混乱。
因此,在「文娱春秋」采访马一时,他甚至没定好5月的拍摄地。
马一看得很开,“毕竟还是有些项目可以成功的,(所以)更多的还是要提升自己的能力,提升自己的项目的品质。以前存在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都可以比较容易找到钱的情况,现在这个情况基本就消失了,但是好的项目还是永远是有前景的。”
现在,马一在忙乎一部新的长片,合作的导演已经是老搭档,在当下的状况下,这种默契的伙伴让他感到安心。
 "我当时想把家里的一切都砸了"
李泊龙在韩国读的是导演专业,求学时正是韩流风靡的时代。毕业后李泊龙曾在韩国的经纪公司供职过,学到了对流量偶像相对专业的流水线包装方式。
2013、14年左右,内地正风靡《仙剑奇侠传》系列,及《古剑奇谭》等古偶。李泊龙觉得国内的不缺好作品及好艺人,但是缺少专业的艺人包装方式。于是,李泊龙把自己定位为娱乐产业的“经纪类技术型”人才,回国做了一位经纪人,曾供职于新丽等影视公司。
但李泊龙一直想做回本专业的职业——导演。2020年,他筹划、自编,自导的网剧项目《最好的朋友》,在山东的青岛和日照两地开拍。
项目拍摄于2020年7月至8月,疫情最严重的时期,山东的大学都封校了。剧组需要在不影响国家的正常政策前提下,想方设法进入学校。
李泊龙(左2)在《最好的朋友》拍摄现场
钱是最大的问题。
李泊龙告诉「文娱春秋」:现在行业最大困境最重要的就是没钱,资本不相信文娱产业了,不投入了,因为国家政策不扶持。
《最好的朋友》一开始是李泊龙找了几个朋友一起投资的。平台只有买的“意向”,没有确定。但拍摄中期,B站的人来探班,给了一个购买价格。
李泊龙面临两难的抉择:如果是继续选择风投,未来与投资者分账;如果卖给B站,风投就要出去,要把之前的钱还给资方。
虽然B站开价低,但李泊龙觉得风险小,受众属性也比较贴,在B站播出是“最适合的”。
当时各大平台都有关于“男生之间友情”的大体量、大IP的剧在拍或备播:腾讯有《君子盟》《皓衣行》《左肩有你》等;优酷有《深渊》《三小无猜》等;爱奇艺有《隅我同行》《鬼斧神工》等。
而《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原创故事,李泊龙觉得大平台不会轻易购买一个启用新导演、新演员,也不是IP的作品。“B站是我当时唯一的出路。”
确定与B站签约后,李泊龙需要把钱还给之前的资方,而B站的钱没这么快进来。所以拍摄中间资金链就断了。
“那个时候我就直接跟我投资人讲了,如果你们压力太大的话,或者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借高利贷。然后我当时的合伙人说你说别碰那个东西真的挺吓人的,我们想想办法吧。我本来想说看看银行,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高利贷,我要借的话以那个时候,得有(借)个500万。”
播出第一周,剧的数据不太好,更由于题材有关“男生之间的友情”,无法做宣传,片方甚至需要控制站外的二改传播。那是李泊龙人生最焦虑的时候,“已经想把家里给砸了”。
“别家的公关都是花钱去让人发视频,我们是花钱让人家删视频。”
直到第十二集,恰逢十一长假,播放量开始从千位数到万位数上涨,李泊龙的心情才恢复了过来。至今,《最好的朋友》在B站的播放量超过2100万,这对一个新导演来说是个不错的成绩。
“是赚钱了,但是也没有赚特别多,就没赔钱。我心里是觉得它是可以更好的,可是我已经知足了,因为毕竟它播了,而且又没有被下架,有些内容是删减了很多,但它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作品,我觉得庆幸。”
值得一提的是:《最好的朋友》OST里有16首歌,而所有的BGM加起来大概有40段配乐,按照正常的市场价制作这些音乐需要花费七十万至100万左右。但李泊龙只花了20多万。除了其中词曲基本由李泊龙自己包揽之外,编曲都是由著名音乐人史小鹏支持的。
史小鹏,这位身高一米九几,烫着麦穗头的音乐制作人,在看完《最好的朋友》剧本后被故事打动了,只收取了Keyboard、弦乐等乐手的费用,为该剧编曲,制作了所有的音乐。
  "每个部门都裁到只留下一个人"
经纪人白甜没想到,2022年春天,自己可能要被“裁员”,因为公司有人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 六年前,因为电视剧业前景好,白甜放弃了公司高管的职位,跟随领导创业,管理新公司的艺人经纪部门。
“那时候是降薪离职的”,当时白甜看中新公司的资源,可能会成为另一家“米未”(由马东创始的综艺制作公司,制作了《奇葩说》、《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等节目)。
刚开始,白甜签了几位比较有潜力的艺人,并把其中一位在行业里沉浮十年没有“出头”,几乎要转行的男演员“带火”。前两年,该演员得到了很多导演的认可,拍了一些品质剧。正在白甜觉得可以开始给艺人“提提价”的时候,疫情来了。
“那时候公司就开始裁员,每个部门也都裁到只留下了一个人,疫情把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团队。比如说我是做经纪的,可能我又去做了宣传,很多朋友跟我讲其实小型的公司还好,基本上很多500人以上的大型公司,很多都已经倒闭了。”公司还在运作,老板说让白甜转型做制片人,开自己网大项目。
网大红火的时候,项目流程是先拿剧本找平台评级,平台觉得项目不错之后,片方再拿着平台的意见去拉投资,拍摄,上线,分账。剧本最重要的就是前六分钟一定要写得精彩,因为只要让观众在前六分钟里留下来,片方就能分到钱。
平台评估下来,觉得白甜的项目是可以拍的,白甜拿着平台意向回去找公司,由于项目预算在500万以上,老板觉得投资体量太大,犹豫了。博弈后,老板同意白甜自己买下剧本,填补前期开发的费用。
白甜准备自己拿项目去外面找投资。但没想到今年网大分账政策又变了。白甜:“以前可能只需要看6分钟(制作方)就有3块钱,现在是要看累计时长一个小时(制作方)才有1块5。”找投资更难了。
而同时公司为了缩减开支,计算工作人员的考勤。白甜的工作经常在外谈合作,考勤势必成重大问题。
白甜很无奈:“我们本来就是降薪来的,之前说要给一点股权,但是这几年什么也没有。我朋友都以为我有股份,问我坚持什么呀,留在这里真的就是一份坚持,一份情谊。”
如今,白甜和公司达成了和平“分手”的协议。现在的她发挥经纪人的专长,为一些体育明星代理商务事宜。被问及到她手上的网大的项目还会开吗?白甜回答:“放心,我未来一定还是会回到影视,我会去做项目,还会去做经纪,这些一定都是我要做的,我必须得做。如果不做的话,我觉得我自己都会意难平,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有点念想和执念,所以我必须做到。”
为了理想,再坚持一下
但对于马一来讲,这是行业原本就存在的残酷事实,就像他说的,不管有没有疫情,差的项目都没有什么机会(反之亦然)。但疫情确实加剧了行业环境的恶化,主要还是影响大家对这个行业的信心,(失去信心)资金量就会进一步萎缩,确实会对每个公司和每个项目的运转提出更多的挑战。
作为一度专注网生内容的白甜,对于市场变化更有体感。她告诉「文娱春秋」,现在赚钱的项目确实很少,听说阿娇最近拍了个网大《青蛇:前缘》,也亏得一塌糊涂。“没有市场、没有钱,大家都要很谨慎的去投入,因为不知道花了这笔以后,你接下来还会不会进钱,所以大家都很谨慎,而且不敢做,怕亏钱。腾讯视频最近过会72个项目,真正决定进行下一步的只有两个,所以你就知道现在的项目有多难开。”
负债、缩减开支、找投资难成为现在业内的常态,但大家依然在扛。能够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对行业饱有热情的人。
白甜就不愿意放弃理想,她觉得在这种困境下还是要坚持,“比如说我想做项目,我就坚持找各种机会去做,看到好的项目、剧本,故事,我会找合适的编剧或出品人,我们就一起聊,先有一个大致的构思放在那,当一旦疫情过去了,行业又开始好转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机会(做成的),人还是不要放弃理想。”
而李泊龙则用诗意作结——“大地上感觉不像原来有那么多的花了,可是这个种子被埋下来了,未来等风一吹,春天一来了,这些花又开了。”
我们也相信,作为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娱乐行业永远不会消亡。甚至于,中国的娱乐影视还处于发展中阶段,距离成熟的蓬勃期,还早。这就意味着,空间还很大。
毕竟连基辅的电影院都已经重开了,我们影视行业的春天还会远吗?
(除李泊龙外,马一、白甜均为化名。)
撰稿 | 水方人子
编辑 | 文娱春秋娱乐组
策划 | 文娱春秋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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