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老三届丨潘文诚:从老初一到大学教授,我的逆袭之路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0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潘文诚,1952年出生于杭州;68届初中,1969年下乡插队5年;部属高校全日制研究生学历;曾任某地级市法定计量检测机构总工程师、教授级高工;后任教于省属普通高校,系主任、教授。2017年完全退休。


原题

我的求学之路




作者:潘文诚 



小学6年初中1年我都是好学的学生。但在进入初中才一年的1966年,就因那个荒谬的年代被动地失学了。再后来就是下乡接收“再教育”,进厂学徒做电工。再再后来,大专、读研,艰难曲折地圆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梦,虽说艰难,也属我们这代人中的幸运儿。


01

电视大学


1976年10月后,学文化的氛围日浓,新华书店门前天天排着长队购买数理化书籍,似乎大家都知道大学要恢复招生了,是通过考试还是继续沿用“推荐”的方法不得而知。


1977年下半年高校恢复招生考试,半年后78级继续招生考试。实现我多年梦想的机会似乎就在眼前,可数学(还没学过理化)实际水平只有初一的我,是难于通过入学考试的。下乡5年,回城3年,业余的大部时间花在了读小说读文史上了,还时不时照着报纸副刊上的长短句吟几首歪诗。回城在企业做电工后看的业务书也是偏重于操作,偏重于实用,实际工作中应用的书本知识都是依葫芦画瓢,没有一点理论含量。


当时的大学梦focus北大中文,求其次是杭大中文,但是任何学校的任何专业入学考试都是要考数学和外语的。所以77级、78级的高校招生,我都不敢报名。自学备考吧,说实话那时的我还真不具备自学数理化外的能力。让一个只念过初一的人(又是失学十余年),先自学完初中高中的知识,再去参加高考,近乎于天方夜谭了。但历观新三届(大学77、78、79),还是有不少人能做到的,我自愧不如。


1.1. 入学电大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上天在关闭机会之门时总还是留着一扇窗,也不会绝人之路。1979年初,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成立,国家承认其具有大学专科学历,开启了中国高等教育远程教学的新纪元。我没有参加电大的入学考试,而是作为旁听学员进入了首届(79级)电视大学的学习。


当年对旁听学员的政策是:第一学期各门课程如考试都通过,就能转为正式学员,宽松的入学条件真是上天留给我的那扇窗。首届电大设机械、电子两个专业,我厂送了两名旁听生,一名技术科的设计人员学机械(他一个月后感觉跟不上自动退学了),我因电工背景自然是学电子了。


1.2. 海绵吸水


县二轻局的领导十分重视这次的电大办学,将位于湖州慈感寺的二轻仓库改造了一下,正式成立二轻技校,由刘恩珠老师(局机关编制人员)承担学校的筹建和运行。现今刘老师已年逾九旬,去年还参加了电大同学的聚会,刘老师是二轻电大同学尊敬的校领导、班主任。后来又来了一位张书记,管政工,刘老师管教务。辅导老师有朱振林(高数)、韩世新(物理)、王连根(英语和化学)等人。他们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毕业时恰逢文革,分配在二轻系统各厂。当时,他们的关系还都在原厂,算借调到二轻技校。


当时二轻技校内只有79级机械和电子两个电大教学班,第二年又招了80级电大机械专业一个班。我们电大学员除了寒暑假回原厂上班,基本上是全脱产参加电大学习。全脱产读书啊!想想文革失学,想想从知青一路走来,真是人生开挂了。


79级电大第一学期是三门课程:《高等数学》《无机化学》和《英语》。《无机化学》基本是零起点,就是没有中学的化学知识也能学(如果有就能轻松学了);英语也基本是零起点,没用到什么前期知识(好在我在初一时还学过国际音标),所以《无机化学》和《英语》只要认真学,期末过关是不成问题的。


《高等数学》成了我能从旁听学员转为正式学员,留下来继续学习的关键课程。那些日子,上午在教室的电视机前听课,下午在教室做作业,我晚上在家补中学的数学知识和继续完成高数作业。说是补中学知识也就是用到哪里补到哪里,有的中学知识没用到就流失了。就像初中数学中的平面几何,我以前没学过,那时没用到就没去补,以后没应用也就没去再学,以至于直到如今我也不会。所以,同等学力和科班出身还是有差距的。


第一学期末,我高分通过了期末考试。那时,电大期末考试的试卷都是像高考试卷一样通过保密渠道下发的,且监考及批改试卷都类似高考。以后的学习就越来越顺了,《大学物理》只不过是对中学物理的重炒,中学是用初等数学解物理题,大学物理是用高等数学解物理题,过了高数关,那怕没有中学物理基础,学大学物理也没有什么障碍。


第三、四学期开设的《电路原理》课、《电磁场原理》课等,看似很难,但只要高数知识扎实、前期又学好了大学物理,也是不难的。至于高数中的工程数学(概率论、线性代数、复变函数,以及积分变换等等)只要高数中的《数学分析》学好了都是不难学的。


后面的《模拟电子技术》《数字电子技术》《计算机原理》《计算机算法语言》等专业基础课,对于我这个从小就爱装收音机、又是工厂电工师傅出身的人来说,是十分十分感兴趣的课程,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了。电大进入专业基础课阶段后,机械和电子两个专业都开出了各自不同的课程,我除了学好电子专业所有的课程外,又以单科旁听的形式学完了79级机械专业的所有课程(《理论力学》《材料力学》《机械零件与机械制图》《机械设计原理》等)。


电大的最后一年以及毕业后的一年,我还以单科旁听形式学了80级电类专业的部分专业基础课程(《自动控制理论》《电机与拖动基础》等)。增加的旁听课程多以高分通过考试。这些选学课程的考试成绩单和电大的专科文凭一起成了我日后以同等学力报考硕士研究生的佐证材料。


大学专科的学制一般是2~3年,但首届电大的学习年限延至三年半(1979.2~1982.6),头三年其实是学完了大学本科的基础课程,而且都是名校的教材、由名师电视授课。以高数为例,采用的是同济大学樊映川编的《高等数学讲义》以及配套习题集,不少“老生”都是与课程同步完成习题集上所有题目。


记不清是1980年还是1981年暑期,中央电大在某海滨城市举办了全国电大学生高等数学竞赛,题目难度堪比硕士入学试卷,二轻技校没有通知我们两个班参赛。工科专业的实验课是十分十分重要的,电大学习,课程可以收看电视,辅导可以聘请专职或兼职的老大学生,但是实验课所需要的设备器材等实验室建设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是在毕业前的最后一年去上海的华东师大、杭州的浙江大学、湖州本地的湖州师专补做了关键实验。首届电大的最后半年也做了毕业设计,课题自选。我的导师是市科技情报所的汪汉华工程师,课题是结合制锁生产实际的《锁樑成形机压力延时补偿装置的设计》,完成后通过答辩。所以说,以专科学历毕业的首届电大生,其学识水平实际上是达到全日制高校本科水平的。下面是我电大学习期间历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政治 81

高等数学 91,93 两学期课程

工程数学 95,91,96.5   三学期课程

无机化学  87,79  两学期课程,实验课在湖州师专补上

英语 95,93.5,69.5   三学期课程

普通物理  83,85,100   三学期课程,实验课在杭州浙江大学补上

电路原理  96

电磁场原理  91.5

模拟电子技术  87.5,90   两学期课程 

数字电子技术 77

计算机原理  95

算法语言  上机考核通过   在上海华东师大

理论力学  100  旁听加修的79级机械专业课程

材料力学  84   旁听加修的79级机械专业课程

机械设计基础 82   旁听加修的79级机械专业课程

机械制图  79   旁听加修的79级机械专业课程

电机与拖动基础 77.5   旁听加修的80级电类专业课程

自动控制理论 86,86  两学期课程,旁听加修的80级电类专业课程


我电大学习时27~30周岁,如按现今的年龄划分,还算处在最好年华。能以初中一年级的文化水平完成大学理工科学业,我认为得益于以下几点:


1.良好的语文基础,中国有句古话说“秀才学医,势如破竹”;

2.宽进严出的学籍机制(这里说电大严出有点牵强,但当时期末考确实严如高考);

3.对某方面知识的强烈兴趣和求知欲。


1.3. 电大同学


学习期间有过好几次活动。二轻系统乒乓球邀请赛在二轻技校举行,各厂和技校均组队参赛,我校球队由于有80级邹莺同学加盟而取得好成绩。因邹莺的单位是湖州机床厂,不属二轻系统,只是机床厂80级电大学员人少无法成班而加入我校的。赛后有湖州红旗汽配厂的精英球员向局里投诉,说我们弄虚作假,请外援参赛。其实是好解释的,我们是以二轻技校乒乓球队名义参赛的,邹莺是二轻技校电大班的学员,应该说也有资格参赛的。


还有一次团活动,因我是校团支书,我就向本单位,湖州轧钢厂汪厂长求援,请他支持我的工作,在星期天给派个车。汪善根厂长很爽快地答应,派出了厂里唯一的那辆解放牌大卡车。由于卡车的后斗没座,我们就去二轻公司楼上借了一批椅子放到卡车后斗上,坐在卡车上吹着风唱着歌,高高兴兴地去杭州玩了一天,回来时天已黑了,还去二轻公司归还了椅子。



三年半时间不算短,我们不同年龄段的电大同学在位于湖州慈感寺的二轻技校日日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同窗友谊。虽说40年后我们都已进入了老年,全部退休了,但只要有机会我们还常常相聚,并且有自己的微信群,能天天时时联系。还是列一下名单吧:


余华莹,我们电子班的老大哥班长,后任二轻某厂厂长。90年代我们还有过产品开发上的联系。


屠坤乾,机械班的班长,湖中老三届,也曾插队。入学初是我们的英语辅导。


宋金文,机械班年长的同学,后任制锁总厂副厂长。现是湖州有名的业余画家。


邹 莺,80级同学,我考研时她在上海科大进修,给我寄过教材资料。后在市统计局工作。


费志刚,80级同学,后任埭溪二轻某厂副厂长,自办企业后与我有过产品开发上的交往。


陆晨辰,电子班同学,我曾经的同桌,后成锁厂同事,现在是我们班聚会的联络人。


沈建华,电子班同学,从二轻锻压厂到市财税局的电力工程师。现在是令人羡慕的旅游达人。


潘新春,电子班同学,从二轻小企业考入公务员,后任派出所警长,喜欢象棋、收藏等活动。


仇旭初,电子班同学,我班的小妹妹。


周淮中,电子班同学,从二轻小企业考入公务员,公认的好学生好干部,退休时官至市人事局长。


闵波琴,80级同学,机床厂技术部门,英语迷。


还有陈华(79级机械,后成锁厂同事)、蔺娜(79级机械,后成锁厂同事)、戚梅玲(80级,我父亲同事的孩子)、路平(电子班同学)、徐玲洁(电子班同学)、张融(79级机械)等人,都挺好的,时有交流互动。不太联系的79级电子班同学还有王晓帆、俞国平、施曹钟、周惠林、吴慰堂、邢峰等人。还有一位也曾同桌的焦惟康同学已因病离世了,令人惋惜。


我对80级的同学熟悉,主要因为当年我曾是二轻技校的团支书(由二轻局团委下文建立的团支部),团支部由79级两个班和80级一个班的三十多位团员组成,团支委还有王晓帆(79级电子)、唐志伟(79级机械)、陆志凌(80级)。



还有一人值得回忆一下,谭建荣,湖州机床厂79级电大机械专业同学,和我一样学完了79级机械、电子两个专业的所有课程,毕业后因为考研,我们走到了一起,读研期间和后来都还有一些来往。研一寒假时他还邀我参加了他与机床厂电大同学柳嘉的婚礼。当时我已结婚生女,婚礼后他与新娘一起来我家,送了我两岁女儿一套衣服,唉,真是礼多得有点迂腐。研究生班毕业后,谭建荣又去浙大攻硕读博,现在是浙江大学教授博导、中国工程院院士。


一直有“老三届”之说,是指因文革失学的66届、67届、68届高中三届和初中三届“知识青年”。现在又有了“新三届”之称,据说是对77级、78级和79级大学生之通称。新三届中不少人成了改开后的精英和国家栋梁。据我看,79级电大生的地位也应该是“新三届”万紫千红花丛中的一朵。


02

在职考研


1982年6月电大毕业时,我原来的工作单位湖州轧钢厂已合并给同是二轻系统的湖州制锁厂,称湖州制锁总厂。我和原锁厂的5位电大同学一起被安排在劳动路锁厂总部的几个技术部门。我虽然不用再去二十里地外的原湖州轧钢厂上班,但新单位陌生的环境和工作使我很不适应。所在部门称“工装设备科”,一开始是维护和完善制锁工艺中的工装夹具,后来做一些与电气设备有关的管理工作。


我开始备考研究生,那时历届生或社会人员考研要持所在单位同意报考的介绍信,才能去高招办报名。这种事非得单位老大才能决定同意与否。经努力我向制锁总厂应厂长提出后,他有条件地答应了报考,条件就是调离现在科室岗位去电工班当普通电工。我爽快地去了电工间,完成了报名(那是1983年下半年)。


在工装设备科时,其他同事对面坐着,我工作时间是不好意思看书备考的。到电工班后,虽说背起钳带当起了两班倒的普通电工,但工作的内容却相对简单,不计件不安装,就是做一些生产设备上的电气装置的运行保障,只要设备正常运转就基本没事,当然如有电气故障就有得忙了。白天班时人多一些,轮到晚班只1人。电工间的弟兄们都知道我不坐办公室来这儿是为了考研究生,所以都挺理解我的。


我考了两年,都是报考哈尔滨工业大学的自动控制专业。1984年的考试,政治、外语、高数、专业基础课(电路)、专业课(自动控制原理)、综合,6门课三天考完,成绩下来时总分两百五六十分,明显落榜的。第二次(1985年)还是考哈工大自控专业,还是那6门课,成绩来时397分,这个分对于考研来说应该是还可以的,平均分也远超了及格线,哈工大还是没录取。


但上帝开了一扇小窗,没几天又接到电报通知,调剂到哈尔滨电工学院电磁测量及仪表专业,学制两年的委托代培研究生班,自找委托单位或由学校代为安排,两年后研究生班毕业可继续申请做学位。我与学校联系,被告知南方学生无法安排委托单位,接下来的寻找委托单位又是一番奔忙,最终落实在市标准计量管理所(后来的标准计量局,技术监督局,质量技术监督局),该单位认可“电磁测量及仪表”专业与电学计量专业对口。


至于在职考研的艰辛我就不矫情了,如要总结当年考试的胜败因数,我认为主要还是信息的对称与否起了重要作用。电大生考研,由于未在报考学校专业学习过,所以对该校考试课程的具体要求是不清楚的,闭眼复习很难抓住要点。


另外一点,理工科就是通过了考试,导师也会认为电大生不具备他校他专业所培养和看重的科研能力,一般也不会选择。谭建荣院士当年比我早一年报考,连考了三年(83,84,85),第三年他报考的就是华中工学院“计算机图学”研究生班,录取了。谭院士是真努力,两年研究生班毕业后,去了浙大的“计算机工程图学研究中心”,边工作边攻学位,工作期间先拿硕士学位,再拿博士学位,接着副教授、教授、博导、院士,怎样?电大生不差吧!对,谭博士是佼佼者。


03

哈电工读研


哈尔滨电工学院(哈电工)是一所以电为主、机电化结合的高等电气工程学校。始建于1950年的东北电器工业学校。1958年,经第一机械工业部批准改建为哈尔滨电工学院,并开始招收本科生,1970年曾并入哈尔滨工业大学成为哈工大三系,1973年又从哈工大分出,1977年开始招收研究生。1995年4月与哈尔滨科技大学、哈尔滨工业高等专业学校合并,成立哈尔滨理工大学。


我研究生入学时的仪器仪表系里有全国设立最早的电磁测量技术与仪表专业,也是第一批获得硕士学位授与权的专业之一,我们毕业那年已培养毕业生二千余名,其中研究生(含研究生班)四十余名。那时该系有仪表教研室、电子技术教研室、仪表研究室、生物医学工程研究室。其中仪表研究室是部批建的,创始人费正生教授的研究成果曾获全国科学大会奖。仪器仪表系时任系主任是马怀俭副教授。


记忆中的课程及任课老师有:


董怀武副教授讲授《误差理论》,董老师脱稿讲课准时下课,放下粉笔时下课铃也响了。


米希尔(美籍外教)分两学期用英语讲授《数字信号处理》(期末87分)和《微机化的生物医学仪器》(期末89分);米希尔夫人教研究生英语口语。老外讲课也风趣,常说周末邀大家去太阳岛喝啤酒,可从不兑现。


刘长樵副教授(自控系主任,后调浙江大学)讲授《现代控制理论》,期末我只考了67分(各门课中最低),他竟然很生气,可见平时赏识我。


康乃真副教授(计算机系主任,后任哈理工副校长、南京机专校长)讲授《分布式计算机系统》,课程中增加了单片微计算机的内容,我十分感兴趣,对我日后的工作帮助极大。单片机和嵌入式系统是我后来科研中的主要硬件平台。康老师是我读研做课题时的导师。


费正生教授(仪表研究室主任)讲授《智能化仪器》,费老师是仪器仪表界的大牛,每次课前给同学们发放复印的自编教材,其中很多方法对我后来的科研帮助很大。


孙性如教授讲授《计算机模式识别》,孙老师上课是名副其实、实实在在的照本宣科。


鲍老师讲授《近代网络理论》(期末90分),鲍老师上课总是介绍一些新发展、新思维,鼓励学生创新,期末考试交篇小论文,挨个答辩。还记得他讲述一次去外地做讲座忘了带讲稿,讲座前晚只好在酒店逐项推演,推着推着就推出了新意,后来还因此出了新成果。


王老师讲授《模拟集成运放》(期末85分),此课是模电中有关集成运算放大器的进一步细化,对各个参数指标进行底层的分析,对仪器仪表的设计和制造工程师有很大的帮助。


另一位王老师讲授《英语》(期末87分),是给我们讲课老师中唯一女老师,她讲课声情并茂,台风很好。


还有《数理统计和随机过程》(期末90分)、《自动测试系统》、《自然辩证法》(期末85分)、《电磁测量专题》《电子线路计算机辅助设计》《文献综述》等课程,现在已记不起老师的名了。


以上课程的成绩来自当时的成绩通知单,未附成绩的均属考查通过的课程。


3.1. 大学生活


哈电工85级研究生分3个班,1班是仪表专业硕士研究生班代培生,2班是工科各专业的硕士研究生,3班是理科硕士研究生。我们1班16个同学,其中两人有知青插队的经历,三人是电大背景,两人是浙江生源,有6人是哈尔滨电工仪表研究所委托培养(就是调剂电报中说的学校代为安排,后来知道仪表所不要南方人,怕留不住)。


我们寝室5人:刘洪兴,齐齐哈尔人,本科北京邮电学院通信;江大川,长春人,本科哈电院仪表;李德深,黑龙江人,本科天津大学自控;王勇,贵州凯里人,本科贵州大学电力。


入学时,我已33岁,是寝室里五人中的老大,已有十六年工龄(含下乡插队五年),刘洪兴两年工作经历,江大川、李德深和王勇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本科应届生,我是唯一的已婚者。


后来多年,只要同学聚在一起,江大川就打趣我,说我当年梦见老婆把女儿邮寄过来了。年龄上的差距和经历的不同并没有给我们造成隔阂,大家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搞卫生,暖壶打水一起用,上课学习帮着占座。


哈尔滨的气候十月初就开始飘雪花了,直到第二年四月初才能冰河解冻,有小半年时间室外是冰天雪地的,初到时我不习惯,滑过好几跤。教室、寝室的门窗都封得严丝密缝,暖气使室内不用穿棉衣。将茶缸子在窗口边的暖气片上一搁,就成了暖暖的保温杯了。当然,出门还得大衣棉帽围脖全副武装。虽说是零下十几度,但由于是所谓的“干冷”,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可怕。


相比南方,哈尔滨的夏天凉爽多了,那时没有空调,电扇也几乎用不上。宿舍楼每层的水房的凉水好像是取自地下水,冬暖夏凉。南方人其实也能很快习惯北方的生活,食堂馒头松软,菜量很足,每餐有米饭,晚间有夜宵。研究生的助学金应付伙食是足够的,寒暑假回家前学校还发给你全国粮票。


周末同学们也会出去游玩,当时哈尔滨松花江上的“太阳岛”刚随着歌声闻名遐迩,冬天松花江严冰封江,到春夏时轮渡过去却会失望,给我留下的感觉是太阳岛上就太阳多,设施很少,刚种下的几支矮树也不遮阳,觉得就剩下阳光灿烂了,是名副其实的太阳岛。当然现在的太阳岛随着旅游的开发,今非昔比了。


那时哈尔滨的冬天就有冰灯了,在兆麟公园,说是冰灯主要是冰雕,灯光加强了观赏效果,几个南方的同学相约去看过一次,新奇、震撼。以后多少年,只要一说起冰灯冰雕,我就会联想到舟山普陀海滩上的沙雕。


沿着松花江边的防洪纪念塔向南是具有俄罗斯风格的中央大街,每次去中央大街,那里的中央书店是必去的,我用了多年的LONGMAN英英词典就是在那里买的。中央大街上的秋林公司也很有名,我们寒暑假回南方,会去买俄罗斯大列巴、秋林里道斯红肠、酒心巧克力带回。直至今日,我还经常网购里道斯红肠,忘不了那个烟熏蒜香味。研究生会和班级也组织活动,新年联欢、清明出游、邀请本科生来参加的周末舞会等。


那时在哈电工,研究生吃饭可去教师食堂(人少,排队秩序也好),看书学习可去教师阅览室。研85三个班的教室在学校主楼的六楼,图书馆阅览室在主楼一楼,书库在主楼的地下层,专业书籍和中外技术文献(主要是外文杂志)不少。有时几个同学还相约一起去省图查资料什么的。第一年学习可认真了,从来没有翘课之说,晨读及晚上自习都去教室,学校不时的学术讲座都得预先占座。第二年同学们陆续进入课题阶段后,大家逐渐分散进入各自导师的实验室。


3.2. 学做科研


电类学科的科研工作,不管是强电还是弱电,电子计算机的作用尤其重要。我的计算机情结最初起源于电大的学习,电大时学的《计算机原理》是用DJS130国产小型机作为模型解析,听课后还觉得老师有未讲清的地方,写信去中央电大向主讲老师提问,老师在后来的答疑课中给予了解释。当时入迷到想着电大毕业时自己用中小规模数字集成电路搭一台可运行的计算机,具有中央处理器CPU,有运算器和寄存器,有存储器ROM和RAM,有定时器计时器,当然没有如愿。


考研备考时,我通过中央电视台的电视讲座《微型计算机原理及应用》认识了单板机,单板机将计算机的基本部件集中在一块印刷电路板上。这个讲座结束时还有一个考核并发了证。当然这个学习有助于我后来的入学考试中的“综合考试”科。


读研的第二学年上学期,计算机系系主任康乃真老师在给我们讲授《分布式计算机系统》课时,实际是多多介绍了单片微计算机原理,那时的主流机型MCS-48系列单片机。单片机相比于单板机,又是更进了一步,它是将中央处理器CPU,运算器和寄存器,存储器ROM和RAM,定时器计时器等部件集成在一块硅片上。时值1986年,计算机在测控领域的应用还是单板机打主角,单片机的出现给了我无限想象的空间,以至于在后来毕业课题的双向选择时我毅然选了康老师的“用单片机构成分布式计算机系统”。


研究生班虽然不授予硕士学位,但毕业课题还是要做的。在此之前,我查阅大量中外资料(那时还没有互联网,主要能用的资源就是图书馆),希望能在毕业课题时有所突破,最好能形成论文,为争取硕士学位努力。那段时间常常找仪器仪表系系主任马怀俭、仪表研究室费正生教授请教问题,他们也都答应我去他们实验室做毕业课题的要求。


最后半年的课题训练是在康老师的自控系单片机实验室进行的,在这里为我后来科研生涯中的计算机软硬件技能打下了基础,也成为我科技论文撰写的良好开端。


首先是在面包板上搭电子线路惊艳了实验老师,几位实验室老师看到我在面包板上横平竖直的布线惊叹不已(可见他们平时大多数是“飞线”)。其实这得益于我电工出身的背景,当年轧钢厂的码头吊车控制线路的布线,变电所二次保护电路的走线,在我看来都与此大同小异,只不过面包板上集成电路的连线是弱电,吊车和变电所控制线路是强电。


我学习的第二项技能是在个人计算机上用汇编语言编程,然后通过计算机上的MCS-48编译程序将之编译成机器语言,再用计算机连线单片机开发器将代码下灌到单片机芯片里。而之前原始的做法是:汇编语言纸上编程,手工译成机器码,再通过编程器下灌进单片机芯片。


学习的第三项实践技能是,用CAD软件在电脑上绘制印刷线路板图,然后通过宽行打印机放大打印成图纸,送线路板加工厂家照相制版(这项工作不久就不用打印图纸了,直接将CAD图拷贝或发送给制版厂家就行了)。


在实验室我用面包板上搭的电路和单片机开发器完成了“分布式单片机系统”的软硬件单元试验,用CAD设计了线路板,其实只有两种板子,一种是分布式系统的节点,各个节点硬件是一样的;另一种是系统的主节点板。由诌文学老师送加工。加工的板子两周后回来,我再焊接各个节点上的元器件,将各个节点用扁平电缆连成分布式系统,再下灌程序进行软硬件联调。这些工作都是按照康老师的要求,我一人完成的。


后来由此形成的论文送那年的黑龙江省计算机年会。论文前半部分叙述了系统原理和软硬件原理,系统原理主要是康老师的分布式计算机理论,软硬件原理讲述用MCS-48系列单片机实现的分布式系统和节点功能。论文的后半部分是我的关于单片机分布式系统的应用设想,我描述了这种系统在高压变电所里的应用。这种设想得益于我的电工背景和厂变的设计施工经历。在当时电子设备还远未走入变电所这样的强电系统,更不要说单片机、分布式了。此论文由康老师、诌文学老师和我联合署名,获得了年会的一个什么奖项,忘了。同时递交年会的还有一篇《用两片DAC0832实现16bit数模转换器》论文,这可以说是在实验室的副产品。


DAC0832是8bit的数模转换器,当时已较为普遍地用于教学实验,而实际的测控应用中,往往需要高bit位的数模转换器。那个年代,集成电路全靠进口,且16bit的转换器很难找到,就是有,价格也是高到不能承受的。我向实验老师借用了几片DAC0832完成了实验。其实原理并不复杂,16bit数据由单片机的8bit并行口分两次(每次1字节)输出,通过两片锁存器逻辑(小规模集成电路)分别送往两片DAC0832分别进行高低字节的数模转换,最后再由运算放大器合成输出。当时形成文字后只是投了那年的省计算机年会,而几年后我才在技术刊物上看到了别人写的类似的文章。


康老师看重我在科研思想、实验操作、以及论文写作方面的能力,就有了让我留校工作,并在下一年取得硕士学位的想法(当然主要是他能有科研助手帮着干活,其实这也是双赢的事),并要开始向学校申请。征求我意见时,我以妻女在南方,说好了毕业即回的理由婉拒了,并相约研究生班毕业一两年后,我在地方做了课题,再用论文回校申请硕士学位。后来的结果说明我当时的想法过于天真,离校时学校的承诺到后来的兑现,是要有经济利益来支撑的。以至于我成了既没有硕士学位又没有学士学位的毕业研究生。事到如今,是终生如此了。


3.3. 哈电工情愫


1987年暑期毕业去湖州市计量部门工作后,和哈电工的老师同学还时有书信往来,费正生教授来信邀请参加1988年夏在牡丹江镜泊湖召开的中国交直流测量技术学术会议,会议由电磁测量信息处理仪器学会交直流学组与黑龙江省电工技术学会电工检测专业委员会联合主办,哈尔滨电工学院协办,会议论文由《电测与仪表》结集出版。我因在研的横向项目,有了一点科研经费,经局领导批准后得以参会。会间听了电测界学术大咖的学术报告,同行及同学的论文交流,我也在小组讨论时介绍了在研的测温项目情况。这次参会使我开阔了眼界,拓展了信息面,对我后来的科研工作帮助很大。仪器仪表系主任马怀俭老师,计算机系主任康乃真老师都参加了会议。


与康老师的联系,一直是书信加电话,基本上是我汇报一些工作及科研上的情况。1998年康老师去嘉兴开一个学科工作会议,电话招我去面谈。那天我借用南浔一横向项目合作方的红旗车,上午去下午回,师生十年不见,相谈甚欢。康老师多次提及,建议我去高校,说高校的教学科研工作应该是比较适合我的,不一定去东北,可以就近在江浙一带找学校。这次导师开导,增强了我的自信心,可以说是我2002年调往省城高校的最初谋划。



哈电工毕业多年,同学间还时有往来。曾为刘洪兴公司开发过产品,一种用于波峰焊和回流焊焊炉内,随传送带移动的“移动式多点温度数据采集仪”。李德深在深圳的公司开发用于车辆的GPS装置,知道我在计量部门工作,且正在研发出租车计价器,就在电话中与我讨论有关技术问题。后来江大川从烟台调入杭州,陈强从金华调入杭州,我从湖州调入杭州,时有聚会和往来,尤其是外地的同学来杭出差时。


2014年4月,刘洪兴(北京星河电子)出差镇江,邀约在江浙皖的同学王建华(江苏科大)、鲁昌华(合肥工大)、江大川(华立科技)和我五人在镇江聚会,商定了同年暑期举办哈电工85级研究生的同学会(1985~2014,实际是入学相识29年),并建立了“哈电工研85”微信群。


经留校和在哈同学的积极筹办,以及学校校友办的大力支持,8月20日~8月21日同学会在母校哈尔滨理工大学顺利举办。会议期间进行了师生座谈,同学们依次发言,介绍各自的工作学习情况,同时也相互表达了祝福和对母校的祝愿;参观了校史展览,感叹学校的飞速发展,在保留着的当年哈尔滨电工学院的校牌前拍照留念;回访了当年的教室和寝室,以往在校时的学习生活情况似乎又呈现在眼前。我们寝室五人全数到齐。借此同学会携夫人同来哈尔滨的有王建华、陈强、江大川和我。会后我们四对夫妇,以及刘洪兴、李德深、郭立明、张志刚、刘昶,在哈的张剑、齐守军、候士杰等一行二十来人,去伊春游玩了三天,车是学校给安排的。游览途中,回忆往昔,感叹当下,进一步增进了同学间的友谊。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给老编续杯咖啡
就摁下打赏二维码吧

老三届之歌
胡道轨:38岁我才圆了大学梦

曾昭宏:36岁老青年赴京读研

张富康:高考落榜后成了香饽饽

孙新平:历经酸甜苦辣人生磨难

朱霁云:父亲蒙冤成“特务”,

我的三次机会“被替代”

电闪雷鸣中的陌生姑娘,你在哪里?
韩贤强:我们知青群里的“六八年人”
刘会远:革命青春期,
我们难以承受的初恋苦果

吴敏:“老高三”的人生之旅

陈剑:命运多舛老三届,

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

方方:两个老三届哥哥的知青情怀

张抗抗:北大荒的日子,

苦难由于青春而变得欢乐

张抗抗:无法抚慰的岁月

任毅:写给知青朋友的一封信

曲折:他吹响老三届上山下乡的号角

叶振华:十年蹉跎北大荒

秦维洁:沧海桑田曾经的我,

没有虚度这一生

李振亮:大学曾是一道冷酷的门,

我被无情关在外面

覃万清:十五岁逃学跑了两个全马

王佩霞:我那昙花一现的"清华梦”

陈鸿仪:我的外号是"书蠹头"

景文:我要读书,

我拒绝“铁老大”的“铁饭碗”

严德明:我们一世难解的心中疙瘩

忻孚:从北大荒走向新大陆的求学路

余世存:老三届和新三届的喜剧

曹钦白:悲催的初六八届

米鹤都:五色土,几个北京知青的口述

陈冲:青春小子,史铁生和铁哥们

叶振华:我在运动初起时

伊耆:山河表里潼关路

庞沄:三次高考,与路遥狭路相逢

梅长钊:高中上了五年半

蒋国辉:1968年,岁月并不静好

叶振华:十年蹉跎北大荒

王从学:一个文艺男青年的传奇岁月

老同学,你临终前想要对我说什么

陈新华:松花江“渔夫”和他的乡情

郭芹:"两弹元勋"郭永怀女儿短暂一生

尹俊骅:十二年终圆大学梦

刘明:周大成之死,打谷机惹的祸

克明:永别了,地坛;永别了,铁生

王学中:我和我老婆的故事

李三友:一个才华横溢的老三届

赵兹:接受"反动学术权威"再教育


不想与您失联

请关注备用号

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