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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杨天宇 | 有时候,相比发表意见,支持别人更重要

杨天宇 微澜图书馆 2022-08-02

微澜北京13馆,2022年3月


采访者说:

过去的一年里,微澜北京13馆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学期近2000的读者,每天中午20分钟的借阅时长,不足40平米的图书馆空间内,要开展常规的借阅工作都并不容易。

2021年,微澜这个读者最多的北京分馆,平均单日借阅量从2019年的114册次提高至181册次;开馆日从每周3天增至5天,比2019年增加了39个开放日;ISBN码去重后,2122个读者借阅了3857本不同的图书,共计24624册次,人均借阅11.6册次。2021年,微澜北京13馆所在学校超80%的孩子走进了图书馆。

笔者曾于2020年年末去13馆值勤,那时的孩子们对图书馆依旧漠然和疏离,而现在,他们在图书馆的神态自由而欢快,图书馆已成为寻常之地。这一切变化要归功于一个新的有凝聚力和行动力的团队。

杨天宇是一名影视从业者,没有项目的间隙,他会每周固定到图书馆值班。因为对馆务的诸多主动介入,2021年5月,杨天宇被邀请加入了13馆理事会,成为一名理事。之后的半年多来,他与馆长任渺,理事刘佳,三位日常入馆值班的伙伴以及其他远程理事相互协作,负责13馆运营,他们持续优化工作流程,并严格落地执行,给13馆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新突破和活力。

每一次从工作群里看到的孩子们的状态,以及社区13馆小组杨天宇发布的一篇又一篇文档中,都能真切感受到变化。

带着对13馆实践的好奇,3月中旬,笔者采访了现任13馆传播理事杨天宇。


受访者 | 杨天宇

采访 | 廖细雄

录音整理 | 廖细雄

编辑 | 吴瑶 杨天宇 廖细雄

排版 | 廖细雄

图片来源 | 微澜北京13馆工作群


做微澜理事,遇到的性别困局


廖细雄:天宇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杨天宇:我是自由职业,影视从业者。工作是项目制,一个项目开启后就会特别忙,忙到其他事情都做不了,项目结束后又会比较空闲。空闲时,我以照顾孩子为主,生活和学习方面我都要多督促。

廖细雄:你是通过一席知道微澜的,很快就报名并通过测试来服务,一席演讲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杨天宇:年轻时,我以阅读小说为主,比较看重自己的内心感受,对外部世界不是很关注;随着工作的深入,年龄的增长,会开始更多关注现实问题,主动读一些社会学、政治学、思想史的书籍,试图掌握一些思考的工具和方法,来帮助我分析和理解社会问题。最近几年,我会有意识地关注社会议题,流动儿童议题本身很打动我,我对流动儿童上学难也有切身的体会。

我的孩子之前也面临过没有户口异地上学的问题,他已在2021年入学。从2019年起,我开始关注各种公众号来了解入学政策的变化,很焦虑。当时是“四证”政策,有网友总结过,四证背后实际是28证,一个证后面会衍生出各种证明。各种要求弄得我焦头烂额,作为自由职业者,我担心社保方面有问题;租房的学位情况,房东是否支持我们占用学位,会不会中途变卦,有没有多余的费用,每一个证件后面都有一系列的问题。

那段日子,我深陷恐惧当中,害怕孩子在北京无法正常入学,沦为留守儿童。另一方面也因这种恐惧而感到不公平,听一席毅桦的演讲,还有那么多的流动儿童因他们的父母没有稳定的职业,无法提供入学需要的证件,我感同身受。

另外,我认可阅读的价值,自己的思考都得益于读书,得益于非学校化的自我学习;平时也比较在意孩子阅读能力的培养,希望他养成终身阅读的习惯。微澜这个项目和我非常契合。

廖细雄:实际的服务之后,微澜打动你的是什么,有什么落差和变化?

杨天宇:真正去图书馆值班了以后,像借书还书、管理图书,看起来比较细碎的工作,对我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只有修补图书这一块,手比较笨,做得不好。

如果说有困难,是进了理事会之后,上一届理事会我负责人力,要打捞潜水馆员。我把潜水馆员列在一张表格里,挨个联系大家,然后把反馈记录进表格,这样每个人的情况一目了然。相比于在馆里值班,这个工作我兴趣不大,效果也不是很好。加其他馆员的微信,总感觉我在“骚扰”人家一样,自己也很不舒服。

廖细雄:“骚扰”别人,是你自己的感觉,还是有人有这样的感受或反馈?

杨天宇:我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反馈,但是我觉得自己有打扰到别人,像一种骚扰。我感觉有一部分人可能也不太喜欢被催问,有时候加微信好友申请发送以后,对方不通过;我只能用验证页面询问最近能否来值班?这可能跟我的性别有很大的关系,我心里也觉得有点隔阂。

廖细雄:和性别有关系,不是性格吗?

杨天宇:也许有吧,我比较慢热。在和一个陌生异性突然进行沟通这件事上,尽管人家没有表现出反感,或是情绪化的回复,但我依然觉得跟异性沟通不像跟一个男士沟通那么畅快。

这可能源于思维里的一个预设:一些女性对于异性突然主动加好友,可能会有戒备和防范心理,当然也可能没有,是我预设了这种戒备。所以我会把一些晚回复、不回复,理解成对这种戒备的一种证明。这种预设并不好受,预设中我被想象成了图谋不轨的坏人。但其实也未必,我也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个预设也许是我对女性的一种偏见。

另外我这人面子有点薄,如果被某些女性说了一些很严重很难听的话,我会觉得特别伤自尊,这点可能是和性格有关系。

廖细雄:理解。同样的内容,女性志愿者发和男性志愿者发我可能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觉察到自己的分别心,才有机会练习辨析和克服。微澜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也治愈了我的一些性别偏见。

杨天宇:确实,如果一个女士主动跟一个男士说话,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不会设想成她在骚扰对方。

廖细雄:那这种设想是不是也来自于对男性本身的刻板印象,才被区别来对待。

杨天宇:这肯定是有的。比如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拒绝,那只是观点相左;如果他是大男子主义或者父权制的推崇者,那么在他的预设里,女人只能是崇拜和顺从的,当一个女性在他面前反驳了他,且言之有理时,就很容易让他恼羞成怒,或者觉得无地自容,没面子。

当然,不是说所有男性都这样,这只是我预设的一种对于男士的刻板印象。

廖细雄:你有自己试图去打破这个吗?

杨天宇:我好像打破不了。

刻板印象、偏见都跟社会建构有关,人的成长就是不断把这些建构内化的过程。它作为某种规范可能是压迫人性的,比如说男性气质、社会分工等对人的身份造成了异化和限制,我反对那些附加于女性身上的刻板印象,同时也反对那些附加于男性身上的刻板印象;最终要反对文化的权力结构,就是父权制。

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认同是深受父权制影响的。我本身好像也内化了一些建构,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被一个女人反驳,尤其是我特别在乎的女人反驳,很没有面子。

另一方面我认可平等的价值,但遇到具体问题,平等并不是我思考的基础,我还是会被一些感性情绪左右,这背后可能是由一系列根深蒂固的观念决定的。这让我的内心很矛盾,有些问题我还是掰不过来。

廖细雄:这个掰不过来会让你感到困惑和纠结吗?

杨天宇:这是特别值得反思的事。男性身份的塑造,可能追溯到个人历史上,比如我的祖辈里头有没有大男子主义的人,我接触到的女性形象有没有什么比较反传统的?这些东西可以从个人的经历中去探讨和反思,是一个持久的过程。

我发现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也会区分这是女孩玩的游戏,或者是只有女孩才会那么干;那是男孩之间的游戏,把女孩排斥在外。为什么孩子这么小就开始有了性别区隔,这种意识是我赋予了他某种偏见,还是他从其他渠道里获得的?

我刻意去反问他为什么觉得这个游戏必须是男孩玩,而女孩不能玩呢?为什么这个颜色必须是男人的颜色,而不能是女人的颜色?他关于性别区分的刻板印象,我要用反问去质疑他,试图帮助他有一个融合的视角。我也会问他男人不能穿粉色衣服吗?这个是谁规定的?这些观念是怎么来的?它意味着什么?我觉得这是值得讨论的话题。


孩子问:“下周为什么不借书?”


今天这一声质问和失意的身影仿佛让我明白,虽然我一直服务于一个群体,但真正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能服务一位这样的学生。他把图书馆当成朋友,这里能满足他对世界的好奇,可以安抚他倦怠的精神,这里对他没有苛求,也没有知识的压迫,这里相对于教室更包容、自由。
微澜社区:那看似不能再简单的一句疑问,在我看来却像是一次灵魂拷问!
廖细雄:2021年上学期闭馆的时候,你写过一篇日志“那看似不能再简单的一句疑问,在我看来却像是一次灵魂拷问!杨天宇:问出“下周为什么不借书?这句话的同学,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我刚值班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看到他,问我最多的问题就是没有卡能不能借书,后来才得知借书卡在老师那里收着,不发给他们。那个学期是随借随还,他午休、下午课间都要来还书,估计是在课堂上看完了。2021年,我们调整了借阅制度和流程,实行严格的每日按年级借阅制度,每周他只有一天能来借书,我值班就很少能见到他。

图书馆门口的每日提醒和心愿箱


灵魂拷问发生在2021年上半年学期末,我们因疫情要提前闭馆,最后一周只收书不借书,看到这个孩子失落无奈的表情,我才意识到图书馆对于一些同学来说有多么重要。在借阅制度调整之前,随借随还,办理借阅也是一个互相接触的过程,读者能感觉到我们在用心为他服务。制度改变之后,借书的同学特别多,上课后我们才有时间处理借书,自然减少了接触,有些遗憾。

廖细雄:我自己有一点反思,一方面图书馆是普惠的,希望尽量多的孩子能来;另外一个方面,可能又希望图书馆能保证那些真的热爱阅读,有能力阅读的人,可以自由地来,可以每天泡在图书馆。不干预的话,有孩子一个学期就可以看三四百本书,真有那样的孩子。所以,13馆运行得越来越顺畅以后,会考虑照顾到这部分孩子的需求吗?

杨天宇:这样的孩子应该有,但在我们目前的流程里被淹没了,是被忽略的群体。

廖细雄:以后会有机会或者空间改变这一点吗?

杨天宇:13馆目前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图书内容,馆藏的建设,还有就是要有稳定的借阅量,先保证大多数人的需求。

2021年微澜北京13馆按班级借阅统计


但比如四(2)班班主任,她自己特别喜欢看书,在班级里成立了读书小组,七八个人,不是他们班的借书日,如果想借书,老师会提前来跟我们打招呼,那我就直接借给他们。但主动去做,目前还很难。

另外,怎么找到这样的读者?找到了以后,老师支不支持,会不会影响学习?每天值班的人不同,不可能全部认识这些孩子,怎么运行,都需要去商讨。

廖细雄:13馆后期也不考虑随借随还吗?

杨天宇:目前没有考虑。中午11:30开始打饭,吃完午饭收拾好12点了,借阅时间只有到12:20上午自习课前这20分钟。20分钟里如果有4个班级同时来,每个班级就算只来30个人,整个小房间也要容纳120个人,再加上益迪有时也会出故障,随借随还基本不可能。

日常三个人值班。一个负责还书区,防止孩子们在图书没有归还的情况下随意取放,还书区是开放的,有的孩子刚还,热门书就可能被拿走了,中途换别的书,随手放置,如果没扫码归还,就会影响其他人借阅;一个人负责借书区,会引导孩子们把借的书放到自己班级标签的位置;还有一个人是机动的,负责给孩子们查书,如果人太多,扎堆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也需要到门口组织大家在门口排队,限流,一波一波放进来,要不然人太多会有安全问题。

日常值班三个人在管理上是比较理想状态,但没有办法在20分钟的时间给那些孩子办理借还。借还的操作,等孩子们都走了,午自习一小时我们基本上都能办完。到第二节、第三节上课的时候就没什么事了,可以修补图书。

孩子们上午自习后,志愿者处理借书


我一直很希望可以利用学校午自习的时间,就12:20~1:20这一个小时,目前低年级基本上是午休睡觉,快考试的时候,高年级老师会上课。有的时候午休或者自习都可以,我一直是想跟学校争取这个时间。

廖细雄:比较难。午休,学校一般要求校园安静,另外,要保证下午的课堂孩子有精力。

杨天宇:是的。现在我们会分时段借阅,比如我们一个年级有9个班,中午20分钟1班到5班先来借,下午第一个课间6班、7班来,再下一个课间8班、9班来,每天分时段借阅。

借书的孩子们


廖细雄:年级和班级吃饭时间其实是岔开的,有没有可能也利用这个时间差。比如同一天,可能一年级一个或两个班,二三四五六年级每天各一个或者两个班。用这种方式来分时段,但可能管理上需要更细致一点。

杨天宇:目前分时段执行得也不理想。

廖细雄:放学以后,是与孩子们沟通的很好的契机。

杨天宇:放学后的时间段利用起来比较难,13馆很多志愿者都是开车来的,但是一旦过了下午三点半再往外走,就特别麻烦。有一次,我走得有点晚,都是接送孩子的家长和车辆,路还特别窄结果校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好久进出不去车。早去的话,比如我每次都10点到,但上午开馆没人来。

目前的运营、借阅量,都是比较稳定的,也有更多的馆员参与进来,这是一个好事情。如果能锦上添花,把那些借阅需求高的孩子找出来,给他们设定一些特殊的服务。当然,也要考虑新的方案是否公平,会给其他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自己也思考过,是否可以尝试再次完全放开或者其他方案,但尚没有明确的方法,怕提出来太草率,所以我们没有公开探讨过。

总之,如果要实践,需要13馆我们内部先形成共识。


更多的改变开始了


廖细雄:13馆借阅读者呈现井喷式的增长,除了借阅制度和流程本身的变化,你们还做了哪些具体的工作?

杨天宇:每天按固定年级借阅的制度实行以后,比如,今天是三年级借书,信息并不能马上传达到各个班级。

我和任渺馆长在第一个学期结束前,去各个班级催还,我们说某个班级有孩子书没有还,老师说绝不可能,她说这学期根本没让学生借过书。当时我们特别震惊,后来每次轮到他们班借书,我都会去班里提醒一下。

我目前主要负责一二年级,他们刚开始不太明白,借阅流程也不太懂,老师可能也记不住,需要经常去提醒;高年级有些孩子记得,四五六年级没太大问题。但个别高年级班也有问题,当天老师心情不好,快考试了,可能也不让来。另外,能否去班级提醒也要看大家的时间。

后来我们专门在图书馆门口挂了小黑板,每天写上当日借阅的年级。孩子们能否来借书,也有运气的成分,比如老师那天的心情、孩子们的表现等等。我会厚着脸皮去跟班主任打招呼,如果孩子中午不来,下午课间我会再去一趟,一般提醒两次,孩子们就来了;如果两次提醒还不来,那我就没办法了。

另外一个,分年级借阅,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饥饿营销。以前图书卡都在孩子的手里,你只要愿意借书,随时都可以来,孩子们比较散漫。现在严格执行,每个班级一周只有一次机会来图书馆,孩子们只要知道了,就会来。

大多时候是一个班级一起来,那些平时不来图书馆的同学,也会趁机来图书馆溜一圈、借本书,这也是一个群体效应,或者说凑热闹。我猜想若没有限制,很多不看书的孩子是不会主动来图书馆的。

廖细雄:2021年暑期,13馆进行了很多次整备,你们主要都做了哪些工作?

杨天宇:首先请整理师红羽老师来做了培训和空间规划,改变图书馆的布局,舍弃了一面书架靠墙,书架的间距变宽,不那么局促拥挤,孩子们找书更方便;另外,调整了绘本区位置,中间办理借书的乒乓球案撤掉,改变后的整个格局更像个图书馆,活动空间变大了。

下架和打包不适宜图书


改变格局的同时也下架了好多书,比如借阅量较少、质量堪忧、比较破旧的书,打捆收起来,给新书留出位置。开学后就陆续补充了很多新书,新书带来的一个重要变化,书的质量提高后,我们把孩子们的借阅额度调到一次一本书,开馆压力就小了一些。

廖细雄:针对所有孩子?

杨天宇:对,这是任渺馆长提出来的,这个学期也是这么执行的。借一本书每天值班也需要三个人,如果每个人借两本书的话,工作量可能更大。只能借一本书有点遗憾,但志愿者的值班压力确实会小一点。

值班日志和借阅流程


廖细雄:这个学期一年级也开放借阅了吗?

杨天宇:这个学期,我们刚做完一轮一年级的图书馆参观以及借阅引导的培训,本来这周一年级可以来借阅的,结果因为疫情闭馆了。

廖细雄:上学期初,你对13馆的益迪云图里的读者数据做了一个整理,读者班级和年级这些数字准确以后,对你们日常工作有什么影响?

杨天宇:处理数据的过程有些繁琐,第一遍把全部数据调出来,和学校提供的在校生名单进行核对;第二遍主要是检查;最后用批量操作,查找,某个读者的班级和学校的数据要对上。

整理后,重要的是信息准确了,日常催还图书,你发一张卡或者找一个读者,他在哪个班级一查非常清楚,很少出现他调班了或者没有这个人的情况。

廖细雄:这学期也做了这个工作吗?

杨天宇:开学初,图书馆会发给每个班级一张统计单,包括四类数据:新生、离校、转入班、转出班,四十多个班级,调查一遍,单子收上来,就可以集中处理。

廖细雄:非常好的经验,如果不及时处理,堆积起来,一次性处理特别麻烦。

杨天宇:对。这个事要有专人做,不然日积月累会出问题。

廖细雄:有了准确的年级和班级数据,利用益迪云图后台的阅读分析功能,其实可以直接看出,比如,今天的班级借阅情况,就知道哪个班有多少个孩子来参加借阅了,我不知道这个你有没有用过。

杨天宇:学期末的时候,给借阅量高的班级颁奖的时候,会用这个功能,平时用的很少,日常值班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另外,因为我们是按班级办理借阅,当天有些孩子没来或者哪个班没来,日常靠直观感受就可以。

图书馆评选的“优秀阅读班级”

廖细雄:过去的一年,13馆除了将很多具体工作流程化,文档也做得很完整规范,且你们都有在严格地执行。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达成共识的,又是怎么相互配合的?

杨天宇:我们每个人值班的风格其实很不一样。比如有的同学未还书,无法再借,馆长会帮孩子把要借的书留下来,让孩子第二天还书后再借,要不然他借书就得下周了。这就涉及和第二天的值班馆员交接问题,也有馆员会选择不遗留问题,尽量一天之内把问题处理好。

另外就是新馆员值班问题,目前13馆也是小组组长制度,每天都有组长负责,但组长之间风格是有差别的,所以有馆员如果这周周二值班,下周周四值班,会遇到不同的组长,有些规则可能会变,新馆员也可能会无所适从。

这些问题一直存在,包括丢书的问题,是赔书还是赔钱?刘佳老师之前整理了一个完整的丢书处理的流程,按照流程来,到底是让他补一本新书,还是让他按那个书的折扣赔钱?问题如何处理?当然选择无条件相信很简单,但又觉得特别傻,万一孩子是故意的就等于是纵容。你明明怀疑,可还是需要选择相信,会感觉他的小计谋得逞,需要和孩子斗智斗勇。实际处理还是比较灵活的。

人和人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尤其是新馆员来的时候,需要学习和适应,跟谁值班就可能受那个人影响多一些。最主要的,馆长很有凝聚力,现在理事会的各位也是,大家也会一起值班,可以从彼此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

廖细雄:我看到13馆把工作流程化,且有详细的执行流程规范文档,很想了解你们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完成的,希望你可以分享一些经验。

点击图片可以查看微澜北京13馆值班指南


杨天宇:文档方面还是任渺馆长要求得多一些,她是比较在乎规范性的。去年我做了一个值班指南,模仿了广州16馆的模板。这个是馆长要求的,她特别有责任心。她说万一哪天,我们因为家庭工作的关系没法继续在这的话,那就需要留下一个东西,让后面的人有一个参考和依据,所以它也需要有一个文档化的管理。另外,数据的准确很重要,我喜欢按规矩和流程做事,虽然内容简单重复,但我并没有感到乏味。


我们是谁,我们想要做什么


廖细雄:13馆第二次馆东大会,我记得当时有提问你,“在如何改善与学校沟通,以及鼓励孩子们自由自主积极地借阅上,还不让馆员沦为一个借还的工具,具体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之下改善这些?”,你可以再聊一聊吗?

杨天宇:图书馆的传播,之前主要说的是向月捐馆东的汇报、总结,这是对外的传播;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传播是对内的。让学校学生和老师知道我们是谁,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做,我们应该怎么配合学校的教学,这些都可以做。

这个学期,我们对班主任进行了关于在图书馆上阅读课的调查,以及和老师的直接沟通,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刘佳老师和周淘璐做了心愿箱,也是这个目的,她们把收集来的心愿贴到一个纸板上,做了很多装饰,并且给每一条都做了回复。这也是一种与孩子交流的方式。我个人倾向于直接面对面的交流,总之,各种沟通渠道,为了让我们互相信任和了解。

心愿展示和回复,照片墙


有些孩子不知道我们是谁,有的以为我们是老师,有一篇留言把我们叫做店员,一部分学生和老师对我们的身份存在误解。让他们更好地了解我们是谁,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不光是借书那么简单,这是在传播方面我主要想努力的方向。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争取在学校教师开会的时候,图书馆能有一个代表参与一下,和学校老师介绍图书馆的情况,以及我们希望图书馆能配合他们的教学,扩展图书馆的功能,比如说是否能推广阅读课。各种工作都需要慢慢往前推进,但方式、方法每个人不太一样,这个还需要磨合和摸索。

廖细雄:每周到班级里通知借书以及催还图书,学期初核对名单,你其实有很多的动作已经在建立与老师的联结了,这是一种基本的功能性的交流,还是说会发生一些深入的对话,这样的对话在日常里容易发生吗?

杨天宇:可能因为我的性别,大部分老师都是女性,我与她们的沟通主要还是事务性的。

廖细雄: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性别。我是不是也有利用我的性别优势。

杨天宇:从我的角度看,是的。

廖细雄:确实,学校大部分老师都是女性,也有个别男老师;同性之间的交流可能会更自然一些,自然地谈到班里的孩子,哪个孩子有什么状况,在图书馆里,孩子是什么状态,有了交流了解就少了很多焦虑;有的时候也会谈到私人问题,孩子的教养,图书推荐,就很自然地发生了这样的联结。

杨天宇:换个角度讲,我感觉自己没有什么资历或者经验能给他们一些建议。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进班讲绘本,或者去讲一些我感兴趣的书。比如我特别喜欢那套《写给孩子的哲学启蒙书》,它里面有很多议题,基于故事,讲得很好,不是纯思辨的。我很想拿出一本给孩子们读一读,在这个基础上和他们进行讨论。

图片来源:京东


我设想过这么做,但一直没有实施。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怀疑自己在输出一种价值观,但是并不认为自己有资历,或者说有权利去输出;对于价值观我也不够自信,担心被人诟病。我又没有教师证,似乎也没法让孩子们真正明白,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如果错误的引导引发班主任质疑,我暂时还没有好的办法应对这些。

我也参加过绘本培训,但一些解读视角和别人很不同。比如《逃家小兔》,我会问小兔为什么要一直逃跑呢?我没有解读成小兔在撒娇,调皮地想让妈妈表示对她的爱,这种温情脉脉的视角。我会表达我自己的观点,爱有的时候会成为束缚。我把爱的反面解读出来了,小兔没有在调皮撒娇,它一直在逃避。

廖细雄:我读的时候,感受跟你是一样的,但不一样的是妈妈的角色转换,从一开始控制型变成了支持型,她每一次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妈妈一开始说我会去抓你,后来当小兔说要变成小帆船的时候,妈妈说那我会变成风,把你吹到你想要去的地方。当小兔说自己会成为空中飞人的时候,她就是一种保护了,我不去追你、控制你,但是我会在另外一个更危险的地方,看见你,保护你。

妈妈从一开始的控制,到后来是一个支持、保护和陪伴,关系是有变化的。

杨天宇:妈妈的角度,我当时没读出来,你现在讲我才意识到。后来我们在馆里也讨论过,对于如何给孩子解读,要慎重。

廖细雄:如果给全班的话,可能不做解读,但要是给少量几个孩子讲,肯定会发生讨论的,大家感受不一样。讨论开放,问题就不大。

杨天宇:当然,我后来也觉得主流对《逃家小兔》的诠释更好,对于孩子而言更适合;我的解读可能偏向于年龄更大的孩子或成人,把一些含情脉脉的东西看得过于冷酷了,这是我的问题。

我会反思,自己的视角不够好或者说不够友善,强调爱的束缚,这跟我的理解有关,也受个人的处境和想法限制,所以我不敢随便地去给同学们讲解。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去班级讲绘本,因为难以有一个客观的,或者是让人信服的角度去讲一个故事。朗读故事没有问题,但我的兴趣在于解释和讨论,可又怕提出的问题和角度不合时宜,所以一直没有迈出这一步。

廖细雄:你只是表达很直接,或许真正的教育需要这样。小孩子既渴望妈妈的爱,但也渴望自由,这跟年龄没有关系。可能在这本书里面,以及到后面的导读,强调的是要给孩子安全感而没有考虑到冲突和矛盾。

前段时间,我参加了一个绘本的创作培训。创作绘本,会严格地看年龄来创作,主题怎么表达和收尾,对于儿童,会趋向于先给到安全感。但是我觉得长大了以后,我们怎么解读、怎么发生讨论,这个可以不受控制的。我个人读绘本和童书很少,但每次参加培训和其他人一起讨论,大家有不同的角度切入,我都很有收获。


老师的需求,图书馆生态的一部分


廖细雄:对于分馆的工作,你会更看重哪些数据指标?这些指标在实际的工作当中又如何来指导你们的工作?

杨天宇:13馆是借阅量,好像很少有其他数据。

廖细雄:我一直认为你们在日常中,大量使用了数据和分析结果。

杨天宇:数据工作需要使用表格的,我会主动承担一部分。比如催还书,整理超期未还的数据,月底、两周催还一次,主要也是想加强书的流通。之前学期末收书,会发现这样的孩子,她学期初借了一本书,一学期也没还。

其他分析我很少用,也想过,但现在好像没有多余的精力。目前衡量开馆运营的指标,最主要还是借阅量,每人借一本书,一天一个年级能达到200本,已经很不错了。

有些班级并不是自由借书,如果发现不来就去提醒,也有些比如老师要求借历史故事或者神话,或者童话。一个班级都借同一类书,那么可能把所有这类书都借走,然后下周又换另一个类型或者主题。

廖细雄:那图书馆购书的话会考虑到老师的需求吗?

杨天宇:老师的需求导向挺明显的,和教改有关,最近采购的书里就有一部分和老师的需求有关,具体的工作是刘佳老师负责,我不是特别了解。

廖细雄:最近刘佳老师和另一位理事,还去甜水园采购了快乐书吧。

杨天宇:好像是跟教学同步。

廖细雄:孩子、书、老师、学校、志愿者、家长各个维度,13馆现在哪些方面有改善了,怎么相互影响的?

杨天宇:这一年多来,改变最大的还是参与借书的孩子多了,尤其是高年级。我来的第一个学期,六年级借书的同学不多,现在的六年级借阅量不错。

阅读的话,高年级因为阅读能力的提升以及视野的宽广,流行小说、科学、文学、历史都有涉及,借书的多样性肯定要高于低年级;目前低年级还是同质化比较严重,很受流行的东西影响,看漫画多一些。

孩子们给图书馆的反馈


家长我目前还没有接触过。学校的老师也有变化,也许因为我经常进班级,老师对我有印象,在学校可能慢慢地也会获得一些支持。

当然大部分老师对阅读的认知,还停留在功利性和有效性上,规定只允许借某一类书。老师的这种干预和指导对学生影响很大。当然还有老师对于书,还存在刻板印象和偏见。有一次,一个六年级孩子借了《思考的魅力》其中的一本《为什么会有死亡?》,老师知道后,让孩子把书送回来了。

一开始我比较激进,刚到图书馆时,抱有敌对的心态,把课堂和图书馆完全对立起来,课堂是压抑的、服从的、没有自主性的,图书馆是自主的、自由的、能完全按照自身意志行事的空间。我把它们都符号化了。在图书馆没人干涉看什么、该看什么,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压迫,所以我本能地把图书馆这个环境神圣化了。有点像文学创作似的,用了一种对比的手法描述情感。

记得有一期微局聊过,我们在向学校妥协,我当时不是很理解,很抵触。我一开始很有心气,想做出一点贡献,但发现学校老师的状态,会感到挫败。现在我会和老师协商,一些表现好的、写完作业的孩子可以先来图书馆,不一定一次性全班都来。老师觉得这样可行,会把来图书馆借书当成一种奖励措施。

每个人态度都不一样。从老师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要求过多的话,会增加老师的工作量,会引起反感。当然最根本的还是观念不同,我现在学会了用柔和的方式来尽量减少冲突。

图书馆和孩子们的阅读,在老师的工作中不是主要内容,教学和管理才是。分歧肯定是一直存在的,但总体上我们还是要在学校的教学框架内活动。后续,希望和老师对于读书有一个基本的共识,所以很期待和老师有一起研讨的机会,这样才能彼此信任和理解,劲儿往一处使。

图书馆评选的“优秀阅读班级”


廖细雄:这也是唯一的办法,相互理解,互相影响。

杨天宇:理事会培训听到毅桦介绍,正常公立学校老师,每周的课时是12到13小时;民办打工子女学校的课时,要十七八个小时甚至更多。本职工作本身就很累,收入也低,压力大,我突然就理解他们了。

廖细雄:嗯,日常沟通很重要,还要反复进行。

杨天宇:你和学校沟通的时候,可能他们相信你是权威的、专业的,效果好一些。

廖细雄:也不是权威。图书馆本身不仅仅是服务孩子,作为生态的一部分,同时为老师和教职员工提供借阅服务,要避免老师感觉到被排斥。

老师一旦来借书,自然产生对话,她可能坦诚分享自己借阅的图书,提出她的需求,一来二去,就有了很多积累;也有老师自己的小孩或者为自己的孩子来图书馆借书,因此受益。班级里的孩子再来图书馆,老师就是一个敞开开放的姿态。

在学校,也能看到一心为孩子们好的老师,但却使用约束的方式。如果尺度掌握不好,对于孩子来说可能就是伤害。作为志愿者,我们没法直接去讲,可能需要换种方式去跟老师产生交流。

我个人会先“共情”老师,孩子们确实会给人造成困扰,才有机会把我在图书馆的观察和感受反馈给老师,其实就在替孩子去说他们的感受。有些可能是老师没有意识到的,交流以后,如果她有了不同的观察视角,可能会做出改变。

所以关于班级孩子的状况,在日常里观察和发现,只要找到机会,就会争取和老师发生对话,去食堂打饭的路上,上厕所的时候碰到谁了,就会停下来聊两句。对话多了,意见也会得到重视,好像没有捷径。

杨天宇:日常细节的积累挺重要。

廖细雄:日常细节的观察和积累,会帮助我们建立很多的联结和关系。


相比意见,彼此支持更重要


廖细雄:你还记得最开始去13馆的时候,13馆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吗?

杨天宇:我第一次值班时,你也在馆里,那天咱们好像没开灯,阴天屋里有点暗。你做了书架的图书分类,那天还有王玥和沈艾彤,图书馆的布局和现在也不一样,中间有两个桌子,比较小。当时还是随借随还,后来你还到门口去叫那些同学,欢迎他们来图书馆看书。我第一次去也不是很清楚分工,比较拘谨。

那个学期闭馆的最后一天,我和红姐两个人去各个班收书,收回来很多,她负责和老师同学沟通,我抱着书,很难忘。

后来任渺姐做了馆长,馆里有了很大变化。

廖细雄:为什么有了馆长以后变化很大?

杨天宇:有一个馆长张罗事情,再加上几个比较积极的人,整个氛围就好起来,做事就比较容易成。任渺姐值班很上心,每周都来,她做了馆长以后,在组织管理方面提升了很多,馆里也慢慢有了凝聚力。还有刘佳老师,她除了值班,一直有组织给孩子们讲绘本,谁也没要求她,就默默地做。

廖细雄:更多的人参与到组织管理工作,这也是微澜馆东计划和理事会的起源。

杨天宇:2021年上半年,我没太弄明白理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学期经过了培训才清楚一些。理事的很多工作和图书馆的具体运营好像是两部分内容,理事工作可以不用到馆里值班,真正负责的板块,和值班需要做的具体借还书服务还不是一回事。

我之前也一直没太明白馆长和理事长之间的关系。值班的话,需要对馆长负责,作为理事,我需要每个月向理事长(会)汇报一次。汇报工作时,我总是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前面的访谈里提到,人力方面的工作我做得不好。在图书馆里我干的很多事情,好像跟我的理事身份没什么关系,两者工作内容不同,我特别被动,感觉对不起理事长。有时候我觉得如果理事长和馆长是同一人,能好一些。

廖细雄:理事会工作向馆东大会汇报和负责,馆内工作为孩子负责。如果理事长是馆长,工作上、统筹上,确实要方便很多。

杨天宇:这个学期,我们几个经常在图书馆值班的积极分子平摊了理事的工作。不过我们也需要找一个愿意做馆长的人,把馆内的日常事务张罗起来。

廖细雄:你自己怎么看待理事和馆长的关系?

杨天宇:如果理事参与值班还好,不来值班的话,工作对接的时候,我觉得理事反而是非常弱势的,没有在现场,缺乏话语权。正当性或者话语权有时候来自实际工作,你付出时间和精力越多,就更有说服力。

如果馆里最近缺人,馆长问你时间方不方便,怎么聊感觉都没问题,但如果你的身份是理事,还不参与值班,去问其他馆员就有点奇怪。

廖细雄:我自己作为馆长,也有非常强烈的这种体会,也会因为自己的强势不舒服。以往有事情会直接下决断,现在做事情,我也在学习如何去征询理事的意见和支持;当然也会期待理事有自己的主张和安排,作为馆长我来负责执行也是可以的。

不过在微澜一开始的设置里,馆长是由理事会选拔出来的,馆长需要对馆东大会和理事会负责。

杨天宇:理事会任命了馆长,然后理事会又协助馆长管理一些事务,更像个中层。

廖细雄:理事会成立是基于月捐计划,会多出来一个传播模块,去写月捐反馈和进行月捐人维护,这些工作是以前图书馆没有的,跟直接运营看起来关系也不大,但是有钱就可以买书买物资,都是事儿。这些工作馆长是可以提需求,理事会帮你实现。

理事会来支持馆长,相当于以前需要馆长一个人做的事情,理事会一起分担了,整理数据,写月报年报,买东西买书。理事如果更主动的话,也可以推动馆长去做很多工作的。

杨天宇:但如果理事想做一个什么事,却只能通过馆长去执行?

廖细雄:可以换个思路,理事会和馆长有好的沟通,当有好的想法时,直接在群里就能推动。但问题是如果用理事的身份在群里发言,因为日常的链接感不强,大部分时候发言很尴尬,需要理事有强大的心脏。

杨天宇:也可能存在理事的想法与图书馆实际情况不符,得不到馆长的支持。

廖细雄:肯定会发生,如果这样,也会对馆员造成一定的冲击。

杨天宇:所以,远程理事就只能分担一部分工作。当然,如果是馆员,有更多想实现的事情,做理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廖细雄:如果没有条件来值班的话,其实也可以承担很多,通过线上指导也是有可能建立权威的。在新馆,理事会的介入更自然一些,分馆还没有馆长,或者分馆馆长不是很强势,理事会就是发动机;一旦有一个执行力强的馆长之后,馆长可能就成为一个中心;一个分馆,需要有理事会和馆长,也需要非常多有凝聚力和执行力的馆员。

杨天宇:理事长和馆长二合一是比较理想的状态。分馆的运营,还涉及到一个就是大家的稳定性、持续性问题,也需要培养储备馆长和理事。这也需要和其他馆员多沟通,了解彼此的状况和意愿。

廖细雄:是的。很多朋友都是做馆员服务,不过分的介入和参与图书馆的其他行政和管理性的工作,来值班就挺好。理事和馆长的介入是很深的,需要投入很多的时间和心力。馆里其实需要这样的一些角色,不管是馆长还是理事,主要是有名分,把团队建立起来后,大家一起把事情往下推进。

杨天宇:我好像明白些了。

廖细雄:13馆一届的理事会也很棒。你们之间的沟通多吗?

杨天宇:在群里,针对具体问题会沟通。

廖细雄:13馆感觉已经拧成了一股绳,馆员的稳定性似乎也加强了。

杨天宇:是的,大家很团结。目前理事有分工,每个人有负责的部分,馆里需要一个馆长,有馆长就有象征性的凝聚力。

志愿者之间的贺卡交换活动


廖细雄:第二次理事会竞选,你在竞选宣言当中提到:“2021年两个学期积累了一些服务经验,也发现有一些有待解决的问题。希望加入理事会,进一步参与到图书馆的管理事务,把图书馆建设得越来越好。”这些经验和有待解决的问题可以详细地聊一聊吗?

杨天宇:有点像套话。13馆有很多发挥的空间,你想做什么可以说出来,条件允许就能做,可成为理事之后,还需要去承担一些固定的工作,可能并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只是理事这个身份更有助于做你想做的事,这里面有矛盾。

我最开始会比较积极地参与一些讨论,有一些可能帮图书馆做得更好的想法,但我主要还是想参与实践,理事的身份更有助于我推进一些事情。理事工作也包括整理学期初的学生卡,日常的超期未还和学期末的还书表格,我不是很擅长整理数据,表格都是边学边做,这些都没有问题。

之前写《给老师的一封信》,是自发的行为,我发现和老师的沟通充满了隔阂和观念上的差异,老师和学生也不了解我们志愿者。学期末,正好有一个学习总结的机会,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我就写了这封信,等于说潜移默化地起到了传播的作用。

可能也是我一开始的写作,给人造成了一种误解,在值班的过程中大家觉得我写得还可以,后来文字类的总结都试着让我去写。第二届理事会,我就负责了传播板块的内容,不再做人力。每三个月要写300字以内的总结和反馈,图书馆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写出来对捐赠人(平台)负责,因为有了理事这个身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就不得不去做。
廖细雄:做志愿者工作和理事会带来的压力和情绪,你是怎么消化的?

杨天宇:也没啥压力。值完班回来都很累,但觉得很充实。

廖细雄:最后想请你分享,你觉得自己个人与分馆、与微澜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杨天宇:比如我参加总馆活动,作为13馆的馆员,对微澜的认同和情感纽带都在13馆。我家离3馆最近,但还是花90分钟来13馆,因为一开始就在这里起步,跟团队、孩子们、学校一起成长,所以我的认同一直在13馆。

当然我也可以去其他分馆帮忙,但会有顾虑,13馆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新公民计划或者微澜图书馆是很好的项目,但和我发生最直接的空间和情感关联的,是13馆。

廖细雄:理解。从总馆的角度,也希望去除这种顾虑。我自己在工作中也会发现,有很多馆员希望了解其他馆以及微澜更多的信息。如果长期限于一个馆,可能也会容易疲劳。

某种程度上,参加线下集市,听听微局,参加微聚,不管对微澜认同还是在图书馆更好的服务,这样的联结和交流,都是非常必要的,也是总馆在尝试去提供的。

杨天宇参与线下推广活动,向陌生人推荐微澜


杨天宇:其它馆确实可以成为很好的参照。比如与5馆相较,我们新的借阅制度实施后,志愿者与孩子的沟通和连接减少了,也满足不了一些阅读量大的孩子的需求。但我发现5馆的优势,在13馆实现不了,我思考过要怎么去改变。但后来发现转变并不是我们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我们新的制度还要有个实践的过程,日常的工作还是要正常进行。

竞选时,我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理想的图书馆,有些人理想的图书馆就是稳定的借阅量;有的是尽量多的孩子来看书;当然还有很多人会追求借阅图书的质量、丰富度,希望在图书馆实现更多的交流,但这一切的基础是图书馆需要有实践的条件,能做什么就先做什么。

廖细雄:13馆的改善已经非常大了。2020年的11月前后,我集中去了几次,当时想邀请一些孩子来图书馆,个别的孩子抱着好奇,远远地看两眼,在同一天试探着进来一次两次,后来就大胆放松地进来,但大部分孩子居然直接摇摇头。

放学后,孩子们坐在墙根下等接送的父母,对图书馆并不好奇。有一次,我特意抱了书出去,当时还特意拿了《寻宝记》,可以看、可以借,很多孩子也很漠然,只有少数的孩子尝试打开。

当时的感觉,除了阅读本身的缺乏,那种漠然的背后,让我忍不住想,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的权利,就已经封闭起了自己,很心疼。

现在在群里看到13馆的工作图片和视频,能直接感受到孩子们状态的变化,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志愿者交流活动


杨天宇:我们还有空间进步。团队合作很重要,有的时候可能不需要你发表那么多意见,而是需要你去支持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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