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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边沿集》

印度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泰戈尔《边沿集》


1


阎罗的使者悄然步入

宇宙的光辉消隐后的黑暗之中,

以剧痛的溶液

冲刷人生的极地上空

一层层细微的尘土,

在噩梦下面

坚定的手无声地分发宽宥。

不知是哪一刻,

统辖人生戏剧的天帝的舞台上

帷幕徐徐升起。

光束从空中点触

边地木然的一片漆黑。

瑟瑟抖颤的光

闪电般射向无边昏迷的废墟,

将其击碎。

如同夏季干涸的河床里

骤然水流湍急,

初到的洪水的舞步

滑过“干枯”的胸脯,

滑向万千支流,

虚茫的幽黑覆盖的脉管里

勃发的苏醒

猛地排放光的潜流。

交融的光影在心空

制造混沌的疑惑,

末了矛盾化解。

昏沉的旧牢的厚墙

一刹间雾般地消失。

自由、透明、洁白的

智觉的第一抹曙光中,

创造新的生命。

聚集昔日积蓄的躯体,

像印度南北分界的文底耶山,

从今时的胸脯抬起头展望未来,

此刻我看见

它像黎明飘离地平线的一片倦云。

走过悠远的心天的阴径,

在奇妙的光的圣地

存在和不存在幽茫的分界线,

我获得了新我。

桑地尼克坦1937年9月25日


2


哦,终生漂泊的行脚僧,

用你行乞的褡裢装满快慰!

以死亡的祭火

焚烧欲望的垃圾、饥饿的骄傲

和积累的糟粕,

任其因火光的恩惠而升华;

耀亮今世的大地的路径,

最后在天国的黎明

融入从东海的日出之山

布展的霞光中。

桑地尼克坦1937年9月29日


3


联结梦与今生的复杂的纽带

被无形之力掐断的时刻,

我看见面前一条漫长的陌生的路

伸向遥远的孤寂、凄冷和残酷。

伟大的“一体”

立在毁灭的城头上

对独行者发出呼唤。

在无数熟悉的星宿的沉默中

我睁开眼睛,

我发觉独行者毫无惧色,

忧虑在周围的人中间游荡。

独行者毫不羞愧,

羞愧在一些人的眼神里躲藏。

造物主独往独来,

宏阔的幕后他御座的阴影里,

他呼吁我投身于创造。

行将湮灭的残秽的故我

被抛在身后,

空手将我重塑,

空落的地平线

预示着一幕崭新的生活。

桑地尼克坦1937年9月29日

4


我真实的生存

被凡世奇特的帷幔遮掩,

冷淡,轻视,

形形色色的干涉

使之失却最初的面目;

神明的署名已模糊不清,

最初辉煌的价值一层层剥蚀。

它立在十字路口,

额上贴着商标,

出卖自身——

它的地位列入

移动的万千种考验的目录。

这时海滩上光明与黑暗的交汇处

吹响灯节的法螺,

交易立刻停止,

欲望的喧嚣归于宁静,

似乎应手执寂寞的单弦琴,

不理会他人所说的价钱,

携带抹尽痕迹、不加修饰的

平静的原始身份,

前往肃静、无语的音乐殿堂。

创造的太初年代,

在我身上表露的欢乐

如今已跌入尘埃,

被无眠、病态的饥饿的灯烟熏黑,

我将它回收,

走向死亡沐浴的原古圣泉。

也许,我的旅程

始于梦中的林径,

终点是洗净历史的纯洁的始初——

应启明星的邀请,

阳光举行庆典的庭院里,

那始初一次次

踅回宇宙的创造之中,

时而有喷火、咆哮的骇人的毁灭,

时而有突然梦破后出现的特大奇迹。

桑地尼克坦1937年10月1日


5


啊,蹉跎的岁月,

你这时刻尾随我的伙伴,

在热望不能满足的

鬼影绰绰的幽冥世界,

你开始与我结伴而行;

你用深沉的诗琴

弹出激越、凝重的音调,

像在花落无声的丛林里

离巢蜂群的嗡鸣,

以不倦的热情召唤我回顾。

去而还归的黄昏,

你织着别离的灰色暮霭,

把落日寝寐的西山的长长黑影

从背后向前方展布。

跟随我的伙伴啊,

撕裂痴梦的罗网吧!

从死亡的领地,

你领来的情感的珍宝

与美好心愿的彩色失败

归还给死亡吧!

月朗风清的秋日,

卸却负担的永恒的旅人

仰天吹着长笛,

让我成为他的同路人!

桑地尼克坦1937年10月4日


6


解脱——平淡的返璞归真,

并非劳筋伤骨的苦修中

枯瘦生命的自我否认。

清苦中冥想“圆满”的鬼影

是对人世吉祥女神的不尊。

秋晨,那片森林里,

我望见解脱的完美形象,

林木举起热情的枯枝,

以摇颤的嫩叶

拂触辽阔的天空;

骨髓里赢得的莫大快乐

遍布万世,

在苍穹飘荡,

躲在将绽的花蕾里,

流出百鸟的歌喉;

将僧人的赭色袈裟藏在草叶

和吞没一切废物的深厚的泥土里,

颂经声融入昆虫的嗡;

进行充溢生命情趣的修行,

在天堂人间伸出

给予一切收纳一切的钵盂,

我心里领受其恩惠。

因此,躯体、生命、心灵

细微地扩展于光影嬉戏的绿野。

那儿,全身松懒的奶牛在反刍,

它们享受的乐趣

缓缓渗进我兴奋的实体深处。

一群蝴蝶扑扇的纤翼

从阳光摄取无声的天籁

和素馨的耳语,

在我的血管里卷起微澜。

啊,凡世,

一再地对我回首注望,

不要像鄙夷乞丐那样摈弃我。

如同在宣布黑夜鲸吞一切的

强盗行径开始之前,

日暮的祭坛上,

黄昏斟满云彩之杯,

留下夕照灿烂的无穷财富,

啊,凡世

你也最后一次

斟满我的人生之杯!

桑地尼克坦1937年10月4日


7


这难道是忘恩负义的

割断尘缘的哀泣,

想要像奄奄一息变形的病人那样

突然冲出躯壳?!

我要以方醒的晨鸟

宣告自己喜悦的乐调

高歌一曲:

光荣,我的人生!

过去有过不幸,

我吹响凄婉的笛子,

为伤心的龙女跳舞伴奏。

我把心底的隐痛

化为生命的活泉,

喷涌而出。

瞬息的背景上,

我以胸中的碧血

一次次绘画心声的肖像,

一次次被夜露抹去,

一次次被自己的热情抹去——

然而它们仍在梦宫的艺术走廊

和昔日枯萎的花环的芳香里。

从岁月之手滑落的无可描述的温馨

使心原的和风饱含韵味,

晨空洋溢着熟悉、不熟悉的乐音,

鸟儿的啁啾和蜂蝶的嗡。

第一个恩典的花环

从幼稚少年颤抖的手中垂落,

未能戴在颈上,

未绽的花蕾依然鲜嫩、纯洁。

我的人生因此总戴着花冠。

我啜饮的未祈求的爱情的琼浆

和我梦寐以求而未得的东西,

融入我受磨难的韶华。

辉煌的舞台上,

隐秘的幕后,

流动着幻想与现实、

真情与假意、成功与失败

交汇的多彩的戏剧之河,

夹带着各个时期各个阶段

我人生篇章中

所显露的创造的深邃奥秘,

几多清醒的时刻,

把我点化得无比神奇。

今日离别的时候,

我承认它是我空前的奇迹。

我要高唱:啊,人生,

我生存的驭手,

你穿越许多战场,

战胜死亡之后,

携我踏上新的胜利的征程!

桑地尼克坦1937年10月7日

8


舞台上的灯一盏盏熄灭,

剧场空无一人,

“静默”的手指的示意下,

我的心平静下来,

像漆黑遮盖的、

梦境之画消逝了的酣睡。

帷幕闭合,

我扮演角色所用的行头

立刻毫无用处。

在观众面前,

我在自己身上

用多种颜色画的标记

同时抹尽,

自身中深藏的完满

令我惊诧,

如同落日的葬礼结束,

大地绚丽的画像

隐入日暮的苍茫,

无羁的夜空

望着自己星光璀璨的面孔,

目瞪口呆。

桑地尼克坦1937年10月9日


9


感觉麻木的黄昏,

我望见我的身躯

在黑乎乎的朱木拿河里漂浮——

带着各种情感,带着奇怪的忧愁,

手执一支竹笛。

图案鲜明的衣衫上

印着此生昔日的回忆。

我越漂越远,

变为似有似无的一点;

熟稔的河畔树荫拥抱的村舍里,

夜祭的鼓乐微弱下来,

家家户户关闭门窗,

烛光被遮掩着。

河边系着船儿,

两岸摆渡的喧声销匿。

夜色渐渐浓厚,

宿鸟沉默了的歌唱在枝杈间

庄重的寂静的足前奉献一份供养。

漆黑的无形降临奇异的世界,

降临桑野与湖川。

我的身躯化为阴影、清露,

与无边无涯的幽暗合为一体。

我独自默伫于星辰的祭坛下,

双手合十,仰望上苍——

啊,太阳,你收回了辉煌的光照之网,

现在请显示你慈悲的真容,

我见到了一位我与你相融的男子。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8日


10


啊,毁灭大神,

从你的宫阙

突然降临的死亡的使者

把我带进你宏伟的殿堂;

我只看见黑暗,

一层层冥黑中间,

我不曾见到的无形光华

是宇宙的光中之光,

我的黑影遮住我的视线。

在创造边缘的光的世界,

我生存的幽深的洞穴里,

将演奏那光华的娑摩颂曲,

因而我收到了请柬。

人生舞台上,

我将赢得至高的诗艺的荣誉,

所以早确定了乐调。

狰狞的琵琶不曾弹奏

无声的惊心动魄的新曲,

心里不曾闪现

“恐怖”的满意的面容,

为此你将我遣返。

未来的一天,

诗人的作品像成熟的果实,

充盈快乐的完满,

无声地垂落于永恒的祭典的花篮。

人生最后的邀请、最后的价值、最后的旅程,

同步跨进成功之门。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8日


11


诗人,从人声鼎沸的殿堂里

安置的宝座上走下来吧!

撰写一篇颂词,

完成对被欺骗的民神的祭祀。

白昼万千的嗓门已归于沉寂。

运载嗓音之货的时辰

已停泊在“黄昏”岑寂的码头。

异常幽静的天宫里,

群鸟的歌咏会已经开始,

善舞的天女的雾织的褶裙

迎风飘拂,

闪着迷离金碧的光泽。

夕阳用坠落时的财富充斥晚空;

并伸手抚摩我,

把闪光的艺术送到我心里;

它那支彩笔

勾画无法目睹的玄奥世界的轮廓。

人的破碎的思绪如浮萍,

在变幻的世风中飘零,

人生之河的入海处才真切地显现,

它像不受欢迎的残花蔓草——

无人询问它的姓名,

也不恼恨它占地一角的得意之情,

它是佚名的遗迹,

似模糊的忘却,

默默无闻隐居在人们的视野之外。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18日


12


诗人,

结束在洁净的暮色中的沐浴吧!

人世付给你侍奉的报酬,

不要死死地抱在胸口;

它毫不犹豫地把一个时辰的价值

转移到另一个时辰;

大门口的供养,

不要收藏心底;

货币在千万只手上流传,

表面的金箔磨尽,

便污迹斑斑。

任果园里你培育的果实

落地找到归宿。

花季已过,

也停止在赞美之风中的摇摆吧。

不要一步一回首,

仲出渴望奖品的手;

切不可拔高你给生活的赠予的价值,

那样做是对它的污辱;

让今生乞施的褡裢成为遗物,

如新春时节,

树林中将化为腐殖质的最后一簇枯叶。

窥眺希望之路,你期望的东西

不会是荣誉。

新生活的朝阳的无声呼唤,

将在新的觉醒的额上

描绘黎明的光痣。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18日


13


降生者,

诞生曾赋予你最高的价值,

你如星辰赢得罕有的容貌。

沿着邈远的银河,

降临大地绿色秀额的晨光

吻过你的双眸,

用绸缪的情丝

把你与天堂维系在一起;

发自太初、越过茫茫时空的伟大梵音,

在吉祥时刻将荣誉赠给你圣洁的生日,

灵魂的路程在你面前伸向“无极”。

你是孤独的旅人,

这本身便是无穷的奇迹。

1937年12月19日


14


是振翅远飞的时候了。

鸟巢将空,

树木将在暴风中剧烈晃摇,

啁啾停歇,

空巢的残骸纷纷垂落尘埃。

绿叶干枯,红花凋残,

随风飘向拂晓月坠的海滨

无路标的空间。

年复一年,

我受到林野的款待,

由于春神的慈爱,

我听见杧果花芳香的细语;

无忧树新叶暗示我赠予乐曲,

我慨然所赠的乐曲包含我情谊的甘汁。

但七月凶悍的飓风

每每卷起炎灼的尘土,

窒息我的歌喉,

使我健劲的双翼难以张舒。

这一切给我生命以荣誉,

使我无限幸福。

当此岸疲惫的旅程结束,

我转身伫立片时,

向今生的主宰颂赞、顶礼。

桑地尼克坦1934年


15


空气被囚禁着;魑魅般的云霭

麇集在阴影护卫的太阳的门外;

为着晨光惨遭凌虐,丧失尊严,昏迷不醒,

天疆涕泣涟涟。永恒的古代文明

垂首哀叹,神色阴郁地凝注着大地,

久久地呆坐着,忘记了安慰的言语,

沉重的疲劳几乎黏合它的眼皮。

天空中这时

骤然吹响胜利的号角。额际有红痣的

秋天在惊讶不已的长空纵声大笑;

森林女神的足镯在新叶丛里轻摇,

迸射的金光四下里扩展。仰首驰目,

我发觉晨光中蕴含的新意妙不可述。

凭借梵典的神力,我犹如香客

从邈远的未来飘来。此时此刻

又像从梦境里的源头泛舟行至

本世纪的河埠,怅望我时光的流逝。

我发觉我处于肉身之外,宛如

另一个时代的生人,

世俗的帷幕刚从“真形”上滑落;像群蜂采蜜,

不知倦乏的奇迹对它默默凝视,

仿佛要伸手抓住。眼下是歇憩的时光——

全部身心上揭去了那张习惯之网,

赤裸的心沉浸于万象。我思忖,

好像是死亡用钥匙开启了“古朴”的城门,

于是“新颖”信步出城,

浣洗“卑怯”的破袍;

她的抚摩使“真形”的一切价值

不可思议地表露;把夜的静谧

全部融入黎明的赞歌;她的乌黑发丝

系着无从理解的奥妙,走向西方的地平线,

步入无名的苍翠的林间。

今天,念着解脱的经文,

我胸膛里这颗奔波的心,

好似人生旅途的尽头殉夫的女人。

1934年9月13日


16


我,人世的旅客,

看到典籍歌颂的许多国家

和丰功伟绩烟消云散;

骄悍的权势成为遭唾弃的渣滓,

杳无形迹的远征的胜利大纛

似霹雳轰哑的狞笑;

远扬的名声匍匐于尘埃,

黄昏时分,

乞丐在上面铺破烂的薄单,

困倦的行人的足印

被无数后来者的脚抹去。

我看到沙层里埋着久远的年代,

昏黑的海底,

飓风猛地刮沉的巨大的船舱里,

沉淀着所有的话语、

昼夜的盼望、呼号的饥饿,

和闪烁着梦幻的爱情。

我静坐着,我感到

“片时”的胸中“无限”的心跳

在我的悲欢中漾散。

桑地尼克坦1934年


17


我的神志

冲出泯灭的黑洞,

由难忍的奇迹的风暴

带到人间地狱的火山口的那一天,

人类遭受的惨酷的凌辱

在灼烫的浓烟中哀号,

不祥的轰响震撼大地,

白云被熏黑。

我看见时代自杀的愚昧的疯狂,

看见它全身是变态的肮脏的讥嘲。

一方是肆无忌惮的残忍,

歇斯底里的无耻的吼叫,

另一方是胆怯的迟疑的迈步,

胸前警觉地抱着自私的财物——

像惊恐的困兽尖叫几声之后,

低声下气地表示

听不清的令人放心的恭顺。

大权在握的国家元首们犹豫不决,

嘴唇抿着咬碎的内阁会议上通过的决议。

愤懑的空中,

从冥河飞来一群怪禽,

金属的翅翼发出啸声,

啄食人肉的饥饿的兀鹰

玷污蓝天的圣洁。

当喉咙壅塞、受缚惊惧的时代

无声地消失在自焚的骨灰下面,

时空的御座上端坐的法官,

给我力量,给我力量!

让我的喉咙迸发雷霆般的呐喊!

让我对杀害儿童、妇女的丑恶暴行的怒斥

永远在羞惶的传统的脉搏中回荡!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25日


18


蟒蛇四处

喷吐毒雾,

此时此刻,

宣扬和平的福音是失败的逗乐。

临别之前,

我呼唤

普天下摩拳擦掌准备

与魔鬼拼杀的斗士。

桑地尼克坦1937年12月25日

白 开 元 译




律 诗 的 诗 韵



诗歌自然要求押韵,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不同的是对押韵限制的多少,这也是诗歌同其他文学体裁的最大区别。
押韵是为了增强诗歌的音乐性和节奏感。近体诗为了使声调和谐、便于记忆,十分讲究押韵。唐代以后的诗人,通常使用官方颁布的专门指导押韵的书,如《唐韵》、《广韵》、《礼部韵略》、《佩文诗韵》、《诗韵集成》、《诗韵合璧》等,以南宋王文郁撰的《新刊韵略》最为流行,即世人所谓“平水韵”。
但是,我们不能为迁就押韵而破坏诗句的自然美和协调性,在日常作诗中偶尔有一两句出韵也是被允许的。
第一节 平水韵
《平水韵》由其刊行者宋末平水人王文郁、刘渊而得名。《平水韵》依据唐人用韵情况,把汉字划分成一百零七个韵部(其书今佚),每个韵部包含若干字,作律绝、律诗时用韵,其韵脚的字必须出自同一韵部,不能错用。隋朝陆法言的《切韵》分为二百零六韵,过于细,唐代规定相近的韵可以合用,所以《唐韵》实际简化版为一百九十三韵。
南宋原籍山西平水人刘渊,在著《壬子新刊礼部韵略》时将同用的韵合并,成一百零七韵。同期山西平水官员金人王文郁著《平水新刊韵略》为一百零六韵。清代康熙年间编的《佩文韵府》把《平水韵》并为一百零六个韵部,上平声十五部,如一东、二冬、三江、四支等;下平声十五部,如一先、二萧、三肴、四豪等;上声二十九部,如一董、二肿、三讲、四纸等;去声三十部,如一送、二宋、三绛、四寘等;入声十七部,如一屋、二沃、三觉、四质等。这就是后来广为流传的平水韵。
平水韵虽然是南宋时才出现的,但它是从《切韵》、《唐韵》简化而来的,所以真实地反映了唐宋时代人们作诗用韵的实际发音状况。
第二节 押韵规则
律诗对押韵有较为严格的规则,简述如下:
1.偶句押韵
律诗要求二、四、六、八句押韵,绝句要求二、四句押韵。无论律诗还是绝句,首句可以押韵,也可以不押韵。例如:
 
寄扬州韩绰判官
杜牧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首诗是第一、二四句押韵。
又如:
 
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达
陶弘景
山中和所有,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
 
这首诗首句并不入韵,二、四句押韵。一般来说,五言诗首句不入韵较为常见,七言诗大多首句入韵。
2.只押平声韵
近体诗只能押平声韵,这几乎是诗词格律中的一条铁律。其实,对于近体诗的体例来说,如果韵脚押仄声字读起来会感觉非常拗口,所以古人都能够自觉地遵守这一规则。
3.一韵到底,中间不能换韵
古风,即古体诗,允许中途换韵,但近体诗不允许这样。在近体诗中,中途不能换韵。
4.忌重韵
在近体诗中,不允许重韵,即不允许同一个韵字在一首诗的韵脚里重复出现,此乃诗家大忌。
5.避免同义字相押
在近体诗中,不允许同义字押韵,如一首诗中同时使用“花”、“葩”,“芳”、“香”等押韵,是不可以的。
6.避免出韵
出韵也叫落韵、窜韵、走韵,是指在律诗偶句韵脚上不用本韵之字,而用邻韵或它韵中的字,出韵与格律诗一韵到底的要求不合,是诗家之大忌。古人写诗多依官韵,在官韵中被分别列入不同的韵部之中的韵,如果在同一首诗中相押,即为出韵。
从格律上看,诗一旦出韵,无论诗韵怎样高超,都是不合格的。要检验诗是否出韵,要参照与其同时的韵字归部情况。
第三节 首句用邻韵、出韵
邻韵是指韵音相近的韵,因在韵书排列上相邻,故称“邻韵”。值得注意的是,只有韵音相近的韵部才叫邻韵,并非排列相邻就为邻韵。如“江”、“阳”互为邻韵,但位置排列上却相差甚远。
所谓“邻韵”,除“江”与“阳”、“佳”与“麻”、“蒸”与“侵”为罕见的特例以外,通常总依诗韵的次序,以排列相近而音又相似的韵认为邻韵。所谓“相近”,不因上平声和下平声的界限而有所间隔。
标准的格律诗,一般都要求一首诗只能押一个韵,这种严格要求有时会给诗的创作带来一些不便。于是唐代中期以后出现了一点松绑的现象,引入了“邻韵”概念,即分属不同韵部的字,如果读音近似,就称为“邻韵”,如“声”和“音”,就是互为邻韵。这一时期还出现了“轳卢格”和“进退格”(含“葫芦格”)两种特殊的用韵方式,不过未被正格推广,人们将其视为“变体”,应用并不普遍。
宋代,出现“衬韵”。衬韵又称“探头韵”、“借韵”、“孤雁出群”,即律诗第一句若用韵,就用邻韵,以衬托后面的本韵。这种使用邻韵的方式仅限于第一句,被当时的大多数诗人接受并风行一时,成为了一种正格。
近代,鲁迅等诗人将邻韵的使用扩大到全诗各句,不再限于首句。王力先生在《诗词格律》中也对这种广泛使用邻韵的方式给予了认可。其中写道:“今天我们如果也写律诗,就不必拘泥于古人的诗韵。不但首句用邻韵,就是其他的韵脚用邻韵,只要朗诵起来谐和,都是可以的。”其实,在古人诗中也不难找到邻韵通押的情况。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指出刘长卿、杜甫、李商隐等人的诗作中不乏邻韵通押的情况,且“唐人不以为嫌也”。
语言是不断向前发展的,我们也应该与时俱进,有所创新,以使古老的诗歌在今天仍能焕发出新的生命。若一味食古不化,原地踏步,最终只会自绝于现实,走入诗歌创作的死胡同,这对近体诗的发展是极为有害的。
第四节 现代人用韵的困难与解决办法
现代人写诗,在用韵的问题上,常会遇到两个比较大的困难。
1.分韵太细,不易分辨
在《平水韵》中,平声部里有一东、二冬、八庚、九青、十蒸等五个韵目相近。在现代汉语普通话里,这五个韵目里的字可以通押。但是在写格律诗时,这五个韵目里的字却不能通押。
如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其中四个韵脚“荣、生、城、情”都属于“八庚韵”。如果把“春风吹又生”改为“春风吹又青”,这样行不行呢?从诗韵来看,自然是不行的。姑且不说意思怎么样,单就用韵来讲,“青”字不属于“八庚韵”,而属于“九青韵”,改为“青”字就出韵了。现代口语中明明可以押韵的字,诗韵里却并非都可以押韵,这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对现代人写诗也是一个困难。
2.有些字的平仄与现代普通话不同
现代普通话中一些平声字,在诗韵中读入声。入声的发音短促、急收,在平仄格式中属于仄声。如“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杜甫《天末怀李白》),其中“达”字读入声,“过”字读平声。若按普通话的读音,这两个字的平仄就不对了。
对不熟悉诗韵的初学者来说,需常备两个工具:一是诗韵的常用字表。表中按《平水韵》对字的分类,列明每个常用字属于何声何韵,一般写诗差不多就够用了。二是简明诗韵字典。在其中可以用字典式的检索方法查到更多的字,了解其属于何声何韵。
初学者在使用这两个工具时,还有一些诀窍。在写一首诗之前,可以先确定用什么韵。若先有了一联或一句,自己觉得不错,打算以之为基础,就可以查一下这句的韵脚属于哪个部,然后就从这个韵目中找出若干个可用的字。这些字会为你在接下来的写作中带来启发和引导。这个诀窍用顺了,就会觉得诗韵不仅不是束缚,反而是一种帮助。
现如今,有人主张放宽诗歌的韵脚,写诗时可以同时参考词韵,这样就大大减轻了因《平水韵》分部过细而造成的写作困难,这一主张已被诗界大多数人所接受。这里说的“词韵”,主要是指《词林正韵》。(张小 燕、陈 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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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埃尔·蓬博《夜间》

卡罗《钦波拉索的颂歌》

哈克夫《深奥的生活之歌》

克鲁斯诗7首

纳赫拉诗5首

吉尔·维尼奥诗4首

邓肯·司各特《颂歌》

亚·詹·马·斯密斯《海岩》

塞维斯《孤寂的落日射出一派凄光》

爱·波·约翰逊《他说,继续战斗》

沃丁顿《新的季节》

里尔克诗18首

W·S·默温诗6首

野口米次郎诗3首

西条八十诗6首

新川和江诗3首

与谢芜村俳句选

与谢野铁干《败荷》

里尔克《上缴法兰西温柔的税》

里尔克《致荷尔德林》

布洛克诗15首

伊沃诗14首

班代拉诗6首

莫拉埃斯诗3首

梅格·内托诗3首

迪亚斯诗2首

安特拉德《海滩上的安慰》

阿尔维斯诗2首

古今和歌集①

古今和歌集②

古今和歌集③

阿尔丁顿诗2组

阿诺德《多弗海滨》

燕卜荪《两韵十九行诗》

霍思曼诗3首

吉卜林诗2首

麦克林诗2首

马维尔《致羞怯的情人》

金素月诗26首

鲁米诗3首赏析

柳谨助诗3首

鞠孝汶诗2首

罗俊敏诗2首

文忠成诗2首

郑澈《思美人曲》

尹善道《五友歌》

D·H·劳伦斯诗8首

贡戈拉诗3首

塞蒂纳诗2首

鲁米《同甘共苦》

阿特伍德《弃儿》

卡斯特拉诺斯《面对一块古石的默想》

马查多《给我的影子》

鲁米诗20首

阿特伍德诗4首


霜落荆门江树空 布帆无恙挂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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