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那些一直喝粥的孩子

疫情影响下，9月1日成为各大中小学以及幼儿园可以开始回到学校的日期。在社交媒体上，太多家长在欢呼“神兽”可以”回笼”了，但是，也有另外一些孩子，却需要面对不同的现实。

 晓楠说：“我们家是困难户” 

原籍河南的晓楠在城市里出生，从小至今的生活中只有爷爷、奶奶和有精神疾病的叔叔，基本没有父亲和母亲的任何信息。晓楠的奶奶59岁，罹患白内障、高血压、腿上还曾因静脉曲张做过手术，基本没有劳动能力。晓楠爷爷63岁也患有腰间盘突出，靠收废品和为数不多的的养老津贴支撑一家四口人的生活。

2017年协作者在开展“流动书桌助学计划”时，在打工子弟学校与晓楠相识，在平时的接触中协作者发现，爷爷奶奶虽然对晓楠很疼爱，却并不懂得如何关怀、鼓励晓楠。

一次服务的过程中，晓楠向协作者的社会工作者敞开心扉，说“奶奶说我们家是‘困难户’”，这样沉重的概念，晓楠却如此熟悉。但晓楠对生活的态度，却表现出了超人的乐观积极。她平时爱说爱笑，性格外向，也有着超出年龄的坚强——虽然在学校曾因家庭条件被同学欺负，晓楠却从未对老师和家人说过。

今年10岁的晓楠，怎样度过的这场疫情？

 过一天算一天的四口之家 

疫情时期的晓楠，和很多普通小朋友一样，享受着“加长版”的寒假。奶奶说，晓楠每天能睡十几个小时，吃的“胖乎乎”的。晓楠对这个“加长版”寒假的记忆一开始是快乐——临近春节可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如果是在老家，还能看到烟花。随后疫情来临，晓楠很害怕，因不能出门而感到无聊。直到开始上网课，晓楠才感到安全一些。等到学校开始复课，晓楠因能与同学朋友相聚而感到快乐，也对疫情期间与爷爷奶奶的交流感到满意。偶尔自己写不完作业，奶奶就会教育晓楠：下次不可以这样。晓楠想出去玩时，奶奶也会同意，并为晓楠规定好时间。

晓楠对疫情时期的体会，似乎和大部分小朋友差不多：享受着与家人相处的假期，也怀念学校与朋友。但在晓楠阳光乐天的背后，是这个家庭的暗面。

当晓楠安睡时，晓楠奶奶却在为生计发愁。

因疫情带来的隔离措施和社交疏离，爷爷很难收到废品，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三轮车，回收站不断压价还要求“打欠条”，收够了三车才付钱。甚至一次一场小雨，淋湿了废品中的纸盒，还会被回收站拒收。即使后期复工了，收到的废品也不能进村子，只能在村外的树林中放着。对于晓楠一家人来说这是一家人吃饭的钱，要看好否则还会被人偷走。那段时间的每天晚上，晓楠的叔叔不睡觉整夜在外面看着废品，晓楠爷爷夜里还要起来好几次，看看晓楠叔叔有没有被冻到、废品有没有被盖好。

晓楠和爷爷奶奶（摄于2019年）

家里的收入来源一下被切断，手上的积蓄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一家人只好取出爷爷的养老津贴度日，但两年的养老金只有不到两千元。受疫情影响，很多菜价有所上涨，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即使别人挑剩下的破辣椒，也要三四元一斤，也是这个家庭难以承受的。

在二月份的访谈中，奶奶曾经感慨过，不知道疫情何时才能结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家四口要饿死两代。至于房租和晓楠的学费，更是无着落。

晓楠奶奶总结说，疫情让一家人的生活变得更苦了，不敢吃肉，一直在喝粥。有时晓楠会因为吃不好而闹脾气，奶奶除了着急之外也别无办法。至于如何辅导督促晓楠的学习，不识字的爷爷奶奶更是无法应对。晓楠奶奶对未来也没有计划：“我们都老了，过一天算一天。”

 家庭式迁移下流动儿童的未来 

对于晓楠一家来说，流动在城市是唯一的选择。晓楠一家四口人，在农村老家每个人只有7分地，加上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基本不能种地，而且光靠种地也根本无法维持生计，在老家更因交通不便无法收废品。疫情期间，为了缓解晓楠一家的生活压力，协作者为其提供了生活补助，也链接了陪伴天使资源一对一辅导晓楠学习，同时组织各个主题的线上课程，缓解儿童因疫情造成的紧张、无聊等情绪。但在这样“过一天算一天”的家庭中，晓楠的未来仍然充满忧患。

自1月22日，协作者开展“农民工抗疫救援行动”，针对46个困境农民工家庭开展了四轮动态需求检测评估，针对311个农民工家庭开展了问卷调查，最终形成《脆弱与潜能——疫情下农民工家庭调查报告》，报告数据显示，超过八成农民工家庭为家庭式迁移务工，困境农民工家庭中离异带子女加丧偶带子女的比例达到21.68%。有64.95%的农民工家庭，当下最关心的是子女教育问题。

家庭式迁移让很多孩子摆脱了留守儿童的命运，可以与家人相聚。但又更换成了流动儿童的身份，为农民工家庭带来就学、生活成本上的压力。在疫情之下，这种压力更加凸显。尤其晓楠家这样的隔代家庭结构，家人往往在子女教育上更加无力。

教育部于2020年5月发布2019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显示，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数量为1426.96万人。同时教育部数据显示，大约有2.2亿儿童青少年，包含1.8亿中小学生及4700万幼儿园儿童，因为疫情居家学习。疫情期间，儿童身体活动更少，因为上网课屏幕暴露时间更长，睡眠更不规律，饮食营养不健康，一方面可能导致健康问题，另一方面，儿童因为户外活动受限缺乏和同龄儿童的交往，也可能导致心理问题。对于困境家庭，儿童学习条件匮乏，以及活动的空间狭小，更有可能因为疫情产生各种应激情况。

这些孩子背后有无数像晓楠爷爷奶奶这样的家长，受自身经济条件、社会保障、信息获取能力、社区支持等影响，在疫情下承受重压，这种重压又将传递到“晓楠们”成长的路上，无法给予他们有保障的生活和教育。

协作者渴望改变这一现状，让坚强乐观的晓楠可以不再“一直喝粥”。这种改变，需要政府、企业、学术界与实务界共同携手探索。

请关注协作者“脆弱与潜能——疫情下农民工家庭调查报告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