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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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动一下蠢人的观念?

某社的视频号发了一个家长的小妙招,孩子嫌藥苦,结果家长把孩子的舌头👅上套了一个塑料套,用吸管把藥喝进去了,评论区一片叫好,纷纷说,这位家长好聪明呦!我看完真是哭笑不得,这个聪明劲儿也用得太不是地方了。这玩意儿它治病么?什么病是非它不可的?属于这类的,一律拒绝能带来什么不良后果?你们别吓唬家属说什么拒绝使用后果自负,根本就没有这类治疗的国家,人家的病人被耽搁了吗?遗憾的是,另一种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讨论起来就更复杂了一点,不能说全是错,但也把有用的东西错用误用了七七八八。我处理过一回留置针断在了头皮里进手术室切开取的情况,表面上看,这是护士操作不当,但略略往深里一想,板子能只打在护士身上么?那个孩子在当地刚打点滴就遇到了这么个状况,当晚就转到我这,所以术前检查基本上可以反应孩子原发病的情况,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讲,那个孩子的情形根本不需要打点滴,口服退热药就足够了。家长要是有点儿应对儿童上呼吸道感染的常识(这个要求其实不算高,但也足够难倒99.99%的家长了),可能根本就不会去医院,这是第一步就错了。第二步,门诊的医生可以只给口服药的,但居然就收入院了,这是第二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错。呼吸道感染在《内科学》的最靠前的章节,但讽刺的是,大部分中国医生根本就不会看呼吸道感染的病,整体上以瞎治乱治为主。千万不要以为中国病人多,所以中国医生的临床经验就丰富。在不带脑子瞎忙活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治疗的病人越多,积累的错误的经验就越厚。这个领域轻症实在太多了,相当一部分即使治错了,病人也能痊愈,那结果是病人满意的,过程里的一大堆毛病还有人深究么?过度检查检验,过度治疗,该门诊治疗的收入院,该口服药物的上静点,最后反正都是活着出院了,这笔账还算得清楚么?照这么个治疗方式,盖多少住院部大楼床位也永远不够用。这种以轻症为主情况下还大量做致病细菌培养,能有多高的阳性率?不加甄别地毯式搜索般地开检验,动辄十多项的套餐开出去,每一个阳性都判定为有临床意义,请问这些真的都是多重感染么?唐金陵老师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临床医生应该像熟悉听诊器一样熟悉循证医学的思维方式,我说,唐老师这话说得好哇,很多医生已经不会使用听诊器了啊。别说听诊器,很多人甚至连普通胸片都不会看了,否则怎么可能开出那么大量的胸部CT?检验、检查只有用对了再结合合理分析判断才有价值,抗生素只有用在细菌感染方面才有收益,但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好钢都用在了刀把上。第三步,才是护士的问题,要不是操作流程出问题了,留置针不会断到头皮里。但,前面一系列大人犯的错,代价可都是孩子承担了,一次本来可以以口服药物几天解决的问题,最后居然以进了一次手术室为收场。回到昨天的那个话题,是大家不想讨论真问题吗?是真问题牵涉的范围太广,就往舌头上戴套这个视频,为什么你在评论区只能看到夸那个家长的留言?在最不重要的一个环节当聪明人一点用都没有——所谓中国人聪明,很多时候都只是这类聪明。
2023年12月20日
其他

高耀洁老太太千古

岁。今天的朋友圈几乎被这条消息刷屏了,如果你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你的交友范围和见识水平就都太有问题了。我最早关注到高耀洁的事业,是因为一篇批评她个别观点的文章,因为她对通过推广使用安全套以预防
2023年12月11日
其他

这两个新闻连一起看,简直让人难过到窒息

课时。一壶水烧开了,如果我们想制止水的沸腾,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停止加热,当水温低于
2023年11月1日
其他

你们对孩子好点儿吧

十余年前,我在首尔大学进修学习时,发现他们的先心病外科病房里还有一间供患儿们学习的教室,当时大为震惊,我心想这帮人也太疯了,心脏手术啊,这么大打击,哪个家长还有心思让这期间的孩子还学习啊,当时我还琢磨着幸好中国人不这么抽风。但这股风终于还是轮到中国人抽了。就小学那点儿玩意,根本用不着下多大功夫,差不多得了,你们没发现朋友圈里晒孩子的都是小学以前么?因为只有到了高中阶段,学渣本色才暴露无疑,所以你们得瑟个屁,学习是一辈子的事儿,哪差养病这一会子的时间。身为家长,让孩子吃饱穿暖并提供必要的安全感就够了(联想到近期的一些悲剧,对于有些成年人来说,可能做到这些并不容易),除此之外,有可能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我出外科门诊的时候发现,有些家长对一些不必要的
2023年10月20日
其他

跳楼

应该是在很久以前看到过一幅朱德庸的漫画《跳楼》,今天刷微博又看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谈及自杀的话题时对死意已决的人只推荐绝食这种方式,因为这个方式足够漫长,当事人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回想自己的过往,随时可以改变绝食的结局,否则,就像漫画中的人,都要接近地面了,才意识到自己过得还不错。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自杀者在获救之后都非常后悔,有些决定只是一时激愤之下的结果。只有绝食而死,才能证明当事人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坚定的理性选择。这个方法的要义在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定要准备好食物和清水。这个话题谈好几次了,最近一次是——世界不会因小人物的自杀而变好
2023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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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问题

我看到长沙受伤孩子的手术记录了,气到发抖……

我最初看到那份聊天记录时,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打孩子的事实可能存在,伤到家长描述那个情形绝无可能,直到我看见那份手术记录,才发觉,居然真的伤那么重。
2023年9月8日
其他

世界不会因为小人物的自杀而变好

亿年的历史,地球上多细胞生命的出现至今,也有十多亿年的历史,从非洲草原上出现第一批人类的身影至今,也过去
2023年9月7日
其他

遇事多想自己,少操心别人,世界才能变成美好的人间

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道德难题,这是纯智力题,难度大约也就相当于小学高年级的数学题。乍看这个题目,我根本不相信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选蓝色,可结果却是,不但有人选蓝色,且占比更多。这个比例,实在有损人类的智力尊严,让人不免恼火。但静下心来想想,倒也不觉得奇怪,这个比例其实挺符合人群中笨蛋的占比。我不信果壳网那篇文章的分析,这个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选蓝色的,就是被题目设置的一个非常简单的障眼法绕进去了,如果他们意识到选红色,自己怎么都不会死,而选蓝色则有一定的概率导致自己死掉,他们是不可能选蓝色的。这
2023年9月6日
其他

寒门学医是好出路吗?

本文作者:以酥用小刀把蒸熟的土豆轻轻划开,夹入特制的辣椒酱和小菜,两边一合,就能得到一个香软热乎的「土豆汉堡」。把这样的两个土豆卖给来往络绎的食客,就能获得一块五的收入。2012
2023年9月1日
其他

为了寻找爱过的证据

世纪,围绕着电现象的争论,当时的研究者提出,神经是以电化学的方式传递信号的,电不仅仅是一种刺激,它实际上也是神经产生复杂行为的来源,脑的活动是通过神经放电。通过计算,感觉神经活动的传导速度大约是每秒
2023年8月27日
其他

浅析日本核废水排海讨论中的常见话术

前天(8月24日)晚上我写的有关日本排放核废水的文章,引发了评论区的热烈留言。我在后台一共收到340多条留言(不算对留言的回复),但在前台主要只放出了反对我的留言,因为我有个想法,如果这篇文章能够坚持到今天,那我会用这些放出来的反对留言作为可贵的素材,给大家分析一下中国当前的所谓“小粉红”(保守民族主义者)的主要话术,让大家充分了解和感受一下当前中国的舆论氛围和社会心态。就批判性思维的学习而言,任何教材都比不上用新鲜热乎的素材做出的现场分析。
2023年8月26日
其他

不要悔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与生前与死后这两段永恒的黑暗相比,人生这一罅隙里的一线光明显得颇为短暂,我们有意识的思维、我们的灵魂不可能永存,有生之年能感受到的所有快乐与痛苦,所有爱意与仇恨,所有情欲与嫉妒,都将随着生命本身的结束而烟消云散——就连我们对死亡的恐惧都将因死亡的到来而终结。再跳脱一点来说,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思想,所有丰功伟业都不过这无情宇宙在时间线上的一瞬偏移,宇宙间的重要参数只要稍差一点点,就没有整个生命世界了。在概率上,本有可能存在的
2023年7月14日
其他

高铁上遇到婴儿哭闹怎么办?

英寸宽、3/8英寸厚。”“体罚应该以善意实施,且实施的时间和条件不得使学生受到嘲笑和羞辱。”“实施体罚的人必须加以注意,不得发脾气。”“
2023年4月30日
自由知乎 自由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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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遗憾和伤口,在红尘里行走

向别人解释我的工作时,我常说我们是修理儿童的,修好了把他们还给父母。儿外科可能是处理先天性缺陷最多的医学专业,有些严重的畸形一出生就要面临一次生死大考,如果不及时手术,一个珍贵的生命就将迅速终结在起点。任何人的一生都难免危险重重,崎岖坎坷的一路上,谁也难免跌跌撞撞千疮百孔,如果没有医疗机构这个庇护对受伤的人进行必要的修缮和维护,很多人的下场就可能就是死路一条。自古以来,大自然就那么残酷不仁,任由死神从摇篮中劫走婴儿,从家庭中抢走母亲。但人之所以受到病痛的折磨和死神的威胁,是因为对自然规则无知,而不是因为有罪。医学科学认识到了部分自然规则,因此就能解决相当一部分伤痛,暂时替同胞阻挡死神的脚步。我们的职业跟人类的苦难有关,如果我们不能在工作中奋起创造奇迹,阻挡死神的脚步,纾解人类时常会面对的万世不变的悲伤与痛苦,有些伤口就将成为同胞们难以承受的重荷。但人生的苦难是无穷无尽的,医学能解决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比如至亲亡故的痛苦,比如被拒之恋的痛苦,比如事业重大挫折,比如遭遇严重的背叛……这些都是目前医学无能为力的,甚至未来的医学可能也束手无策,因为这关乎人生悲剧的底色。只有第一次完整经历过至亲亡故的痛苦,我们才能真正开始思考生命和死亡,这一天一般也是很多人童年的正式结束。真正体会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才会深切感知死亡的不可避免,才会真正明白生命的有限,而人生的全部意义,正在于它短暂而有期限。因为永生是不可能的,所以智慧生命中的每一秒都无比珍贵,你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宇宙的奇迹,欢乐如此,哀伤亦如是。真正经历过失去挚爱的痛苦,才能明白什么叫「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从此这样的句子便不再只是躺在懵懂少年日记本里纸笺上无病呻吟的诗行,而是午夜辗转难眠时心碎的断章。那么,所有这些医学无能为力的痛苦,时间会将它们治愈么?不一定。时间拥有惊人的伟力,但她也只能治愈她所能治愈的那部分,有些痛苦可能是要伴随一个人的余生的。就像我们的手术虽然挽救了病人的生命,却也在病人的身体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那是医生与病人共同对抗死神的证据。对逝去至亲永久的痛彻骨髓的怀念,是亲人活过的证据,是我们曾共度美好时光的证据,是我们不枉来过人间的证据。失去挚爱的痛苦,是我们爱过的证据,是我们曾共同拥有一段亲密浪漫关系的证据,是我们的凡俗的生命曾熠熠生辉的证据。你不一定能够从这些伤痛里走出来,因为有些伤口可能永远不会愈合。你也许就要带着永难弥补的遗憾和时常渗血的伤口继续上路了,直到奔赴那个永恒之约。死神是绝不会对任何人放鸽子的,这是你一生中绝不需要担心会错过的约会。我曾听闻过一个非常无聊的小故事,有一位老爷子包饺子每次都只包一个,然后烧水煮熟,吃掉,再包下一个,再煮再吃,如此循环。因为他的老伴去世了,他需要用这样包饺子的方式打发那无边的寂寞。老爷子包饺子的故事,很有可能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结局的样子。生命是有限的,爱情是短暂的,所有的陪伴都如昙花一现,所有的繁华是过眼云烟。我们只有时时想到这些,才会在这一切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时,不至于因毫无心理准备而难以承受。有人问,我完全不想承受这些痛苦怎么办呢?那你也只好先于所有人早早死去了,我想不会有人愿意选这条路。我们要摒弃对完美和永恒的执念,我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拥有不完美的结果,最后还要依依不舍地跟这段伤痕累累支离破碎的人生告别。理想当然还是要有的,对天鹅肉也还是要惦记的,世间的癞蛤蟆虽多,瞎逼天鹅也不是就没有。只不过你要明白,吃到,幸也,吃不到,命也。退而求其次的人生就不值得好好过么?那也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理想主义者追求的都是超越生活的东西,但翻开人类的历史,许多最不可能或最没有指望的事情,岂不都是他们一步步按照他们的想法所打造出来的?《心外传奇》《外科札记》里不是记录了大量变不可能为可能的传奇故事么?那些伟大的人啊,他们炙热的灵魂所散发出来的精神力量对我们的感动甚至还远大过那些他们写进书本里的知识。谁说平凡如你我,就不能干一些看似不可能会成功的蠢事呢?我就爱扶烂泥、烫死猪、雕朽木、翻咸鱼……谁又敢说这一定是笑话呢。
202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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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班,吓睡不着了,这种玩具咱能不能不玩了?

岁患儿误吞磁力球的,这还睡啥了,等后面的检查结果吧。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孩子们倒霉,怎么这类病人全让我赶上了。(如果这
2023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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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生素 C 在医学史上很重要

世间的知识本是一个整体,仅就已经被人类摸清楚的部分,如果我们能把自己所了解的内容串起来,也会觉得很有趣。比如在我们讨论鲍林在维生素
202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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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宏教授推荐发热时服用维生素 C,这个错误我在 14 年前也犯过

张文宏教授还是那么帅,头发好像比我还多。近几年来,在众多公开表达观点的专业人员当中,张文宏教授可能是最受大家敬重的。其他专家什么形象,各位想必也都看到了,按照《孙子兵法》的说法,就是「兵无常势,屎无常形」,有些专家的身段就像屎一样柔软,他们会呈现出哪种形象,完全取决于处在哪段肠子里,在横结肠,他们就是圆柱形,在乙状结肠他们就是
2022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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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新冠吃药顺序图,集合了中国人吃药的四大误区

前阵子有一张新冠吃药顺序图在朋友圈和各个家族群里疯传,这都一周过去了,仍然经久不衰。这张“用药指南”把新冠从预防到前中后期的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而且用实物药盒来介绍,通俗易懂又及时贴心,特别值得我们科普工作者学习。只可惜,里面列出的8种“药物”,只有一种是真正适合新冠感染者服用,适合家庭储备的,那就是【布洛芬缓释胶囊】。不过我也特别能够理解出于善意而传播这张图片的人们。在我们的社会环境中一直存在很多跟吃药有关的错误观念,这张新冠用药顺序图的选药思路正好集中反映了这些误区,可以说是集糟粕之大成者。这些误区,也特别值得我们科普工作者来澄清。
2022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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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注定活不过 40 岁…

这篇文章可能会令人难过,如果你的负面情绪已经过载,那就不必在此文停留了。我可以假装日子还像从前一样,我可以插科打诨,可以谈情说爱,但在表达这些美好时,我会感觉到内疚,我当然相信仍然有人可以维持着相对正常的甚至是不乏美好的生活,但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很可能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侥幸,既然满坑满谷的都是痛苦,那我选择直面这些,如果这些让各位更难过了,我只能说抱歉。如果没有人直视痛苦,那些痛苦才真的永无解除之日,我先声明,我对我看到的痛苦无能为力。先说两例印象深刻的
2022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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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一个男孩吞下了 9 颗磁力球,这是他肠道发生的可怕变化

医生的话:这个小男孩的故事,是我在门诊遇到的真实病例。磁力球,又叫巴克球,体积小、有光泽,色彩鲜艳,对婴幼儿非常有吸引力,很容易被当成糖豆吃下去。即使
2022年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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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常,但祸从口入还是应该避免的啊!

这个话题都有点儿说腻歪了,不愿意看到可避免的悲剧一再出现,胡乱上些图吧。这是患儿误吞异物后的超声影像,你猜猜这是个啥?这是一枚1
2022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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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教材编写者应对得起自己的学术良知

据说今年报考医学专业的人考生比往年明显增多,我相信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和24年前的我一样真心热爱医学的。由于疫情管控的缘故,这届考生中的有些人,可能三年高中生活里有相当一部分时间上的都是网课,希望同学们在未来的五年八年乃至十多年的医学学习中,能在一个相对正常的教学秩序当中进行。对于现代医学教育,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有关循证医学的教育,至于教育形式,我觉得倒不一定非要有一门专门叫循证医学的考试课,而是这种思想应该贯穿于整个临床教学当中。说起来惭愧,虽然我国在1996年就成立了中国循证医学中心,也是在这一年,王吉耀教授正式将「evidence-based
2022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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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智能手机的普及,显著降低了人们使用互联网的门槛,大大方便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这样的便捷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由于各方认知水平的巨大差异,相当一部分交流属于无效交流。在这样效率低下的交流过后,非但互动双方都不会从对方的阐述中收获任何有益的见解,反而还有可能双双都强化了既有的立场和观点,变得更加顽固。(这可能也是「逆火效应」形成的基础,但「逆火效应」不是必然发生,人也不是绝对不可说服的,关于这点我们在文章的最后再说。)所以有人不乏悲观地指出,而今的互联网上只有撕裂而无交流。有人认为,所有的争论都是有关定义的争论,这一观点就算不够准确,至少也揭示了有关争论的部分真相,即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些基本概念尚未达成共识。一、比如当有人提出一个医学建议时,我问:请问你有什么证据?我们常见的一种回答是:亲测有效。可此人的治疗经历,可以被当作证据吗?如果刚刚接触这类话题的读者看到这里时稍微懵了一下,就说明有关证据的概念我们是有必要厘清的。在前循证医学时代以前,或者再早一些在现代医学体系成熟以前,倘若一位医生因为某种疗法被人告上法庭,但有大量类似「亲测有效」的认证出现,这位医生很可能就会被判无罪,在法律上,如果证人没有撒谎,那么他所做的「亲测有效」的陈述,就是会被法庭采纳的证据(证人证言)。但如果按照循证医学的要求,即使这个「亲测有效」并非谎言,也仍然不能被视为证据,因为在循证医学的语境里,证据有着更苛刻的定义。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你理解了什么叫循证医学层面的证据,你可能从此以后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会发生变化,而这样的蜕变一旦完成,你就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就像在灵山脚下通过凌云渡后脱离了肉体凡胎的唐僧。严格来说,「亲测有效」并非证据本身,但是这样粗糙的观察可以构成生产证据的原材料,循证医学创始人戈登·盖亚特认为:任何经验性的观察都可以构成潜在的证据。既然是潜在的证据,那么它们就面临着两种命运——一种是经过系统收集和评价之后,登堂入室成为真正的证据;另一种(这种更多)则是被排除到证据之外。2000年,循证医学奠基人大卫·萨克特将临床证据定义为:以患者为研究对象的各种临床研究所得到的结果和结论。2005年,有学者用系统评价的方法来定义证据,结论为:证据是最接近事实本身的一种信息,高质量方法恰当的研究结果是最佳证据。由于研究常常不充分、自相矛盾或不可用,其他种类的信息就成为必要的补充或替代。2008年,我国学者将卫生研究中的证据定义为:证据是经过系统评价后的信息。看到这里仍然很懵的读者一定会提出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构成医学证据的要求这么复杂?不都说眼见为实么?不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么?不都说别管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么?二、这是因为疗效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样一望可知。人类医学的历史虽然长达数千年,所谓的名医数不胜数,但古代医生的治疗措施,几乎都是无效的,人类的各个种族所以能够繁衍生息至今,而没有被哪一种疾病或瘟疫灭族,靠的并不是古代医学的庇佑,而是几百万年甚至更长久的演化力量赋予人体的免疫及修复功能。无论在多么险恶的环境下,总会有人可以活到性成熟的年纪。刘夙老师的扑克牌,我建议各位全套收藏疾病不治而愈是常有的情况,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为疾病的自限性,最典型的比如普通感冒,即使你不使用任何药物,熬过症状最严重的几天,身体也就慢慢复原了,即使是有些比较凶险的疾病,比如大叶性肺炎,据估计,如未经治疗将导致
2022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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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需要男人保护的社会不是理想社会

气得睡不着,写到哪算哪。我相信绝大部分人不会那么残忍,只是有些人,以男人为主吧,确实是脑子不太好使,他们相信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但他们却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女人为什么需要来自男人的保护。侵略者打过来了,会强奸女人,为了保护女人,所以男人们要抗敌。可你有没有想过,强奸女人的是谁?难道是敌国的女兵么?曾有一位民国的文人,不说名字了,曾写文章说中国这些男人应该杀过去,也强奸一遍他们的女人,我因为他这个观点,他的所有文章我都看不进去。我以前在文章里引用过一组数据,再提一次:1952年《中央政法公报》刊载的《婚姻法执行情况中央检查组检查报告》提示:在婚姻法颁布之后的两年内,中南与华东两区各有妇女两万余人发生非正常死亡。1953年《新华月报》第4号作者署名为刘景范的文章《贯彻婚姻法是当前各级人民政府和全国人民重要的政治任务》提到:根据中南区1951年不完全统计,各地妇女因婚姻不能自主受家庭虐待而自杀或被杀的,一年有一万多人。1953年2月25日《人民日报》报道:东北华北西南等地区男女不平等,妇女受虐待甚至遭受野蛮迫害和残杀的问题亦同样存在。据估计全国每年因婚姻问题死亡七八万人。这些死于家庭内部的女人,请问家里的男人保护她了么?上海,唐山的女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有男人站出来保护她们了么?表面上看,做出特别恶劣的伤害女人的男人只是少数,但就是这少部分恶行,就足以大大减少女人的自由度,从而使她们不得不寻求父兄丈夫男友的保护。倘若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男人去伤害女人的话,女人还需求主动寻求这样的保护么?一个理想的社会,是强者不敢随意欺凌弱者的社会,是弱者也可以享受基本自由和安全的社会,如果你弱就活该被欺负,那么人类穿上衣服干什么?怎么不继续呆在丛林里呢?没有人可以永远处于强势地位,但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可以保护所有成员,包括男人和女人,包括老人和孩子。首先让男人不要撒野,比强调女人应该被男人保护要有意义得多,被保护这种话一出口,就已经把女人置于从属地位去了。以后想到别的再说,就这样。两篇旧文:为什么有些人会做出特别残忍的事情?世界会变好吗?拉姆之死
2022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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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普及:从理念到案例

我今天下午在「首届国际跨学科知证决策方法学培训班暨《全球证据委员会报告》(中文版)发布会」上的演讲一、为什么要对公众进行循证医学的普及教育感谢陈耀龙老师的邀请,今天非常荣幸能跟大家分享一些关于循证医学科普方面的心得。在新冠疫情管控在中国大陆境内尚未彻底结束的大背景下,我们在一起讨论如何向公众普及循证医学理念,是有特殊意义的。从传染病管控的角度,我们是想方设法遏制疾病的传染流行,可理念推广,事实上是一个近乎相反的过程,我们要尽力扩大某种理念的传播,就是希望我们的思维方式能够感染给人,最后实现人际传染,从而改变或至少影响一代人的思维方式。但信息的传播是有层级的,往往不会一步到位,不会以毫无损耗的效率传达到每一个受众那里,专业级的循证医学专著内容庞杂,让公众全部熟知掌握,既不可能也没必要。我多次推荐《治疗的真相》,这本书可能是目前向公众普及循证医学核心理念最优秀的作品,在医生与公众读者中均收获了大量好评。照片是陈老师拍的,我们神交久矣,倒是两本书先合影了那么,在循证医学里,有哪些概念是应该向公众宣讲的呢?我认为最核心的概念就是安慰剂效应,其他概念都是由此衍生出来的,比如对照组,样本,重复,盲法,疾病的自限性等等。对于圈内人而言,这些概念是老生常谈了,能讲出什么新意呢?20世纪70年代,社会学家格兰诺维特提出,与亲密的朋友相比,信息通过泛泛之交可能传播得更远。这是因为在几位密友中,不同的人往往有多个共同的朋友,这就使得大部分的信息传播变得冗余。所以重要的理念,往往是通过较弱的社会关系扩散出去的。因此,我们的组织不能过于封闭,循证医学的研究和宣讲,不能只是一个小圈子的狂欢,否则,它就无法向外传播。正如病原体往往需要多次接触人才能造成疾病的传染,人们接纳一个新思想也有类似的规律,即需要多次接触。尤其是理解循证医学的基本原理还需要一定量的知识储备,就更不能指望毕其功于一役了,没可能一次就给所有人讲透的。在实际场景中,循证医学的实践需要共同决策,这取决于患者意愿、最佳证据和临床知识三个部分的重叠面积,但我们也不难想到一种极端情况,患者的意愿与最佳证据和临床知识完全没有交集。循证医学(evidence-based
2022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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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一个上海心外科医生的故事

前一篇文章提及的石美鑫,曾于1953年3月2日,在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实施了第一例B-T分流手术(相比于1944年的世界上第一例BT分流,仅差了9年)。当时参加这个手术的其余几位助手是万德星、盛志勇、凌宏琛,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石美鑫是中国心脏外科历史上的重要开拓者之一,他还有一位很著名的侄子叫石应康。那么他的弟子们又有哪些故事呢,这一回,我们说说凌宏琛。我以前写过的医学故事里,曾多次提及热血的医学生加入抗日大军,凌宏琛也是其中的一位,“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大好河山,岂能拱手让与倭寇,但当凌宏琛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自己的恋人黄定坤时,却遭到了她的反对,凌、黄二人相识相恋于中学时代,战乱期间几经分离,1943年才重逢于成都,当时黄定坤就读于华西大学医学系,而凌宏琛则就读于内迁成都的齐鲁大学医学系。凌宏琛出身自深圳布吉凌家,其父凌道扬是中国近代林业科学先驱,其母陈英梅是中国近代首位体育教育家,1938年8月17日,凌宏琛的母亲在农业试验室附近被日军投下的炸弹炸成重伤,虽紧急送往香港医院抢救,终无力回天……因此,对于凌宏琛来说,奔赴抗日前线不只为国恨更有家仇,1944年暑假,凌宏琛不顾恋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投身印缅战场,此一去也为凌黄二人后来的长久分离埋下了隐患。起初,他被编入新1军(军长孙立人)的“青年军”,后因战场上急需医务人员,凌虽然尚未完成学业,但已经具初步的医学知识,因此被要求加入为期一个月战地医护训练班,经过培训后,凌宏琛被分配到军野战医院工作,他虽然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他和其他战地医务人员的工作,大大减少了伤员的死亡率,增强了将士们奋勇杀敌之决心,凌手中的手术刀已堪比前线将士们的刺刀。抗战胜利后,凌宏琛才于广州见到已分离多年的父亲,当时的凌道扬被任命为国民政府行政院救济总署顾问、善后救济总署广东分署署长、广东省政府顾问,暂住在一处狭窄的房子里。虽然国共两党已就和平建国开始了假惺惺的谈判,但凌心知内战的爆发只是迟早的事。不愿参加内战的凌宏琛对父亲提出了继续完成学业的想法,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读书一事,没有孙立人将军的手谕怕是不成。凌宏深的父亲凌道扬和孙立人是旧相识,凌道扬对孙立人讲明此事以后,孙立人也只能给面子了。1945年11月,凌宏琛拿着齐鲁大学医学院一年级的考试成绩单,就近转入岭南大学医学院二年级继续学业。直到这时,他才向恋人汇报了平安归来的消息。1947年黄定坤毕业回到广州,凌宏琛闻讯后马上乘坐父亲的汽车前去看望阔别三年多的恋人,不久后黄定坤一家又从广州移居香港。这对儿乱世中的恋人经过短暂的相聚之后又是一段离别,他们还能再重逢吗?1948年父亲凌道扬由联合国粮食农业总署退休后定居香港,此时凌宏琛的兄长凌宏璋、大姐佩芬、二姐佩馨及恋人黄定坤已先后到了美国,黄定坤当时已取得了华西大学医学学位,她多么希望凌宏琛能与她同行啊,但因凌抗战时期自愿参加前线救护,当时尚未完成结业考试。两人相约,等着他毕业后在美国相聚,但是,凌宏琛直到1949年才完成学业,他认为中国更需要他,并希望黄能在美学成后归国。1950年,凌宏琛来到中山医院胸外科工作,后来朝鲜战争爆发,凌被派到安徽蚌埠陆军医院治疗归国的志愿军伤员,1952年9月,凌宏琛由蚌埠陆军医院回到上海,此时黄定坤也从美国回到上海做医生。此时,这对儿从中学时代就相恋几经离乱分别的痴情人才终于在上海完婚。新婚后的这段岁月可能是凌黄二人一生最幸福的日子,但他们可能还不曾料想到,他们会在不久后再次经历一次更漫长的离别。我最早注意到中国心脏外科的历史,是源自于我在首尔学习期间为《心外传奇》搜集材料的阶段,当时看到一篇由香港万松医生所著的《中国心血管外科发展史》(原文以英文发表),在这篇文章中,万先生提及了中国心脏外科起步阶段的一次重要的手术:1957年1月,在上海第二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梁其琛和王一山使用低温(28
2022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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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激烈反婚的我,为什么现在却渴望结婚?

而我,在那一刻就相对没有那么坦诚了,我当时并没有说出在一起真正的原因,因为觉得羞耻、愧疚,说出来自己仿佛就成了一个人渣。但现在可以说了,因为我想做爱,我想体验性生活,强烈的欲望驱使着我和她在一起。
2021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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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被控连环谋杀 7 名患儿,她要如何脱罪?

个区间不能包含总体参数。贝叶斯统计推断逻辑思想:总体参数是未知随机分布,通过先验分布(研究之前对总体参数的认知)和样本数据,更新总体分布-后验分布,然后用置信区间(Credible
2021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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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例临床对照试验(旧文)

本文作者:李清晨今年这个特殊的年份,可能让很多人开始关注医学话题,大家是多么希望医学能够进步的再快一点,老百姓实在是让新冠病毒给折腾惨了。但好消息似乎偏偏要犹抱琵琶半遮面,好多被公众寄予极大希望的临床试验,又一次次让众人失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曙光?医生什么时候才能有特效药可用?公众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疫苗的保护?今天是
2021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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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国医疗就像一碗掺了沙子的粥?

胡乱写了一些,连带评论区的回复,有些意思好像还是没有表达透彻,那就索性说说这个比喻到底是怎么回事。
2021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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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要歧视艾滋病人?

日福柯因艾滋病在巴黎萨勒贝蒂尔医院病逝,一开始他的亲友均否认他死于艾滋病。福柯,1926~1984,法国哲学家和思想史学家,名言「话语即权力」(图源:youtube
2021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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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给病人移植羊睾丸「重振雄风」成为千万富翁 | 李清晨专栏

年讲起。那一年,布林克利携妻子来到堪萨斯州的一个荒凉小镇:米尔福德。彼时这对儿夫妇大概还没料到,这座沉寂的小镇将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被写入医学史和堪萨斯州的地方志。Dr.
2021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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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虎鞭能壮阳吗?

006(003):1-6.3.羊角和蚌壳,《周作人文类编》第四卷:P607~
2021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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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疾病的定义中没有比早泄更奇怪的了——premature ejaculation or early ejaculation?

每年的10月28日为「世界男性健康日」,2020年的健康主题为:「普及男性健康知识,共建和谐幸福家庭」,重发一篇旧文凑个热闹。一、令人困惑的定义医学史上从来不乏一些石破天惊的创见和大胆的学说,但真正步入科学殿堂成为造福人类的经典理论的则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在逻辑层面看似漂亮的学说,在实证阶段便遭到了丑陋事实的残酷屠杀,旨在治疗早泄的阴茎背神经切断术就属于这种情况。1993年,巴西的外科医生Tullii等报道了阴茎背神经阻断术这一治疗早泄的手术方法,而后在2001年9月中国开始有泌尿外科医生开展该手术,很快这一手术便在中国遍地开花,以至于即使用英文的相关关键词进行检索,得到的结果也多是中国作者撰写的文章。但和这种表面上的「繁荣」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无论是中国性学会性医学专业委员会男科学组发布的《早泄诊断治疗指南》(2011年)还是国际性学会早泄定义特别委员会及早泄指南委员会发布的《早泄诊断及治疗指南》(2014年)均未推荐将阴茎背神经切断术作为早泄的治疗方式。我们这一代人最早接触到「早泄」二字,恐怕要追溯到某系游医发迹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各种电线杆子和厕所的墙上都贴满了他们专治早泄的广告。年少时虽然只是懵懵懂懂地知道那个词可能是什么意思,但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将来有一天面对真实的女人时会发生尴尬了。可惜,也没什么办法未雨绸缪。但直到学医之后或者说是在写这篇文章之前的检索中才明白,其实早泄的定义远不是想当然的那样简单。如果我们在大街上做调查随便逮住一个人问你(或配偶)是否早泄,你会发现大家的答案可能是五花八门,甚至是到底什么情况算早泄也搞不清楚,就算对医生来说,早泄的诊断也有点儿麻烦——同一个男人的情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就可能分别判定为早泄和非早泄,这是因为早泄的定义其实一直在变化之中。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今天所谓的早泄是不会被归类到疾病中去的,非但不是疾病,还可能属于某种生存优势。和人类在地球上繁衍生存的数百万年的历史长度相比,人们穿上裤子的时间还很短,找个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进行交配这种本能行为,也是非常晚近的习惯,文明史前人类两性之间的欢爱,其实跟野生动物差不多,也得在野外进行。对于今天的文明世界里的人们来说,野战大概只属于个别人在常规性活动之外的特别刺激,但对我们的祖先而言,却是为了种群繁衍而不得不冒险进行的英勇活动。(此处请各位自行脑补日本著名音乐人横山菁儿的作品《三国志-英雄たちの夜明け》作为这一英勇行为的背景音乐,或者有喜欢在音乐声中啪啪的也不妨试试这个曲子,在雄浑悲壮的乐曲声中想象一下人类祖先的英勇壮举。)人类的交配活动随时可能被凶猛的野兽和充满嫉妒的同性打断,想在这样危险重重的环境下融入人类繁衍事业的伟大宏图,唯有速射一条路可走,正所谓「适者生存」,速射的习惯就这样一代一代写进了男性的基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都是这些英勇的速射者们的后代。但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善,人们养成了交配必须在私密空间完成的臭毛病,尤其当女性的性意识逐渐苏醒之后,女性的性满足也就成了性活动中必须要考虑的因素,此时速射才成了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哦,从这个节点开始,我们应该使用早泄(premature
2020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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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之死

我昨天写《为什么有些人会做出特别残忍的事情?》时还不知道拉姆是谁,但有网友留言说「拉姆死了」,我最初只觉得这个留言有些蹊跷,然后又陆续看到了一些信息,大致知道了整个事件。和大家的感觉一样,震惊又难过。烧伤科大概是最不招年轻医学生待见的科室之一,原因就是这个专业要目睹太多的人间惨状,而且治疗过程漫长而艰难。连医生都耐受不了的残忍情形,伤者本人所经历的痛苦,大概也只能用炼狱来形容了。据说,在医院里的拉姆曾经一度恢复过意识,在她被烧伤后还能思考的那段时间里,她该是多么的绝望、恐惧和不甘。她明明是尽力逃避尽力保护自己了,结果还是难逃这样的厄运,法律为什么没有保护这位弱女子?让公众感到愤怒的是,这一凶案并非是一场毫无征兆的飞来横祸,而是暴力没有被及时遏制遂逐步升级形成的最坏结果。对于一些只是偶然关注到这一新闻的网友来说,他们可能还不清楚像拉姆这样的惨剧,早已发生过万万千千。这里的万和千都不是夸张,不是虚指,而是实打实的数据——1952年《中央政法公报》刊载的《婚姻法执行情况中央检查组检查报告》提示:在婚姻法颁布之后的两年内,中南与华东两区各有妇女两万余人发生非正常死亡。1953年《新华月报》第4号作者署名为刘景范的文章《贯彻婚姻法是当前各级人民政府和全国人民重要的政治任务》提到:根据中南区1951年不完全统计,各地妇女因婚姻不能自主受家庭虐待而自杀或被杀的,一年有一万多人。1953年2月25日《人民日报》报道:东北华北西南等地区男女不平等,妇女受虐待甚至遭受野蛮迫害和残杀的问题亦同样存在。据估计全国每年因婚姻问题死亡七八万人。这一死亡的数量级,已经堪比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了,这还只是统计了死亡的人数,倘若算上致伤致残的,数据就会更触目惊心了。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诧异,这些数据以前怎么不知道?我跟你们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一组数据也是心下一惊,完全想不到为了争取婚姻自由,我国人民曾付出过如此惨重的代价。在21世纪20年代,这样的悲剧居然还要继续,有些人应该是真的不知文明二字为何物。我们在昨天的文章里分析里为什么有些人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关闭了共情,可以将她人视为物品来残忍对待,按照那本书作者的观点,这种共情关闭是可逆的,不应该判处死刑。讽刺的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尚保留死刑的国家,对杀妻之类的案件还真就很少判处死刑(裁判文书网285个杀妻的案例只有6例判处了死刑,占比2.1%,而其余情况的杀人案,有59.1%判了死刑),我不太能接受这背后的逻辑,在我看来,这种能对昔日的亲人干出如此残忍行为的人,彰显的人性之恶程度更高,理应判得更重才对,因为这样的残忍行为,是对基本人伦的背叛,是对人际关系的最严重破坏。一个会对自己昔日妻子自己两个孩子的母亲痛下杀手的畜牲,哪里还有半点人性,哪里还有什么宽宥的理由,他的犯罪行为哪里有一星半点儿的可同情之处?比较奇怪的是,无论受害者有多么无辜,无论加害者有多么泯灭人性,也总有人为这样的恶行找理由,比如有一条留言就说:一个男人如不是被伤的痛彻心扉了,不会痛下杀心。问题是,这世间怕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历过情感方面的挫败,所以诗人歌德才会说:「被拒之恋,如置身地狱之火中。」因为这种痛苦只是寻常人生中几乎必然要经历的灰色事件,诗人的感叹能够唤起大部分人的共鸣,大部分流行的情歌也喜欢抒发这种痛楚。倘若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个原因就去杀人,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所以我强调情欲之苦,就连医药之神也没有治疗办法,你只能自己捱过去。无论男人或者女人,其实一样可能经历情感挫败,但因此会杀人的,却多是男性,面对同一个世界,女人显然比另一半的人要多承受许多风险,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想的文明世界。性别我们无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对待同胞的方式。这实在不是多么高的要求,无非是把所有人都当成跟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有尊严有价值有自由追求有安全需求有情感欲望的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求得不到满足,就去践踏别人的尊严和自由。我时常说众生皆苦,但是当我意识到这痛苦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一半的人承担了更多的痛苦时,我就会思考,我能为减轻彼方的痛苦做些什么?你我皆凡人,我们在这个艰难的世道里照顾好家人朋友,其实已经快筋疲力尽了,我们不见得有余力把某一个正在受苦的人从深渊里拯救出来,但是我们起码不应该落井下石,不应该眼看着有人受苦受难却还大放厥词去合理化那些苦难。我有一次在晚上给一个小女孩做手术,术后跟那个男家长交流,我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而后孩子的妈妈带着她改嫁,一个月前,妈妈也去世了,这位男家长,是小女孩的继父。我听完他的这些叙述,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心里却一阵阵难过,人间怎么可以这么苦?临离开医生办公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对值班的同事说,对那父女俩态度好一点,他们太苦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着那个苦命女孩的病情,街灯清冷,零星有几辆出租车在街上游荡,因为离家太近了,我自然舍不得打车,冬天的晚上虽冷,可走回去也不过就30分钟的路罢了。然后我就忽然意识到,如果我是一个女医生,我可能就不敢在半夜步行在街头,也许就不心疼打车钱了,可又想到当时有女乘客被司机强奸伤害的新闻,又觉得打车也不安全,那就只能自己开车了,结果我还想到,有一位女司机因为一点小矛盾被一位男司机别停之后,拽出来痛打……想到自己的全部女性亲友都将要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胸口就很堵,这个时候我发现在我的前面大约两个身位有一位女士也在以一个跟我差不多的步速往前走,她也是要在这个寒冷的午夜里走着回家么,她也是舍不得打车吧。于是,我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她能够跟我拉开一个让她感觉足够安全的距离。
2020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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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些人会做出特别残忍的事情?世界会变好吗?

「这个世界不会变好了。」在一些残忍到人神共愤的新闻的评论区,我们经常会看到这种表达。大部分正常人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些人能坏到那种程度,他们为什么能干出那种坏事?有些人说因为他们是坏人,这其实相当于没有解释,这样的解释也无助于人类社会采取办法遏制这些恶行。有些科学家试图找到恶行背后的原因,并因此提出了对未来社会的美好期许,这些努力有价值么?我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因为有新闻报道了一个儿童在电梯里踢打一个邻居的幼儿,而后又将这个幼儿残忍地从楼上抛下。这个新闻大家可能还记得,我当时的困惑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由来的恶?这个作恶的儿童有改好的可能么?是不是将其人道毁灭才是对社会最后的结果呢?我们都很清楚,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那个恶童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那么,如果将类似的恶童当作研究样本,又能够得出什么结论?凭空玄想,我认为那类恶童一定是大脑本身存在缺陷,但更深的东西就想不清楚了,带着这个问题,我找到了一本书——《恶的科学:论共情与残酷行为的起源》一、作者在书的最前面列举的一些残酷行为,只看文字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那些场景大概就是地狱的样子吧。但有一个极特殊的例子,会让人觉得地狱里也有微光,故转抄在此:一个党卫军看守命令这个囚犯把绳索套到朋友脖子上。然而囚犯怎么也无法遵命,他的双手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剧烈颤抖。这时他的朋友转过身来接过绳索,做了一件非凡的事:他吻了朋友的手,然后将绳圈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本书的作者为什么会研究这个话题?因为他在7岁那年,父亲给他讲了纳粹把犹太人做成灯罩的事情,从此他年幼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个疑问:人居然可以把别人当成物品对待吗?在本书中,作者对恶行的解释是「共情腐蚀」,短暂的「共情腐蚀」是由于人产生了激烈的情绪,比如仇恨。一个人一旦失去共情,就可能完全专注于自己的感受,而完全不把别人当人,就可以把别人当成物品来对待,那么,他们做出何等残忍的事情就都是可能的了。共情是一种能力,它使我们能理解别人的想法或感受,并用恰当的情绪来回应这样想法和感受,共情就是我们放弃了单一(自己)的关注焦点,而采取了双重(自己和别人)的关注焦点。科学家就是有趣,他们总是能想出这些高深莫测的学术表达,在我看来,这不就是将心比心嘛!作者设计了一个测量人共情商数的量表,揭示出了一些我们并不觉得意外的规律,比如在人群中女性得分略高于男性,女童的得分也略高于男童。就总体情形而言,共情商数在人群中呈钟形正态分布,即极度缺乏共情(0共情)和极高水平的共情在人群中都较少。存在决定意识,那么,不同共情水平背后的生物学基础又是什么?通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科学家设计了一系列富于想象力的试验,揭示了至少10个与共情相关联的脑功能区,比如内侧前额叶皮层、躯体感觉皮层、杏仁核等。理论上倘若这几个脑功能区遭到了破坏,那么此人的共情能力就一定会发生改变,伦理上当然不允许科学家实施这样的试验(倘若真的实施了,那可就太讽刺了,为了研究共情的机制,对同胞做出了毫无共情的残忍试验),但有些刚巧发生意外的病例可以佐证这一点。最著名的一个例子是:1848年,25岁的菲尼亚斯·盖奇意外被一根铁棒刺穿了头部,大难不死之后,他由一个彬彬有礼的人变成了一个幼稚粗俗满口脏话的人。一百多年后,几位神经科学家得到了他的颅骨,利用现代影像技术,算出那根铁棒破坏了他的内侧前额叶皮层。外科医生John
2020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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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苦,就连医药之神也没有治疗办法

最近在修改书稿,公号更新不多,今早上的一则本地新闻,还是让我觉得有必要把此前曾经表达过的东西再重新梳理一遍,以下内容可能大部分都在旧文中都出现过,从前看过担心再看会失望的,可以不必往下看了,此文也不是针对具体这一事件而写的评论。一、我耳闻目睹过许多死亡,但油尽灯枯之死使我欣喜,因为那是生命的自然完结,是万物灵长的终极归宿,但烛光的中途熄灭是不应在其中的啊。在和平年代,无论哪一种自杀,都绝对算悲剧,生命的珍贵在于它短暂而有期限,所以蝼蚁尚且贪生,我们不能说所有的自杀者都是愚蠢的,但为情而自杀者,非但逃不掉愚蠢的标签,也应承担更严厉的道德指控。永远不要同情为爱自杀的人,只有让大家意识到这样的死法不仅无法获得半点同情,还有可能遭遇谴责和批判,才有可能让有些人做傻事之前有所迟疑。一念生,一念死,这一迟疑,也许就是一线生机。
2020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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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虐打到重伤至濒死的孩子转送到我们医院了……

图片就不上了,惨不忍睹。即使对我们这种见惯了各种血腥残忍场面的老医生来说,那个孩子被打得也实在太惨了,类似的案例不是第一例,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例,这样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已经不是一两个部门失灵的问题了,既然不少同行义愤填膺地转发这个事情,那么我不妨指出一点各位可能忽略的,医生或者医院的角色在这个事件中并不光彩,我查了一下法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第五章第三十七条第十二款的规定,患者涉嫌伤害不按照规定报告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卫生行政机构给予警告或者责令暂停六个月以上一年以下执业活动……那孩子是第一次就诊么?特别恶劣的事件,当然有首恶(即打人者),但整个社会,都是共谋。那么,普通人能做什么?如果你做不到制止别处恶行的发生,请至少做到不打你的孩子……为什么我们要旗帜鲜明地反对打孩子?一、这需要从人道法理和科学心理两个层面来谈。首先,根据《儿童权利公约》(中国是早期加入该公约的缔约成员国之一)、《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标准规则》(这个规则是联合国在1985年制定的,因为会议地点在北京,因此又被称为《北京规则》)等的要求,规定了任何儿童不应受酷刑或其他形式的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或处罚,各成员国的主管当局不得对少年实施体罚,儿童权利委员会强烈建议各缔约国禁止体罚儿童。也就是说,国际社会早就对此有明确规定,可为什么在我们的身边,体罚甚至虐待儿童的事件仍是频繁发生呢?这是因为,相当多的教师和家长认为,体罚是管理和约束儿童的有效手段,在中国,有「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的混蛋说法,在美国也有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野蛮论断,比如说:压制儿童的心灵是愚蠢的,但是要求改正的棍棒会驾驭他的心灵。不要免除对儿童的惩治,你应该用棍棒打他,把他的灵魂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美国谚语
2020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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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凡人,大家都有病

一、生命,是两段永恒黑暗之间一刹那的光明。由于对死后的黑暗世界的本能恐惧,人们总是竭尽所能地去拓展那生命之光的长度。在这种本能的驱动之下,医学开始产生和发展。所有人都希望拥有健康的身体,但究竟什么才是健康呢?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说,健康是躯体、精神和社会幸福的一种完美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虚弱。这个定义似乎非常严谨,把所有能想到的有关健康的因素都囊括进去了,可仔细一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正所谓人无完人,现实王国里不可能有人拥有这样一种理想状态。且不说完全没有疾病或虚弱已经是很难得了,就拿社会幸福这一条来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还没点儿烦心事儿呢?那怎么才算社会幸福的完美状态?(2018年11月演讲现场的照片,北京天桥剧场)所以,这个定义我们虽然不能认为它是错误的,但基本上属于废话一样,在有些情况下,这个定义甚至还可能有害。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我们真的把这样定义下的健康作为一种非要达到不可的目标,就必然会在这个领域投入过多的精力,从而给自己增加无尽的烦恼,甚至给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大开行骗的方便之门。所以,我们不应该把拥有这样的健康作为目标,各位不妨把健康与疾病的关系当作一个连续不断的谱系来理解。比如说我们把世界卫生组织对健康的定义,设为100分,这是健康的上限。与健康这一概念相对应的是疾病,疾病的结局有三种,一种是好转痊愈,一种是导致死亡,还有一种是不好不坏与人纠缠相伴直至生命的尽头。如果我们将死亡视为零分,把健康视为一百分,那么,活在这个区间里的人,每个人会打多少分呢?可以想象的是,从1分到99分,都会有许多人。其实从健康到疾病乃至死亡,就是这样一个连续不断的谱,就像彩虹一样,你能在不同的几种颜色之间找到明晰的界线吗?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一个活着的病人,直到你死去,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你才能摆脱病人这个专属于生命世界的身份标签。有人可能会问,这个健康的打分,我有没有可能是负数啊?比死人更加不健康?那就是死后还被踏上了一万只脚,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的情况了,这你得多招人恨啊。一般人也没这个待遇,你别瞎担心。二、大家忙忙碌碌日复一日,世俗的世界运转得如此正常,正常得仿佛所有的人都没有病似的。但这不是事实。因为即使是社会功能完好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人,也可能已经进入疾病的状态,只是本人尚未察觉。比如一个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做肠镜检查发现了早期结肠癌,随后将安排一系列治疗。那么,在拿到这个结果的一瞬间,他变成无可争议的病人了,可在这之前他算不算病人呢?在死于各种意外的人群中,尽管他们生前并没有被诊断出癌症,但尸体解剖却发现,各种器官在显微镜下可见的微小癌症十分常见,这些人算不算病人?如果将癌症视为一种基因病,那么相当多的人,原本就是带病而生。甚至即使是传说中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他携带的致病基因也不见得比你少。在这一点上咱们跟富二代官二代是平等的。一个正在下棋的老人,也许身体里一直藏着随时可能发生致命性出血的动脉瘤,一个在职场叱咤风云的白领可能刚刚切除阑尾,一个在舆论场上呼风唤雨的写作者可能一直靠注射胰岛素控制血糖。那么,一个缺少一条阑尾的人,算不算病人?如果把这句话中的阑尾换成胆囊、换成扁桃体、换成一只眼睛一条腿呢?就像疾病与健康的关系一样,残缺与完整之间也没有截然的区分,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刚刚做过包皮环切术的男人,他们一定不会认为自己在手术中失去了什么。很多人对疾病的执念是斩草除根,但在相当多的时候,治愈仅仅是个神话,医学能做的,只是最大程度地修复病人受损的社会功能,如果能维持基本的社会功能,那么带病生存又如何呢?毕竟,万物皆有裂痕。我有一个患儿是个11岁胖小子,可能一出生就被打上了病人的标签,也许是急于看看子宫外面的世界吧,他在妈妈肚子里只呆了6个半月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如果是在古代,这样的出生注定只有死路一条,但幸运的是,如今有了新生儿专业,有儿科重症监护病房,更重要的是,有决心救治到底的家庭,这个早产儿经历过重重考验之后活下来了,只是遗留了脑瘫后遗症,行走功能受限,他只能走不能停,如果身边没有人搀扶,他就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咣当一下撞墙为止。他后来成为我的病人,是因阑尾炎发作,出院那天我对他说,你长大以后学医然后来我们医院工作吧。他笑着回答说,好哇。如果这个孩子将来能顺利地完成学业,并拥有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我想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病人。医学划定出疾病这个概念,是为了更有效率地解除人类的痛苦,而我将大家都纳入疾病这个范畴,是为了让各位更豁达地直面真正的疾病。该治疗则治疗,不必治疗你也不用哼哼,谁还不是个病人啊。三、对疾病与健康的关系理解不清的恶果之一,就是有好事的中国人生生造出一个「亚健康」的定义来,大家想想看,健康本身还是个可疑的定义呢,「亚健康」是什么鬼?可能会让很多人感到颠覆的是,「亚健康」这个术语的出现,其实只有区区二十余年,它的流行程度,反映的是中国人盲目追求所谓健康状态的焦虑,这个有害无益的概念,催生了庞大的保健品市场和一系列并不必要的医疗资源的滥用。今天,现代医学已发展得枝繁叶茂,公众对医学常识的需求也日益强烈。如果你理解了健康与疾病的分野原本就不清楚,还会把「亚健康」一说当回事吗?所以呢,赶紧扔掉所有跟「亚健康」沾边的书籍和文章,看点儿正经玩意儿要紧。我出门诊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孩子没病。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孩子的症状是装出来的,比如说肚子疼,他可能是真疼。我的潜台词是什么呢?这种情况不需要治疗。很多治疗,事实上是被人为诱导出来的,如果你在极端焦虑的状态下求医,其实非常容易被医生牵着鼻子走。从我们在临床上遇到的情况来看,有太多的不适不需要治疗,也许会自愈,可能会缓解,或者需要你忍受,忍受对应的英文单词是patient,patient也是病人的意思,所以忍受痛苦一直是病人的光荣传统,这个传统我们不能丢啊。真正需要医疗干预的情况,只是众多疾病中很少的一部分,但在治疗与不治两可之间的时候,往往越是激进的方案越有市场,所以,更具破坏性的手术方案才会大行其道,保健品才会泛滥成灾。除了保健品之外,很多针对健康人的不加区分的体检筛查,也算医疗过度的推手,推销各类筛查的信息可谓无处不在,我们每个人都通过各种渠道听说过某某人通过早期诊断早期治疗幸存下来的故事,但很少有人告诉大家,那些因过度诊断和过度治疗而受到伤害的例子,在很多体检筛查中,极少数人获益的同时,代价是数倍的人出现假阳性的结果。这些人当中有些人要继续经过排查除外诊断,有些人甚至可能会经历不必要的手术和其他激进的治疗,这种看似无害的筛查,可能将原本健康的人变成恐慌的病人。所以,当你打算去参加某类体检时,你要明白,你从中获益的可能性很小,这类针对健康人群的筛查,很有可能会引发心理脆弱者的焦虑。唯一肯定获益的是哪一方呢?呵呵,医疗机构呗。如果有人居然胆敢跳出来说明真相,那不但是与医疗界作对,也是与许多病人为敌了,不信各位你们现在去看看自己的朋友圈,有多少晒打点滴照片的?我注意过,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普通感冒。普通感冒,几乎不影响社会功能,也请不来假,它是可以自愈的啊,那也好意思被叫作病么?但有些人,需要病人这种临时性的身份,来获得他想要的照顾,殊不知,病人其实是每一个活人的终身标签。众生皆苦,但只有那些不断地将自己的不幸絮絮叨叨说出来的人才最苦。人生犹如在充满暗礁和漩涡的大海中航行,无论我们如何小心翼翼地加以闪避,充其量也无非是侥幸在一段时间里顺利航行,遇难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一步步逐渐接近那个失事的地点和时刻。所有的人都是病人,所有的人都将死去,这是无可更改的生命铁律,我们每一个个体的必然死亡,成就的是人类这一族群永世繁衍的可能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为了人类族群的利益而光荣的离开的,我们的祖先都曾享有这样的荣耀,未来,我们也不会是例外。人与人的不同,主要在于在面对真正的疾病与不可避免的死亡时的态度。我们大概都见过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总是忧心忡忡的,听风就是雨,无论在哪里出现一个什么大师半仙儿,他都得去拜一下,循环上当,他只吃亏,不长教训。四、所谓过犹不及,我们对健康的追求不要超过必要的限度。人类发展至今,虽然医学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有一个指标,还是跟远古时代没有任何区别,那就是人类总体的死亡率,这个数据一直稳定地保持在100%。所有的人都必死无疑,但当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先不要一次次地把自己吓个半死。我们不要在「亚健康」这类非科学的概念里兜兜转转,绕不出来,但即使是主流的科学的信息,也不必太过当回事儿。想想看,我们侥幸来到美好的人世间,为的是体验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到时间就一定会被请出去的游乐场,不管你乐意不乐意。那么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当然应尽可能地多多体验不同的游乐项目,而不是躲在绝对安全的区域里看别人尽情玩耍。否则,实在对不起我们拿在手里的这张生而为人的这张门票啊。再说,人生也根本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区域。你每天都上床睡觉吧?那你知不知道绝大多数的人类死亡都发生在床上?饮酒有害健康,但如果你享受酒精带来的乐趣,那么,饮酒带来的健康风险又有什么要紧?久坐熬夜有害健康,但如果你有重要的项目就是需要你加班加点搞定,难道你会因为害怕影响健康而放弃这个项目吗?我知道你们可能都看过那些熬夜有害健康的科普文,但这些贩卖焦虑的文章可能就是他们熬夜写出来的你知道不,他们为了骗读者打赏才舍不得乖乖早睡早起呢?有些美食也有害健康,而那些营养学界推荐的所谓健康的食物往往味道很淡,那么你有必要为了所谓更健康的生活而终其一生委屈自己的食欲呢?五、科学只是告诉你生命世界的运行规律,它不能决定你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当我们为享乐而做出生活选择时,我们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风险或付出应有的代价。人生苦短,生命的全部意义都缘于它短暂而有期限,在这个短暂的期限里,你应该多多地去体验生命历程中美好的东西,所以,我们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限的怕死当中去。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终究要失去它。最后,祝各位朋友,哦,不,祝各位病友活得精彩。
2020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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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利用名人之死贩卖焦虑,谈谈体检为什么不是必然有益

经过17个月的抗癌治疗,李咏于美国离世,卒年50岁。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许多熟悉他的人们唏嘘不已,毫不意外地,像任何一位名人死于癌症的新闻出现之后一样,各种与癌症相关的科普文章也集中出现,比如说有许多医务人员纷纷撰文强调,癌症一定要早发现早治疗,许多体检机构也及时推出体检套餐,在这样的宣传攻势之下,有些读者可能已经在计划为自己安排相关体检了吧。不过,且慢,当你决定参加某项体检或癌症筛查时,你确定你能从中获益吗?医学的终极目标或许是彻底消灭疾病,但在当下,医学的任务只能是预防与控制疾病,尽力恢复人的健康。「预防胜于治疗」是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对于癌症这种较为凶险的疾病来说,如果能在它于人体兴风作浪之前就将其消灭于萌芽之中,当然是最理想的治疗。正是在这样一种思路的影响下,人们想到了用筛检的方法,希望能够在健康人群中提前发现处于临床前期的病人,及时采取针对性的治疗措施,控制疾病的发展,造福人群。这种手段于十九世纪初发起,理论上这似乎是一种防控疾病的理想手段,但直至今日历经200余年的医学实践之后,人们却失望地发现,并非任何一种筛检都能使参与者获益,由于人群、疾病以及筛检试验本身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筛检措施并不必然地导致人群健康的改善,有些时候,甚至可能带来危害。我们不妨以我们的邻国日本为例来说明草率地推广一项筛查可能会带来哪些意想不到的弊端。作为一名儿外科医生,有时候在临床上会遇到一些已经失去手术机会的恶性肿瘤患儿,这时,我也会想,如果有什么办法早期发现这些肿瘤,是不是就能挽救这些患儿的生命呢?神母细胞瘤似乎就具备这样的筛查条件,一方面1岁前诊断者总体上治疗预后优于1岁以后诊断,另一方面筛查试验简单便宜。1985年,日本医疗界率先开展了针对6个月婴儿的神母细胞瘤筛查,在最后确诊的337例婴儿中,治疗后的5年生存率为97%,而在没开展这项筛查之前,这个病的总体五年生存率仅为55%。97%
2020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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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中医,抢功劳无妨,但请不要无辜送死

各位当年的差生,为了自己的小家庭,也为了人民的健康,请你们不要去添乱或…送死。
2020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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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科学进步的历史,取代王侯将相的历史

千万医务工作者的网上家园。我们深知医疗的痛苦与快乐,在丁香园里,您可以了解最新资讯、阅读深度报道,并与同行进行交流。
2019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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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嘘自己这件事,我忍忍恶心也是可以做到的,为新书《医生爸爸的365夜》写一条广告

直到今天下午,编辑才把《医生爸爸的365夜》一书在当当网的网址和二维码发给我。有个朋友说,既然你不用微博了,那书的广告出来,我在微博替你发布,我说多谢,但吹嘘自己这件事,我忍忍恶心也是可以做到的。
2017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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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足底器官映射说开去

1936年1月22日,国民党南京政府正式公布《中医条例》,2016年12月25日共产党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五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八十年弹指一挥间呐,呜呼。
2017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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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智力巅峰,写下灵魂

记忆会逐渐衰减以至于模糊而不可靠,我们的灵魂不应成为后人随意创作的画布,所以我们应在智力的巅峰写下灵魂,印刷成白字黑字将其固定,然后交给亲人。
2017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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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关于胎盘的丑闻永远会有下一次

人类胎盘被中医称为“紫河车”,名字真是炫酷玄妙,但治疗方面却乏善可陈,越是看似玄妙的背后越可能隐藏着深深的骗局,就像电影《倚天屠龙记》中的一句台词:「越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
2017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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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网友来信)

在这之间的这些年里,这件事偶尔会从记忆中跳出来,但我从不敢在意识里批判那个人,而是总去挖掘记忆里的线索,我是在什么时候引诱了他吗?哦,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我迅速的把这段记忆又埋了下去。
2017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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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往事之何去何从

,他和同事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乘马车、骑自行车走遍了全省农场、林区、厂矿、学校、村屯…开展眼病流调、普查,编写《防盲手册》,发表科研论文,培训县、乡、村眼病防治医生,为
2017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