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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长脚蚊》

爱尔兰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在叶芝的广泛兴趣中,写诗当然是第一位的,其次就是神秘哲学。而神秘哲学对他的文学创作乃至世界观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他中年回忆说,秘密法术为他的诗歌提供了象征和隐喻;神秘主义打坐冥想“极大地影响了我的思想。”1892年8月,他曾致信给不赞成他这种爱好的约翰·欧李尔瑞说:“说到法术,认为我‘虚弱’或别的什么当然是荒唐可笑的,因为我决定坚持研究,四五年以前就有意把它摆在仅次于我一生中最重要的追求——诗歌——的地位……假如不持续地研究法术,我就不可能对我的布莱克集写出一个字来。《女伯爵凯瑟琳》也不会问世。神秘生活是我所做、所思、所写的一切的中心。”
的确,若说叶芝的第一本诗集《乌辛漫游记及其它》(1889)还是承继浪漫主义余绪的话,那么自第二本诗集《女伯爵凯瑟琳及各种传说和抒情诗》(1892)开始,他的创作就可以说具有神秘主义色彩了。他不仅在诗作中运用秘术象征来暗示隐晦的意蕴,而且在创作过程中采用冥想灵视来获取象征形象。 
《女伯爵凯瑟琳及各种传说和抒情诗》中多数是以曲笔写给诗人痴恋的对象毛德·冈的情诗。其中,出现频率最高、地位最显著的象征是玫瑰。叶芝于1925年加注说:“《玫瑰》是我的第二本书《女伯爵凯瑟琳及各种传说和抒情诗》(1892)的一部分。几年后我第一次读这些诗的时候注意到,那被象征为玫瑰的品质与雪莱和斯宾塞的理性美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把它想像成与人类一同受难,而不是从远处追求和望见的某种东西。这一定曾是我这一代人的一种思想……”他很可能是有意把个人思想感情作非个人化解释。他不愿意,或觉得没必要解释玫瑰这一象征的更多含义。仅从《玫瑰》辑里的第一首诗《致时光十字架上的玫瑰》来看,玫瑰象征的含义是多层的、不确定的。叶芝自注说:“玫瑰是爱尔兰诗人们最喜欢的一个象征。以它为题的诗作不止一首,既有盖尔语的又有英语的:它不仅被用于情诗,而且被用于称呼爱尔兰……当然,我不在后者的意义上使用它。”据此,我们一方面可以否定有些论者认为玫瑰象征爱尔兰的说法,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肯定它是对毛德·冈的一种称呼(“红玫瑰,骄傲的玫瑰,我一生的悲哀的玫瑰!”)。同时,它也代表精神之爱和永恒之美,盛开在时光的十字架上遭受磨难。而十字架上的玫瑰又是创始于15世纪德国的秘术修道团体“玫瑰十字兄弟会”的标志,它象征一种爱与牺牲的神秘结合或一种灵魂的完善境界。这最后的一层隐秘含义只有对“金色黎明”秘术修道会的会员来说才韵味深长。毛德·冈与叶芝曾经同是“金色黎明”会员,曾经共同“学习念诵一种人们不懂的语言”。此诗具有不宜为外人所知的音韵,他俩应彼此心照不宣。叶芝稍后的诗剧《心愿之乡》(1894)前面冠有引自威廉·布莱克的诗句“啊,玫瑰,你病了”作为题记,因此这里的玫瑰似乎亦不排除**这一传统的象征含义。



Long-legged Fly


That civilization may not sink,

Its great battle lost,

Quiet the dog,tether the pony

To a distant post;

Our master Caesar is in the tent

Where the maps are spread,

His eyes fixed upon nothing,

A hand under his head.

Like a long-legged fly upon the stream

His mind moves upon silence.


That the topless towers be burnt

And men recall that face,

Move most gently if move you must

In this lonely place.

She thinks,part woman,three parts a child,

That nobody looks;her feet

Practice a tinker shuffle

Picked up on the street.

Like a long-legged fly upon the stream

Her mind moves upon silence.


That girls at puberty may find

The first Adam in their thought,

Shut the door of the Pope’s Chapel,

Keep those children out.

There on that scaffolding reclines

Michael Angelo.

With no more sound than the mice make

His hand moves to and fro.

Like a long-legged fly upon the stream

His mind moves upon silence.




长脚蚊


为了免使文明沉沦,

大战落败,

叫狗别吵,拴好小马,

拴在远处柱子上;

我们主将凯撒在帐中,

地图在他面前摊开,

双眼木然,一手支颔。


如长脚蚊在河流上飞翔,

他的思维在寂静中滑动。


为了火焚高入云霄的城楼,

让男人追忆那张脸孔,

脚步放轻,如果你非得走动,

在这孤寂之地。

一分妇人,三分小童,她以为

没人看见;双脚练习

街上学来的

吉普赛舞步。


如长脚蚊在河流上飞翔,

她的思想在寂静中滑动。


为了使青春少女找到

她们心中的第一个亚当,

关上教皇的教堂大门,

别让那些小孩进来。

在那鹰架上斜躺着

米开朗基罗。

轻轻地,比老鼠还轻,

他的手来回转动。

如长脚蚊在河流上飞翔,

他的思想在寂静中滑动。

周 英 雄 译




长脚蝇


为了不使文明沉没,

不使大战败亡,

要叫狗安静,

要把马拴在木桩上。

我们的君主凯撒在大帐中,

地图铺满身旁,

一只手在支着头,

而两眼茫茫。

像一只长脚蝇飞在水面,

思绪在沉静中彷徨。


为了焚毁城堡

使人能记住她那脸庞,

凡是走过这幽僻之地的人

一定要脚步轻放。

她一分像女人,三分像孩童,

以为没人能张望,

跳着从街上学的一种舞,

舞步极粗狂。

像一只长脚蝇飞在水面,

思绪在沉静中彷徨。


为了怀春的少女

能找到心中的第一个亚当,

请关上教堂的大门,

让孩子在外面徜徉。

米开朗基罗

倚躺在脚手架上,

他轻轻地挥动着手,

轻如鼠而无声响。

像一只长脚蝇飞在水面,

思绪在沉静中彷徨。

林 水 云 风 译



叶芝神秘哲学的最集中的阐述是《幻景》一书。1925年版《幻景》正文包括四卷书。卷一“哈里发部分学到的知识”阐述月相大轮理论;逐一解析二十八种月相的象征意义,并例举名人以说明相应之人类天性。卷二“哈里发拒绝学习的知识”解说螺旋锥体的体用以及“大年”的划分法。卷三“鸽子或天鹅”用螺旋锥体理论具体评述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1927年的欧洲文明史。卷四“普路托之门”用大轮理论论述死后到再生期间灵魂的历程。 
1937年10月,《幻景》修订本出版。叶芝在阅读了大量古今哲学名著的基础上,对该书内容做了大量改动,并在题为《给埃兹拉·庞德的包裹》的序言中,交代了真实的写作缘起和过程。
修订本正文包括五卷书。卷一“大轮”分为三部:其一曰“主要象征”,介绍螺旋锥体概念;其二曰“大轮研究”,阐述月相大轮的体用;其三曰“廿八化身”,逐一解析28种月相的象征意义,并例举古今名人以说明相应之人类天性。卷二“完成的象征”引进“四原则”概念,深入讨论螺旋锥体和月相大轮的潜在功用。卷三“审判中的灵魂”论述死后到再生期间灵魂的历程。卷四“古人的大年”讨论古代对于“大年”的种种划分法,和为历史循环的依据。卷五“鸽子或天鹅”用螺旋锥体理论具体评述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1927年的欧洲文明史(叶芝所谓的“历史规律”)。
叶芝相信,任何个人秉性和人类历史时期都具有其根本性质,即必属于主观(阴性、创造、情感)和客观(阳性、行动、理智)这两大基本类型之一;而占主导地位的根本性质与其对立面处于此消彼长、你来我往的不断冲突和妥协的运动状态。他(确切地说,是他的“神灵”导师)把这种运动形象化为两个交互渗透、螺形旋转的圆锥体图形。当一种性质发展至极大状态(圆锥体底部)时,其对立面必然缩减至极小(圆锥体顶尖),然后,物极则反,又开始反向的运动。这种二元论与我国的阴阳学说有类似之处,但更可能与犹太教卡巴拉学说有关系。这两个相交的圆锥体图形(最初为两个平面三角形)与犹太教所谓“大卫王之盾”或“所罗门王之印”的六角星图形(实为两个等边三角形交叠而成)颇相似,而后者在卡巴拉之中即为主要的神秘象征之一,表示阴阳相交、精神与物质的结合。叶芝对此图形不仅熟悉,而且颇有研究。他说,“……我年轻时常做一种卡巴拉仪式,其中有两个柱子,一个象征水,一个象征火。火的符号是△,水的符号是{图},二者结合构成所罗门王之印。水是感觉、和平、夜晚、寂静、慵懒;火是激情、紧张、白昼、音乐、精力。”所不同的是,叶芝的两个三角形没有彼此穿透,而且是立体化的。 
叶芝所谓的“月相大轮”是“神灵”所授的另一种主要图解喻象,与螺旋锥体角度不同,似乎更细微,实则可能更机械。它可能源于凯尔特或阿拉伯星相学(阿拉伯星相学又源于中国或印度),也可能脱胎自通俗天文学(笔者曾在叶芝所遗藏书中发现一册1922年版《20世纪通俗天文学图集》,其中所载月相图与所谓“大轮”几元二致),乃是借用太阴历循环周期的28种月相来把个人或社会的性质细分成相应的类型,即以月相中之阴阳比例象征个人秉性或社会性质中主客观成分的比例。这种比例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变动不居的,而且像月相一样,循环地渐变着。 
叶芝认为,人类文明的“历史规律”也可以通过“螺旋锥体”和“月相大轮”来把握。例如:基督教纪元元年始于根本锥体底部和对立锥体顶部,两锥对旋,则根本性质渐消,而对立性质渐长,两千年打一个来回。而其消长过程的各阶段又可以月相来表示,如果纪元元年为第一相,为罗马帝国衰落的开端,那么,560年和1450年前后处于锥体旋转一来一往所经过的平行位置,故同为第十五相,它们分别是查士丁尼统治的拜占廷时期和文艺复兴时期,均为富于创造的文化繁荣时期。而到了廿八相,也就是2000年前后,基督教文明就终结了,随后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叶芝对各历史阶段做了分析和定性,自认为找出了演进规律,依照他的理论,不仅可以预知历史发展的趋势,而且可以指导个人在特定历史环境中应时而动。 
总而言之,《幻景》的内容主要涉及人格类型说、历史循环说和灵魂转世说。得自“神授”的象征被填充了史实的内容,形成了一个自圆其说的构架。叶芝通过虚构的作序者欧文·阿赫恩在一个后来被删除了的段落中写道:“此书的新颖之处不在于对抽象形式和运动的巧妙描述,而在于借它们诠释一切思想、一切历史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叶芝企图用他自己建构的这个神秘主义的理论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作出解释,野心也实在太大,而他的文字表述又十分滞涩,难怪要让读者感到困惑不解了。
但叶芝本人对该书属性的定义也不总是一致。早在1918年1月4日致格雷戈里夫人的信中,叶芝首次提到该书的写作,称之为“一种非常深奥、非常激动人心的神秘哲学——似乎是许多梦和预言的实现。”他坚信:“我一直有一种奇异的天启感,从不知道这一天会带来什么。”初版《幻景》似乎是一部试图用“通过实验发现的有规律可循的科学方法”解释“日月之间灵魂之道”的内容奇特而混乱的书。叶芝在《幻景》早期草稿中亦称:“我拿出的不是形而上学体系,而是一种科学,犹如其它科学一样,被其预言所证明。”但他又希望该书能够被看作是一部神话而非历史或玄学,称它是一个“集体无意识”,一个神话学的意象库。到了修订版,他又视之为“经验的格式排列”,“它们帮助我在一念之间把握现实和正义”。他告诉埃德蒙·杜拉克说,修订版的《幻景》是“对世界之混乱的最后防卫”。在1938年10月9日到晚年的女友、小说家艾瑟尔·曼宁的信中,叶芝称该书只是他的“公开哲学”,并告诉她,他还有一套“私人哲学”,尚未完全满意,而且尚未完全弄懂,所以尚未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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