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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8首

尘世轶事


每当雄鹿咔嗒咔嗒

跑过俄克拉荷马

一只火猫毛发竖起,挡在去路上。


无论它们去哪,

都咔嗒咔嗒地奔跑,

直到它们在轻快的

环形路线中急转

向右,

因为那只火猫。


或者,直到它们在轻快的

环形路线中急转

向左,

因为那只火猫。


雄鹿们咔嗒咔嗒。

火猫纵身跳跃,

向右,向左,

而且

毛发竖起,挡在去路上。


后来,火猫闭上明亮的眼

睡着了。




对天鹅的谴责


灵魂,哦雄鹅,飞过公园

远超风的鼓噪。


太阳下起青铜雨,标示夏天已死,

只有时间可以忍受


像一个人随手写下的临终遗言

金色的遁词,帕福斯①式的漫画,


把你们的白羽毛遗赠给月亮

把你们温和的滑翔托付给空气。


看吧,一群乌鸦早已列队街上

用污秽给雕像涂油施礼。


灵魂,哦雄鹅,形单影只,

飞越你那冰凉的马车,飞向天空。




在卡罗莱纳


丁香凋零在卡罗莱纳。

好像蝴蝶扑翅在小屋。

好像新生儿在母亲的呢喃声里

阐述爱意。


永恒的母亲,这回

你那蝰蛇的乳头

怎么又吐出了蜜?


松木滋润我,

白色鸢尾花将我升华。




卑微的裸女在春天起航


她起航,不是站在一块贝壳上,

以古老的方式,向海驶去。

而是先找到一缕水草,

向光驶去,

无声无息,像更多的浪。


她同样郁闷异常

将紫色饰物悬挂在臂上,

她为盐味海港所累,

渴望大海深处

涌流和呼啸。


风加速她,

吹动她的手臂,

和湿漉漉的后背。

她触摸到云,行驶在

横越大海的圆环里。


然而在疾驰和水光里

这仅是虚弱的游戏,

她的脚后跟浪沫翻起——

而是有一天,

当一位更加金黄的裸女


开始起航,像在绿海中心,

在更深的平静里,

命运的清洗者,

横越纯净的激流,永不停息,

在她永不回返的海路上。




玛丽娜公主


她的露台是沙,

是棕榈,是黄昏。


她移动手腕

姿势华丽

化作她的思想。


长翎纷乱

这夜的尤物

变幻成海面上

帆的戏法。


她这样漫步,

在她扇子无穷的漫步中,


分享大海,

分享夜晚,

当它们飘摇,

吐露出消弭之音。




黑色的统治


夜晚,火堆旁,

灌木丛的颜色

落叶的颜色,

重复自身,

在房间里回旋,

像落叶自身

在风中回旋。

是的:而浓密铁杉的颜色

阔步前来。

我想起了孔雀们的叫喊。


它们尾巴的颜色

像树叶自身

回旋在风中,

在黄昏的风中。

它们扫过房间,

正如它们从铁杉枝头飞落

坠于地面。

我听见它们叫喊——那孔雀。

是抗议黄昏的叫喊,

还是抗议落叶自身的叫喊?


在风中回旋,

在火焰里回旋,

回旋如孔雀的尾巴

转入大火,

响亮如铁杉

在孔雀的叫喊声里?

或是抗议铁杉的一声叫喊?


我向窗外看去,

我看见行星如何聚拢

像树叶自身

在风中回旋。

我看见夜晚如何降临,

像浓密铁杉的颜色,阔步前来

我感到害怕。

而我想起了孔雀的叫喊。




雪人


一个人得有冬天情怀,

才能看待积雪松林里的

冰霜和雪枝;


要寒冷了许久,

才能凝视冰下刺柏,

云杉粗糙,闪烁在


一月遥远的阳光中;而不去想

风声带来的任何痛苦,

几张叶子窸窣,


那是大地在发声

是同一场风在吹

吹在同一片空地上,


为听者而吹,他在雪中听,

而且,全无自己,无视

那不在的在,那在的不在。




坛子轶事


我在田纳西放了一个坛子,

它圆浑,耸立山间。

荒野凌乱,

围绕那山。


荒野向它涌起,

蔓延四周,不再荒野。

坛子浑圆,匍匐在地,

高大,俨然空中小港。


它统治处处。

坛子灰暗,未施彩釉。

它未哺育飞鸟,也不释放灌木,

不像田纳西别的事物。


郑 亚 洪 / 译



  在经典之作《诗辩》里,雪莱论述了推己及人的道德观。“要做一个至善的人,”他写道,“必须有深刻而周密的想象力;他必须设身于旁人和众人的地位上,必须把同胞的苦乐当作自己的苦乐。”善哉斯言。不过此前一句颇费理解:“道德中最大的秘密是爱,亦即暂时舍弃我们自己的本性,而把别人的思想、行为或人格上的美视为自己的美。”雪莱曾强调,道德知识的真正内容是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之处,这假定了(用当前流行的话来说)他者的他性。 

  把他人之美视为自己之美意味着尊重那异于自己的品质还是把别人贬为自己的影子?一八一六年夏,雪莱为阿尔卑斯山的宏伟景色所倾倒。他在致友人信上把阿尔卑斯山的美“视为自己的美”:“这一切都像是我们自己,像是我们在别人心上留下壮伟的印象。”天造地设的景观仿佛是为诗人那颗硕大无朋的心灵而存在的。此时的雪莱很有约翰逊博士在给斯雷尔夫人信(一七七三年九月三十日)上提及的热内亚大公的风度。据传这位大公在访问法国时被问及对路易十四的辉煌宫殿有何观感,他答道,他眼中所见正是他自己。 

  假如世界是诗人的回声而不是反之,雪莱曾热恋过的姑娘也是他心灵的杰作?她们激起雪莱一时的爱情是因为具有自身特有的品质还是给诗人只应天上有的理念提供了尘世的对应物?雪莱比他的同时代人更同情女权,他历来反对把妇女当作淫欲和仇恨的牺牲品。妇女解放的话题点缀了《伊斯兰的叛乱》和《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在《麦布女王》的终结处雪莱还呼吁男女两造自由平等地“登上道德的高峰”。在《麦布女王》的注九(它简直是一篇关于妇女问题的论文),雪莱作为激进启蒙主义的信徒还提出婚姻制度是旧风俗的污渍,一旦取消,其后果必定合乎情理。 

  即使是莎剧《暴风雨》中缥缈的精灵爱丽儿(雪莱自称)也不能免俗。一八一一年,被牛津大学开除的雪莱以天马行空般的见解征服了他妹妹的同学哈丽艾特,不久又带这位俊俏的十六岁少女逃到苏格兰并结婚。婚后两年多,雪莱的爱神又振翮高举,他撇下已有一女且又怀孕的哈丽艾特,偕同激进思想家葛德文和女权运动先驱伍伦斯通克拉夫特的女儿玛丽以及她的异父异母妹妹克莱尔私奔。不能不为之感动的是雪莱在这种时候还从法国致函哈丽艾特,约她越过英吉利海峡加入以诗人为主的大家庭。 

  不过要是哈丽艾特与情人弃家出走,雪莱也会携儿带女地坦然相随?哈丽艾特把雪莱对玛丽之爱归结于玛丽母亲的名气和葛德文的影响。她无奈地对朋友凯瑟琳·奈京特抱怨,“雪莱先生变得耽于声色完全是葛德文的《政治正义论》所致。那本书将贻害无穷。书里谬误的教条毒害了多少年轻有德的心”。(一八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信) 

  至于雪莱,他在短暂的出逃式旅游结束后依然沉浸于欣快之中。他在致老友霍格信(一八一四年十月三日)上把玛丽说得完美无缺,她“无可争议地拥有人性所能达到的一切优点”,得到这样的尤物,他将“更有成效地爱人类,更加热情地宏扬真理和美德。”既然雪莱和玛丽的结合十全十美,他与哈丽艾特的婚姻就必然一无是处了。在同一封信上,他把自己与妻子的关系比为活人与死尸的拥抱,既可怕又令人作呕。他懊悔当初作出种种牺牲,一心一意要教导哈丽艾特,那努力“实在是粗俗不堪的迷信行为”。 

  哈丽艾特不是曾被雪莱在情诗里称为“我的更纯洁的心灵”吗?为什么她要听由不那么纯洁的心灵加工、栽培并按照后者的意愿生活、发展?诚如莫洛亚在《雪莱传》(上海,一九八一)中所述,问题的症结在“哈丽艾特的思想境界是雪莱自己的精心之作,他造就了她,训练了她,启发教育了她。他已习惯于把她看作自己的应声虫,听她鹦鹉学舌”(109-110页)。两年之后,一度被诗人解放的哈丽艾特投河自尽,她的死使两位高尚的情人终成眷属,尽管照雪莱一贯的观点婚姻只是今日道德的奴隶所遵循的“世俗的通衢”,他们 

  

       以疲倦的脚步 

直走向死人堆中的家——坟墓, 

总曳着一个友伴,甚至是一个仇人, 

看啊,这旅途多么漫长,又多么阴沉! 

  

  这些诗句出自雪莱献给维维安妮的《心之灵》,此刻的玛丽已是乏味的“友伴”,“冰洁的月亮”,“她的帝国只剩了名字”。美貌但平庸的维维安妮因她特殊的遭遇使雪莱身上的仗义行侠之心蠢蠢欲动。她为雪莱饥渴的大空之爱展开一张宣纸,供他尽心地泼墨写意。在这位意大利女子身上,雪莱倾倒了一大堆未经来自经验的智慧点化的抽象概念,她成了“一团丰富的光辉、爱情和神性”。维维安妮被剥夺了自己或美或丑的七情六欲,她无非是男性诗人的泛泛的理想的投射。她失去了鲜活的个性,用女权主义者格瑞埃的话来说,她是一个“女阉人”。 

  哈罗尔德·布鲁姆在《空幻的友伴》一书里称雪莱在政治、宗教上永远是左派,他的道德观最重在任何人类事务中个人作出判断的权利。或许还应加上一句:个性如此强的诗人更应学会敬重其他个人的本来面目,不以自己的理念支配、统摄一切。 

  所幸的是随着维维安妮的结婚,雪莱不再把她美化成天庭的使者。一八二一年秋,他向约翰·吉斯本承认,《心之灵》里的爱不切实际。“《心之灵》是个谜。你知道。我可不做血肉之躯的买卖,——指望我来写人世或俗缘就像到专卖杜松子酒的小店买羊腿一样。”在他逝世前三星期(一八二二年六月十八日),他又信告吉斯本,“《心之灵》我不能看上一眼;它赞颂的人是一朵云,而不是天后……它是我的生命和感情的理想化了的历史。我想人总是在爱着,爱这或爱那;我承认,受禁于形骸中的人难以避免这一错误,即在终有一死的形象里寻找与永恒约莫相似的东西。”这在雪莱不是什么新鲜的思想,他已经多次在诗作里泄露了避免这一错误的方法:爱超然物外的爱的理念本身,不要为世上真实的物象略略心动。 

  雪莱的大空之爱在湛然清明的夜空熠熠生辉,“终有一死”的生灵只恐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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